希腊经典神话语言模因的社会语用分析——以新闻媒体报道为例

周乐乐，潘秋萍

(常熟理工学院，江苏 常熟 215500)

一、模因论与语言模因

Meme这一概念最早由动物学家理查德·道金斯 (Richard Dawkins)于1976年在其著作The Selfish Gene一书中提出的。道金斯在创造该词时认为模因可看做是人类文化进化和遗传的基本单位，是把达尔文进化论扩展运用于人类文化传播领域的尝试。最早收录该词的《牛津英语词典》(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对它的解释是:“模因是文化的基本单位，通过非遗传的方式，特别是模仿得到传递。”布莱克摩尔认为“从广义上来讲，任何通过‘模仿’而被复制传播的信息都可以称之为‘模因’。”［1］(P66)那么语言本身只要通过模仿得到复制和传播就可以成为模因。并且何自然也提出“语言本身就是模因，模因主要寓于语言之中。”

源于希腊经典神话的英语词汇，连同其背后所包含的神话故事、英雄事迹、所体现的价值观和人文精神等即使是在历史的冲刷下，其中仍有一部分词语在流通中被不断地复制和传播。时至今日，很多词汇、习语、虽历时久远却日久弥新，为当今社会的人们和媒体所广泛的使用和传播。

二、作为复制因子的模因

模因和基因都是复制因子，只不过模因是通过模仿来复制和传播。任何信息通过模仿复制传播出去，那么它本身以及以后的众多复制体都是模因或模因变体。任何以语言的形式传播出去的模因称之为语言模因。语言模因在复制、传播的过程中往往会和不同的语境相结合或出于语言模因宿主的需求而出现模因复合体或模因变体。何自然指出“模因特别是语言模因，它的复制和模仿不是完全的‘克隆’。它当然可以完全克隆，但往往只复制成形式相同或近似的信息表征，其中有语言交际者的创造和改良”。［2］“任何一个事物要构成一种复制因子，那么，它必须能够支持以变异、选择和保持 (遗传)为基础的进化的规则系统。”［1］(P14)模因在复制和传播的过程中的不完全“克隆”正是其作为复制因子所表现出的特征，也是模因得以产生、传播和进化的重要依据。

Blackmore指出“大脑中的信息指令直接得到复制和传播是模因的基因型;大脑中的指令信息被赋予不同的内容得到扩散和传播则是无数模因的表现型。”语言模因的复制和传播也有基因型和表现型两种方式:基因型为内容相同而形式要么相同要么相异;表现型则是形式相同内容各异。下面以源于古希腊经典神话的词汇和短语为例来具体说明不同类型的语言模因。［1］(P61)

三、语言模因的基因型

第一类是内容和形式都相同的语言模因。这类词汇在合适的语境下不改动语言模因的原本内容而直接复制和传播。以来源于希腊神话的“Pandora’s box”为例，它多用来比喻灾难和不幸。新闻报道中不乏直接借用的例子，如2013年6月26日《今日美国》的一则报道题为“Apple may have opened Pandora’s Box with iOS7”直言对新操作系统的iOS7不无担忧。英国《泰晤士报》一则题为“Change‘may open Pandora’s box”的新闻以“Pandora’s box”指出新养老金政策的变化可能带来的意想不到的后果。不仅国外新闻报道多有引用，国内新闻亦不乏直接引用的例子。《中国日报》一则报道题为“Drugs akin to a Pandora’s box”文中有人认为大麻比其他毒品的危害性小，应该合法化。就此，文章从大麻让人成瘾的程度和对人身体和财富的危害并不亚于其他国家明令禁止的毒品两方面入手，并以演员房祖名和张默的吸毒为例做出警示。提出一旦染上毒品，吸食成瘾，那么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破产、偷盗、谋杀等可能皆由此产生。此外，《中国日报》的新闻报道中直接引用“Pandora’s box”的有234条之多。

另一类基因型语言模因则表现为内容相同而形式不同。此类语言模因也是以复制内容为主，形式上或有不同，或者说基因型模因在复制的过程中出现形式的变异，但是这些变化并不影响原始信息的复制和传播，即不同形式也能激发相同的原始内容联想。“语用学讲的所谓的含义不可分离性 (non－detachability)正是模因相同信息传递的最好说明。”如大家熟知的希腊英雄阿喀琉斯 (Achilles)，传说他出生后由其母亲捏着脚踝倒浸冥河因此全身除脚踝外，刀剑不入，后被暗箭射中脚踝而死。提及他就会想到“Achille’s heel”可比喻为“致命弱点”。2014年4月28日《今日美国》一则新闻报道，题为“Buccaneers kicker recovered from Achilles injury”，用此形象的说法来代指英语的普通词“heel”其作为模因的接受度和传播度都大大提高了。以“Achilles injury”为关键词搜索《今日美国》和《中国日报网》其中分别找到412条和853条媒体报道，其中体育板块的媒体报道涉及脚部的受伤，采用的不同表述方式有“Achille’s injury”，“Achille’s tendon injury”，或者“Achille’s heel injury”。而“heel injury”在该两大网站的搜索结果分别为 109和 433。“Achille’s”作为与“heel”同义但不同形的模因在现在英语媒体报道中传播力度较之普通的英语词heel的优势可见一斑。

四、语言模因的表现型

表现型的语言模因，是语言发展的过程中，在具体的语用场合和语境中被不同的语言使用者按照表达需求对固有的语言形式进行的灵活变化。这些表现型语言模因形式相近，内容迥异。

第一类可称之为同形异义的语言模因。此类语言模因只保留了原有的语言形式，其真实意义逐渐淡化，与最初的意义已是大相径庭。如“特洛伊木马” (Trojan Wooden Horse)简称“木马”(Wooden Horse)，名称来源于希腊神话中的特洛伊战争 (Trojan War)，后来常用“特洛伊木马”比喻在敌方埋下伏兵里应外合的活动，比喻暗藏的危险，奸细或卧底任务等含义。如:The superpowers are always sending the Trojan Horse to many countries in the world.(超级大国总是在世界各国派有奸细)。

后来随着电脑和网络技术的发展和兴盛，一种通过秘密潜伏远程网络进行控制的恶意程序，也称为为电脑病毒，被冠以“Trojan Horse”的名字，并逐渐使用和流行开来。如来自《中国日报》英文版2014年3月19日的一则报道中称“The booming popularity of mobile payments also brought huge security challenges such as attacks by Trojan horse viruses via the latest technologies.” (蓬勃发展的移动支付的普及也带来了巨大的安全挑战，如通过最新技术特洛伊木马病毒攻击手机。)再如，如创办于1982年的潘多拉珠宝 (Pandora)，成为享誉全球的品牌，它流行的背后与其响亮的名字不无关系。潘朵拉珠宝(Pandora)品牌的名字在希腊语中是“被授予一切优点的人”来源于希腊神话，后人多用Pandora’s box来比喻灾难和不幸。然而为人所不知的是，最后被潘多拉关在盒子里的精灵是希望和机遇。Pandora首饰更是直接借用美女Pandora的名字来命名，来直指首饰和佩戴人的美，并避开Pandora’s box的比喻意义，直取最后被留在Pandora盒子里的希望和机遇。这类语言模因利用一定语境撇开原有的比喻意义回归词汇表面义，从而使语言效果更为新奇有力。它们在形式上保持了原貌，在意义上却转换词义，这样造成了强烈的意义反差，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往往让人因其对原有语言模因形式的完全复制而能够快速辨识这类词语，又因其被赋予不同的意义或强调的意义方面的不同而让人耳目一新，印象深刻。

第二类为同构异义的语言模因。这一类语言模因大多是在原有的比较固定的语言结构上替换新词或其他的表达结构，这种嫁接而成的新模因表现出相同的结构、不同的内容意义，这就是同构异义。

现在的电脑和网络范畴里，提及“特洛伊木马”人们就会联想到病毒。中文把它看作一个偏正短语，人们以同样的构成形式命名了一些我们现在耳熟能详的木马。如: “盗号木马”、“QQ木马”、“冰河木马”。现在的新闻媒体中经常出现的一些以其功能戏谑性命名的木马，如《国内惊现“夺命锁”木马强制锁死手机24小时》，新闻中谈到“夺命锁”木马很可能会进化成“敲竹杠”木马，威胁到手机用户的财产安全。除此以外，我们经常看到还有“网购木马”、“网银木马”、 “扣费木马”等，从这些中文称谓中我们会很容易了解到这些木马病毒的基本特征。甚至我们把木马运用到影片的命名如中国2013年公映的爱情悬疑片《钢琴木马》。

其次，由于“特洛伊木马”作为病毒软件兼有“病毒”的意思，我们后来也把它转用为“像病毒一样，具有传染力”的意思，如下面两句来自《今日美国》的新闻报道中的话语:

例1、Watsky says rap is perfectly suited to him as a“politically and socially conscious kid”who uses music like a Trojan horse to deliver lectures through rhyme.

例2、When gay characters in TV or films became beloved，it was the instant they–much like a cultural Trojan horse–slipped into our collective consciousness through a populist medium.

例1中的Trojan horse是比喻音乐像病毒一样可以感染人。此处多强调其Trojan horse作为病毒的传染和感染性的特征，而非木马病毒本身。同样例2中的cultural Trojan horse把同性恋文化比喻成病毒悄悄潜入公众的意识。也是用其病毒性这一特征。

在今天，当我们看到“特洛伊木马 (Trojan horse)”这个语言模因时，它所能激发的人们大脑中的信息远不止希腊神话中的传说，它有可能是电影有可能是游戏卡片，有可能是电脑病毒，甚至是任何像病毒一样或具有病毒特征的东西。

五、社会语用功能

(一)可接受性

模因论为语言演变引入了复制的观点。根据模因学理论，这种复制可以是内容信息的复制，也可以是语言形式的复制。复制于古希腊神话的语言模因由于它们的“似曾相识”会更易于被人们记住，从而有更多的可能被复制和传递出去的机会。也就是说，与我们已经接受的理论相一致的新观点更容易被记住，其中的信息也更容易被复制和传播。模因如果无法在一个人的思维中获胜，被接受，它也就无法传播。可接受性强是此类强势语言模因的优势，被人们接受是模因得以复制和传播的第一步。

(二)创新性

此类源于古希腊神话的语言模因，流传至今大多数仍有很高的保真度。但有时候由于它们在形式和内容上都难以适应变化了的社会语言环境，不能满足当今社会新闻报道和宣传的需求，在原有的基础上对它们进行形式或内容的改动，有一定的创新性。这种语言模因的发展本身就复制了一种新的语言发展的模式。这样的语言模因不仅能够保持其权威性，还能增加吸引力，并且由于这种创新是由熟悉的内容向陌生内容的推进，可以让受众更容易理解和接受，符合新闻接受主体的心理和认知规律，对于新闻报道的传播是很重要的。此类语言模因的新颖性和创造性对新闻报道实际效应则是不言而喻的。

(三)传播性

与基因的纵向传播方式不同，模因的传播可以是代与代之间的纵向传播，例如古希腊神话的词汇代代相传流传至今;另一方面模因的传播也可以是平行的方式在同代之间的纵向传播，二者相互交叉，共同存在。语言模因的模仿能力很强，传播速度也十分可观，语言模因的感染力和传播能力是显而易见的。这是因为它与社会语用关系密切，在社会语境化过程中，影响力大的社会事件容易催生新的语言模因，此类语言模因的出现也很快引起关注，从而使得新的语言模因又很容易传播事件的信息。这使人们明显地觉察到语言模因的存在和广泛的感染力和传播力。

了解此类强势模因的基因型和表现型及其复制、传播方式，可以为我们打造强势且有广泛影响力的新闻报道提供帮助，能够大大增强新闻的传播效果。

六、结语

在信息化高度发展的今天，这些源于希腊经典神话的语言模因更是以惊人的速度在复制和传播，这些强势语言模因的变体发展速度之快，数量之多也是前所未有的。语言模因和文化的关系密切，研究它们在当今社会生活中的表现，才能更深刻地理解文化，更恰当地运用语言。

［1］Blackmore，S.The Meme Machine［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9.

［2］何自然.流行语流行的模因论解读［J］.山东外语教学，20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