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乌鲁木齐方言形容词生动形式探析
2014-08-15刘春艳
刘春艳
(乌鲁木齐职业大学 汉教部,新疆 乌鲁木齐830002)
乌鲁木齐是一个多民族聚居区,复杂的民族居住环境和移民特点使得乌鲁木齐方言词汇根源于中原官话和兰银官话的同时,又受到维吾尔语、哈萨克语等少数民族语言和南北方汉语方言的影响,形容词的生动形式极为丰富,与普通话相比,其重叠、加缀构词、构形能力更强,词缀结构形式更加灵活多变。本文就乌鲁木齐方言形容词的生动形式及构成特点进行分析和总结。
一、构成形式
(一)重叠式
1.全部重叠。
(1)AA式。AA式是形容词构词生动形式中唯一一种单纯使用重叠法的重叠式,结构是:A+A。在乌鲁木齐方言中有一些如:端端(直直)、猛猛(一下子、突然)、定定(一动不动地)、独独(孤零零的)、立立(很快地)等重叠后表示意义比原词更进一步。这种形容词多用来作动词谓语的状语,而它们在普通话中不能重叠。乌鲁木齐方言中AA式不仅可以表达说话人满意的状态。比如,“恶恶儿(底)吃给咧一顿”中“恶恶儿(底)”形容美美的痛痛快快的状态。还可以表达不满意、不理想的状态,如,“尕尕儿(底)”表示某物或某事小小的,“尕尕儿(底)事儿”暗含是小事,不放在眼里。
(2)AABB式。
例如:a.佯佯干干(精力不集中) 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消消停停(不慌不忙) 皮皮塌塌(不干练,不利索)
b.连连串串(连成一串的样子) 粘粘挖挖(粘粘乎乎的)
侬侬捏捏(说话不干脆) 索索吊吊(衣衫褴褛或衣着不整的样子)
a组的基式是词,属于构形重叠。是先复合后重叠的形式。其构词过程是词根A和词根B复合为双音节词AB,然后AB再通过分散重叠的方式构成复合词。结构式为:A+(A+B)+B。AB成词,可以拿出来单独使用。如,佯干→佯佯干干,严实→严严实实。
b组中的AB不成词,是先重叠后复合的形式。构词过程为:A和B分别重叠为AA和BB,然后复合为并列型的AABB式。结构式为:AA+BB。但这一类中情况也有不同,可分为两类,一类是A和B单独是词,是词的重叠式的复合,A、B有的是意义相关的组合,如“连”“串”都是连的意思;也有意义不相关的组合,如“粘”和“挖”。另一类A和B单独不能成词,属于重叠式构词。如“侬”和“捏”、“索”和“吊”。
(3)AAXX式。
例如:紧紧巴巴(经济不宽裕) 模模囊囊(表动作迟缓)
甩甩达达(随意甩的样子) 堆堆囊囊(衣物不平整)
“巴巴、囊囊、达达”都是词缀,表达前一词的意思,但不满、厌恶的感情色彩更加浓厚。其构词过程是词缀X附加在单音节词根A后,然后AX再分别重叠构成复合词。
(4)AXAX式。
这种结构形式的形容词相对较少,主要形式是“V达V达”结构,如:甩达甩达、煽达煽达、拐达拐达、扭达扭达。这种类型是由词缀X附加在词根A后,然后AX再重叠构成,也就是说,这种结构是由先后加再重叠分两次作用于基础形式后生成的,结构式为:(A+X)+(A+X)。这种形容词主要表示随意自在的情态,同时也表达了说话人对这种状态不喜欢的情绪,如:“甩达甩达”形容衣服肥大不合体;“拐达拐达”多用来形容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样子。
这种形式的形容词在乌鲁木齐汉语方言中也可以用AAXX的形式表达,意思基本一样,如:甩达甩达(甩甩达达)、扭达扭达(扭扭达达)。这种结构形式不能做主语和谓语,但可以做状语或补语,如:“衣服太大咧,穿上甩达甩达的”。
2.部分重叠。
(1)AA子式。乌鲁木齐方言中存在一种普通话中不存在的形容词生动形式“AA子”式,如:正正子、弯弯子、斜斜子、歪歪子、扁扁子等,它或放在名词前做定语表示事物的特征,如:“弯弯子树”表示树弯曲不直;或放在动词之前做状语表示动作行为的状态,如:“正正子放到门前头”,就是直直对着门放的意思。这类重叠式主要由词根语素重叠后再加词缀“子”构成,“子”要轻读,用来强调事物特征。
在乌鲁木齐方言中,“子”做后缀的使用范围非常广,它可以加在名词、动词、形容词或量词后,尤其在构成名词时有极强的能产性,它可以和多种不同样式的名词词基结合,是一个构成名词的缺省词缀,具有质的能产性。但构成形容词时却只能加在少数的表示方位意义的单音节形容词重叠后,能产性低,其数量也远远少于“AA儿(底)”式。
(2)AXX式。这种形式是在词根之后附加叠音后缀构成的派生词形式。构词过程为:词缀X重叠为叠音后缀后再附加到词根A上,词根一般是单音节形容词。A和单音节词缀X不能直接组合,必须要重叠后才能组合,结构式为:A+XX。主要表达A的词汇意义。常用叠音后缀有“囊囊”“兮兮”“出出”等等,例如:肥囊囊、傻兮兮、黑出出、憨墩墩、白叽叽。
这种形式的叠音后缀多附加在表性状的单音节词后面,表达的意义基本相同,其中,“兮兮”的能产性最强,它几乎和所有的能使用这种结构的单音节形容词结合,表示不满意的状态,如“瘦兮兮、白兮兮、软兮兮、傻兮兮、油兮兮、甜兮兮”等等。而“囊囊”只和表示胖、鼓之类的单音节形容词结合,如,“鼓囊囊、肥囊囊、胖囊囊”,其能产性较低。而“乏沓沓(很疲倦的样子)”、“垐登登(结实、牢固)”等完全没有能产性,只是词汇性的组合。
(3)“A不XX”式。例如:傻不兮兮、黑不出出、麻不苏苏、甜不唧唧。这种形式是AXX式的转换,这种转换在意义上没有差别,只是程度、色彩上加深。这是因为加“不”后韵律上发生变化,变为四字格,形成两个音步,这种双音步形式比超音步在节奏上更好,这种韵律特点也正好对应于其程度加深的功能,如:“黑出出”转换成“黑不出出”后,程度加深,不喜欢的感情加重,但“黑”的意思并没有改变。
(二)非重叠式
1.XA式。
例如:死沉、死慢、死磨、死笨、死犟、锃亮、齁甜、齁咸。
能做这种形式前缀的有“死”、“锃”、“齁”等。“死”放在一些表示消极意义的形容词前表程度加深,能产性很强。“锃”就只能和“亮”结合构成“锃亮”,能产性极低。这种结构的形容词毫无例外的都可以重叠构成XAXA式,如,死沉死沉、死慢死慢、齁甜齁甜、锃亮锃亮。
2.AXYZ式。
例如:甜不拉唧、黑麻咕咚、矮里吧叽、油唧瓦达、锉不楞登(非常矮)、爹里瓦什(形容嗲声嗲气,扭捏作态的样子)。
这些词缀的变体较多,语音不同,用法却一样,例如:油不拉唧、油不拉兮、油唧瓦达、油麻咕唧,虽然它们在语音形式上不完全一样,但都符合重轻重轻的节奏模式;另外,同一词缀也可以附加在不同的单音节形容词后,如词缀“里吧叽”有极强的能产性,能附加在“暗、白、沉、稠、懒、胖、呆、湿、油、热、烂、软、瘦、硬、稀、脏”等形容词后。普通话中也有AXYZ结构形式,只是乌鲁木齐方言中的词缀更加丰富、形式更为灵活多样,在口语中的使用频率也更高。
3.ABYZ式。
例如:崩楼瓦什(前额突出不好看的样子) 疙瘩瓦什 (形容不平滑)
难看不拉(非常难看) 可怜吧唧(非常可怜的样子)
这是先复合再加缀的形式。构词过程为:词根A与词根B复合为复合词根AB,然后附加双音后缀YZ,从而形成ABYZ式这种形容词生动形式。结构式为:AB+YZ,表示不理想、不满意的状态。常用的后缀有“瓦什、不拉、吧唧”等。这种形式在乌鲁木齐方言中同普通话一样构词能力不强。
二、特点总结
1.乌鲁木齐方言形容词的生动形式主要是通过重叠、加缀等手段来构成。其中全部重叠可以分为AA式、AABB式、AAXX式和AXAX式四类;部分重叠可以分为AA子式、AXX式、A不XX式三类;非重叠形式可以分为XA式、AXYZ式和ABYZ式三类。
2.在形式方面,加缀和重叠这两种手段可以单独构词,也可以联合构词,结构关系相对比较复杂,表义内容比较丰富,除单音节词缀外,还有叠音词缀和多音节复合词缀,其中单音节词缀较少,复合词缀丰富多彩。这些词缀形式都有很明显的描写性,口语性较强。
3.在意义方面,在乌鲁木齐方言中加缀式和重叠式的使用多表示令人不满意、不理想的状态,但强调的程度有深有浅。一般来说,在同一程度的各种形式中,音节越多,对程度的主观强调越明显(刘丹青1986),在乌鲁木齐方言中程度由浅入深可以用如下结构来表示:A<AA式<AXX式<A不XX式<AXYZ式,如,傻<傻傻<傻兮兮<傻不兮兮<傻里呱叽。
4.在语用方面,乌鲁木齐方言在句子中可以充当主语、谓语、定语、状语和补语,但不同的构词形式充当的句法成分不尽相同,如,“AA式”多用来作动词谓语的状语;“AA子式”或放在名词前做定语表示事物的特征,或放在动词之前做状语表示动作行为的状态。
5.乌鲁木齐方言重叠式形容词在形式上要比普通话复杂,普通话一般是语素或词重叠,乌鲁木齐方言中有些形容词语素或词重叠后,还要加词缀才能构成,如:AA子式。“子”一般是名词后缀,具有极强的能产性,但在乌鲁木齐方言中还可以做形容词后缀,但能产性较低。普通话中的形容词则没有这样的重叠形式。
总之,乌鲁木齐方言与普通话有许多相似之处,但也表现出许多不同,有待我们更深入地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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