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图书馆学中的无定论问题❋
2014-08-15
(湖南城市学院图书馆 湖南益阳 413000)
对于一门具体科学来说,只要它已达到相当成熟的程度,则熟悉这门科学的人,对于这门科学是什么,总可以有一个大家公认的看法或定义。可是,作为一个有200多年发展历史的图书馆学,却迄今还存在许多无定论问题,如没有一个被人们普遍接受的图书馆学定义,对图书馆的本质、图书馆学的研究对象、图书馆学的学科性质等基本理论问题,至今还在不停的争论之中。这种现象的存在已对当代图书馆学的发展带来了一定程度的负面影响。如何科学合理地解决好这一问题,是当今图书馆学界不容忽视的重要理论问题之一。
1 图书馆学无定论问题的表现
应该说,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在当代图书馆学研究中确实存在这样一类问题,它们反映的是图书馆学理论的性质与发展规律,在人类可以预测到的历史时期内,它们将继续存在或不可能达成共识。为方便起见,我们把这一类问题叫做图书馆学中的无定论问题。当然,这些问题中的某些问题之所以无定论,也许是由于时代或其他条件的限制,我们现在的认识能力和认识手段还不足以来揭示它们的本质情况或证明其确定性,一旦条件成熟,它们是可以得出定论的。从外在形式来看,这类问题主要表现在如下两个方面:一是理论上反映着学科性质与发展规律;二是实践中,图书馆消亡论持续发酵。从学科内容的逻辑联系来看,这类问题又表现为人们对图书馆本质、图书馆学研究对象、图书馆学是什么、图书馆学学科性质、图书馆学的理论基础、图书馆消亡论等问题长期争论不休。
关于图书馆本质问题的探讨一直是图书馆学理论研究中首当其冲争论得最为激烈的一个问题。人们对图书馆本质问题的不同理解直接导致了他们对图书馆学研究对象、图书馆学是什么等后续问题在认识上的分歧。在图书馆学的所有无定论问题中,这一问题处于决定性的地位,起着支配性的作用。可以说,从西方到东方,不同的图书馆学理论流派的形成,均源于人们对图书馆本质的不同理解所致。这一认识过程,我们从图书馆学的发展历史,可以看得十分的清楚。
19世纪初,西方图书馆学开始沿着不同的方向发展,并随着认识过程的深入,形成了技术学派、管理学派、社会学学派、交流学派、新技术学派和信息管理学派等多种流派,每一流派无一不是对图书馆本质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并形成了各自不同的特色。〔1〕如技术学派认为图书馆是最好的教育场所,是“民众大学”;社会学学派认为图书馆是一个人为设计出来用以保存和利用各种文字记录的组织和系统;〔2〕交流学派认为图书馆是社会知识交流现象、情报交流现象或科学交流现象;新技术学派认为未来的图书馆要么演变为“收藏旧印刷记录的档案馆和提供娱乐消遣方面的阅读材料的机构”,要么就是为那些没有计算机终端的人而存在;信息管理学派注重信息资源的集成管理,其理论已远远超越了图书馆学的规定性。〔3〕受其影响,我国学者徐引篪、霍国庆在其合著的《现代图书馆学理论》中就认为图书馆的实质是一种动态的信息资源体系。〔4〕新中国成立半个多世纪以来,我国不少学者对图书馆本质从多方面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一种观点占据绝对统治的地位。〔5〕近年,贵州大学刘君教授对图书馆本质问题进行了比较全面系统的分析与研究,最后认为图书馆本质是一种客观存在,不能主观“建构”或“制造”,对其进行深入探究,永远都只能“在路上”,而不能真正“到达”。〔6〕
在图书馆学研究对象是什么的问题上至今也未形成统一的认识,经历了从关注图书馆的构成要素、图书馆事业发展规律,到关注有序化信息时空、信息资源体系及其过程,再到对图书馆和图书馆事业的社会功能的关注。当前对图书馆学研究对象的探讨集中体现在事业说与知识说的争论上。〔7〕
关于图书馆学是什么的问题,不同图书馆学流派的代表人物对此也有不同的回答。如德国的施莱廷格(M.Schrettinger)认为图书馆学是符合图书馆目的的图书馆整理方面所必要的一切命题的总和。〔8〕中国学者吴慰慈认为图书馆学是研究图书馆事业及其相关因素的科学。〔9〕黄宗忠认为图书馆学定义在承认图书馆学研究对象是图书馆这一前提下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图书馆学是指研究图书馆收集、加工、整理、保藏、控制图书与一定社会读者利用藏书之矛盾产生与发展规律的科学。狭义的图书馆学是指某一历史时期或某一特定社会制度下图书馆的特征。〔10〕在这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王子舟先生的著作《图书馆学是什么》。书中,围绕“图书馆学是不是一门科学”、“图书馆学到底研究什么以及范围多大”等十个问题对“图书馆学是什么”作了深入浅出的论述,这对普及图书馆学知识,作用确实很大。尽管如此,但全书始终未明确给出一个图书馆学是什么的定义。〔11〕另北京大学与武汉大学合编的《图书馆学基础》中将图书馆学界定为研究图书馆事业的发生发展、组织形式以及它的工作规律的一门科学。〔12〕
关于图书馆学的学科性质,目前学术界也无定论。如吴慰慈、董焱合著的《图书馆学概论》中认为图书馆学是一门具有多种属性的学科,在现阶段,它带有较强的社会科学的特性,图书馆学又具有应用学科和管理学科的性质,未来图书馆学的性质可能是综合学科。〔13〕
关于图书馆学的理论基础,国内外代表性的观点主要有:社会认识论、波普尔的“世界3”理论、马克思列宁主义哲学、情报交流论、知识交流论、知识社会学、中介论,以及认为图书馆学理论基础是一个学科群等。〔14〕
图书馆消亡论在三十多年前由美国图书情报学家兰开斯特(F.W.Lancaster)提出,2011年《美国高等教育纪元报》上刊发《2050年高校图书馆尸检报告》,再次动摇了图书馆人本很脆弱的信念。〔15〕图书馆未来是存是亡,也许只有时间才能回答。
2 无定论问题给图书馆学发展的负面影响
对图书馆学无定论问题的论争一方面大大促进了图书馆学的发展与繁荣,但另一方面,也给图书馆学的发展带来了一程度的负面影响。发展与繁荣有目共睹,无须赘述。但对那些负面的影响,我们不能随便放过,必须认真加以研究分析。
首先,无定论问题之争对图书馆学学科建设产生了一定程度的阻碍作用。因为,当这些无定论问题长期达不成共识时,人们开始怀疑原有图书馆学理论的科学性,对图书馆学专业的发展前途也感到渺茫。20世纪90年代,美国芝加哥大学图书馆学院含泪关门,两年后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服务学院也宣布倒闭。出现这一局面,真是令人惋惜,它带给国际图书情报学界的震惊和反思是前所未有的。究其原因,有人认为是图书馆学科研究和专业培训两方面没能提供卓越的课程计划,课程设置和教职人员的知识结构面临来自情报学的冲击,办学经费短缺等。〔16〕其实,不管怎么说,有一个最本质的原因是无法回避的,即当时的图书馆学理论未能很好地解决图书馆学中的上述无定论问题。这一点,可以从西方图书馆学流派的思想特点窥见一斑。
在西方图书馆学中,社会学派、新技术学派、信息管理学派可以说对世界图书馆学的影响尤为突出。巴特勒和谢拉是社会学派的领军人物,他们的图书馆学思想一脉相承。巴特勒1933年出版《图书馆学导论》,谢拉1976年出版《图书馆学引论》。这两本图书馆学著作在西方图书馆学乃至世界图书馆学中都具有崇高的地位。巴特勒的《图书馆学导论》共有五章内容,第一章讨论科学的性质,他给“科学”下的定义,有人认为是也许除他本人之外,没人满意。以后几章也只是从社会学、心理学和历史等方面,初步探讨了发生在图书馆界的较为显著的现象,对图书馆本质等基本理论问题并未作深入的探讨。〔17〕谢拉《图书馆学引论》共八章,虽正面回答了图书馆界关于图书馆学是否为一门科学、图书馆学的属性等长期争论不休的问题,但他将图书馆学归属人文科学的思想,及其在认识论、方法论上的局限,也就注定了社会学派的图书馆学将被新的交流学派所取代。〔18〕也难怪芝加哥大学图书馆学院的教员们在一封致全校师生的公开信中这么说:我们要建立“全面充实的情报学课程和研究计划”,“经过改组后的芝加哥图书馆学院可望在18个月内以全新的面貌复出”。〔19〕
新技术学派出现于20世纪60年代,它注重以计算机技术为核心的现代信息技术在图书馆领域的应用,注重以新的信息技术为前提来预测图书馆的未来。尽管其主要代表人物兰开斯特所作的预测中的许多技术内容都已化为今天的现实,但他对无纸社会及图书馆消亡论的预测未免失实。新技术学派的另两位重量级人物克劳福特和戈曼联手于1995年推出经典之作《未来的图书馆:梦想、狂热和现实》,全书共分12章,就其内容博大精深而言,足以与巴特勒和谢拉的同类著作相提并论。尽管如此,但在图书馆学的上述无定论问题上,仍未取得普遍性的认同。很快,以信息资源和用户需求为理论核心新的图书馆学思潮开始兴起。〔20〕
信息管理学派是信息资源管理理论与实践在图书馆学领域的发展所促成的图书馆学理论流派,其理论已远远超越了图书馆学的规定性,它既是图书馆学也不是图书馆学。从肯定的意义来说,它包容了图书馆学的合理内核,是图书馆学进化与变迁的必然结果;从否定的意义来说,它与图书馆学理论有质的不同,它们之间是要素和整体的关系,而“整体大于部分之和”。信息管理学派给当代图书馆学发展的影响是巨大的,国内外不少大学的图书馆学院或系纷纷更名,其理由均缘于此。〔21〕
其次,无定论问题因长期达不成共识,久而久之自然而然地动摇了图书馆人的专业信仰。当图书馆学科发展受阻时,不少人更加感到图书馆学专业地位低下,很难被主流学术、主流文化所接纳、认可甚至尊重。在这样一种尴尬的局面下,图书馆学没有在社会发展和变革中不断发展自己、壮大自己,而是逐渐地放逐了自我、抛弃了自我、迷失了自我。有学者认为导致这一结果的内在原因是图书馆学内部长期以来自身缺乏知识深度,图书馆学困境和危机很大程度上是学科理论贫困和理论研究主体“无为”的客观必然结果。〔22〕
再次,无定论问题之争还导致了图书馆专业队伍内部人员的自责,责怪我们的专业队伍内部人员缺失学术良知。有学者通过文献计量分析图书馆学“有为”“无位”现象,研究数据表明图书馆学界每年发表了数量可观的学术文章,甚至超过了一些传统学科和新兴的强势学科,表象上看图书馆学的“生长度”并不差,但无奈的是图书馆学依然“不成熟”依然“无位”。〔23〕我们认为如此过度地自责,实在没有必要。科学的发展本来就是如此,认识是一步一步地不断走向深入的。
3 图书馆学无定论问题的根源
对图书馆学无定论问题产生认识分歧的根源到底是什么,究竟是出于偶然的原因还是图书馆学的本性就应该如此,作为一个已有200多年历史的学科,说其对自身未有公认的确切定义只是由于某种偶然的原因,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应该说这一情况乃出于人们对图书馆之认识根基的差异,是事理之必然。从表面上看,是20世纪人文主义与科学主义两大思潮围绕图书馆学基本问题相激互融的结果,从实质上来理解,还是人们所持有的哲学认识观存在差异所致,即他们所持有的认识论根基是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所致。
人文主义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主要思潮,它反对宗教教义和中古时期的经院哲学,提倡学术研究,主张思想自由,肯定人是世界的中心。是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先进思想,但缺乏广泛的民主基础,有很大的局限性。〔24〕科学主义的主要思想可概括为:认定真正的科学知识只有一种,即自然科学。自然科学是最权威的世界观,也是人类最重要的知识,它高于一切其他类的对生活的诠释。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的相互碰撞与最终整合,既是一个历史问题,更是一个实践难题。经过近一个世纪的论争,人们看似就此问题达成了共识,而在实际上对此并未有着根本性的理解和本质性的解决。〔25〕
西方图书馆人文传统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学者众多。最早体现图书馆学人文思想观念的应该是法国的图书馆学开拓者诺德,G.(1600-1653),其次应当是莱布尼茨、巴特勒等。诺德认为图书馆必须向一切研究人员开放,经营图书馆的目的决不在于提高图书馆所有者(君主、诸侯、贵族等人)的声誉。莱布尼茨认为图书馆的头等重要的义务是,想方设法让读者利用馆藏,为此必须配置完备的目录。他主张尽可能延长开馆时间,不要给图书出借规定太多的限制。莱布尼茨(Gottfried Wilhelm Leibniz,1646-1716)与巴特勒(Pierce Butler,1886-1953)都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莱布尼茨既是数学家又是哲学家,然而他却在图书馆工作了40多年,其中26年任图书馆馆长。他提出的图书馆学思想被认为是继诺德之后17世纪西方最有创见的。巴特勒1886年出生,1912年获哲学博士学位,1916年开始从事图书馆工作,一直到1952年退休。这两位图书馆学的先驱,他们的认识论根基都建立于当时的西方哲学之上,他们的图书馆学思想,很明显地带有强烈的人文主义色彩。在新中国的图书馆学研究中,人文主义思潮的影响也是相当深刻的。〔26〕
关于科学主义给图书馆学的影响,我们认为兰开斯特、克劳福特(Walt Craw ford)和戈曼(Michael Gorman)的图书馆学思想是典型的代表。兰开斯特是美国著名的图书馆学家和情报学家,他从1970年以来一直执教于伊利诺伊大学图书馆和情报学院。克劳福特和戈曼均为美国加州资深的图书馆自动化专家。他们的图书馆学思想确实带有浓厚的科学主义色彩。
透过人文主义与科学主义的表象,继续深层次的考究,我们认为图书馆学无定论问题出现认识分歧的根源,主要是由于学人们在对哲学基本问题的认识上存在差异所致。说得更具体一点就是,信仰唯物主义的人会站在唯物主义的角度来考察图书馆这一社会现象,信仰唯心主义的人会站在唯心主义理念的角度来分析图书馆这一社会存在。基于不同的人生观与世界观,人们自然会对图书馆的认识提出不同的看法。我们认为图书馆是一种社会存在物,它是随着人类社会的进发而自然产生。世间的存在物有两种,一种是自然存在物,如山河、空气、水和阳光等;另一种是社会存在物,如政府机构、大学、医院等。图书馆就属后一种,它是一种客观的社会存在物。我们平常说医院能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其实图书馆也一样,它能医治人们心灵的创伤,它能填补人们心中知识的贫泛。西方图书馆学有诸多流派,新中国的图书馆学虽受西方图书馆学的影响很深,但已基本形成自己的特色。我们认为,凡认为图书馆是一种社会存在物,将图书馆学理论构建在对这样一种客观的社会存在物的认识上,其认识论根基都是属唯物主义的;凡认为图书馆是一种人为地创造物,今天有,明天可以没有,将图书馆学理论构建在一种纯理念推理的世界,其认识论根基是属唯心主义的。在这里,我们不得不提一下波普尔的客观知识论。
众所周知,波普尔的客观知识论对世界图书馆学的影响是非常大的。为了扩充图书馆学的知识内涵或提升图书馆学的知识品位,不少人以波普尔的客观知识论为基础构建新的图书馆学理论。尽管学术界曾对此开展过激烈的讨论,并以绝对的优势否决了这一学术思潮,但是很难说现在的图书馆学“知识论流派”与波普尔客观知识论不无联系。对此,我们的态度是:波普尔的客观知识论从理论上讲是反传统的,是与马克思主义理论相背的,它不能作为图书馆学的认识论基础;构建现代图书馆学理论,我们当然要研究知识,但一定要把握好一个“度”,即遵循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指导,把图书馆看作一种客观的社会存在,图书馆知识管理应忠于客观知识的本来面目,追求客观知识中的“是什么”,而不应“为什么”。图书馆知识管理的本质是对知识信息载体上的内容实施管理,同时又不损害知识信息内容的原貌,并且将知识信息载体的管理和谐地统一在图书馆这一生长着的有机体中。〔27〕
4 图书馆学无定论问题的解决
针对图书馆学无定论问题的负面效应及其根源,我们认为解决这一问题唯一正确的途径或方法是构建科学合理的现代图书馆哲学。因为哲学的本性是无定论,哲学的性质是普遍性、终极性、思辨性。我们相信在图书馆哲学里定能圆满地求得图书馆学无定论问题的解。
“哲学无定论”是20世纪中国哲学家明确提出并反复探讨的一个重要哲学问题,其实质是立足于现代哲学对哲学本性所做的一种探讨。〔28〕其核心的观点是:哲学无定论,无定论正是哲学的本性,只有无定论的问题才是真正的哲学问题,而真正的哲学问题总是无定论的。如果一旦有了定论,则它就是科学问题,而原本并不是或不再是哲学问题了。哲学的无定论最重要的还是表现在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争论上,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对立,只要哲学存在一天,它也就存在,一旦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对立和矛盾不再存在,则哲学也就消失了。马克思主义也并非定论,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上出现的思想与理论既有继承、发展,也有分歧、论争,正因为如此,才有马克思主义哲学一个半世纪来生气勃勃的发展,才有由马克思、恩格斯两个人创立的学说而演变成世界性的伟大思潮。〔29〕哲学是人类追求普遍理性的活动,这一理性活动具有普遍性、终极性、思辨性的特征。〔30〕鉴此,我们认为哲学无定论的本性以及哲学的性质给我们解决图书馆学中的无定论问题提供了认识论的支撑。我们相信以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构建的现代图书馆哲学定能从全方位解决图书馆学中的无定论问题。
首先,我们要端正认识的态度,正确看待图书馆学中的无定论问题。图书馆学中出现许多无定论问题,我认为这并不稀奇。科学中的无定论问题很多。德国古典哲学的创始人伊曼努尔·康德(Immanuel Kant,1724-1804)在其《纯粹理性批判》中提出了理性在宇宙论问题上的四组二律背反,这在当时是一个典型的无定论问题。尽管康德对其四组二律背反作出了许多解释并从逻辑上给出了相关的证明,但时至今日,乃至未来相当长的时期内,人们对世界在时间与空间上到底是无限的还是有限的、世界上的一切到底是由单一的东西构成的还是由复合的东西构成的等问题的认识,也许都不会有定论。尽管如此,但康德的二律背反思想重新拾起了欧洲丢失几百年的辩证法,对传统的形而上学给予了沉重的打击,为德国哲学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辩证法的产生和发展发挥了十分积极的促进作用。〔31〕19世纪下半叶,德国数学家奥尔格·康托尔(Georg Cantor,1845-1918)创立了著名的集合论,在集合论刚产生时,曾遭到许多人的猛烈攻击。但不久这一开创性成果就为广大数学家所接受了,并且获得广泛而高度的赞誉。然而,到1903年,一个震惊数学界的消息传出:集合论是有漏洞的。这就是英国数学家罗素提出的著名的罗素悖论。罗素悖论一提出就在当时的数学界与逻辑学界引起了轰动。德国的著名逻辑学家弗雷格在他的关于集合的基础理论完稿付印时,收到了罗素关于这一悖论的信。他立刻发现,自己忙了很久得出的一系列结果却被这条悖论搅得一团糟。他也只能在自己著作的末尾写道:“一个科学家所碰到的最倒霉的事,莫过于是在他的工作即将完成时却发现所干的工作的基础崩溃了。”罗素悖论发现之后,包括罗素本人在内的众多学界精英都投入到了解决悖论的研究之中,产生了众多的解决悖论的方案,这一研究一直持续到21世纪的今天。即使在当下,关于罗素悖论的研究仍然是逻辑学界日久弥新的问题之一。〔32〕
关于科学研究中的无定论问题,还可列出很多。科学研究本身就是从问题开始的。波普尔认为科学知识的增长就是一个由猜想到反驳的过程。他认为辩证法就是坚持某些事物,特别是人的思想发展的特征是所谓辩证三段式:正题,反题、合题。先有某种观念或理论或活动,可称之为“正题”。这一正题往往生出对立面来,因为像世界上的多数事物一样,它多半只有有限的价值,而且也会有缺点。对立的观念或运动叫做“反题”,因为它直接与前一正题对立。正题同反题之间的斗争一直进行到得到某种结果,它在某种意义上超越了正题和反题,因为认清了二者各自的价值,并试图保持二者的优点,避免二者的局限性。这一结果是第三步,叫做合题。合题一旦达到,又可能转而成为新的辩证三段式的第一步,如果达到的这一合题又成了片面的或者难以使人满意的,就要继续这样的发展。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对立面又会出现,这意味着又可以把这一合题称为产生新的反题的正题。〔33〕
其次,是我们一定要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的指导下构建科学合理的现代图书馆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是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图书馆学中的无定论问题只有在科学合理的图书馆哲学中才能得到行之有效的解决。图书馆是一种社会存在物,在研究图书馆的本质等诸多无定论问题时,我们应把图书馆这一社会存在置于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全过程来考察对待。在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中,图书馆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我们不能取社会发展的某一阶段或某一存在状态以偏概全地来给图书馆学或图书馆事业作结论。我们认为图书馆哲学属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的分支,它是整个图书馆学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只要哲学存在,或者说只要有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斗争,人们关于图书馆本质的认识探讨就会存在有不同的解释。不过,不管人们争论得如何激烈,最终我们总可以把它们归为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两种认识根基下对不同时代图书馆学和图书馆事业的阐释。
再次,是在图书馆哲学里解决无定论问题的思路。用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原理来构建的现代图书馆学哲学,我们认为它同样地具有无定论的本性,普遍性、终极性、思辨性是其基本的性质。图书馆是一种客观的社会存在,人类对其本质的认识存在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两种不同的认识形态,在每一种认识形态下又会出现多种不同方式的解释或说明。在人类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以更好地满足自身需求的实践活动中,图书馆发挥了无可替代的积极作用。这一作用的本质是图书馆开展了全开放式的知识服务活动,不断地满足了人类对科学文化知识信息的需求。所谓的全开放式知识服务,是全球所有的图书馆都免费地无偿地向全球公民开放,人们不分地域,不分种族都可享受图书馆给他们提供的最便捷的也是最快速的知识服务。图书馆学的研究对象是图书馆,图书馆学是研究图书馆的学问,当然也包括图书馆产生、发展、变化的规律以及它内部的矛盾运动。图书馆学是一门综合性学科,图书馆学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及与图书馆学理论相近的学科群。图书馆事业是人类进化过程中的一项社会公益性事业,它将伴随人类发展的全过程,不会消亡。我们用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主义的认识观来研究图书馆学,要批判性地接受人类认识过程中的不可知论和形而上学,坚决反对那种片面的、消极的、脱离图书馆工作实际的纯理念派思潮。
最后,我们也必须承认,我们的上述认识也只是一种探索。用邬焜先生的话作为本文的结束:在无限自然的无限循环运动、发展的轨道上,人类社会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偶然生成的、为时短暂的小岛。对自然来说,人类永远只能是一个不足称道的微小影响参量,无论社会和思维怎样自命高超,它却仍然只能是在自然的铁的必然性之中,而不是在之外、之上。〔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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