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弱名词短语作主语的限制探讨

易临群，卢思云

（湖南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汉语弱名词短语作主语的限制探讨

易临群，卢思云

（湖南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名词短语可以分为强名词和弱名词短语。强名词短语预设所指代物体的存在，而弱名词短语不预设所指代物体的存在，指示不明确，只是引入变量于句中，而变量必须受到限制，所以其要满足一定的要求才能使句子符合语法。主宾语位置的不对称，情态动词，谓词性质以及事态句非事态句，这些都是弱名词短语作主语的限制因素。此外，名词短语的强弱之分只是一种程度上的不同，强弱限定词的划分不是一般的双分，而是表现为一种序列。

弱名词短语；强名词短语；事态；变量；限制

H14

A

1673-9272(2014)06-0138-03

2014-11-18

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语言动态教学与评估体系研究”（编号：08BY007）。

易临群（1990- ），女，湖南岳阳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句法、语义学。

一、引 言

根据广义量化词(generalized quantif i er)的基本假设，名词短语可以进一步分为强名词短语(strong NPs)和弱名词短语(weak NPs)。两者的差异体现在句法分布和语义解读等方面。在句法方面，强名词短语不能出现在there be存现句中，而弱名词短语可以；在语义方面，强名词短语的指代更明确，表达范围更广泛，而弱名词短语的指代比较模糊，具有偶然性。

强弱名词短语的主要区别在于，前者不能出现在存现句中，但可以和个体性谓词共现，而后者则可以出现在存现句中，但不能和个体性谓词共现[1]。强名词短语中的强限定词直接约束无定名词短语中的变量；而弱名词短语中的变量受句中显性或隐性算子约束；在没有其他算子可利用的情况下，存在封闭将会对变量进行约束[2,3]。依据映射假说(mapping hypothesis)，强名词短语是量化的，而弱名词短语属于变量[4]，在理论上解释了强弱名词的不同句法位置。

以上这些研究主要是针对英语强弱名词短语的，在语言事实上或理论上都有一定的局限性。因此，本研究将从句法-语义接口角度继续对强弱名词短语在句子中的分布和解释进行探讨。

二、强弱名词短语的定义及区别

首先，我们认为，像英语一样，汉语中也存在强弱名词短语的区别。根据英语中强弱限定词的研究[1]、[5]，限定存在着程度上的差异。

强名词短语又可以分为典型强限定和一般强限定两类。典型强限定包括专有名词、人称代词和指示词，数量词“所有的、每个、一切”等属于此类；一般的强限定包括描写修饰而不出现指代成分约束的名词短语，这种情形多为关系从句，如“为村民们办实事的村官”；具有描述意义的光杆名词也可看作关系从句内化在词语里[6]，如“老人下了车”。这类限定词通过属性限定所指对象。另外，数量词“很多、大多数”等也属于此类。

弱名词短语是一般难以识别的事物。弱限定的一种常见形式是指代成分+数量名词短语，如“我（的）一个朋友”。这是指代词修饰的数量名词短语使指代词的强限定性减弱，听话者不用了解指代成分的强限定性，如：“我（的）两个老乡来了，安排在旅店住一晚。”或者说话人对其所指自己也不太确定，如：“这是我丈夫的一个学生送的，但记不清是谁了。” 弱限定的另一种结构是“有”+NP，“有”从一个动词变成“弱限定标记”，与其后NP组合仍是弱限定性的。最后，数量名词短语也可分为有描写修饰语的和无描写修饰语的，前者如“一位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后者如“一个朋友、三把椅子”等。

从上面的分类可以看出，强、弱限定作为限定连续体内的两个节点，分别由数量名词短语、指代成分或两者的组合形式表示，另外，修饰语能加强其所指的限定程度，被称为“中间模糊”的状态[7]。

三、弱名词短语作主语的限制

对于汉语弱名词短语作主语的限制，我们拟从主宾语位置不对称，情态动词，谓词性质以及事态句非事态句这四个方面来探讨。

1. 主宾语位置不对称对弱名词短语作主语的限制

我们认为主宾语在句法位置上的不对称是限制弱名词短语出现在主语位置的根源所在。根据映射假说，主语被映射到限制语中，宾语被映射到核域中[4]。当核域中的变量不受约束时，存在封闭算子就能起作用，因此只有宾语能受到约束，而主语在核域之外，不受约束。这样，对弱名词短语来讲，当其出现在主语位置上时，必须受到其他算子的约束，不然变量会因为没受约束使得句子不合语法；反之，当其位于宾语位置上，因为有存在封闭，所以不会有变量不受限制的情况发生。

2. 情态动词对弱名词短语作主语的限制

在探讨情态动词是否能允准弱名词短语做主语时，我们首先赞同蔡维天[8]对两种不同性质的情态动词的区分。

(1) a. 五个球员可以去参加比赛。≠ a’. 有五个球员可以去参加比赛。

b. * 五个球员应该去参加比赛。→ b’. 有五个球员应该去参加比赛。

(2) a. 两个士兵能够（/必须/可以）背六壶水。

b. * 两个士兵敢（/肯/想）背六壶水。

以上语言事实表明，情态动词“应该”、“可以”的区别能从(1a, b)的合法性对立中表现出来：用了“可以”的(1a)是行得通的，而用了“应该”的(1b)却不行。另外，它们在语义上的区别也很明显。即便它们加入“有”之后都会合格，但在语义上(1a)并不等于(1a’)：(1a)中的五个球员是任意、无指的，而(1a’)中的“五个球员”却是实指的，且为特定的五个球员。而对(1b)来说，不加“有”，句子不合格，加了“有”之后，句子合格，且“五个球员”只能是实指的。这就表明，“可以”既能带无指的弱名词短语作为主语，又能带实指的强名词短语作为主语，而“应该”仅能带实指的强名词短语作为主语(且一定要出现“有”)。同样的，(2)中a, b句的不同说明情态动词“可以”“必须”“能够”与“想”“肯”“敢”也有上述对立。

情态动词之所以有上述的不同表现，是源于情态动词的不同性质：说明意志的“敢”、主观能力的“能”、 “想”等和主语之间有题元的关系；而表示客观可能性的“应该”，“可以”等和主语没有题元关系[8]。所以，对于前一种情态动词，主语的生成位置为[Spec, ModP]，不能映射至核域内且受存在封闭的限制，使得作为主语的弱名词短语因未受任何限制而变得不合语法。反之，对于后一种情态动词，主语的生成位置为[Spec, VP]，之后提升到[Spec, ModP]，在语义释义时，提升到[Spec,ModP]位置的主语仍能在其生成位置映射进核域，所以，它就会受到核域内存在封闭的限制，终而形成合格的弱名词短语作主语的句子。可是，大多数情态动词都在以上两种性质之间存在歧义，我们不能对情态动词进行清晰地分类。所以，要评定一个情态动词可否与弱名词短语共现，不能只看它的语义性质，也要看句子描写的是一般的事态或特定的事态。

3. 谓词性质的不同对弱名词短语作主语的限制

蔡维天[8]在探讨阶段性谓词和个体性谓词的不同时，曾举过如下实例：

(3) a. *一个人给你打过电话。

b. 昨天一个人给你打过电话。

(4) a. *一个人很蠢。

b. *昨天一个人很蠢。

在阶段性谓词出现的(3)中，由于“一个人”这个弱名词短语无定指，只能得到一般数的解读，违反了主语实指性、有定性限制，所以a句不合格。根据Kratzer[9]的说法：阶段性谓词包含了一个时空限制或事态的变量，变量要受约束须添加其他因素，比如(3b)加时间状语“昨天”，使得主语限定性更高，因此(3b)合格。反之，“很蠢”代表的个体性谓词所在的(4)中，这种语用的补救措施不起作用，(4b)仍然不合语法。

在此基础上，蔡维天提出阶段性谓词与个体性谓词的不同在于，前者有已然时制和事件论元连用引出存在量化，但后者因无法与已然时制搭配，不能引出存在量化[8]。因此，对个体性谓词来说，即便借用语用的补救方法也不能增强句子的合法程度。实际上，蔡维天的这种区分正符合后面我们事态句和非事态句的区分。通常，只有事态句存在主语的实指性或有定性限制。而非事态句，因其能够引入GEN算子，在大多数情形下主语并没有实指或定指限制，反之多为虚指、无指的。

4. 事态句非事态句对弱名词短语作主语的限制

根据事件语义学理论，自然语句都包含事态论元，根据不同的事态性质，自然语句分为两类：事态句和非事态句；事态句受限于某一具体的时间和空间，而非事态句一般不受限于某一具体的时间和空间[10]。除了特别需要进行区分的情况外，包含个体性谓词的句子被称为非事态句，包含阶段性谓词的句子被称为事态句。在事态句中，语义上由于事态论元的约束，作主语的名词短语必须是实指的，所以具有实指性的强名词短语能够出现于事态句中，而不具有实指性的弱名词短语就不能单纯地作为事态句的主语；在非事态句中，弱名词短语中的变量受到句中显性或隐性算子的约束，可以作主语，但多倾向于是类指的。由此可得，强名词短语可预设所指客体的存在，具有实指性，在不需要任何其他算子的作用下，能单独作为事态句或非事态句的主语，而弱名词短语不预设所指代的物体的存在，不具有实指性，只是引入变量，但作为变量要受到限制，所以它们要正确地出现在事态句或非事态句中就必须满足一定的条件。

在事态句中，主语的实指性程度越高，句子就越符合语法。强弱名词短语的实指性也和句子的合格性存在内在关联，以一种连续性表现出来，试比较：

(5) a. *一个人走了。

b. ？？一个老师走了。

c. ？一个教英语的老师走了。

d. 一个戴着眼镜的教英语的老师走了。

(5a, b)中的弱名词短语“一个人”“一个老师”实指性较低不能作为事态句的主语，(5c, d)中“一个教英语的老师”和“一个戴着眼镜的教英语的老师”实指性逐渐提高，使得句子的合格性也随之提高。我们认为，名词实指性程度和事态论元之间的约束对句子合格性具有影响。名词短语的实指性程度越高（在这里我们指强名词短语和加入修饰语后的弱名词短语，具有预设性），对事态的约束越强，事态对它的反约束就越强，所以不会产生因变量未受约束导致句子不合格的情况；相反，名词短语的实指性程度越低（在这里我们指不加修饰语的弱名词短语，不具有预设性），对事态的约束越弱，事态对它的反约束就越弱，导致弱名词短语中的变量未受约束而形成不合格的句子[11～13]。

四、结语

总而言之，本研究从句法分布和语义特征等方面对汉语强弱名词短语进行了区分，在探讨了限制汉语弱名词短语出现在主语位置的因素之后，又进一步指出汉语强弱名词短语并不是简单的双分，弱名词短语在严格的特定的语境条件下可以转换成强名词短语。尽管如此，本研究只是一个初步的分析，在句法分布和语义解释上都具有一定的局限性，有关汉语强弱名词短语还有很多值得我们去进一步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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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校：徐保风]

On the Constraints of Weak NPs Appearing in the Subject Position of Mandarin Chinese

YI Lin-qun, LU Si-yun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Hunan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82, Hunan, China)

Noun Phrases (NPs) can be classif i ed into strong NPs and weak NPs. Strong NPs can presuppose the existence of the denoted object, while weak NPs do not have presuppositionality, and they can only introduce variables which should be constrained in the sentences. So if they would appear in the sentences properly, they should meet some certain conditions. The asymmetry of subject-object position, different modal verbs, different properties of predicates, and eventuality/non-eventuality are considered as the constraints of weak NPs appearing in the subject position of Mandarin Chinese. Furthermore, the difference of two types of NPs is just a difference in the extent, what is to say, a sequence in the extent, not a simple dichotomy.

weak NPs; strong NPs; eventuality; variables; constrai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