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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丝·门罗《匆匆》的叙事策略及主题探析

2014-08-15

关键词:艾琳朱丽叶门罗

唐 瑛

(邵阳学院外语系,湖南 邵阳 422000)

艾莉丝·门罗《匆匆》的叙事策略及主题探析

唐 瑛

(邵阳学院外语系,湖南 邵阳 422000)

《匆匆》是艾莉丝·门罗代表作《逃离》中的一个故事。作品中利用时空转换、将记忆和现实生活打碎重新组合的情节安排呈现了今昔交错的叙事结构,而对画作《我和村庄》以及次要人物艾琳和唐恩的详细描写建构了作品中遥相呼应的细节,同时人物之间的谈话、半夜的吸尘器声等看似令人费解的文字却又是作家巧妙穿插在作品中的悬念,通过对作品中以上叙事策略的分析能够深度剖析作品人物内心匆匆“回归”或匆匆“逃离”的纠结。

“匆匆”;叙事结构;细节;悬念

I106.4

A

1673-9272(2014)06-0123-03

2014-10-26

2011年湖南省普通高等学校教学改革研究项目:“基于语言输入假说和建构主义的大学英语词汇教学模式研究”(编号:湘教通[2011]128);2014年湖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项目:“英汉季节词隐喻认知研究”(编号:14C1028)。

唐 瑛(1979-),女,湖南株洲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及文学翻译。

《逃离》(Runaway)可被视为“概念小说集”,由八个故事组成,八个故事的主人公都是女性,且都生活在加拿大小镇上。其中以朱丽叶为主人公的《机缘》(Chance)、《匆匆》(Soon)、《沉寂》(Silence)三联剧讲述了朱丽叶逃离女校教职去追随偶然结识的渔夫,她的父亲逃离原有的生活去做农夫,她的女儿骤然离家,弃她而去,在另一个地方过着富足的生活。笔者对《匆匆》(Soon)中艾莉丝·门罗(Alice Munro,1931―)精雕细琢的细节描写,匠心独运的情节组合尤其印象深刻,作品中今昔交错的双线叙事结构非常巧妙自然地呈现了人物纠结复杂但又简单纯洁的内心世界,极其有效地深化了作品的主题。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纵观国内外对门罗作品的研究均以叙事研究为最。国外如约翰·奥林奇[1](John Orange, 1983)的《艾莉丝·门罗与时间迷宫》(Alice Munro and a Maze of Time)论述了门罗作品中叙事的发展变化。国内如刘秀杰、何淼波[2]的《艾莉丝·门罗小说中的叙事结构》(2001)从抽象和具体两方面探讨了门罗小说的叙事结构。但是已有相关研究对《匆匆》(Soon)这部作品关注甚少。

一、 今昔交错的叙事结构

《匆匆》(Soon)讲述的是女主人公朱丽叶(Juliet)逃离女校教职去追随偶然结识的渔夫后带着十三个月大的女儿回乡看望父母的经历及心路历程。作品开篇通过对夏加尔(Marc chagall)的《我和村庄》(I and the Village)这幅极具喻意的画作的精确细致的描写巧妙地勾勒出了虽逃离在外却也思乡情切放不下双亲的朱丽叶,继而跟随朱丽叶的步伐写作的场景转移到了她的家乡,在这里人物之间简洁但富有深意的对话,人物之间微妙关系的描写,人物背景的灵活穿插以及地方特色景物的恰当铺称,各种耐人寻味的瞬间就如每个人生命当中都或曾相识的片段被作者由一个又一个巧妙设计的过度链接组合成了一副寻常却又让我们思绪万千的画面。

《匆匆》(Soon)所述的整个故事由3个章节构成。根据研究的需要笔者将故事主要情节分为9个部分:买画、回家之路、回家第一天、为何不挂画、买肥皂偶遇查理(Charlie)、有关艾琳(Irene)、萨拉与佩内诺普(Penelope)、与牧师唐恩(Don)的争辩、多年后一封信带来的沉思。主要对话可分为14段:朱丽叶与克里斯塔(Christa)(关于画)、朱丽叶与萨拉(Sara)(关于着装)、朱丽叶与山姆(Sam)及萨拉(关于艾琳)、朱丽叶与山姆及萨拉(关于山姆的辞职)、朱丽叶与山姆(关于朱丽叶的孩子及婚姻)、朱丽叶与艾琳(第一次对话)、萨拉与朱丽叶(为何没挂画)、山姆和朱丽叶(关于偶遇查理及山姆辞职的真实原因)、朱丽叶与艾琳(关于萨拉)、朱丽叶与萨拉(关于艾琳)、艾琳与山姆(调情)、山姆与朱丽叶(关于艾琳)、萨拉与朱丽叶(关于疾病及埃里克(Eric))、朱丽叶与牧师(关于上帝)。故事主要描述了主人公朱丽叶回乡之后的所闻所见所感,回乡之后在离自家小镇二十来英里的另一小镇下车、与再次重逢的父母之间的交流、家庭生活中艾琳的介入、因为艾琳与父亲山姆发生的不快、与牧师唐恩的争辩等这所有的一切都让朱丽叶对逃离之后久违的家有一种熟悉但又陌生的感觉,甚至在起初的时候感觉自己是个外来者。但是与此同时,作者在叙述这些情节时又巧妙地穿插了一些往昔的场景,如作品首先出现在我们眼前的不是朱丽叶的还乡而是朱丽叶买画那一幕,这幅名叫《我和村庄》的画作让逃离在外多年的朱丽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点燃了她的思乡之情;朱丽叶把女儿佩内诺普放在阁楼楼梯上玩耍时朱丽叶自己童年时在阁楼上讲故事、跳舞的画面出现在我们眼前;朱丽叶与母亲萨拉过去一起在家烫发、制衣、聊天、做甜点的亲如一人的时光以及朱丽叶与父亲山姆探讨黑洞、冰期与上帝的无数个夜晚;父母曾引以为豪的学习佼佼者朱丽叶;一家人在一个特殊的日子里盛装出行到公园游玩等等,所有这些与过去相关的情景都有一个共性,它们都很美好温馨,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亦或令人感动。巴塞尔姆(Donald Barthelme, 1931-1989)曾说:“拼贴原则是20世纪所有文学手段的中心原则。”[3]门罗正是非常巧妙地运用了这一原则。这种今昔交错的叙事结构为原本简单寻常的故事情节增添了一些变化的因素,给读者带来了遐想的空间。同时也避免了对故事背景、人物、事件等僵硬的程式化的介绍,让故事中相关背景的解释以及人物的出场都显得那么别具一格而又顺理成章。与此同时,这些过去的片段组成了一股与主要情节走向相反的潜流贯穿于文本始末,揭示出主人公朱丽叶内心深处对往昔的怀念,让读者听到她逃离的同时内心深处的另一个声音“回归”。

二、遥想呼应的细节描写

艾莉丝·门罗对作品中的细节可谓是精雕细琢,轻重适度,环环相扣。有些细节描写乍一眼看上去似乎与主题没有多大的关系,让你觉得作者将它们描写得如此细致是不是稍显过度了,但当你细细品味的时候,你会不时惊喜地发现原来这些细节描写都是下文某一个情节的一种铺垫或是照应,它们在故事中遥相呼应而不断丰富故事主题。因此笔者感觉艾莉丝·门罗的作品情节虽比较朴素平常,但在阅读中就如同玩捉迷藏的游戏般激动,当你领会了她的用意时总能体会到一种解答谜底的快感。这也应该是作者独特的能力所在吧!

在《匆匆》中,艾莉丝·门罗一开始就将笔墨着力用来描写画作《我和村庄》,而对故事的人物、事件、背景等因素只字不提。

“两个侧面彼此相对。其中之一是一头纯白色小母牛脸的一侧,有着特别温柔安详的表情,另外的那个则是一个绿面人的侧面,这人既不年轻也不年老,看来像是个小公务员,也许是个邮差……。

……土坡上有个小小的人儿(所用的比例要比房子的大上一些)目的很明确地往前走着,肩膀上扛着一把长镰刀,一个大小跟他差不多的妇人似乎在等候他,不过她却是头足颠倒的。

画里还有别的东西。比方说,一个姑娘在给一头奶牛挤奶,但那是画在小母牛面颊上的。”[4]

画面中“丰富的色彩和自然意象点缀在不同寻常的场景中,这些因素不仅打破了传统的小说体形式,也在此基础上对小说进行了创新再造。”[4]对于这幅画的如此细致的描写放在故事的开头似乎显得有些突兀,但是下文作者继续讲述了逃离在外多年并已有三个月的身孕的主人公朱丽叶和朋友在街上购物时偶然发现了这幅画并立即决定买下来作为圣诞节送给父母的礼物,“因为它使我想起了他们”[5]。这幅名为“我和村庄”的画让朱丽叶觉得意味深长,欣喜若狂。接着作品才开始真正讲述在离家出走几年之后朱丽叶带着十三个月大的孩子佩内洛普回乡的故事。原来这幅画中的元素正好引发了逃离在外的朱丽叶的思念之情,巧妙地不动声色地解释了朱丽叶突然回乡的原因,也铸就了与前一个故事《机缘》朱丽叶逃离女校教职去追随偶然结识的渔夫情理之中的衔接。除此之外朱丽叶逃离之后的生活状态,对于朱丽叶父母的第一次的隆重介绍,以及回乡的时间、方式等都被这幅画自然而然地引出来了。而这种有些激动人心的画面又和下文中朱丽叶回家之后发现她送给父母的画并没有被父亲挂在墙上时的失望怅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凸显了主人公意欲“回归”而又无法接受某些现实想要“逃离”的纠结。

在作品中通过对话、表情、外貌、动作等对故事中的两个次要人物女仆艾琳和牧师唐恩的描写也占用了很长的篇幅。笔者粗略统计了一下作品中有关艾琳的集中片段有4个,字数约占全文的24%,而在故事接近尾声的部分朱丽叶与牧师唐恩的见面、争执到唐恩犯病总共字数达到2331,约占整个故事的18%。作者将如此多的笔墨泼洒在这两位次要人物身上似乎显得有些匪夷所思,但如果深入分析文本我们会发现这两个人物的出现以及与他们相关信息的展示都是为了描写主要人物的心理世界服务的。牧师唐恩来到家中以及他与朱丽叶关于上帝是否存在的争论都是因为他的疾病,他需要有一种信仰来支撑他,而这一切对于病重的朱丽叶的母亲萨拉是相似的一种状态,只不过支撑萨拉的不是一种宗教信仰而是她的女儿以及外甥女。尽管牧师唐恩离开之后,当萨拉告诉朱丽叶她的最大的信仰就是朱丽叶本人,当她不行的时候她会想到的是很快很快她就能见到她的女儿朱丽叶了,作者有意地轻描淡写,但这种信仰对于萨拉的重要性正是通过牧师的话语和行为折射出来了,女儿朱丽叶对于母亲萨拉之重要就如上帝对于牧师的重要性一样,由此可见萨拉对于女儿的爱和依赖,由此也可以想象朱丽叶逃离在外时母亲深深的思念和内心的痛楚。可惜的是朱丽叶没有给母亲任何的回应,“她仅仅是转过身子,把托盘拿到厨房去,洗净、擦干那些茶杯以及那只盛过葡萄汽水的玻璃杯。她把一切都放回到原处去”[5],正如她在那之后又回到了鲸鱼湾,而她的母亲几个月之后就去世了。这无疑是朱丽叶心中的痛。

这些细节描写从不同的侧面折射出人物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和思想。正如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1939—)如此评价门罗的作品,“她的故事里充满着这样一种感知:在任何人内心深处,也许都存在着一个危险的宝藏,一块无价的红宝石,一种内心的向往[6]”。

三、巧妙穿插的悬念设置

悬念是叙事的一个重要元素,从叙事作品本身的角度而言,悬念是一种独特的文学结构形式,英国戏剧理论家威廉·阿契尔(William Archer)将其重要特征概括为“预示出一种十分吸引人的事态,却不把它预叙出来”[7]。法国叙事学家罗兰·巴尔特(Roland Barthes)说:“悬念是一种结构游戏,可以说用来使结构承担风险并给结构带来光彩”[8]。门罗小说的表面之下总是潜伏着一种阴森朦胧的悬念。小说开篇就呈现给读者一副略显怪异却又意味深长的画作,正是这样一副画作让逃离在外的主人公朱丽叶发现它时激动万分并决定买下来作为圣诞节送给父母亲的礼物,而在作品中除了画的标题“我和村庄”作者对这幅画作为什么能让朱丽叶有如此反应不作任何解释。当朱丽叶发现自己送给父母亲的礼物只因女仆艾琳不喜欢而被父亲从墙上取下斜靠在墙边时,这幅画作在小说中腰部分再次出现,而对女仆艾琳为什么不喜欢这幅画作者也未做任何交待。朱丽叶带着孩子到药房去买药皂偶遇同学查理并闲聊了一番,查理最后说的一句话是“不过,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儿。我认为这不太像话……”[5],之后朱丽叶与父亲就此进行了一场谈话,而对于查理所说的那件事的所指作者并没有直接道明。小说中还有对朱丽叶半夜醒来听到的真空吸尘器的声音以及父亲山姆声音的情节的描写以及此后朱丽叶与女仆有关半夜所发生的事情的谈话,但是到底那天半夜发生了什么,读者仍无法直接找到答案。作品中这种巧妙穿插的悬念设置使得读者不断地陷入沉思和想象之中,忍不住去细细地品味作品的每句话每个情节。可就是这种巧妙的写作技法使得作品蒙上了一层薄纱,让家长里短的生活情节产生了一种朦胧美和一种哲理性的升华,留给了读者充分的遐想空间。也正是在这些巧妙设计的悬念中作者将人物之间复杂微妙的关系极其婉转的呈现了出来。每一个悬念的答案其实都被巧妙地隐藏在了其后的对话或描写里,这种隐约的介绍手法正好吻合了主人公朱丽叶回乡之后对一切都觉得陌生而又琢磨不透的心境,使得“逃离”后意欲“回归”而“回归”后又想“逃离”的朱丽叶活生生地站住读者的面前。

四、结语

“西方文学历史上,很多时候女性的形象都是天使或者妖魔两端的游走”[9],而在《匆匆》中,主人公朱丽叶徘徊于“逃离”与“回归”之间,在她痛苦纠结的“回归”历程之中她又经历了父亲的“逃离”,门罗在努力地刻画女性的真实形态。细读作品,不难理解在故事接近尾声的时候为何母亲萨拉对朱丽叶解释信仰时说:“ 我想—快了。很快我就可以见到朱丽叶了”[5]。对于故事中的每个人物“匆匆”具有不同的含义。朱丽叶离家多年之后的这次“回归”是“匆匆”的;一直以来反对传统思想禁锢、不受世俗偏见左右的父亲山姆的变化是“匆匆”的;而记忆中时尚漂亮、对生活充满激情的母亲萨拉转眼之间却是一位瘦骨嶙峋、病入膏肓甚至遭人嫌弃、必须依靠对女儿的思念来支撑自己的老妇人,人生也是何其“匆匆”啊!

[1] Orange, John. “Alice Munro and a Maze of Time.” Probable Fictions: Alice Munro’s Narrative Acts[M]. Tonronto: ECW Press,1983.

[2] 刘秀杰,何淼波. 艾丽丝·门罗小说中的叙事结构[J]. 求是学刊,2001, 28(07):91-93.

[3] 张震久. 破碎的艺术 — 谈美国后现代反小说的支配性艺术特征[J]. 国外文学, 1999, 73(01):38-42.

[4] 林 娟, 欧阳凤. 兰斯顿·休斯小说《并非没有笑声》的意象叙事[J]. 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2,6(06):138-140.

[5] 艾丽丝·门罗著,李文俊译. 逃离[Z]. 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

[6] Atwood, Margret. Alice Munro: An Appreciation by Margret Atwood[J]. London: The Guardian, 2013.

[7] Archer, William. Play Making: A Manual of Craftsmanship [M].London: Kessinger Pub Co 2008.

[8] 写作技法词典[M]. 北京:商务图书馆,1996: 466-467.

[9] 王德易. 解读莫里森《爱》中的女性形象[J]. 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4,8(02):120-122.

[本文编校:徐保风]

Why “Soon”: A Study of the Narrative Strategies and Theme in Soon by Alice Munro

TANG Ying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 Studies, Shaoyang University, Shaoyang Hunan, 422000, China)

Soon is one of the short stories in Runaway by Alice Munro ― one of her crowning works. The plots composed by the fragments in the past and at present through the fl exible exchange of time and space demonstrates its narrative structure of past and present interlacement. The detailed description of the painting I and the Village and the secondary characters Irene and Don constructs the echoes in details. The seemingly confusing lines like some conversations and the midnight noise produced by the vacuum turn out to be the suspends created by the writer in the story.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the narrative strategies mentioned above, the paper thoroughly exposes the characters’ tangling psychology of soon “return” or soon “runaway”.

Soon; narrative structure; detail description; suspend cre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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