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的题画诗《榴实图》的艺术精神探析

朱衍美

一、徐渭的《榴实图》

徐渭(1521－1593)，一个兼擅书画、诗文、戏剧的艺术奇才，在诸多领域都有传世佳作和突出贡献，尤其是在绘画上，以水墨大写意自开门派的他，乃是今人研究中国绘画、尤其是明清绘画不可绕过的大师级人物。他对山水，花卉，人物，走兽，虫鱼，瓜果等无一不能，尤其擅长写意画。徐渭的写意画风格不拘程式，用笔恣肆狂放，泼墨酣畅淋漓。

中华民族悠久的传统文化和丰富的美学思想对中国画的影响深远。中国画都要求“神形兼备”，在造型和意境的表达上要求“气韵生动”。它总体上的美学追求在于通过笔墨情趣抒发胸臆、寄托情思，十分关注画面传达的内在精神和画家主观的情感。因此，中国的国画很注重“立意”和“传神”。回顾中国绘画艺术的发展历程，从原始时期彩陶的图案纹饰到宋代兴起的文人画的写意，中国绘画以线条的气韵生动，骨法用笔来取胜。徐渭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画家，他的画形神兼备，立意深远。徐渭的《榴实图》气势磅礴，境界开阔。

在《榴实图》中，徐渭运用泼墨写意法，既酣畅淋漓，又富于变化。徐渭用曲线构图，画了一致倒垂的石榴。他运用水墨渲染出石榴的果实，果实成熟了，向着太阳而裂开了。饱满的石榴，颗颗如明珠，晶莹剔透，富有质感。

整幅画层次分明。徐渭运用正锋行笔，画出了石榴枝干的苍劲有力。在瘦笔中又蕴含破笔和断笔，形成笔断意连，无限延伸的走势;石榴叶子则随意撇捺，快捷泼辣，灵动飘逸。图的右上方以狂草提示，线条流畅婉转，和绘画相配合，达成一种统一。整幅图画法粗简恣肆，笔简意丰，形象出神入化，寓意深刻。这是一幅以少胜多，以简取胜，颇有大写意派画风并具有高度概括表现力的杰作。

《榴实图》洋溢着画家的内在精神:石榴树的枝条耷拉着，石榴树叶是青翠欲滴的但是很稀疏，一颗颗硕大的石榴结满了枝头，可谓是硕果累累。石榴的果实微微显露，在阳光的照耀下，耀眼夺目，像一颗颗水晶，又像一粒粒明珠，微风飘过，似乎有要坠落的感觉。

徐渭的《榴实图》的浑然一体，一气呵成，令人折服。他的大写意水墨画强烈抒发了内心的情感，使得画面不局限于形式上的描绘，而是一种人格精神的外化。从徐渭那随意挥写的大写意画法，可以看出他追求创新艺术追求。所以，他的作品多是水墨写意花卉，他继承了沈周、陈淳的写意画法。但是徐渭的笔墨更加自由，活泼生动，天马行空，传达出他心中的不平。徐渭真正发挥了中国绘画笔墨纸张的独特效果，开创了中国水墨大写意画法，不愧为中国大写意花鸟画派的祖师。

《榴实图》中的物象不是十分逼真，这正是徐渭的创意所在。他从不机械地复写客观世界，也不拘于陈法，提出“不求形似求生韵”的艺术主张，将技法升华到全新高度，且是以“笔”在“意”先来完成作品，追求“舍形而悦影”，以放纵简逸的寥寥数笔，就浑然天成地传达出物象的神韵。其精神境界则真正达到了文人画所标榜的“逸笔草草，不求形似”逸品观。《榴实图》作为绘画史上杰出的佳作，充分代表了徐渭作品的特点。

二、《榴实图》中的题画诗

徐渭的《榴实图》题画诗结构很紧凑，勾勒出这样一幅画面:深山中有一颗成熟的石榴树，绽裂开口的石榴的果实朝向太阳，由于山深人少，石榴果实几乎没有人去摘取，颗颗石榴都散落在地上。

徐渭的题画诗和他的画风很相似，那就是重视“大写意”，而不求工笔的纤细精工之妙，并不局限于画中所表现的物象，取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艺术效果。正如徐渭自己所说的:“莫把丹青等闲看，无声诗里胜千秋”。

徐渭一生坎坷，出生日就丧父，妻子早亡，八次应乡试未中。七十三岁时，结束了其悲惨一生。《榴实图》正是徐渭才情满腹而不得施展，历经劫难，心中愤懑不平的写照。

徐渭赋予石榴生命，采用拟人的写作手法。整首诗，无一字写情，只说山中的石榴，“颗颗明珠走”，却把自己的人生际遇，坎坷辛酸的情感全都传达出来。

徐渭的题画诗亦诗亦画，使诗歌充满丰富直观的画意。诗画兼擅，诗画兼备，决定了徐渭题画诗的独特魅力。徐渭在《榴实图》题画诗中，把自己比况成久居深山的石榴，酣畅淋漓地抒发了他不被重用，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凄凉的心情。

著名美学家朱光潜在《诗论》中说:“诗与画同是艺术，而艺术都是情趣的意象化或意象的情趣化。徒有情趣，不能成诗，徒有意象也不能成画。情趣与意象相契合融化。诗从此处，画也从此出。”

中国美学更多从诗意的角度去追求艺术与文学的相通，所谓诗情画意，既可以形容诗，也可以形容画。

中国画在世界美术领域中自成体系，独具特色。同西方绘画相比，中国画有其自身的特点。中国绘画始终以线的节奏韵律占重要地位。中国画将绘画，诗文，书法，篆刻有机结合在一起，成为一门独特的艺术。中国美学更多从诗意的角度去追求艺术与文学的相通，所谓诗情画意，既可以形容诗，也可以形容画。

徐渭的题画诗蕴含了他的真实的情感，他擅长画画，也爱好写诗。因此，他特别喜欢在一幅画作结束后题上诗作。徐渭用诗歌来强化其绘画的思想性和艺术性，造型艺术与语言艺术相互融合，字里行间其性情显现出来。

徐渭喜欢写诗，并特别喜欢在画上题诗，他用诗来加强绘画的思想性和艺术性，造型艺术与语言艺术相互融合，字里行间其性情显现出来。

徐渭的写意画之所以能达到“旷如无人，密如无地”(徐渭《与两画史》)的境地，题画诗无疑起了很大的作用。

三、《榴实图》题画诗之艺术精神

在我国古代的诗歌艺术中，题画诗在思想内容和艺术风格上独具特色，是一颗璀璨的明珠。中国诗和中国画，在艺术长河中，凭借着文学和艺术的形象思维，在靠近、在结缘，其标志就是文人画及题画诗的产生和发展。中国的题画诗，可以说是世界艺术史上的一种极其特殊的美学现象。题画诗是绘画章法的一部分，它通过书法表现到绘画中，使诗、书、画三者巧妙结合，构成了中国画的艺术特色，使人在读诗看画、看画赏诗之中享受艺术美。

元代以来，画上题诗文成为增添中国画诗情画意的一种艺术手段。题画诗是题在画面上的诗歌，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诗与画相辅相成，也就是诗境与画境相映成趣，互为补充。在画上题诗以言志，以情补画，是诗人和画家常用的手法。自古诗书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中国的题画诗是中国独有的一种诗体。它将画的直观性和诗的想象性融为一体。徐渭的《榴实图》充满诗情画意，图中的题画诗传达出中国独特的艺术精神。

山深熟石榴，向日遍开口;深山少人收，颗颗明珠走。

首句写石榴的生长环境以及石榴的生长状态。尾联把石榴无人摘取的原因和情景传达出来。

此诗托画言志抒情。徐渭在诗中揭示出画中的深意，抒发出自己独特的感受。

整幅画面连绵飞动，行云流水。徐渭将自己怀才不遇的情感化作灵动飘逸的画面，寄予深刻的内涵。

徐渭的这幅榴实图，耐人寻味，充分体现了我国诗、书、画三位一体的特点，流露出徐渭的坎坷经历，满腔孤愤。此诗以深山熟石榴自比，向日遍开口，“颗颗明珠走”写出了诗人凄苦悲愤的心情，蕴含着深哀巨痛。

徐渭是中国文化史上一位颇具典型意义的人物，是中国艺术史上的一座丰碑。晚明时期的文化思潮对徐渭的影响不仅仅是艺术成就的发挥，自我意识的张扬，而且更表现在精神的体悟和诗兴的关怀上。徐渭绘画的艺术精神对后世影响深远。

中国绘画不求形似，而求生韵。故谢赫在《古画品录》中把“气韵生动”放在首位。徐渭将狂放不羁的个性与疯狂的病态融入到艺术创作中，追求那种“不求形式而求生韵”的艺术境界。

徐渭的画情胜于境，意胜于形，不拘泥于细枝末节，讲究整体的气势。他用自己的绘画语言，通过大写意的手法，把自己内心的真情实感传达得惟妙惟肖，画中有诗，诗中有画，体现了中国艺术的精神气质。

[1]徐渭．徐渭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5．

[2]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3]宗白华．美学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