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型移民的总体特征及结构性分化*——以北京市为例
2014-07-09汪琳岚
汪琳岚
(北京大学 社会学博士后流动站,北京市社会科学院 博士后科研工作站,北京 100871)
一、问题的提出
长期以来,移民研究和阶层研究之间的交叉并没有受到重视,例如,“流动人口”和“中产阶级”这两个热点领域之间就几乎没有联系。[1]在全国范围内,比起外来务工人员群体,尤其是农民工群体,高学历外来人口受到的学术和政策关注都极为有限。这是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流动人口”往往指的是务工型流动人口,对流动人口群体的总体判断是“三低”,“从事低端服务业,收入低,消费低”,[2]在一般语境中,不把获得高等教育之后在迁入地扎根或者因为生态、工程项目移民的人群包括在内。在探讨流动人口的社会分层时,主要集中于从农村进入城市务工的流动人口群体内部的分层,探讨农民工群体在就业、收入和人际交往等方面的内部分化和代际差异,尤其关注新生代农民工的特色。[3][4][5]
最近几年,全国范围内流动人口中高学历人口比例增加,“在流动人口当中接受较高教育的人越来越多。目前,全国流动人口中,研究生已经超过15万,本科生已经超过300万,而且越来越多受过本科教育的人加入了流动人口大军。 ”[6]
针对高学历外来人口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开始有部分学者将高学历外来人口纳入流动人口的范围之中加以考察,关注流动人口的内部分化;也开始出现一些专门关注高学历外来人口的研究,总的来说偏向于对这类群体的生存状况进行描述。有的关注“北漂”群体,例如北漂中的低收入大学毕业生群体“蚁族”;[7]也有的学者意识到以往研究中对白领阶层移民的忽视,开始关注拥有人力资本的中层移民,[8][9]这类研究关注白领阶层移民社会融入的特定方面,如与本地人的社会交往,或社会融入的影响因素,[10]或关注身份为外来人口的中产阶级业主维权。[11]
高学历外来人口的城市适应状况没有受到普遍关注,与他们总体而言生存发展能力和城市适应性较强、并不普遍被定义为弱势群体有关;然而,新的事实也在悄然出现。近年来,随着大学毕业生就业难的加剧和城市生活成本的不断增长,大城市中部分年轻高知外来人口开始具备弱势群体的特征,例如收入低、居住条件差、社会交往范围有限、社会保障覆盖有限等;而职业发展水平较高、收入较高的外来人口则与中产阶级的阶层归属发生交集,呈现出多重身份和利益诉求。这使得关注和研究特大城市中的高学历外来人口这一外来人口的重要子群体显得尤为重要。
首都北京高学历外来人口的数量、比例和内部张力尤其突出。由于北京人口规模巨大,资源紧张,人口规模调控的措施与压力并举,户籍门槛高,使得高学历外来人口在社会融入方面与其他务工型人口一样受到户籍制度的影响。在经济发达、流动人口数量庞大、城市优势资源紧张的特大城市北京、上海等地,身份准入比较严格,智力型移民也不能轻易取得户籍,高学历外来人口面临的生存和发展更大、群体内部的张力也更为显著。高学历外来人口一方面总体上因户籍未迁移而受到购房、子女入学等限制,一方面也因为内部分化的加剧对这种限制的应对能力不一而足。他们并非统一的整体,而是出现阶层分化和与之相应的群体意识分化,在多维分层框架下,他们的参照群体已不再是传统的农民工群体,而是同样受过高等教育的同龄人或本地人。
本文结合各类现有数据,分析北京市高学历外来人口的特征及内部分化,探讨未来结合社会分层和移民研究等视角分析该群体的框架。
二、北京市知识型移民的总体特征:比重增长、年轻化与专业化
(一)总体特征
1.外来人口中的知识型移民已占四分之一。从2000年到2010年,北京市常住外来人口的数量和比重均有较大幅度增长。北京市常住外来人口在所有常住人口中的比重已由2000年的18.9%提高到2010年的35.9%,略低于上海市的39%。
北京市常住外来人口的学历结构随着时间的推移出现明显优化,大专及以上学历人口的比例比第五次人口普查时有较大增长。2000年五普调查显示,全市6岁及以上常住外来人口中大专及以上学历人口的比例为9.9%;[3]而2010年六普数据表明,6岁及以上常住外来人口中,大专及以上学历人口占24.4%,[4]比第五次人口普查时增长了13.5个百分点。
2.知识型移民中“80后”已超过一半。北京市大专及以上常住外来人口主要集中在20岁至34岁之间。由表1可知,2010年北京市大专及以上常住外来人口中,31.5%为25至29岁,25.2%为20至24岁,18.6%为30至34岁。20至29岁的人的出生年份在1980到1990之间,为“80后”,他们在大专及以上学历外来人口中的比例达到56.7%,超过一半,可见年轻化是知识型移民的突出特征。
数据来源:《北京市2010年人口普查资料外来人口卷》表4-1。
图1表明,从2010年北京市各个年龄段外来人口的学历结构来看,25至29岁的常住外来人口中大专及以上学历的人口比例最高,达41%,可见年轻外来人口的高学历化趋势已较为显著;其次是20至24岁、30至34岁的外来人口,他们中大专及以上学历人口的比例分别为29.8%和32.6%,也已有相当比重。
3.知识型移民的职业专业化。由表2可知,在几类现代服务业中,2010年北京市外来人口中大专及以上学历从业人口比例较高,并且与户籍人口中大专及以上学历人口的比例接近。从事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的外来从业人口中大专及以上人口的比例已达82.4%,与户籍从业人口中大专及以上从业人口的比例87.7%相当;就职于国际组织的外来从业人口中大专及以上学历的比例为80.9%,高于户籍人口中的76.6%;在金融业,两者的比例分别为74.1%和85.6%,在科学研究、技术服务和地质勘察业,两者的比例分别为73.4%和84.1%。其他几类现代服务业如卫生、社会保障和现代服务业、文化体育和娱乐业、教育、租赁和商业服务业的外来就业人口中,大专及以上学历的比例也超过一半。相比起现代服务业,传统服务业如批发和零售业,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住宿和餐饮业、居民服务和其他服务业中,外来从业人口中高学历人口的比例较低。
表2 :北京市2010年现代服务业各行业分户籍类型大专及以上从业人口比例
从职业结构看,大专及以上常住外来人口集中在技术含量和社会声望相对较高的三个职业,分别是国家机关、党群组织、企业、事业单位负责人,专业技术人员,办事人员和有关人员,详见表3。并且,学历层次越高,从事前三类职业的比例越高:大专学历、本科、研究生学历的外来从业人口从事前三种职业的比例分别为54.8%、74.7%、86.7%。在前三种职业中,占比最多的是专业技术人员这一职业,可见知识型移民的职业专业化特征明显。
表3 :北京市2010各学历阶段常住外来人口的职业结构
(二)身份的政治和共同境遇
制度性接纳与排斥集中体现于是否获得迁入地居留身份,对国际移民而言是绿卡,对我国国内移民则是迁入地的户籍。[5]户籍状况是影响外来人口社会认同的重要客观因素。雷开春对上海白领新移民的研究表明,“拥有本地户口的城市新移民的社会认同程度最高,其次为拥有居住证的人,其他人最低。 ”[6]
与农民工群体一样,知识型移民无论职业、经济状况如何,始终难以摆脱外来人口的户籍和身份标签,不具备与户籍人口等同的权益。有学者提出,“当代中国的公民权配置实际上是以户籍制度为基础的。更准确地说,户籍制度本质上是一种地方性的公民权。”[7]近年来,在北京市有关异地高考的博弈中,外来人口、尤其是知识型移民开始积极为子女争取在北京参加高考的权益。
在达到或接近有稳定工作和较高收入的中产阶级生活水平时,知识型移民便具备多重身份,与农民工群体和城市中产阶级群体均有身份交集,他们的利益诉求和表达利益诉求的方式也是多种身份的综合体现。
三、知识型移民的结构性分化
(一)结构性分化的表现
在户籍和阶层共同构筑的多元分层体系中,尽管户籍所在地划分的户籍人口和外来人口边界更为明确,但知识型移民的知识型移民参照群体已不是外来人口群体自身。经济社会地位、而不是户籍所在地对外来人口的阶层归属影响更大;同时,外地户籍身份的局限性也对知识型移民影响不一。
1.职业发展差异。职业发展程度对知识型移民在北京的社会融入状况影响很大。在知识型移民中,有的已在职场奋斗多年,积累了一定工作经验,在所在行业获得了一定的职位和声望,有可预期的职业发展空间。尤其是专业化程度高、职位级别高的人群,户口不在北京的影响比较弱化。这部分人在北京的发展时间较长,一般已超过五年。笔者曾访谈过一位1981年出生、硕士学历、现在北京工作、户口在外地的男士,他说,“比如我的几个在北京的高中同学,有的是非重点大学的,有的还是专科的,他们来北京的时候是2004、2005年吧,那时候工作机会多。如果做事认真努力,总能找到感兴趣的事情。这几个同学不老换工作,扎扎实实做,现在都不错。再加上进对了行业,比如IT、信托等等,当时入行门槛还不高。比如,其中一个当年在外地学的法学本科,现在已经是一个网络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了,还拿到了期权。”
有的知识型移民则处于职业生涯的早期,在不断摸索职业发展方向;也有的已在职场打拼多年,但还没有积累到足够强大的人力资源以在职场获得稳步提升。在北京工作年限不长的低收入大学毕业生的早期职业生涯的突出特点是工作不稳定,换工作频繁。一方面毕业生在职场上寻找自身定位时不断需要摸索和尝试,另一方面较低层次的白领工作待遇不高、专业性不强,并不是毕业生希望长期从事的理想职业。职业状况不仅跟生计直接相关,而且关系到个体的社会定位、自我实现等诸多重要问题,职业不稳定直接影响了在北京的生活状况和社会融入程度。
2.经济状况分层。经济状况分层首先表现在收入差别上。高收入、立足已稳的外来人口不仅在知识型移民群体中拥有更稳固的社会地位,而且比起经济社会状况一般的北京市民,也拥有其特定的优势。高收入带来了更大的消费能力,也带来了更多的生活自主权。他们能设法避免户口在京外带来的限制。例如,在子女就学方面,经济条件好的外来人口可选择让子女就读私立学校、送子女出国读书、甚至举家移民让子女到国外接受教育。
与之相比,低收入大学毕业生聚居群体的生存状况不容乐观。学者廉思2007、2008年对这类大学毕业生群体进行了调查,将其描述为“蚁族”,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反响。该群体的特征一是年轻,“根据课题组研究显示:该群体年龄主要集中在22-29岁之间,以毕业5年内的大学生为主,‘80后’占到调查总数的95.3%。”特征二是收入低,“根据课题组研究显示,该群体月均收入为1956元,既大大低于城镇职工平均工资,也低于大学毕业生毕业半年后的平均工资,因而可将其定位为低收入群体”;特征三是聚居在城乡结合部。[8]
北京市流动人口和出租房屋管理委员会办公室的一项内部调查也显示,80后知识型移民中的低收入者比重近半。“截至2011年3月8日,全市登记在册的非京籍、‘80后’、大专以上学历的青年流动人口中月收入低于北京市最低工资标准的生活困难青年流动人口31.7万人,接近这一群体的一半”。[9]
在住房状况方面,知识型移民也存在较大分化。根据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大专及以上学历的外来人口中“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已经购买房屋,但也有相当比例的人仅租住人均面积不足10平米的房子。”[10]由于北京租房成本高,收入不高的大学毕业生群体的居住条件有限,多租住城乡结合部农民房、群租房或地下空间。是否拥有住房对外来人口在北京居留的稳定感、归属感影响很大。
由于外来人口中的绝大多数需要靠商品房市场解决住房问题,他们就成为房地产市场影响最为直接的人群。对他们而言,住房状况与经济条件的关联也最为密切。自2011年2月16日起,北京出台了新的限购令进行购房资格管理,外地人口需连续五年缴纳社保才有资格购买住房。在普通住宅限购的背景下,因购买商住房没有户口限制,部分没有购房资质、但具备一定经济条件的外来人口通过购买商用住房获得稳定的居住条件,等具备购房资格时再换购普通商品房。
3.小结。知识型移民中经济社会地位相对较高者已在北京立足,但依然无法完全摆脱户籍身份的约束;而经济社会地位相对较低者则受到经济和制度的双重挤压。在多元分层体系中,知识型移民的参照群体并不是从事低收入体力劳动的外来人员群体,也不是本地居民中的下岗工人等弱势群体,而是同样受过高等教育、有良好职业轨迹的人,包括本地人和新近获得户籍身份的人。和农民工群体不同,年轻的知识型移民并不满足于一份可以维持较低生活水平的工作,而是寻求较好的发展前景、中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和自我价值的实现。
(二)分化的群体意识
1. “北漂”和“蚁族”。“北漂”、“蚁族”等词汇昭示了知识型移民群体的身份不稳固性和相对剥夺感。“北漂”指的是受过高等教育、在北京工作而未获得北京户口的外来人口;而“蚁族”是最近几年伴随大学生就业问题逐步凸显的新弱势群体,他们对“蚁族”这一称谓的认同度较高。“根据课题组调研显示,在所有受访者中,有65.1%的人认为自己现在是‘蚁族’,有12.3%认为自己曾经是‘蚁族’,有1.7%认为自己即将成为‘蚁族’,还有 20.9%否认自己的‘蚁族’身份,”[11]“户口类型为外地农村的受访者最倾向于认同‘蚁族’的身份。 ”[12]
群体认同、心理落差、失业的危险、熟练使用网络等诸多主观和客观因素使得知识型移民中经济社会地位较低者成为对社会不公的易感人群。和农民工群体不同,经济社会状况不稳定的知识青年对自身及社会的反思力、批判力更强;家庭和自我共同施加的较高社会地位预期与现实处境的差距容易产生较大的心理落差;获取有相对稳定预期的职业发展轨迹的难度较大,甚至避免失业本身也是他们的焦虑感来源——“流动人口中大专以上者的失业率为5.17%,比低学历者失业率高2.1个百分点,与北京市户籍人口中低学历者的失业率大大高于高学历者的情况正好相反。”[13]同时,他们熟练使用网络新媒体,能快速获取和传播信息,对改善生存环境的需求更为强烈。
2.“体制外”的成功者:市场化方式进入中产阶级 。尽管“中产阶级”的定义在中国和西方发达国家的学术界中都在争议,[14]但中国中产阶级内部至少可划分出两种子群体,一是在代表国家权力的政府部门、事业单位、国有企业等国有部门的工作人员,即“体制内”人员;一是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在市场上涌现的各类职业群体,如专业技术人员、外企和私企白领等,即“体制外”人士。有学者将这两类群体概括为“内源中产阶级”和“外生中产阶级”,认为后者在政治意识形态上较为激进,在消费意识上也较为前卫。[15]
在北京,知识型移民中职业较为稳定、经济状况较好者大多属于体制外的中产阶级。由于政府部门、事业单位、国有企业的编制内岗位大多招聘有北京户口的求职者,知识型移民在换工作时难以获得这些岗位,因此他们主要在“体制外”的私营企业和外资企业中谋求职业发展。如需进入“体制内”获得有编制的工作,往往需要通过考公务员、入学深造获得应届生身份后重新求职等渠道,而通过人才引进、干部调动、借助有京户的配偶等渠道落户然后进入体制内求职的适用范围较为有限。
以市场化方式进入中产阶级之后,相对更容易受到市场波动的影响。在经济增长放缓、收入增长乏力、房价上涨时期,唯有通过市场渠道求职、买房的知识型移民更容易遭遇个人发展和日常生活的压力,此时对职业、住房等重要领域存在的二元体制的感知也更加强烈。并且,由于长期在“体制外”工作,缺少与现有体制的组织隶属关系,知识型移民中普遍存在政治疏离感强、政治参与渠道不畅的现象,这也强化了知识型移民与体制的疏离感。
作为城市中产阶级的一份子,知识型移民也会形成与自身所在阶层相关的利益诉求,并形成有组织的集体行动。一项对上海市外来人口人数超过本地人口的小区的研究表明,户籍不在上海的中产阶级的业主同样参与到社区的公共事务中,尤其“在网络空间中,中产阶层移民完全突破了户籍的限制,他们的参与行为与本地居民并无二致。”[16]城市业主的身份和意识是中产阶级阶层归属的典型标志,在维护业主利益时,户籍身份和群体划分已退居其后。
四、总结与思考
北京市大专及以上学历的知识型移民的总体特征包括数量占比增长、年轻化、职业专业化等特点。然而,在全国范围内,相比起外来务工人员群体,尤其是农民工群体,知识型移民群体受到的学术和政策关注都极为有限,这与他们总体而言生产发展能力和城市适应性较强、并不普遍被定义为弱势群体有关。
知识型移民内部存在结构性分化,并随之产生了分化的群体意识。社会经济地位相似的子群体开始形成共同的身份群体。职业发展水平较高、收入状况较好、甚至拥有住房的知识型移民已达到或接近中产阶级的生活水平,他们开始具备和本地中产阶级难以区分的群体特征,此时已与社会经济地位相对较低的外来人口产生差异。而另一方面,低收入大学毕业生聚居群体作为知识型移民中的重要子群体,相当一部分为低于北京市最低工资标准的生活困难青年。随着大学毕业生就业难的加剧和城市生活成本的不断增长,他们开始具备弱势群体的特征,因此需要得到更多的关注。
知识型移民的内部差异也影响到他们的利益表达方式。心理落差、失业的危险、熟练使用网络等诸多主观和客观因素使得经济社会地位相对不高的知识型移民成为对社会不公的易感人群,而知识型移民中的中产阶级群体则会采取集体行动的方式维护自身的住房权益、子女就学等切身利益。
对此,笔者认为,学术界有必要更清晰的辨别和分析流动人口群体的内部分化,尤其是关注特大城市中知识型移民的内部差异,在移民研究和阶层研究之间架起更多的桥梁。在政策方面,有必要关注知识型移民中的弱势群体,避免制定人口政策时采取一刀切的方式;在吸引高端人才、占领现代服务业产业制高点的同时,也要对整个产业链条有全面的认识,充分认识该产业链条各环节的普通劳动者的价值;在制定公共政策时,为知识型移民提供表达利益诉求的机制,避免群体性事件的激化;在提供公共服务时,给予知识型移民更多资源,例如在保障房供给方面,通过对申请者的合理界定和引导,更多的将知识型移民纳入服务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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