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青年》周作人译介小说的内容简析其文学主张
2014-06-27张爽
张爽
(中国传媒大学文法学部文学院,北京 100024)
从《新青年》周作人译介小说的内容简析其文学主张
张爽
(中国传媒大学文法学部文学院,北京 100024)
一代名刊《新青年》为二十世纪初的中国引进了民主与科学两项思想武器。周作人作为《新青年》重要作者之一,译介作品的内容选择与现实背景紧密结合,力图唤醒民众的“爱己”意识,倡导多面多样的人道主义。
周作人;《新青年》;译介小说;文学观
《新青年》杂志于1915年创刊于上海,陈独秀主编,原名《青年杂志》,自1916年第二卷第一号起更名为《新青年》。作为五四时期乃至中国二十世纪最有影响的刊物之一,其内容包罗万象。在这其中其中有很大部分是对外国文艺及思想的译介,周作人就是一位比较重要的译者,尤其在译介弱小民族的文学作品方面。
周作人在《新青年》发表的第一篇译文是译自英国W.B. Trites的《陀思妥夫斯奇之小说》,在这片文章中提到了陀氏笔下的“抹布”形象——受人侮辱、被人踏在脚下的人,但陀氏笔下的“抹布虽然是抹布,那灵妙的感情却亦然与人无异”①。这类“抹布”的形象也是周作人此时大多数译介小说的主人公,如《童子Lin之奇迹》中被罗马兵士杀害的小儿,《摩诃末的家族》中的战俘和离乱的民众,《一滴牛乳》中饿死的婴儿等等,表现社会底层的苦难和弱者的不幸遭遇是周作人译介小说的一个重要出发点,但他选择的弱者形象又不仅仅限于阶级,像《皇帝之公园》中年迈的老国王,原本固执地坚守王权,在被小女孩的真挚感化后,难得地流露出内心的孤寂情绪,也终于走出了他专政的领地。甚至在《扬尼斯老爹和他的驴子的故事》中,周作人对动物也给予了充满人道色彩的同情。在周作人的译介小说中,人道主义是一条基本的线索,但这条线索又是多样化的,因为译者要挖掘出所有“抹布”那湿漉漉的灵魂中的共同的闪光点——人性。纵观周作人在《新青年》上发表的译作小说,可以将主人公们归纳为两类:一种是处于被压迫状态中的人,另一种是做人的资格受到损害的人。
第一种主人公有许多,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是发表于第六卷第一号上的两篇翻译小说:丹麦的H.C.Anderson的《卖火柴的女儿》和俄国的F.Sologub的《铁圈》。第一篇是著名的童话故事,穷苦的小女孩在新年到来的夜里被冻死了。周作人在译后记中评价此篇为“近世文学中描写冻死的名篇”②。《铁圈》的主人公是一位做苦工的老人,偶然见到被母亲宠爱着的孩子,感念自己儿时的困境,于是老人得闲便到无人的树林里去,像孩子一样玩着铁圈,以此逃避生活的压力辛劳,最终抱着幻想死去了。原作者认为“空想是美的媒介,能令人在悲哀中求得悦乐。有空想的人,真是幸福。”③但周作人在译后记中提出了不同观点:“以为人的世界究竟是在这真是的世界一面”④,而且“我们从别一方面看这抛圈的老人的生活,与卖火柴的女儿比较观察,也是一件颇有意义的事”⑤。在这里周作人为读者推荐了一种读法,将老人与卖火柴的女孩比较,二者都怀抱着无限的幻想逝去,如果如原作者Sologub之意,有空想之人即是幸福之人,那么小女孩也算是幸福了。但她尚未成人便告别了现实世界,她的最终生命体验是饥饿与寒冷,依照周作人的观点,这实在算不得幸福,在其著名的《人的文学》,他系统阐释了文学的人道主义内涵,他认为从动物进化来的人类具备两个要点,“‘从动物’进化的”与“从动物‘进化’的”,一方面,人类具备动物的基本属性,需要满足生存的基本条件;另一方面,人类经历了进化的过程,人与动物最大之差异在于人拥有理性思维,有自我意识。一个人对现实处境不满,只有行动才能改变现状,而行动的动力来源于个体意识的觉醒,个体在能够清醒地认识自己的生存状态之后,才能关心自我价值,才会从根源上产生改变现状的动力。周作人译介作品所选择的题材和主题是与当时的社会背景紧密相关的,蒙昧的人们没有“爱己”意识,对自己的生活状态麻木不仁,当然对致力于帮助他们改变现状的启蒙者无关心,对革命者的流血牺牲无关心。周作人在《新青年》第七卷第一号上发表了译自俄国作家L. Andrejev的《齿痛》,在耶稣受难的那日,耶路撒冷的一个商人为齿痛所折磨,他对于耶稣的受难毫不在意,一心一意地想着如何向别人展示自己的痛苦,这与鲁迅的《药》中围观夏瑜被杀害的群众何其相似,他们都未曾认识到革命者是为了拯救民众而罹难。在译自俄国作家Sologub的《童子Lin之奇迹》中,只有一个小儿敢与屠杀民众的罗马兵士对峙,尽管小儿被杀,但罗马兵士们也最终被海浪吞噬。将希望寄托在年轻一代身上,这是典型的五四时代之精神。
第二种主人公即是妇女与儿童。对弱者的关注,是周作人五四时期“人学”观念的基础。在第六卷第二号中周作人发表了译自俄国作家契诃夫的《可爱的人》,主人公Olenka完全是男子的附庸,一旦失去依附便觉得人生失去了意义。托尔斯泰在看到这篇作品后认为契诃夫不该苛责一个拥有顺从美德的妇人,而周作人也站在契诃夫一边,认为这样的女子是可怜的,并且值得人们去哀悼,“希望将来的女子不复如此,成为刚健独立,知力发达,有人格,有自我的女人;能同男子一样,做人类的事业,为自己及社会增进幸福。因为必须到这地步,才能洗净灰色的人生,真贯彻了人道主义。”⑥对于妇女解放,周作人秉持人道主义观点,积极推进这股五四新文化的热潮,但他又具有自己独特的观点。第五卷第二号发表了他译自瑞典作家Strindberg的《改革》,一位自食其力的女子与一位同样支持女子独立的男子结婚,二人不互相依附,过着新式的幸福生活,但有一日这女子怀孕了,她便担忧此后不能做工赚钱自食其力,但丈夫却愿意供养他和孩子,比以前的生活得更加甜蜜,女子的工作也多了一项,就是做母亲。周作人选译这一篇小说,因为他一位这篇“狠可研究”,女人是“人”女人必须独立的人格地位,不能做男子的附属品;但女人同时又是“女人”,做母亲与女子解放并不矛盾,女人并不会因为养育孩子就失去自我。女子解放运动也不应一味流于形式,经济的独立或某种新式生活状态固然是健全人格的一种昭示,但真正的困难还在于女子观念的转变,妇女解放并非要求妇女抛弃一切女性特征,因为解放的目的并非要求女子变得和男子一样,周作人在倡导女性解放的同时兼顾中和了激进的观念。
《小小的一个人》是周作人译自日本作家江马修的小说,也是他译介日本文学的开端。作家在散步时偶遇一位小姑娘鹤儿,通过交谈并邀请鹤儿到家中做客了解了她的家世,小姑娘虽小,却懂得自己家庭的不幸,母亲被身在异国的父亲抛弃,小姑娘和母亲为了生计不得不四处迁徙奔波。对于儿童的生存状态,周作人认为首先要尊重孩子的天性,不必按照成人社会的法则强行规范儿童的世界。但孩子们也有自己的内外两面生活,也有自我心灵世界,不能把儿童当成不健全的人,像小姑娘鹤儿,尽管家人不想让她知晓种种不幸,她小小的心灵一样体会得到。
周作人将欧美文学的新内容介绍到中国来,通过译介弱小民族和受压迫民族的文学,在小说主人公的身上找到了中国民众的影子,祈望以文字寄托对弱者的关怀,以文字唤起民众的觉醒。他的译介活动与对现实社会的启蒙联系在一起,他怀着面多样的人道主义情怀,希望弱者觉醒,进而真正地“爱己”,由此才能爱人。
注释:
①《陀思妥夫斯奇之小说》,《新青年》第四卷第一号,英国W.B.Trites,第七一七号译北美评论,周作人译。
②《卖火柴的女儿》,《新青年》第六卷第一号,丹麦H.C.Anderson著,周作人译。
③《铁圈》,《新青年》第六卷第一号,俄国F.Sologub著,周作人译。
④《铁圈》,《新青年》第六卷第一号,俄国F.Sologub著,周作人译。
⑤《铁圈》,《新青年》第六卷第一号,俄国F.Sologub著,周作人译。
⑥《可爱的人》,《新青年》第六卷第二号,俄国Anton Tshekhov著,周作人译。
[1]周策纵.五四运动:现代中国的思想革命[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7.
[2]钱理群.周作人传[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5.1.
[3]陈平原.触摸历史与进入五四[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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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5312(2014)11-00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