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德里罗《坠落的人》中的身份建构
2014-06-26管桑爽
管桑爽
摘 要:2001年美国“9·11”恐怖袭击事件距今已有十多年,它对美国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领域都造成了深刻的影响。德里罗的小说《坠落的人》围绕着“9·11”事件后一个美国家庭的生活状况展开描述,表现了该事件给美国人精神生活带来的强大冲击。《坠落的人》中以基思一家三口人为代表的三类人在经历“9·11”重创后,如何以不同的态度书写创伤,并在此过程中试图重塑自己的身份。
关键词:德里罗;《坠落的人》;身份建构
中图分类号:I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291X(2014)14-0315-02
2001年美国“9·11”恐怖袭击事件距今已有十多年,它对美国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领域都造成了深刻的影响。 “一些优秀的美国小说家(如厄普代克、罗斯、品钦、德里罗等),将这次恐怖袭击事件放在广阔深远的历史与伦理空间中进行审视和想象,已经写出了重要的9·11主题作品,它们已经成为了21世纪英语文学的一类独特群类,即‘9·11小说。”(但汉松 )德里罗在《坠落的人》中表达了对“9·11”事件的看法和感受,讲述了该事件幸存者的故事。
纵观国内外学者对《坠落的人》的研究,国外学者对其研究几乎呈空白状态,国内学者对其研究主要表现为朴玉对其创伤书写的深入探究和但汉松对其叙事维度的研究,很少有学者从身份建构的角度来解读该小说。“‘身份指在文化语境中人们对于个人经历和社会地位的阐释和建构。‘社会身份指某人所属的社会群体的成员身份,而这一身份对于该成员来说在情感上和价值观上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身份建构‘指一系列自我定义和对自我建构不断修正的过程。”(项蕴华)《坠落的人》中以基思一家三口人为代表的三类人在经历“9·11”重创后,如何以不同的态度书写创伤,并在此过程中试图重塑自己的身份。本文将以《坠落的人》中基思一家三口为代表,研究三类创伤人物的身份建构。
一、梦魇笼罩下的行尸走肉
以基思为代表的一类人在经历“9·11”事件后,沉溺于梦魇的阴影里,虽然试图建构自己的身份,但最终不了了之。基思曾试图摆脱重创的阴影,重新建构自己的身份。受创后起初他独自待在的房间,避开他人,后来他“有牌友,一共六个人,每周一个晚上在老城相聚,”(德里罗)他减少了与他人的疏离感,生活似乎有了一点点的起色。当弗洛伦斯重复讲述当日事发时的整个经历,“他专心倾听,注意到每个细节,试图在人群中发现自己。”(德里罗)在倾听弗洛伦斯的过程中,基思发现自己同那些幸存者一样遭受了重创,面临同样的现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群体中的一个。他寻找到了社会归属感,构建了自己的社会身份。
虽然建构了社会身份,寻找到了群体归属感,但是基思得摆脱过去的阴影、建构个人身份,以崭新的姿态面对这个世界。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进入家庭角色之后,基思试图构建自身身份。起初生活有了转变的迹象,基思“正逐渐变为一个像丈夫的男人。”(德里罗)但是他后来一度停止刮胡须,有时脸上没有表情,可见他仍然在挣扎和迷茫。当他跟贾斯汀在一起时,他的心思在弗洛伦斯那里。“他自己的替身,来来去去,往返穿梭公园,内心深处两人共有的自我,穿过烟雾往下走,这时重新回到安全支出,回到家人身边,回到行为的隐含意义中。”(德里罗)基思的两个自我,一个是属于社会身份,一个是属于家庭角色的自我身份。他在两个自我中做斗争,想走出那个消极的自我,投入到一个属于家庭角色的自我身份中去。但是小说中“他会把弗洛伦斯的事情都告诉她”(德里罗)这句话一共重复了11遍,说明他一直在内心挣扎要不要跨出他心里这一道坎,去构建一个崭新姿态的自我。在犹豫不决中,基思最终选择了那个摆脱不了梦魇的自我。
基思渐渐地将真实的自我沉溺在虚无的赌局里,离他原本打算建构的一个全新的自我越来越远。他仍然扮演着双重的身份,将真实的自我藏匿于赌局中,以一种躯壳、机械的姿态去呈现他的家庭角色。他“隐藏着自我,但是现在表现出一种空间感,一种由空中历程和城市构成的空间感,一种他与别人之间的实际距离感。”基思再一次让自己对周围的人产生疏离感,他“走得越来越远”(德里罗 233)。最终,他变成了“一种自我操控的机械,就像一个外形像人的机器人”。(德里罗246)基思代表着成千上万的那些仍然被梦魇困扰的人们,虽然努力挣扎着构建自己的身份,寻求生活的意义,但终究不能敞开心扉言说自己的创伤,摆脱不了梦魇的困扰,安于社会身份给他们的归属感,最终以自我身份构建的失败告终,沦陷为“活死人”。
二、走出阴霾的迷惘者
以丽昂为代表的一类人在经历“9·11”事件后曾身陷创伤的阴霾中,然而他们最终走出了阴霾,重塑崭新的自我。丽昂未曾亲身经历“9·11”事件,但她也同样被重创的阴霾所笼罩着。当她接到人们询问的电话,问她是否难过的时候,她变得沉默寡言,不愿意跟他们交流,也讨厌他们所说的话,感觉非常沮丧。(德里罗)她试图在逃避现实,不愿意听到一丁点跟恐怖袭击有关的事。
然而她也试图走出这样的阴霾,重新展开生活,重塑自我。丽昂在社区养老院引导那些患老年痴呆症的老人讲述自己的个人创伤经历,在倾听时,她也逐步唤起了自己言说创伤经历的渴望,并“把任何事情都讲给他们,说出一切,她需要被人观察,需要他们倾听这些故事。”(德里罗)丽昂这种言说创伤方式,正符合心理学家奈杰儿C.亨特(Nigel C.Hunt)的说法:人都善于叙事,并且成为一种需要。而正是通过讲述,可以建立叙事、自我和身份的联系,并有助于创伤者在社会环境中形成对自我和身份的认识。(亨特)通过言说创伤的方式,丽昂逐渐地找回自我,构建起自我身份。当她得知她可能需要编辑一本关于如何劫持飞机的书时,她很希望自己能编辑这么一本书。这时候的她变得强大起来了,已经能够理性地去面对过去的伤痛。后来,她希望基思能同她和孩子一起渡过难关,这种想法意味着她已经重构好自我,以积极的姿态面对生活。丽昂意识到自己有正常的形态,她的精神和灵魂“希望实现某种无法触及的东西”。(德里罗)这种东西其实代表的就是她自我身份的重塑。最终,丽昂走出了阴霾,不再迷茫。她重新审视了自己的身份,重构了自我,决定和孩子一起恢复“9·11”事件以前的生活。endprint
小说中的弗洛伦斯也同丽昂一样,在言说创伤的过程中,渐渐地找回了自我,走出了创伤的阴霾,获得了活下去的勇气。丽昂所代表的一类人虽然受过创伤,有过迷惘的时候,但是他们能鼓起勇气振作起来,通过言说创伤的方式,真正的敞开心扉,去重新构建自我,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中去。
三、藏匿于童话世界中的臆想者
以贾斯廷为代表的一类人在经历“9·11”事件后身陷创伤的阴霾中,不愿意让自己去接受已经发生了的事实,而是让自己藏匿于自己构建的比事实美好的童话世界里,以臆想者的身份挣扎在现实与童话之间。
贾斯廷和他的伙伴一起玩的时候,他们总是会望着天空,在天空中搜寻飞机的痕迹。他们将时间设定到了过去,认为双子塔还没有倒塌。他们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无法从过去阴霾的创伤中走出来。由于“9·11”事件在他脆弱幼小的心灵上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力,他在语言表达上的能力减弱了,只会用简单的单音节说话。贾斯廷有很多种类的铅笔,他很喜欢地把笔一支支地塞进老式铅笔刀的洞孔,摇动铅笔刀手柄,吹落笔尖上的木屑,然后一次次地重复这一整个过程。这个过程其实也是贾斯廷言说自己创伤的方式,虽然没有真正的倾诉对象,但是在这一循环往复的过程中,他在精神和心灵上得到了放松和宽慰。
在丽昂和基斯的监督下,贾斯廷变得可以稍微顺畅地说话,在单词之间几乎没有停顿。这表明他也试图从重创的阴霾中走出来。但是贾斯廷“不喜欢被人剥夺使用单音节词汇的权利”,这也说明了他对于单音节词汇的偏执,还是想要将自己藏匿在童话世界里。小说的最后,丽昂表明自己会跟贾斯廷一起回到“9·11”事件以前的生活状态。这对于臆想者来说,是种正面身份的回归和重塑。因此,以贾斯廷为代表的一类人,他们建构了自己在臆想的童话世界里面的身份,对于真实的现实生活还是采取逃避的态度。他们沉浸在自己的童话世界里,想象这个世界比他们真正的现实更加美好,将自己藏匿在美好的童话世界里免受现实的伤害。在现实与童话之间,在德里罗看来,他们也许会以种正面身份的回归。
《坠落的人》作为美国“9·11”小说的杰作,代表了美国文学对恐怖主义袭击的回应和反思。德里罗通过描写笔下人物的创伤书写和身份建构,让梦魇笼罩下的人们感受到了温情和意义。《坠落的人》这部小说不仅代表了德里罗对“9·11”文学宣言的一次文本实践,更代表了德里罗对于恐怖袭击事件本身的阐释,昭示了作者对于后现代社会人类所面临的窘境而进行的反思。
参考文献:
[1] 但汉松.“9·11”小说的两种叙事维度——以《坠落的人》和《转吧,这伟大的世界》为例[J].当代外国文学,2011,(2):67.
[2] 项蕴华.身份建构研究综述[J].社会科学研究,2009,(5);188.
[3] Dellilo,Don.Falling Man[M].New York:Scribner,2007.
[4] Hunt,Nigel C.Memory,War and Trauma[M].Cambridge,UK; New York:Cambridge UP,2010:115.
[责任编辑 杜 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