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语言迁移的 “双向性”看中国外语学习者的中介语
2014-06-08曹敏
曹 敏
(河南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0)
中介语(Interlanguage)一词首先由Larry Selinker于1969年在其论文Language Transfer(《语言迁移》)中创造并使用,而后1972年,他又发表了题为Interlanguage的论文,并提出 “中介语”这一概念。Selinker指出所谓中介语是指第二语言学习者建构起来的介于母语和目的语之间的过渡性语言[1]。此术语有两个含义,如戴炜栋指出 “中介语即可以指第二语言学习者在学习过程的某一特定阶段中认知目标语的方式和结果的特征系统,即一种特定、具体的中介语言语(an interlanguage),也可以反映所有学习者在第二语言习得整个过程中认知发生和发展的特征性系统,即一种普遍、抽象 的 中 介 语 语 言 体 系(interlanguage or the interlanguage continuum),也称中介语连续体”[2]。中介语在结构上是处于母语与目的语之间的中间状态,是从第一语言到第二语言的中间过渡形式,处于不断的变化之中。中介语是学习者在学习新语言的过程中构建的独立语言体系。
一、中国外语学习者的中介语含义
中介语理论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引入中国,在我国研究的中介语有汉语中介语,也有外语中介语。我国对外汉语界所言的中介语是汉语中介语。汉语中介语是指学习者在学习汉语(目的语)的过程中随着学习的进展向汉语(目的语)的正确、标准形式逐渐靠拢的动态的语言系统。根据学习者的语言特点,我们可以把汉语中介语分为两类:一类是母语非汉语的第二语言学习者(包括外国人和我国少数民族)学习汉语过程中所形成的特定的语言系统,这是汉语作为第二语言学习过程中出现的中介语;二是母语为汉语方言的学习者(主要是汉语方言区的人)学习现代汉语的标准语——普通话过程中所形成的特定的语言系统,这种语言系统就是我们常说的 “地方普通话”,这是普通话作为共同语(汉语)的标准语学习中出现的中介语。狭义的汉语中介语是指前一类,即不同国家的外国人和我国各少数民族学习汉语过程中所出现的特定的语言系统。本文中的汉语中介语定义是指广义的中介语即母语为汉语方言的学习者(主要是汉语方言区的人)学习普通话的过程中出现的特定语言系统。
我国外语教学界的中介语概念是指学习外语过程中形成的外语中介语(例如英语中介语),与学习者学习汉语过程中形成的汉语中介语是不同的。虽已区分对外汉语教学和外语教学两个领域,究其实质中国的外语学习者在习得外语的过程中,其汉语也在向其目的语普通话不断地发展过程中。即对中国的外语学习者而言,他们的语言体系实质上是两种中介语言语,即汉语中介语和外语中介语。
二、语言迁移的 “双向性”
“双向迁移”或 “语言迁移双向性”在二语习得文献中并非新鲜事物。早在1953年,温瑞克(Weinreich)把 “干扰”(Interference)统指任意的语言迁移现象,称作 “出现在双语者话语中的背离第二语言和母语规范的事例”[3],也就是后来所谓的 “语言迁移”。温瑞克关于双语的研究表明语言迁移的影响是双向的。这些影响由汤姆森和科夫曼所用概念借用迁移(borrowing transfer)和底层迁移(substratum transfer)阐明的更为清楚。借用迁移是指第二语言或目的语对业已习得的语言通常指母语的影响。而底层迁移简言之即是指二语习得研究领域中普遍探讨的母语对目的语的影响,通常称之为母语迁移[4]。关于母语是如何影响第二语言习得、第二语言应用的研究可谓遍地开花。只是近几年来才有学者开始研究后一种迁移,即第二语言知识向母语系统的迁移,这是一种与母语知识向第二语言系统迁移方向相反的迁移,是一种反向迁移(backward transfer or reverse transfer)[5-6]。在正向迁移和反向迁移这两个方向相反的语言迁移过程中都产生了干扰和促进,因此语言迁移就更为复杂。图中的正向正迁移和正向负迁移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正迁移和负迁移。
许多学者已证实了第二语言对第一语言影响的存在[7]。近年来,一些中国学者开始研究证实第一语言环境下反向迁移的存在。王改燕通过调查英语对中国学生的汉语IP外名词性结构知识的影响,证明了如下假设:中国学生的汉语句子结构知识受他们头脑中已经习得的英语句子结构知识的影响。进而说明第一语言和第二语言的影响是双向的,第一语言会影响第二语言,第二语言也会影响第一语言[8]。张京鱼等将翻译过程分解为翻译对等原则的应用和目的语整合原则处理,并且据此对两则译作 “病句”进行补检,发现它们是追求对等的结果,表现出第二语言对母语的影响,并把顺向翻译中的这一现象称作二语效应[9]。董燕萍等通过调查学生根据读音写出汉语拼音的情况和根据读音判读汉字拼音正误两项试验,证实了英语学习对汉语拼音的任务存在负迁移,并主要集中在六个知识点上[10]。由于负迁移的现象更明显,目前对反向迁移的研究多是反向负迁移。由此可见,语言迁移在本质上是双向而非单向的。
三、语言迁移 “双向性”对中介语含义及模型的影响
图1 语言迁移的两种分类
图2 汉语为母语的英语学习者的语言系统
Selinker在研究中把中介语产生的根源归纳为五个方面:语言迁移,训练迁移,二语学习策略,二语交际策略和目标语语言材料的过分概括化。语言迁移对中介语的形成有着密切的关系。语言迁移的双向性是指在语言习得的初期,母语对目的语的正向迁移和语言习得达到高级阶段后目的语对母语的反向迁移,因此对于中国外语学习者的中介语概念也随之而更为细化。如图1所示,在二语习得之前的阶段,母语为汉语方言的学习者(主要是汉语方言区的人)学习现代汉语的标准语——普通话过程中所形成的特定的语言系统。二语习得之后的阶段,母语为汉语中介语的学习者学习英语并不断向目的语英语靠近的过程,是介于学习者的汉语中介语和目的语英语的中间阶段,即英语中介语。因此对于以汉语为母语英语学习者而言,其中介语连续体应包括汉语中介语和英语中介语两种中介语言语。
中介语不仅包括正确的部分也包括错误部分。其源自于语际和语内的语言负迁移造成了中介语的部分错误,语言迁移的双向性更细化了中介语错误的组成部分,在语言习得的初期,母语对目的语的正向负迁移造成了目的语中介语的部分错误,当语言习得达到高级阶段后目的语对母语的反向负迁移同样也会造成错误的母语中介语。长期以来,人们对中介语中学习者的母语(NL),学习者所学的目的语(TL)和学习者的中介语(IL)三者之间的关系认识有些偏误。如Hector Hammerly对三者之间关系的表述。
图3 Hammerly描述NL、IL和TL的关系图
图3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NL与IL和IL与TL的关系,但图中可看出,IL是一个同NL和TL并列共存的独立系统,并不能反映中介语与母语和目标语之间的相关性。司联合曾经指出 “该图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IL的独立性,但是没有表达出NL与TL的相关性,因为世界上任何两种自然语言都是有关联的,只不过关联的程度有大小之分。”并且建议用图4表示三者的关系:
图4 司联合IL与TL和NL的关系图
如图4所示,中介语是NL和TL的交集部分,但是中介语不只是目标语和母语的共有部分。如司联合也指出 “目的语与母语的交集部分只是中介语的一部分,也只是正确的部分”[11],但是图3中并没有表明。况且目的语与母语交集的部分是中介语的正确部分,但是中介语的正确部分不只是母语与目标语的交集部分,如以中国外语学习者的中介语为例,其中介语正确部分除了汉语中介语与目标语英语的交集外,还应该包括母语汉语对目的语英语的正向正迁移而形成的汉语中介语和目的语英语对母语汉语的反向正迁移而形成的汉语中介语。
图5 汉语为母语的英语学习者的中介语模型
如图5所示,图中的三个圆分别代表母语、中介语和目的语三个互相独立却又紧密联系的语言系统。三个圆的交集也就是母语与目的语相交的部分属于中介语中正确内容的一部分,中介语中错误的部分就是中介语与母语和目的语不相交的部分。中介语与母语相交的部分是母语部分的中介语,如语言习得的高级阶段,由于受到语言迁移反向迁移的影响,目的语对母语产生的一些迁移而造成的母语中介语。换而言之,在语言习得的初期阶段,语言学习者的母语迁移至其目标语中而产生的目的语中介语,其正确的部分就是中介语与目的语的交集。中介语的错误部分也包括受语言迁移影响而产生的中介语错误,例如培训迁移导致的错误(如口语表达中,中国的英语学习者总是he和she混淆使用)。
语言学习者的中介语是一个十分复杂的认知心理过程,语言迁移作为中介语产生的重要根源,其丰富性使语言学习者的认知学习过程更为复杂[12],同时语言迁移的双向性也扩大了中介语的内在含义,从而丰富了中介语模型。语言迁移的 “双向性”是二语习得研究的一个新进展,势必会对二语习得中双语研究产生影响,从而加深我们对语言学习的认知心理过程的认识。
[1]Selinker,L.Interlanguage[J].International Review of Applied Linguistics,1972,(10):209-231.
[2]戴炜栋,蔡龙权.中介语的认知发生基础[J].上海师范大学(社会科学版),2001,(4):113-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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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王改燕.通过IP外名词性结构看第二语言习得过程中迁移现象[J].外语教学,2006,(5):40-44.
[9]张京鱼,薛常明.顺向翻译中二语对母语的影响:二语效应[J].外国语言文学,2006,(2):113-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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