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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大学藏汉浮雕与汉画像的象征意义及其观念世界

2014-06-06蔡先金

关键词:画像石浮雕画像

蔡先金

(济南大学,山东济南250022)

济南大学藏汉浮雕与汉画像的象征意义及其观念世界

蔡先金

(济南大学,山东济南250022)

汉画像石是一种具有“纪念碑性”的文化风物,承载着丰富的社会、人文内涵。济南大学珍藏的汉浮雕与汉画像具有重要的价值,羊瑞浮雕象征吉祥、体现人伦、代表祈愿、呈现图腾;鱼画像象征多子多孙,双鱼图领先太极图,白鹭衔鱼图引发性的隐喻;朱雀图、白虎图、青龙图表现出传统的“四灵”或“四象”信仰。汉浮雕与汉画像既是历史文物又是图像文献,既是艺术珍品又是文化遗产,值得后人珍视。

济南大学;汉浮雕;汉画像;象征意义;观念

汉画像石是一种具有“纪念碑性”的文化风物,承载着丰富的历史文化、社会风俗及其人文内涵,在某种程度上堪作《汉书》之补充,无怪有人盛赞汉画像石为“无字的汉书”,乃至吴冠中爽直称汉画像石与汉墓、汉兵马俑为“汉代三绝”。汉画像石为何受到如此高度的推崇?主要是因为汉画像具有图像叙事及其象征性结构,即“从叙事性的表现转换为抽象性的表现”[1](P50)。1986年1月中旬,济南大学西校园内青龙山下曾因建筑施工发现一石室汉墓(当时济南市文物局将其编号为JQM1),墓内有壁画6幅,汉画像石与汉浮雕25块,以及一批随葬品。由于时代之原因,6幅壁画可能已毁灭,随葬品亦不知所终,甚为憾事。这批汉画像石与汉浮雕后散落在大学校园内,适逢文化建设之风日盛,2012年春便搜集到14块残石,现收藏于大学内舜道艺术馆,其中有汉画像与汉浮雕者11帧。2 000年前之遗物弥足珍贵,现有所归,确为一幸事。作为文化载体的汉画像石与汉浮雕,不仅向世人诉说着汉人的故事,而且重要的是从一个角度向今人敞开彼时的一个观念世界,并且期望与当下世界对话。

一、羊瑞浮雕:隐喻的实体

山东汉画像石与汉浮雕存量颇夥,当属中土之冠,十分值得当下关注与研究。现可通过研究济南大学藏这批汉画像石与汉浮雕窥见山东大量汉画像石与汉浮雕之一斑。汉墓室门楣中间雕刻有一羊头高浮雕,雕刻技法古朴,尽显大汉恢弘气象。羊头上有丝带装饰,犹如装扮的舞台角色,精美绝伦,叹为观止。山东汉浮雕为何推崇以羊为创作主题呢?即羊头浮雕代表着何种寓意呢?现可从以下几个方面寻找其答案。

(一)吉祥之象征

羊,古为“六畜”之一,新石器时期已为人类驯养,从几万年前到几千年前的岩画上可观见形态各异之羊形象,透露出人类与羊亲善与和谐之信息,至今仍流传“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之语。至汉代,羊已成为人们信仰中的吉祥物。汉许慎《说文解字》云:“羊,祥也。……孔子曰:‘牛羊之字,以形举也。’”“美,甘也。从羊、大。……美与善同意。”[2](P78)汉瓦当、铜镜中亦多有“大吉羊”字样,《汉元嘉刀铭》云:“宜侯王,大吉羊。”古礼常用羊做牺牲,无论太牢还是少牢,羊不可或缺,“衣以文绣,食以刍菽”(《庄子·列御寇》),或许就是因为羊能传达吉祥、福祉之故,羊遂成为了一种“祯祥”,成为了一种“真实的想象”,人们以写实图像的形态,真实地表现了出来。因此,羊瑞浮雕成为了吉祥、福祉的象征。

(二)人伦之体现

汉人相信羊能体现人伦之美。董仲舒《春秋繁露·执贽》云:“羔有角而不任,设备而不用,类好仁者;执之不鸣,杀之不谛,类死义者;羔食于其母,必跪而受之,类知礼者。故羊之为言犹祥与。”[3](P87)羊成为知仁、知礼、知孝之象征。仁、礼、孝,皆为儒家之纲常。孔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论语·八佾》)《诗经·鄘风·相鼠》云:“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百善孝为先,《孝经》云:“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人之行也。”之后,《增广贤文》云:“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弟子规》云:“羊跪乳,鸦反哺;人之情,孝父母。”既然如此,那么汉人崇尚羊文化也就顺理成章了。

(三)祈愿之符号

禳灾避祸,人之常情。在原始宗教信仰中,人们会借助有灵之物达到祈愿之目的。羊,就充当了这个有灵的角色。《杂五行书》云:“悬羊头门上,除盗贼。”《太平御览》引《新言》云:“初年悬羊头,磔鸡头,以求富余。”“是月草木萌,羊能啮草,鸡啄五谷,故悬二物助阳气。”此羊非彼羊,乃为圣羊;羊头成为了一种含有巨大的原始能量以及超自然力量的神秘的象征,指向了某种似乎是超世间的权威神力的观念,具有极为重要的神圣意义和保护功能。“它们完全是变形了的、风格化的、幻想的、可怖的动物形象。它们呈现给你的感受是一种神秘的威力和狞厉的美。”“恰到好处地体现了一种无限的、原始的、还不能用概念语言来表达的原始宗教的情感、观念和理想,配上那沉着、坚实、稳定的器物造型,极为成功地反映了‘有虔秉鉞,如火烈烈’(《诗·商颂》)那进入文明时代所必经的血与火的野蛮时代。”[4](P42-43)

无独有偶,西方亦有此种相似之说法,古代以色列人在埃及囚为奴隶,上帝为惩罚法老,要在正月十四日夜里击杀埃及地所有头生的,以色列人为得幸免,便宰杀一只羔羊,将血涂在门楣上,那灭命者一见此血,便越门而去。以色列人为纪念上帝藉羔羊代死被救赎出埃及之恩,定此日为逾越节(《圣经·出埃及记》)。民间还有“三羊开泰”之说,此何意也?《史记·孔子世家》曰:“眼如望羊。”《释名·释姿容》曰:“望羊,羊,阳也。吉阳气在上,举头高,似若望之然也。”“三羊”乃取“三阳”之谐音,《宋史·乐志》云:“三阳交泰,日新惟艮。”明代张居正的《张文忠集·十三贺元旦表二》云:“兹者,当三阳开泰之候,正万物出震之时。”何谓三阳?从《易》角度看,阳爻称九,合“初九、九二、九三”三者为三阳,而正月为泰卦,三阳生于下,故三阳意为冬去春来,阴阳消长,万物复苏。由此看来,羊已经成为汉人心目中的祈愿之符号矣。

(四)图腾之孑遗

图腾(totem)是原始人群体的亲属、祖先、保护神的标志和象征,是人类历史上最早的一种文化现象。山东区域汉墓出土了大量的羊浮雕,而且大都置于墓门楣之上,辉煌显赫。除了礼俗之外,重要的是与一个族群的图腾文化关联,即齐国之始封主姜姓的羌族图腾为羊。《史记·周本纪》载:“封尚父于营丘,曰齐。”尚父,本姓姜,其祖在“虞夏之际封于吕”,“从其封姓,故曰吕尚”(《史记·齐太公世家》)。闻一多云:“齐姜姓,四岳之后,春秋有姜戎,自称亦四岳之后,看来齐与姜戎本是同种。……周与羌族世为婚姻,弃母姜嫄,太王娶太姜,武王娶邑姜,皆羌族女。参与牧野之战的‘西土之人’中羌,大概就是武王的外家,而太公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君长。”[5](P129)姜姓,为古西戎之一支,“姜”“羌”二字古相通,《说文解字》云:“羌,西戎。牧羊也。”[2](P78)羊,既然为齐国始祖之图腾,理所当然地会受到齐国领地人们的崇拜,因为图腾具有保护本族群繁衍生息之力量。

综上所述,山东地区汉墓中羊瑞浮雕的广泛出现就不是一种偶然的现象,而是有其文化蕴涵的。羊瑞浮雕既是一座图腾纪念碑,也是一个永恒的文化符号,具有多重意蕴,象征着吉祥,体现着人伦,寄托着族群之情感与期许。

二、画像解读:有意义的世界

汉画像的审美主旨表现为从幻想到现实的转型,是神秘文化与世俗生活的统一,其中的各种动物以及想象的神兽形象,可能皆为万物有灵信仰的表现,反映出当时的民俗与民风,既富有具象的艺术效果,也蕴含抽象的意义。

(一)鱼画像

1.鱼纹图。汉画像中的鱼纹图渊源久远,从仰韶文化的彩陶纹到马家窑文化彩陶纹,无论是具象的还是抽象的,鱼纹是普遍存在的。这充分说明远古时期的人们都愿意创作鱼的图像,也许这与渔猎文化有关,也许更有深层的寓意。那么,鱼画像对于智慧的汉代先民来说,到底富有何种意义呢?

山东地处海岱文化圈,渔猎经济相对比较发达,鱼当然就成为当时人们的重要产品,既象征着人们所喜爱的美味佳肴,也暗示了生活的富裕。《诗经·小雅·无羊》云:“牧人乃梦,众维鱼矣,旐维旟矣;大人占之:众维鱼矣,实维丰年。”至今的人们还悬挂鱼的图像,隐喻“年年有余”的祝愿。鱼,成为了吉祥物。嘉祥武氏祠汉画像石有铭文曰:“白鱼,武王渡孟津,入于王舟。”鱼跃入王舟,意味着天降祥瑞。另,嘉祥“比目鱼”图题记:“比目鱼,王者德及幽隐则见。”[1](P36)

在古人原始宗教世界中,阴间为黄泉,如《左传·隐公元年》载:“遂寘姜氏于城颍,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黄泉为水,水则生鱼。鱼,还可能肩负着沟通阴阳之间的使命。因此,鱼,也就成为了重要的祭祀用品,以享鬼神,以祈降福后代。

鱼多卵子,象征旺盛的生殖力。人类的生产主要包括两种生产:一种是物质生产,一种是人类自身的生产。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第一版序言里指出,作为“历史中的决定性因素”的人类“生产”有两种:“一方面是生活资料即食物、衣服、住房以及为此所必需的工具的生产;另一方面是人类自身的生产。”[6](P2)汉代人同样期待像鱼一样多子多孙、人丁兴旺,即“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至于器物上所绘鱼纹图之义亦可解读为吉金彝器上所铸“子子孙孙永宝用”之语。闻一多研究过作为隐语的“鱼”富有“生殖力”的内涵,不但中国古人具有崇拜鱼神的风俗,而且古代埃及、西亚以及希腊等民族亦然。[5](P98-116)汉画像中,双鱼图频频出现,繁衍之义存焉。由此看来,鱼纹图不仅仅具有审美的价值,而且包含着许多社会文化的意蕴。

2.双鱼图。传宋时道人陈抟首绘太极图,后传播开来,为世人所崇尚。但无人考究其源,只是延用而已。而今太极图既蕴涵着深奥之易学哲理,又具有令人折服之美感。倘若从符号学角度审视太极图,太极图简直可谓是东方族群之图腾,乃至为大韩国之国旗图案。太极图之形式构成或可谓之视觉表像为双鱼图,此并非设计者之神来之笔,亦非偶然之灵感,而是东方历史文化积淀之衍生物。何谓如此?鱼文化遍及华夏大地,仰韶彩陶鱼游了七千年。华夏族历来追求和合共生,世界方可充满生机与活力,绵延不断。而今,青龙山汉画像石出土之质朴型“双鱼图”,双鱼相濡以沫,和谐共生,寓意深刻,是鱼而非鱼,是图而非图,是也而非也。由此是否可以推断,青龙山之双鱼图乃是太极图之鼻祖?或谓太极图之“原型”?倘若如此,太极图形式构成之奥秘原来就深埋在东方族群之文化观念之中,存活在汉人之精神世界里。当年刻工,思绪万千,观石情满于石,构图止乎规矩,刻出了东方世界之观念,展示了华夏民族之精神,表现了汉人之风物文化。时代潮流,汩汩滔滔,顺势则昌。河有鱼乎?勿需问矣!看双鱼游动。河出图乎?期待时矣!阅尽太极而知。孔子在川上,叹逝者如斯,空余悲切;诗人临河广,纵一苇杭之,直抵彼岸。

3.白鹭衔鱼图。夫观白鹭衔鱼图,栩栩如生,白鹭冠后之翎毛,犹如王冠之绶带,尽显王者之风。鱼儿任天命法则,一副生命循环图景。整幅构图富有动感,鱼儿显得硕大,而白鹭稍显精干。青龙山旁的汉墓出土如此白鹭图,说明那时该地就已是白鹭栖息地,至今青龙山麓每年还有成千上万只白鹭栖息于此,衔鱼翱翔,成为都市中一道亮丽的风景。难道这仅是表现现实生活中一小场景而已?倘若不是,那该图意蕴如何?寄托着当时人们何种愿景?此乃需要稍作一番探究之工夫。

在生殖崇拜的远古世界,鸟衔鱼是一种典型的意象图。河南临汝庙底沟类型彩陶“鹳鱼石斧图”中绘有一鹳衔鱼的图像。陕西宝鸡北首领出土一件彩陶壶,绘一只长喙有翎水鸟衔一鱼尾部。《诗经·陈风·衡门》道出了其中的隐义:“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取妻,必宋之子?”《汉乐府·江南》唱到:“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闻一多认为“说鱼与莲戏,实等于说男与女戏”[5](P101)。至此,我们或许可以解开白鹭衔鱼图中蕴含的性隐喻的文化密码,或许可以更加深刻地理解汉画像的原本意涵。

(二)朱雀图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空中与水里的动物在万物有灵的古人心中都有可能产生崇拜性情结,若精灵,若神物。古人留下了许多飞鸟的视觉形象,浙江余姚河姆渡文化遗址出土一象牙碟形器,用线刻出相对两只鸟;四川省成都金沙遗址出土一“太阳鸟”雕像;陕西华县庙底沟类型的彩陶盆绘有鸟纹。东夷部落包括太昊、少昊、帝俊、帝喾、帝舜、殷商等,大多信奉鸟图腾。太昊、少昊部落本为风姓,学者公认实即凤姓,表明两部落以凤为图腾。且部落氏族和官职的名称均带鸟字,明显具有鸟图腾的残迹。东夷族大神帝俊、帝喾、帝舜相传为“鸟首人身”,文献中他们的出现往往有凤鸟相随。如《竹书纪年·帝喾》载:“(帝喾)代高阳氏,王天下,使鼓人拊鞞鼓,击钟磬,凤凰鼓翼而舞。”伯益,“综声于鸟语”。皋陶,“鸟喙”。史籍中玄鸟生商和简狄吞鸟卵而生商始祖契的记载,更确定商族以鸟为图腾。《诗经·商颂》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左传·昭公十七年》记载郯子曰:“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朱雀是传说中的神鸟,可能是东土族群太阳崇拜与鸟崇拜混合的结果,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四灵”之一,又是“四象”之一,为二十八宿的南方七宿(井、贵、柳、星、张、翼、轸)的总称。根据五行学说,其位于南方,属火,色赤。《梦溪笔谈》卷七:“四方取象,苍龙、白虎、朱雀、龟蛇。唯朱雀莫知何物,但鸟谓朱者,羽族赤而翔上,集必附木,此火之象也。谓之长离……或云,鸟即凤也。”《吴子·治兵》云:“必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招摇在上,从事于下。”至于其形象,《道门通教必用集》卷七云:“南方朱崔,从禽之长,丹穴化生,碧雷流响,奇彩五色,神仪六象,来导吾前。”

(三)白虎图

虎素来称为兽中之王,为先民所崇拜。河南濮阳西水坡45号仰韶文化(公元前4500年)墓葬墓主旁出土有蚌塑龙虎,新石器时代良渚文化中的玉琮的兽面和殷商青铜器上的兽面都与虎的形象相似。春秋战国时期,宠龙尚虎,已蔚成风气。虎符,盛行于战国、秦、汉,表现了虎威,象征着重权。白虎为四灵之一,为二十八宿的西方七宿(奎、娄、胃、昂、毕、觜、参)的总称,西方在五行中属金,色白。武梁祠汉画像祥瑞图“白虎”题记:“白虎,王者不暴虐,则白虎仁不害人。”[1](P36)白虎具有避邪、禳灾、祈丰及惩恶扬善等多种神力,如在公堂中左右堂柱上绘有青龙白虎,以其镇压邪灵。《风俗通义·祀典·画虎》云:“虎者,阳物,百兽之长也,能执搏挫锐,噬食鬼魅。”[7](P58)至于其形象,《道门通教必用集》卷七云:“西方自虎上应觜宿,英英素质,肃肃清音,威摄禽兽,啸动山林,来立吾右。”

(四)青龙图

《易·乾·文言》载:“云从龙,风从虎。”龙为传说中的神物,汉时龙并未为帝王所专用,龙的图像随处可见,表示祥瑞的意蕴。古人幻想灵魂不灭,长沙弹子库一号墓出土的人物御龙帛画,是被公认的墓主御龙升仙图景。河南洛阳出土的卜千秋汉壁画墓,绘有“卜千秋夫妇乘御龙凤升天”的内容。山东费县潘家疃汉墓出土的画像石上有“龙车升仙图”,刻画有云气缭绕的轩车,车上有二人乘坐,车前有三条龙驾御左行。汉代长安城建筑遗址分别在东门和西门出土有青龙、白虎的瓦当,其意义则是表示地上的东西方位。《三辅黄图·未央宫》卷三载:“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8](P190)我国古代典籍中,对“龙”的记载使人感到上古传说之龙,既神秘莫测,又能通天达地,可谓是万能之神。《说文》载:“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

三、价值重估:有意味的形式

汉画像石中物象的写实性、象征性和隐喻性展现出汉文化的博大精深,“图千载之洪宪,定吉兆于天府”[9](P59),令人思接千载,视通万里,值得思考与玩味。

(一)历史文物

汉画像石作为历史文物,毫无疑义。从时间价值上衡量,汉画像石历时可用千年作为计时单位。只要我们不背叛过去,那么我们肯定珍视汉画像石的历史特性。只要我们懂得文化的意义,那么我们也就肯定关注汉画像石的文物属性。历史具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影响着当下的一切。我们当下无论如何都是历史的一种延续,即有什么样的历史就可能有什么样的当下。人可以藐视历史,但是人不能超脱历史,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历史地存在。一个人看得过去有多远,就等于看得未来有多远。面对二千年之前的汉画像石,我们不能错过目睹的机会,更不能视之若敝屣,倘若有不恭之心,那真的就愧对祖先了。

(二)图像文献

汉画像是一种重要的图像文献,记载着古人的知识信息。我们常常视古代有文字的载体为古典文献,其实汉画像同样可以起到文献的作用,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超越文字文献。《楚辞·天问》是屈原看了庙宇中的图像所作。《孔子家语·观周》云:“孔子观乎明堂,睹四门墉有尧、舜之容,桀、纣之象,而各有善恶之状、兴废之诫焉。又有周公相成王,抱之负斧扆南面以朝诸侯之图焉。孔子徘徊而望之。”其实,古人通过图画进行神话或生活“叙事”已经司空见惯,传达着创作的主题,显得生动活泼,无论“阅读者”识字与否都不影响对于图像内容的理解。

(三)艺术珍品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艺术。汉画像是汉人创作的艺术珍品,吉光片羽定将十分珍贵。汉画像是以石头为载体的一种绘画创作,由于创作工具的局限性,表现出一种特殊的风格与样式,犹如后世的版画,但又不是版画。汉画像石本身可供欣赏,尤其难得的是画像拓片,同样弥足珍贵,在装帧之后还可以悬挂起来欣赏。创作汉画像的艺术家们表现出超常的智慧与旺盛的艺术创作力,其艺术高度令后人难以企及,只能叹为观止。

(四)文化遗产

汉画像石是一份难得的文化遗产,值得后人珍藏与弘扬。珍藏的是先人的财富,弘扬的是大汉的精神。具有上下五千年历史的华夏民族为这个世界留下了众多的文化遗产,我们很幸运地拥有这些财富,足以令其他民族的人们欣羡不已。我们需要的是一双慧眼去发现这些遗产的价值与意义,并以正确的态度去面对这些遗产,以顽强的意志去保护与研究这些遗产。拉封丹在寓言诗《农夫和他的孩子们》中曾说:“千万不要卖掉祖先留下的遗产,因为财富蕴藏其间。”①转引自蔡先金:《大学经纬》,青岛:中国海洋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57页。

[1][美]巫鸿.郑岩,译.武梁祠解读[M]//范景中,曹意强.美术史与观念史.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

[2][汉]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3.

[3]董仲舒.春秋繁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4]李泽厚.美的历程[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4.

[5]闻一多.神话与诗[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

[6][德]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M]//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7][汉]应劭.风俗通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8]何清谷.三辅黄图校注[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6.

[9]洪适.隶释·隶续[M].北京:中华书局,1985.

责任编辑:贾岩

附录:青龙山汉画像石及拓片

K234;K879

A

1671-3842(2014)06-0047-06

10.3969/j.issn.1671-3842.2014.06.08

2014-06-18

蔡先金(1965—),男,江苏宿迁人,副校长,教授,历史学博士,主要从事先秦史、先秦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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