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家查尔斯·兰姆作品中的幽默
2014-05-30姜焕文
摘要:英国著名作家查尔斯·兰姆最出色的散文作品《伊利亚随笔》中贯穿着一种别人无从模仿的幽默感。兰姆是一位冷静超远的旁观者,他的幽默透射着他丰厚的人道主义同情心和智者的宽阔胸怀。兰姆的幽默是由欢笑和同情相混合而产生的,潜伏着个人的不幸和辛酸,其文章活灵活现、至情至性,作者一颗苦心让人感慨。
关键词:查尔斯·兰姆 幽默 眼泪 微笑
引言
英国著名散文家查尔斯·兰姆(Charles Lamb,1775―1834)最出色的作品《伊利亚随笔》堪称十九世纪英国文学的瑰宝。在这些随笔中,兰姆以“伊利亚”为笔名,从日常作息、家长里短切入,将平生感念娓娓道来;随笔主题既与兰姆本人的独特经历水乳交融,又浸淫于广阔深挚的人道主义氛围;文风含蓄迂回之余,亦不失情真意切,纤毫毕现地展示了英式随笔的至高境界。兰姆生活在近两百年前,人们今天所以还提到他,是因为他的文笔实在称得上深得散文之妙境,他那恬静、幽默、文雅的风格令中外的许多读者为之倾倒。
一、散文家查尔斯·兰姆
兰姆出身低微,父母长期受雇于伦敦一律师。兰姆以15岁之稚龄进入社会谋生,先在南海公司做出纳,后入东印度公司做会计,终其一生在漫长繁重单调乏味的会计生涯中度过,直到退休,前后达36年之久。兰姆小时候常到外祖母为人管家的乡下田庄去住,认识了一个名叫安妮·西蒙斯的小姑娘,青梅竹马,产生了感情。但在他20岁时,安妮却与一个当铺老板结婚。次年,兰姆的家里发生一件大祸:他的姐姐玛利因日夜赶做针线活贴补家用,过度劳累,发了疯病,竟拿小刀刺死了自己的母亲。这件事决定了兰姆一辈子的生活道路。为了赡养老父亲、看护时有反复的姐姐,他把沉重的家庭负担完全挑在自己身上,过着清寒寂寞的生活。
生命的不公狠狠地在兰姆身上上演,他却无一句抱怨。文章中满是风雅幽默、调侃玩笑和悠然自得,时时散发着失意者的巨大光芒。他的文章写得文白交错、迂回曲折而又跌宕多姿、妙趣横生——这是由他那不幸遭遇所形成的性格、以及他那博览群书所养成的“杂学”所决定的。或写他做小职员的辛苦生涯,或写他忙中偷闲的小小乐趣,或漫谈他读过的书、念过的诗、看过的戏、认识的演员,或写伦敦的街景市情,还写乞丐、扫烟囱的穷孩子等。他的笔法是叙事、抒情、议论互相穿插,使用的语言是白话之中夹点文言,情调是亦庄亦谐、寓庄于谐,在谐谑之中暗含着个人的辛酸。他的风格像是突破了重重障碍、从大石下弯弯曲曲发芽生长、终于开放的一朵奇花。
二、兰姆的散文写作中的幽默
兰姆的随笔写作,是把个人的不幸升华为美妙的散文作品。他常常板着面孔说笑话。两集《伊利亚随笔》中贯串着一种别人无从模仿的幽默感。在兰姆笔下,幽默虽与讽刺极近,却不以讽刺为目的。一般来讲,讽刺每趋于酸腐,而去其酸辣达到冲淡心境,便成幽默。比如他把世界上的治人者与治于人者形象地称为:索借人和放借人。他谈论这两种人说:“前者享有无穷无尽的优势,我决定称之为伟大的种族,由形体、行止和某些至高至上的本色而显得卓而不群;后者则生来卑微,‘他只配作同侪之仆了。这类人外相带着瘦削干瘪、疑神疑鬼的神色,与另一类人心胸开放、值得信赖、慷慨大方的风格形成鲜明的对照。”(《两类人》) 也正是在這种“不幸”与“超脱”之中,我们寻找到兰姆心灵的真谛:那种深厚的对于人世间的温情。就这样,兰姆把痛苦也变成了一种美的意味。
兰姆的随笔中还有一种善意的调侃幽默。对于善良人的某些缺点或者困境,或者寻常事件中的某些矛盾,兰姆常常采取调侃的笔调,勾画出其中的戏剧性。譬如在谈到有些真正的读书人喜欢借书时他说:“那就是康贝巴区在他信奉的这样一套理论的支撑下给抽走的,我得承认这套理论与其说要受我批驳不如说更易于让我遭难,其论曰:书(例如我的《波纳温图里文存》)之为财产,其产权也,与索取者之理解、鉴赏恰成正比。”一位智者的狡辩与另一位智者的充分理解,相形之下,达成两重幽默性的戏剧效果。兰姆喜欢在行文中时时冒出一些俏皮话,来引出对某人某事的独特见解。如《牛津度假记》中,当他提及一位好学的朋友乔治时,笑话他由于“长时间专心致志,钻研不辍,他几乎也变成了一部书,他站在古旧的书架旁边,也像一本书,静谧安稳。我非常想把他用俄罗斯革装订一新,再给他寻一处摆放位置。”
相对于嘲笑他人,兰姆更善自嘲,即使如生病这样常见的俗事,兰姆也会说出不同寻常的弦外之音来,一场大病尚未痊愈的时候,他得出的结论竟然是“生病意味着享有君王式的专权。别人服侍他脚步轻盈,手法温柔,几乎仅用眼睛——待他略有好转,则同是那些仆从,他们的姿态漫不经心,出入不合章法(把门甩出响声或干脆让它们敞开着),前后两者作比——你会承认,把你从病床(让我说,我宁愿称之为王位)移到康复期的扶手圈椅,等于从至尊至贵跌落到罢黜爵位”(《大病初愈》)。轻松俏皮的话语揭示的却是典型的社会心态——人的恻隐之心也要受到一定的环境条件的催助,当这种条件一旦失去,人情冷暖也许会发生戏剧性的变化,这种幽默乃是一颗善良的心所发出的自嘲又无奈的微笑。正因为这种智性的消解,苦难在兰姆面前不再是难以跨越的天堑,他像一只俯瞰尘世的苍鹰,翅膀掠过现实的苦水,姿态却朝向无垠的碧空。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超越——拨开沉重的黑幕,让生活的霞光照射在那些无望的人们的脸上,从而激起生活的勇气。他的亦庄亦谐,亦雅亦俗,对在冷峻与严肃的伦理框架中生活得太久的人,无疑会发挥一种调剂的功能,并且持续不衰。
日常生活中有多少人,因为执着于外在的世界,反而丢掉了自己,在兰姆的笔下,他自己是一个疏离于世界的人。正是这种距离,带给他一种别样的视角,使其得以静观人生,从而得出不少有趣且有益的结论。他谈卖弄:“但实际上一个人知识非常贫乏也可以应付自如,且很少露馅,人群混杂在一起,每个人都在随时预备着卖弄自己的学问,而不是绞尽脑汁,显摆你的知识获得量。”(《教书先生今昔》)读这样的句子,当我们透过兰姆的笔触,得以洞见生活中的荒谬与明亮时,不由得为其智慧而心动。其缘由盖因兰姆能看穿世事,内心有所喜悦,用轻快笔调写出,无所挂碍,不作滥调,不忸怩作学究丑态,不求达官显贵之喜誉,不博凡夫俗子之欢心,自然幽默。
兰姆不是一个咀嚼艰难、到处散发忧伤和悲戚的种子的作家,他的发达充盈的智慧帮助他成功地超越了这些苦难,他以一种超凡的平常心回视着自己的遭遇和人世的万事万物。他说:“我练成了一种习惯,不把外界事物看重——对这盲目的现在不满意,我努力去采取一种宽大的胸怀,这种胸怀支持我的精神。”兰姆七岁进基督慈幼学院,接受古典教育,他的学业一直名列前茅,但十四岁毕业时却因口吃未能如愿被保送入剑桥,成为他的终生遗憾。他在《假日牛津》里写道:“对于像我这样一个少小时代即被剥夺了走进学问的殿堂府第、尽享美妙的学养机会的人,能在牛津或剑桥悠然自得……需要姿态谦恭的时候,我可以像一个减费生或校役生,当虚荣心发作,我可以趾高气扬,派头像自费上学的贵族子弟,该严肃认真的时候,我一如既往攻修文学硕士学位。实话实说,我认为我没有哪一点不像一个可敬可爱的大学人。”这样,作家就站在一个高于现实世界的高度上,俯察并容纳了浮动的人世间,让那些令人抑郁寡欢或者愤怒万端的事情转向了轻松和平静,转向了作家嘴边的一个轻浅的微笑。这样的幽默真正具备了心念善良、心境深远的韵味。
综上所述,兰姆是一位冷静超远的旁观者,常于笑中带泪,泪中带笑。其文清淡自然,不似滑稽之炫奇斗胜,亦不似讽刺之机警巧辩,在婉约、豪放之间得其自然。使读者于一段之中,指不出哪一句引人发笑,只是读下去心灵启悟,胸怀舒适而已。那些站在街头看书的人,也吸引了兰姆的注意力,“可怜的人们没有足够的资金买书或租书,就从开放的书摊上偷来一点学问——书老板瞪着苛责的眼睛,一直向他们倾泄着忌愤的目光,思量着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把书放下。他们则机智地与老板周旋,读一页是一页,时刻在预计着老板什么时候会横插进其禁令,但又无法抵挡纵情恣意读书的满足,他们是在‘攫取一种担惊受怕的喜悦。”(《读书漫谈》)真正能把泪水化作微笑的人并不多见,而能通过平常琐事发表微言大意的人也是寥若晨星,蘭姆却是能将二者结合在一起的圣手,这使他比一般作家更多了几分魅力。在兰姆幽默的笔下,我们感到了他的一颗宽容高贵的怜悯之心。
兰姆的幽默透射着他丰厚的人道主义同情心和智者的宽阔胸怀,是个人心灵的体现。生活的苦难给了兰姆宽广的胸怀和善良的心。兰姆有着人道主义精神,自己的不幸并没有使他冷眼旁观世界,他反而更能够体会别人的痛苦。他同情那些生活在苦难之中的弱小者,他毫不隐瞒自己对他们的尊敬和钦佩。兰姆对这些弱势群体给予了关爱,是一个把苦难上升到幽默的智者。他对待人生的态度有点我国老庄学说的味道。苦中作乐的人生观念使他多了几分潇洒和达观,也使得他的作品呈现出幽默和辛酸并织的风格,这比那些直接抒发的情感或抨击显得更为深刻有力。兰姆经历的贫民世界的生活和饱受苦抑的心灵使他对过去、现实充满了一种悲凉的观照,充盈的智慧照耀他穿越这些人生苦役,以含泪的微笑对待那种辛酸,以幽惋明切的嘲讽看待那形形种种的不平。这就是兰姆的幽默。语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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