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从“以海为田”到“以海为途”
——中华海洋文化之思

2014-05-03

中国三峡 2014年11期
关键词:航海大海海洋

从“以海为田”到“以海为途”
——中华海洋文化之思

文/靳怀堾 编辑/吴冠宇

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将越来越多地依赖于海洋,中国的未来将与海洋息息相关且日趋紧密。除了立足于曾经创造辉煌文明的广袤大陆外,我们更要依赖于蓝色国土——海洋,因为那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宝藏。

青岛海域景观。 摄影/王绪波

中华民族栖息的地理环境位于地球上最广阔的大陆——亚欧大陆东侧,其东南濒临世界最浩瀚的大洋——太平洋,北部、西北部深居亚欧大陆中心,是一个左高原右大海的“大陆海岸型”国度。在这样一个负陆面海、陆海兼备的地域里,中华民族很早就和海洋打交道,开发海洋资源,开辟海洋通道。但由于浩瀚的太平洋难以征服,加之大陆物产丰饶,祖先扬帆大海的动力一直不足,故从观念和行动上一直没有真正超越土地的限制而走向大海。中华文明生长发育的根基在陆地,“以农为本”的思想是中华文明的主要基调,由农耕生产方式而生成的中华传统文化是典型的“河流-大陆型”性格,海洋文化则是大河文化的依附和补充。

地理环境对中华海洋文化的影响

地理环境是人类从事社会生产不可脱离的空间和物质-能量前提,是物质资料生产过程中不可缺少的条件。地理环境的差异性和自然资源的多样性是人类分工的自然基础,它造成各地域、各民族物质生产方式的不同类型。文化的区域性特征与地理环境的差别存在着密切联系。例如,河流-农业文明的稳定持重,与江河造就两岸居民农耕生活的稳定性有关;草原-游牧文明的粗犷剽悍、惯于掠夺,与来自草原变化多端的气候和“射生饮血”的游牧生活方式有关;海洋-商业文明的外向开拓精神,则与大海为海洋民族提供的扬帆异域、纵横驰骋的条件有关(冯天瑜等《中华文化史》)。

早在两千年前的战国时代,华夏先民就对自己生存的地理空间进行了这样的概括:“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尚书·禹贡》)《史记》则这样描述了一统天下的大秦帝国的领地:“地东至海暨朝鲜,西至临洮、羌中,南至北向户,北据河为塞,并阴山至辽东。”不论《禹贡》还是《史记》,都明确地表明了中华一面向海、一面为大陆的基本地理特征。

坐着游艇海面游览,体验海的气息。 摄影/杨舒然

在中华民族的主要聚居地——黄淮海流域和长江流域的北方是蒙古高原,那里是难以跨跃的千里戈壁,戈壁滩以北,则是茂密的西伯利亚原始森林,再往北则是北极冰原。北路交通充满了重重阻碍。西北方,以祁连山下的河西走廊为起点,往西是极其广袤而荒凉的茫茫沙漠,大漠南北更有天山、阿尔泰山、昆仑山等雪峰横亘。可见,中国通往西方的陆路交通是何等艰险。尽管古人以极大的智慧和勇气开辟出了西域丝路,并一度成为古代亚洲与欧洲、东亚及南亚次大陆之间交流的通道,但行路之难,难于上青天!至于西南,则耸立着地球上最高大、最险峻的青藏高原。这片被称为“世界屋脊”的高原,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全世界14座8000米以上的高峰,有8座矗立在那里。就陆路来说,北、西北、西南三面都是难以通过的。再看中国的东面,是世界最大的海洋——太平洋,对于古人来说,太平洋浩瀚无际,波涛汹涌,凶险异常,同样是难以征服的障壁。而且,东亚大陆呈比较规则的椭圆形板块,海洋未能深入陆地腹地,除纵深程度较浅的渤海外,基本上没有内海切割,这就形成了十分辽阔的远离海洋的区域,同样是一条不可逾越的畏途。

上述地理环境,造成了中华文化与外部世界相对隔绝的状态,从而也造就了中华文明具有内向、稳定型的特征。而养育中华民族的大陆,地域广大,腹里纵深,地形、地貌、气候条件繁复多样,物产资源丰富,形成了一种恢弘的地理环境空间,这是世界其它文明发祥地所不能比拟的。加之中国大部分处于北半球的温带-暖温带,非常适合农业生产,这为古老的中华农业文明得以滋生和发达提供了先决条件。中华文明最重要的发祥地黄河流域,由黄土高原和冲积平原组成,土地肥沃,自然生态环境良好,华夏先民在这里狩猎、放牧,进而发展农耕业,奠定了文明的根基。与此同时,中华文明的策源地不仅仅限于黄河流域,长江流域、海河流域、淮河流域乃至辽河流域以及西南的崇山峻岭间也同样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命运为中华民族安排了这样一个广阔的生存空间,在这种地理条件下,中华民族便把绝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在土地之上,依靠广袤的陆地和千万条河流的滋养哺育,在此生存和发展,并形成了以农耕为主要生产方式的大河文明。

地理环境造就了中华民族以农耕为主的物质生产方式,在农耕社会里,中国人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脚下的陆地以及陆地上滋养他们的江河。农业文明的特点带来相对稳定的生活方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男耕女织,世代相传。穷年累月“早出暮归,强乎耕稼树艺”(《墨子·非命下》)的单调而又稳定的农耕生活,使依附在土地上的农人无以产生强烈的创新和开拓欲望,故而发展了保守与追求稳定与平的心态与性格特征。

历代对海洋的开发利用,不过是为了获取农业生产不足之补充。中国历代统治者一贯坚持“以农立国”的政策,对工商等所谓“本末倒置”的行为实行打击和排斥的政策;至于海上航行和商贸往来,相对农耕之事而言,不过是末节而已。再就中国航海者本身而言,他们不像西方海洋民族那样以职业航海者居多,而是身兼农民与水手的双重身份,把生活的场所从陆地变到流动的海上,但终究难以摆脱农业文明熏染下的农民本色。正如有学者所指出的那样:“中国的文化中心在黄河流域,在无求于海洋的情况下,这里的农业文明已高度发展,并且登上了世界文化的高峰。而与此同时,黄河流域下游地区沿海的泥质海岸太过于平直,不利于航海,二者结合,使我们的先民对海洋的价值常常看得无足轻重。”(《人文中国》)中华文明的发展逻辑从内部限制了中国向海洋的发展。尽管如此,中国古代人民对海洋的开发利用仍然走过了一段相当辉煌的历史。

香港海域大澳鱼乡。 摄影/杨舒然

青岛海域海上作业的渔民。 摄影/王绪波

中国古代对海洋的开发利用

考古表明,早在旧石器时代,中国沿海地区就已有了人类活动的足迹,以“贝丘人”为例,主要在海滩上以拣拾小型水生动物为生。晚期时以渔猎为生的先民开始利用原始的航行工具与海洋打交道。新石器时代的先民已懂得“木浮于水上”的道理,并用“石斧与火”制造出了最早的船舶——独木舟。随着船的出现和捕捞工具的进步,近海渔业有了较快的发展,海洋采集和捕捞活动成为沿海地区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

而据史料记载,先秦时期“齐景公游于海上而乐之,六月不归”(《说苑·正谏》);周初姜太公封于齐地,其地“地负海舄卤,少五谷而人民寡,(太公)乃劝以女工之业,通鱼盐之利,而人物辐凑”(《汉书·地理志下》)。从中可见航海活动与先民生活的联系逐趋紧密。至春秋战国时期,航海不但被应用于大规模运输,还应用于海上作战。濒海的北方齐、燕和南方的吴、越等国,不但广收鱼盐之利,还大造战船,在近海海面逞强争霸,战事不断。

过洋牵星图,明代茅无仪《武备志》中《郑和航海图》牵星图之一。牵星图中绘三桅三帆海船一艘,四周注明船队航海时舟师所使用的诸星象之位置。右上角标明“忽鲁谟斯回古里国过洋牵星图”,指郑和船队行驶由波斯湾忽鲁谟斯(荷莫兹海峡基什姆岛)回印度古里国(卡利刻特)的航线。摄影/文化传播/FOTOE

明朝皇帝派遣郑和下西洋敕造的福船。船体高大如楼,底尖上阔,艏艉高高翘起,艏尖艉方,两侧有护板,体现了当时中国的造船业遥遥领先世界。 摄影/文化传播/FOTOE

《郑和出海》,出自明刊本《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 摄影/文化传播/FOTOE

至秦汉,多民族中央集权统一国家的诞生促使生产力发展,也使造船和航海技术得到了极大的提高。船只规模的大型化、先进航向控制技术——尾舵的出现以及对海上季风规律认识的加深,标志着古代航海事业进入了蓬勃发展时期。据《史记·淮南衡山列传》,方士徐福受秦始皇所遣,率“男女三千人,资之以五谷种种百工而行”,出海寻找长生不老之仙药。由此可见航行规模已如此庞大。西汉时,远洋船队已驶出马六甲海峡到达印度半岛南端,开通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条通往印度的远洋航线——“海上丝绸之路”。

魏晋南北朝时,由于政局动荡,战乱不已,这一时期的航海事业从总体上说处于相对徘徊阶段,但仍有重大突破。如三国东吴的大将卫温、诸葛直曾率“甲士万人”的舰队“远规夷州”(今台湾),“军行经岁”(围着夷州巡弋一年)。

隋唐五代时,中国与渤海国、朝鲜、日本等国家和地区的交往非常频繁,开辟了西北太平洋堪察加半岛与库页岛的航线以及横跨东海的中日南路航线;在南洋与印度洋航路上,“海上丝绸之路”十分活跃,航迹不但遍及东南亚、南亚、阿拉伯湾与波斯湾沿岸,并延伸至红海与东非海岸,形成了直接沟通亚非两洲长达万余海里的远洋航线。此期船舶坚固精良,载重吨位大,工艺技术先进,无论近海或远洋航行,均独步于世界。唐代中后期起,出现了专门管理海外航运贸易的机构,航海的经济价值得到高度重视。而胶州、广州、泉州及扬州等地成为了名扬中外的滨海贸易港口。

中国航海至宋元时达到全盛时期。以罗盘导航、天文定位与航迹推算为标志,比西方早二三个世纪进入“定量航海”(即可以根据海洋季风、水文形态来把握航行的时间、方向)阶段。此期与世界各国的经贸往来达到了空前的规模和水平。据元代大航海家汪大渊《岛夷志略》载,元时中国已与120多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海上贸易往来关系。在航海贸易大发展的基础上,国内各主要海港也得到了较大发展,特别是著名的刺桐港——福建泉州港,已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国际贸易港之一。

明初郑和下西洋时代,是中国航海的顶峰时期。永乐、宣德年间,明王朝出于维护自身统治、扩大国际影响、满足物质享受等方面的需要,举全国之力,先后派郑和率领当时世界上最庞大的远洋船队七下西洋。郑和七下西洋堪称世界航海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宏勋伟绩。他所率的远洋船队规模之大,“宝船”之巨,航迹之广,航技之高,都是当时举世无匹的。船队最大规模时有船200多艘,最小时也达62艘;其中宝船树9桅,张12帆,长约152米,宽约62米。七次航行中,前三次抵达印度半岛西南海岸,后四次远及波斯湾和非洲东海岸,客观上大大增加了中国人对印度洋沿岸的认识,开阔了中国人的眼界。

此后明中叶至清鸦片战争时期,由于倭寇的侵扰和维护封建国家专制统治的需要,除了官方漕行海运等有限的近海航运以外,中国对外基本上采取了闭关锁国的海禁政策,使得中国原本先进的航海业非但无法走上资本主义发展轨道,反而日趋衰败。

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西方殖民者用坚船利炮打开了中国的大门。由于列强入侵及内政腐败,中国航海业迅速陷入全面萧条。尽管一些先进的中国人,如魏源、林则徐等在痛定思痛后开始睁眼看世界,提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口号,并大力推行“洋务运动”,但在帝国主义和国内封建官僚买办势力的双重压迫下,中国航海运输业一直在不景气的状况中挣扎,这种颓势一直延续到20世纪中叶。

福建省福州市,三坊七巷。自晚清至民国初年,从这座滨海历史文化名城里走出了林则徐、沈葆桢、严复、林觉民等大量对中国近现代进程有着重要影响的人物。 摄影/仲春之会/CFP

中华海洋文化的基调

青岛海边嬉水的人们。 摄影/杨舒然

中国古代的航海事业走过了相当辉煌的历程,特别是秦汉至明永乐年间,是中国航海的黄金时代,也是中国古代社会最强盛的时代。在这一历史时期,中华文明处于一个开拓性与自主性都较强的阶段,创造出了具有中国特色的以“海洋农业”为特征的蓝色海洋文化。但纵观中国海洋文化的底色,它仍然是一种农耕文化,其基本特征是“以海为田”、“取鱼盐之利”,即不是把海当作对外交往的桥梁,而是作为中国人取得“鱼盐之利”的蓝色国土。它着重强调了海洋的农业价值,却忽略了其本身所具有的最为重要的开放性,这就与西方海洋商业文化中的“以海为途”,即把海洋当作开辟市场、进行商贸活动和探索认识世界的途径,大相径庭。

中国人选择“鱼盐之利”作为海洋文明的基调,与其他民族的海洋文明相比具有如下特点:首先是“自给性”。中国古代渔业生产目的首先是满足自我需要,能投入交换的不多,即使有也只是与不从事渔业生产的本民族本地区的人进行交换。所以,中国古代航海者的渔业活动,是一种生产性的活动,具有很强的“自给性”特色。这与地中海航海民族以商业贸易为主的流通性活动有着本质的区别。其次是“依附性”。中国古代农业发达,仅仅视渔业为农业的“副业”,统治者提倡“鱼盐之利”的着眼点也不过是补充农业之不足。因此,中国古代的渔业生产,从来没有独立于农业之外而存在,它补充、促进、依附并受制于农业。这和地中海海洋民族较早地摆脱农业的束缚,发展海上贸易为独立的生产方式有着根本差别。第三是“封闭性”。中国古代的航海者虽然把生产活动从固定的陆上田地变换到流动的海上,但往往局限于一定的海域,且多是以家庭为单位的海上活动,这等于在海上再现了封闭式的小农经济生活。与其他海洋民族文化间的相互交流、吸收与补充不可同日而语。

中华海洋文化的基调以“鱼盐之利”为主旋律,而不是以海外贸易、殖民扩张为宗旨,著名的郑和下西洋正是折射这一点的典型事件。其下西洋的目的并不是经济动因,而是明成祖朱棣借以“宣威海外”和“宣布纶音”,炫耀我中华地大物博、物产丰富,从而满足统治者“天朝大国”、“万邦臣服”的虚荣心。这是中国传统政治在海外远航中生动的体现。郑和下西洋每到一国一地,他没有实行公平的贸易,却以令后人目瞪口呆的“厚往薄来”原则大量无偿地赠送中国的物产与财富,而对外国商品则高价收购,引进的大量物品都是仅供上层统治阶级享用的珍禽异兽与奇石怪物。这种不等价的“赏赐性”往来在经济上几乎无利益可言。这场声势浩大的航海活动,不久便遭到了朝野上下的广泛抨击。郑和于宣德五年第七次也是最后一次下西洋远航后,此举便以一大“弊政”为由遭到制止而宣告终结。

就在郑和下西洋半个多世纪后的公元1492年,意大利人哥伦布带领一支比郑和船队规模小得多的船队完成了世界历史上伟大的“地理大发现”——发现了美洲新大陆。有历史学家指出,即使历史偏爱中国人,让郑和发现了美洲新大陆,也不可能使中国摆脱大河-陆地型文化的束缚彻底走向海洋,甚至从事殖民活动,加快中国从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过渡的历史进程。从根本上说,中国人没有完成地理大发现是历史的必然。

深圳南澳海湾休闲时光。 摄影/杨舒然

中国古代的海洋观念

在中国古人的眼中,海洋是一个充满黑暗恐怖的地方。汉人刘熙《释名》说:“海,晦也。”所谓晦,是指月朔或日暮,昏暗之意。晋人张华《博物志》也说:“海之言,晦昏无所睹也。”同时大海还与苦难、凶险和荒蛮联系在一起,如把沉重的灾难称之为苦海,把北方西伯利亚荒凉不毛之地称之为北海,把茫茫沙漠称之为瀚海,等等。中国古人把海洋等同于灾难所在,所谓“海夷不扬波”,即大海不起波浪、风平浪静就是天下清平的象征。成语中的“海晏河清”,更是把平静的海洋与不泛滥的黄河作为一种理想的生存环境。

在中国古代先民的自然崇拜观中,对水的崇拜之情相当浓烈,但祭祀对象主要是大江大河,对大海的祭祀更多出于恐惧和崇拜,且往往列于江河之后,“三王之祭川也,皆先河而后海”(《礼记·学记》)。事实上,秦代以前,经济文化发达的中原人很少与海洋发生利害关系,因此人们祭祀的水神除了江河以外,就是湖、泉、井等与生活息息相关的水体之神。直到秦朝一统天下后,随着疆域的拓展,人们航海活动增多,才开始祭祀海神。到了汉朝,海神才逐渐被提到了与内陆水神同等的地位。重江河而轻海洋的祭祀倾向,完全出于人们的功利目的——对华夏民族来说,大海所能给予的恩惠远远小于江河。

这种重陆轻海的意识深深渗透到中国人的世界观和文化观中,并体现在文学、艺术等方面。

先秦诸子除庄子外,很少有论及海洋的文字。儒家最重要的两位代表人物孔子和孟子都生活在离海不远的邹鲁地区,但他们对大海似乎无动于衷。“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论语·公冶长》),孔子只是在政治失意时才想到了大海,把它当成隐居避世的处所。孟子则说“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难为言”(《孟子·尽心上》),无疑是把辽阔无限的海洋当成了叹为观止的对象。道家庄子论及海洋的话倒是不少,在《逍遥游》中为了表达其逍遥游境界,以寓言的形式向我们展示了“大鹏图南”的壮举:北溟巨鲲,化为巨鹏,大鹏“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九万里”(《庄子·逍遥游》),迁徙于南溟。庄子以天地间最大的物象——大海和天空作为鲲鹏活动的舞台,拉开了一个无穷开放的空间,并以大鹏图南的壮举向我们展示了巨鹏开拓进取、超拔绝尘的精神境界。

秦汉以降,文人描写议论海洋的文字逐渐多起来,但大多着眼于海洋的神秘莫测,把它想象为吐星出月、神出怪匿的世界,充满神异色彩。在东汉班固笔下,海洋里的蓬莱、方丈、瀛洲三仙山上“风波薄其裔裔,邈浩浩以汤汤,指日月以为表,索方瀛与壶梁。……朱紫彩烂,明珠夜光,松乔坐于东序,王母处于西厢”,呈现的是一派仙景。汉末曹操的《观沧海》说“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则是古人关于大海是吐星出月地方之观念的体现。到了隋唐,人们仍然把大海视为神仙出没的莫测之乡,“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白居易《长恨歌》)。

孩子与海,愉快地玩耍,浪花一朵朵。 摄影/杨舒然

深圳南澳海湾。 摄影/杨舒然

青岛,美丽的海岸城市。 摄影/杨舒然

青岛积极影发展海上旅游观光。 摄影/杨舒然

西方海洋国家对大海的认识则与中国人大异其趣。在黑格尔看来,人类面对茫茫无限的大海会同样感到自己的力量是无限的,因而会激起无限的勇气去超越那被大海阻断的有限陆地。他在《历史哲学》中热情洋溢地盛赞大海:“大海给了我们茫茫无定、浩浩无际和渺渺无限的观念;人类在大海的无限里感到他自己的无限的时候,他们就被激起了勇气,要去超越那有限的一切。大海邀请人类从事征服,从事掠夺,但同时也鼓励人类追求利润,从事商业。平凡的土地、平凡的平原流域把人类束缚在土壤上,把他卷入无穷的依赖性里边,而大海却挟着人类超越了那些思想和行动的有限的圈子……他便是从一片巩固的陆地上,移到一片不稳的海面上,随身带着他那人造的地盘,船——这个海上的天鹅,它以敏捷而巧妙的动作破浪而前,凌波而行……”黑格尔不仅唱出了一曲西方人的海洋颂,也道出了海洋民族的禀性和特征。

“历史的惨重代价是以历史的巨大进步为前提的。”在东西方文明的激烈碰撞和冲突中,中华民族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先进的中国人开始睁眼看世界,在痛定思痛中进行刻骨铭心的思考、比较、鉴别。如此辉煌的中华文明为什么衰落?西方蓝色文明为什么勃然兴起?历史在昭示中华民族,直觉在告诉中华民族,西方列强的强大,靠的是那片至大至阔的海洋。在浩浩荡荡的世界海洋潮流面前,中国人逐渐挣脱了“河伯型”心态的束缚,开始重新认识海洋,重新认识世界。梁启超是中国近代最早认识海洋价值的先进人物之一,他在《地理与文明之关系》中唱出了一曲中国人的海洋赞歌:“海也者,能发人进取之雄心也。陆居者以怀土之故,而种种之系累生焉。试一观海,忽觉超然万累之表,而行为思想,皆得无限自由。彼航海者,其所求固在利也,然求之之始,却不可不先置利害于度外,以性命财产为孤注,冒万险而一掷之。故久于海上者,能使其精神日以勇猛,日以高尚。此古来濒海之民,所以比于陆居者活气较胜,进取较锐。”可见,中华民族已有了全新的观念面对大海,并开始打破封闭藩篱,勇敢地去拥抱海洋,走向世界。

拥抱海洋:伟大复兴的必由之路

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大海载着经济文化之舟不断冲破地域的壁垒,把各个民族推向不可分割的联系和交往之中。从17世纪起,历史进入了“世界历史时代”。海洋作为连接世界五大洲的桥梁,必然要承担起推进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进程的重任。海外贸易和海军当仁不让地成为“世界历史时代”的宠儿。

未来是海洋的世纪,未来世界历史的流行色和底色是蓝色:蓝色的国土,蓝色的海洋经济,蓝色的商船队,蓝色的海军……在地球面临越来越严峻的危机和挑战的今天,人类的明天和希望在于海洋。海洋正成为人类的第二生存空间,谁拥有海洋谁就拥有未来。它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资源宝库。

位于亚洲东部、太平洋西岸的中国是个海洋大国,东部、南部濒临渤海、黄海、东海和南海。根据世界海洋法规定,中国拥有的蓝色国土面积为299.7万平方公里,包括内水、领海及专属经济区和大陆架。在辽阔的中国海域上,分布着6500个岛屿,其中面积超过2万平方公里的有8个,分别是台湾岛、海南岛、崇明岛、舟山岛、平坛岛、东山岛、东海岛和长兴岛。面积最大的为台湾岛,面积约3.6万平方公里;其次为海南岛,面积约3.4平方公里。中国大陆海岸线漫长,北起辽宁的鸭绿江口,南至广西的北仑河口,全长达18000多公里。如果加上沿海岛屿的海岸线,我国的海岸线总长为32000多公里。

在我国漫长的海岸线上,镶嵌着一座座著名的海滨城市,其中既有杭州、宁波、福州、泉州、广州等历史文化名城,又有上海、天津、香港这样后起的国际大都会。当我国迈向新历史时期,海滨又成了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1980年,我国深圳、珠海、汕头和厦门4座滨海城市被设为经济特区,率先成为改革开放的基地。1984年,又进一步开放了14个沿海城市,从北向南依次是:大连、秦皇岛、天津、烟台、青岛、连云港、南通、上海、宁波、温州、福州、广州、湛江、北海。这些沿海城市拥有上亿人口,是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它们作为改革开放的示范园、发展创新的指南针,不仅是区域经济的增长极,也是中国版图的最亮点。沿海城市作为中国经济发展的龙头,它们在我国现代化建设中所具有的地位和作用越来越显著。

中国有4亿多人生活在滨海地区,沿海地区GDP占全国的60%以上并将越来越多。中国的经济社会发展将越来越多地依赖于海洋,中国的未来将与海洋息息相关且日趋紧密。不是有西方人发出诘问:谁来养活中国人吗?我们要说,除了立足于曾经创造辉煌文明的广袤大陆外,我们更要依赖于蓝色国土——海洋,因为那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宝藏。它是交通的要道,它为人类从事海上交通提供了最为经济便捷的蓝色通道,中国要走向世界,必须充分借助海上交通这一蓝色的桥梁。在科学昌明、国际经济一体化程度越来越高的今天,中华民族要实现伟大复兴的梦想,必须摒弃重陆轻海的传统国土观,树立全新的海洋观念,“以海为途”,以大开放的胸怀和大进取的气魄走向海洋,走向世界。

猜你喜欢

航海大海海洋
大海捞金
断水三天的航海人
大航海争霸
问大海
冬日的大海
航海博物馆
爱的海洋
第一章 向海洋出发
令人兴奋的大海
航海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