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盟国家的战略两难与中国之对策
2014-04-30胡必亮葛成
胡必亮+葛成
【摘要】伴随着美国“重返亚太”战略的实施,日本和菲律宾与美国密切配合,越南在南海问题上态度强硬,缅甸成为西方国家的拉拢对象, 印度乘机推进其“向东”政策,欧盟和俄罗斯也开始将战略重心向亚太地区转移。美国和欧盟更是加快了推进TPP和TTIP谈判步伐。中日韩自贸区谈判、中韩自贸区谈判、东盟主导的“10+3”和“10+6”自贸区谈判乃至“10+1”自贸协定现在看来都有可能出现不确定性。中国与东盟经济关系总体良好,但投资形势却不容乐观,尤其是民营中小企业受融资规模和缺乏政策引导等因素限制, 发展相对迟缓。中国此时应更好地发挥政府作用,采取一系列有效的财政政策引导民间资本充分融入中国—东盟经济整合进程之中,为对冲与化解目前东盟可能出现的变局发挥积极作用。
【关键词】中国—东盟关系 财政政策 民营中小企业
【中图分类号】F752.7 【文献标识码】A
自上世纪80年代初中国与东盟全面恢复外交关系以来,双边关系发展迅速。1991年,中国与东盟开启对话进程;1997年,双方建立睦邻互信伙伴关系;2003年,双方建立“面向和平与繁荣的战略伙伴关系”,中国作为域外大国率先加入《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多年来,中国与东盟政治互信不断增强,经济合作成效显著,各领域合作持续拓展。中国—东盟合作已成为中国周边外交一大亮点。至2013年,中国已经坐稳东盟第一大贸易伙伴位置,双边贸易额达到4400亿美元。
然而,在快速发展的背后,中国与东盟关系在近些年来也面临着严峻挑战。随着中国的快速崛起,世界各主要大国,特别是美国、日本、印度等加紧调整其东亚及亚太地区战略。美国自2010年起强势推进“亚太再平衡”,并在经贸领域抛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以下简称TPP);日本在安倍政权上台后,加速“右倾”,接连在钓鱼岛问题、历史问题以及教科书问题上抛出挑衅言行,并着手策划对中国的外交围堵;同时,印度也不甘落后,其“东向”(Look East)战略已经涵盖东亚及西太平洋地区,并与日本及澳大利亚等国加强合作,对中国崛起多有防范。出于各自不同的战略需要,这些国家均无一例外地加强自身与东盟的经贸、政治与安全联系,在各个领域拉拢甚至分化东盟各成员国,旨在中国周边制造反华“包围圈”。因此,如何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进一步巩固中国与东盟业已存在的紧密联系,成为中国整体国家战略的重要课题之一。
中国—东盟关系正处于历史发展的关键节点
2010年10月,以“中国—东盟”实现和平与繁荣战略伙伴关系行动计划(2011~2015年)联合宣言的签署为标志,双边关系发展达到历史高峰。在经济方面,五年计划明确地提出了支持国家级和次国家级的经济、贸易和商业合作,以及更深层次的金融及跨行业合作与交流。实际上,许多列入计划的项目已经处于开发阶段,而且一些议题也被限制在讨论范围以外(如南海问题),行动计划的规模与范围充分地反映出双方经贸联系的高水平,以及随之而来的对未来关系发展的信心。
2013年10月9日,李克强总理在文莱出席第16次“中国—东盟”领导人会议,其所阐述的中国—东盟“2+7合作框架”成为会议的点睛之笔。李克强总理指出,中国与东盟要以长远眼光看待彼此关系,凝聚两点政治共识和加强七个领域的合作,使今后10年双方合作朝着宽领域、深层次、高水平方向发展。①
中国与东盟过去10年的交往被国际社会称为“黄金10年”。中国将东盟作为周边外交的优先方向,双方政治互信、经济互惠、睦邻友好,共同筑牢了中国—东盟关系稳固的堤坝,成功地抵御了各种风浪的侵扰。站在新10年的起点上,中国与东盟关系迎来开启未来的“钻石10年”的新机遇。正如习近平主席在印尼国会演讲时所指出的那样,中国将与东盟携手建设“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②
然而,随着中国在东亚地区的快速崛起,美国、日本、印度等国家都开始纷纷调整其亚太战略,对中国加以防范甚至围堵,这从客观上对中国与东盟关系造成了很大的冲击。这其中又以美国主导的TPP谈判进程以及日本安倍政权对中国的围堵最为显著。
TPP对东亚经济一体化进程构成直接挑战。2009年底,美国正式推出TPP计划,并全方位主导谈判进程。2013年7月,日本在历经反复之后,正式加入TPP计划中与马来西亚举行的第18轮谈判。日本的加入,使TPP谈判参与国的国内生产总值(GDP)之和达到26~27万亿美元,约占全球GDP总量的近40%,贸易额占全球贸易总额的约30%。TPP在亚太区域经济合作“机制竞争”中的地位进一步凸显。TPP采取闭门磋商的方式,对其谈判内容始终讳莫如深。从谈判初始,参与谈判的各方代表便负有保密义务,谈判结束前不对外公布技术文本,以至于众多媒体报道和学术评论都只能推测其谈判内容与主要议题。从已经公布的概念文件可以看出,TPP试图突破传统自由贸易协议(FTA)模式,达成亚太地区迄今为止标准最高、覆盖最广的经贸一体化协议。如果其目标顺利实现,将对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产生重要影响。
在TPP出台前的10余年间,东亚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进展迅速,形成了“10+1”、“10+3”、“10+6”等经贸合作机制,并且因为中国经济的快速崛起,逐渐取代日本成为区域经济合作的核心力量。同时,专注于反恐战争的美国在区域内的贸易份额持续减少,面临着被排除在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之外的窘境。世界金融危机爆发后,美国亟需更深入地参与到世界经济最具活力的地区经济体系中,以保证其国内经济的复苏、增加就业机会并巩固其世界经济霸主地位和其对亚太政治、经济、安全秩序领导者的地位,同时稀释乃至瓦解中国在该地区逐渐增强的影响力。
结合奥巴马政府“重返亚太”的战略部署,TPP在美国全球经贸战略结构中的重要性毋庸置疑。由于TPP成员国在经济、政治、安全等领域对美国的依赖程度很大,因此美国主导谈判进程的阻力甚小。在推进TPP谈判进程这个问题上,美国的决心不应该受到怀疑。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亚太地区在国际格局中的重要性变得越来越重要;二是奥巴马政府执政5年多来,其推行的一系列改革方案在国内受到重重阻力,譬如说,他推行的加强金融监管(规范华尔街)的努力并没有取得成功,重振制造业的结果也不显著,依靠“5年出口倍增”计划而试图实现200万新增就业岗位的任务也难以完成。在这种情况下,对外经济合作与构建以美国为核心的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愈发不容有失。由此可见,奥巴马政府很可能在剩余近3年任期内,加快推进TPP承诺早日兑现。endprint
美国从未对主导亚太区域经济合作进程的意图加以掩饰。在TPP概念文件“The United States in the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中,美国明确了其TPP战略的主要目标之一就是“促进美国出口,增进美国就业”(Increasing American Exports, Supporting American Jobs),并强调美国将致力于达成一个强有力的协议,以回应美国商界和工会在21世纪的重大关切。③事实上,大多数东亚国家或地区(包括日本、“四小龙”、“四小虎”乃至整个中国)经济的崛起,莫不与这些国家或地区与美国的经济联系(主要是货物贸易)密切相关。美国仍然是整个东亚(中日韩和东盟)最重要的区外经济合作伙伴,也是东亚地区3个发达国家(日、韩、新加坡)共同的同盟国。在新兴经济体目前普遍出现经济增长乏力、“南南贸易”逐渐萎缩的情况下,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的经济反而出现了加速复苏的情景,于是东亚国家增强对美经济联系的愿望变得更加迫切起来。就是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当美国推出由自己主导的TPP计划时,马上就吸引了一批东亚国家特别是东南亚国家紧密追随。
日本延伸至东盟的“自由与繁荣之弧”。在第一次出任首相期间,安倍便十分青睐谷内正太郎从美国引进的“自由与繁荣之弧”路线。这一路线主张日本应该在“自由、民主主义及法律支配的普遍价值的基础上,明确自己的主张与主见”,日本国内称之为“价值观外交”。谷内认为,只有这样才能高出中国一头,在经济上日益落后于中国的情况下,通过强调价值观而使日本在外交上增加一些信心。然而,对于当年日本明确地使用价值观概念来孤立中国的策略,西方国家并未给予积极回应。况且日本本身在安倍第一次执政期间也同时提出了与中国的“战略互惠关系”的概念,因此对中国的第一次“围堵计划”无果而终。
2012年底,安倍在其第二次就任内阁首相的当晚,便将已经从外务省退休的谷内正太郎重新调入内阁任内阁官房参与,安排其直接向外务省发布外交指令。对于时隔6年重新担任首相的安倍来说,中国经济总量超过日本已经从预计变成了现实,这在客观上加剧了其再次利用“自由与繁荣之弧”概念来“围堵中国”的战略欲望。
值得注意的是,安倍及其内阁较其前任相比,更加强了与东盟国家的接触。2013年新年刚过,时任副首相麻生太郎便访问缅甸,大方地将缅甸拖欠日本的3000亿日元债务一笔勾销,同时还慷慨地向缅甸提供了500亿日元的贴息贷款。至于刚刚摆脱军政统治的缅甸是否与日本具有共同的价值观,则完全不需商榷,只要缅甸成为自己的朋友就行了,这样就可以在“自由与繁荣之弧”棋局中落下第一粒棋子。此后,日本在菲律宾、越南等国也表现积极,通过贸易与投资合作、技术经济援助等方式,彰显自己在东南亚地区的战略存在,并试图扩大其在该地区的影响力。
东盟国家的战略“两难”
自成立以来,东盟国家大多坚持奉行大国平衡战略和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方针,形成了独特的外交和战略文化,被誉为“东盟方式”。在长期的对外交往实践中,东盟国家认识到,只有发挥中小国家集团的“智慧”,巧妙实施大国平衡战略,才能最大限度维护自身的安全与繁荣。
东盟的大国平衡战略,至少包含两个层次的内容:一是在宏观层次上与各大国尽力保持均衡外交态势,避免过于倚重某一大国,从而沦为其附庸和“枪手”。二是在中观和微观层次上,不排斥与某一大国拉近关系,但最终目的并不是倒向某一大国的怀抱,而是借助其影响力,制约和威慑另一大国,最终维持与各大国之间的等距离外交。同时,东盟国家始终坚持在地区合作中发挥核心主导作用,力求突出自己的特色,不愿沦为大国的陪衬。东盟成员国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就提出了“东亚经济核心论坛”的设想。1997年底,东盟倡议并举办了第一届“东盟与中日韩领导人峰会”,开启了“10+3”机制。此后10年余间,东盟逐步营造了以东盟为核心、以“10+3”、“10+1”、“10+6”(东盟—中日韩+印度、澳大利亚、新西兰)机制为重要组成部分的东亚合作体系。
经过40年艰难探索,东盟取得了骄人的成绩,但也面临着新世纪严峻的挑战。特别是在美日等国加紧拉拢甚至分化东盟各国、进而对中国形成“围堵”的情况下,东盟面临着自成立以来最困难的“两难”选择。对于东盟各国而言,对外期望在于保持政治独立、强化安全环境、获得经济发展这三项之间的均衡发展。但在美国推行“亚太再平衡”战略以及日本推动“自由与繁荣之弧”战略的双重压力下,东盟不得不面对经济上更加依赖中国,但在政治安全领域更加偏向美日的“两难”困境。
问题在于,除了个别和中国存在主权争端的国家外,东盟大多数国家并不情愿、也不愿意进行这种“二选一”或“挑边站”的选择。在美国抛出“亚太再平衡”战略后,不论是和中国关系比较密切的柬埔寨,还是美国老牌盟友菲律宾,甚至和奥巴马“沾亲带故”的印尼,都或直接、或委婉地表达了“不希望中美对抗”、“东盟想和各方发展友好关系”的良好愿望。2012年东亚峰会期间,东盟各国宣布达成了“不使南海争端国际化”的共识,并将把注意力集中在推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RCEP)架构机制上。
从客观上讲,东盟各成员国正面临经济发展后劲不足、社会转型期矛盾突出的严峻挑战。近年来,新加坡、马来西亚经济受中国、印度经济快速发展的带动,保持了比较快速的经济增长,但也面临着对外依存度过高、国际竞争力下降、发展后劲不足等问题,因此提出了发展知识经济和“多媒体走廊”的计划。泰国实施“他信经济”多年,经济表现颇为不俗,但2006年以来的军事政变激化了各种矛盾,导致了国内政局的动荡不安,经济发展也被迫进入调整期。印尼、菲律宾则长期以来都表现出典型的“有增长、无发展”的情况,外资流入不断减少,经济增长乏力。越南、老挝、柬埔寨近年来保持了比较快的经济增长速度,但它们都还处于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初期阶段,基础设施建设仍然比较薄弱,经济增长仍不稳定,社会矛盾与冲突仍然比较严重。endprint
因此,除菲律宾等个别国家外,东盟各国外交政策的基本出发点仍然是希望与该区域外的大国“交朋友”,继续着力促进其经济发展,至少目前是这样的。譬如说,东盟国家希望与美国保持良好的关系,主要是需要美国的市场和资金,同时也希望美国所控制的世界金融话语权对东盟有用;东盟国家很愿意与中国加强联系,因为东盟的经济结构与中国具有很好的互补性,双方都能从中得到好处,同时还因为中国既愿意又有能力为东盟各国提供大型基础设施建设项目所需的资金、技术、人才等;东盟国家也愿意结交日本,因为在上世纪70年代后的“雁阵经济”理论主导下,东盟多个国家和日本形成了密切的产业之间的上下游关系。
正因为如此,不论是美国推行“亚太再平衡”战略,还是日本推行“自由与繁荣之弧”战略,都能够起到巩固和强化这两个国家与东盟之间的关系的作用,而且能使东盟的优势更加显著,这自然对东盟而言是好事。但是,倘若美国和日本意在“独占”东盟地区而试图将其他经济体、特别是企图将中国从该地区排挤出去,这就不符合东盟长期以来所秉承的大国平衡战略了,问题就出现了,而且问题还比较严重和尖锐。
对于多为出口导向型经济的东盟各国而言,其对其他国家和地区的经济期望首先是市场容量,其次是投资来源,第三则是适当进口自己急需而又负担得起的关键产品、设备和技术。总体而言,中、美、日等大经济体都符合东盟国家的“三要素”期望,但又都各有短板——中国在高科技产业领域尚不成熟,日本国内市场狭隘,美国自金融危机爆发后国内贸易保护主义情绪升级,且对海外投资的意愿尤其对大型基建项目的投资意愿不高。因此,和三家对等发展友好经济合作关系,可以做到择利避害,是东盟各国共同的利益所在,也是战后屡受金融风暴冲击的东盟各国痛定思痛后的必然抉择。美国和东盟各国谈合作、促双赢,应该是很受欢迎的,如这些国家对于希拉里在澳大利亚所说的话就持欢迎态度,那就是“太平洋足够宽”,可以容纳下美、中和各国。但如果让东盟各国在中、美、日中做“三选一”或“二选一”的选择题,实际上这些国家中的大多数是不愿意的,也不敢有所得罪,因此就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了。这就是东盟目前所处的困境。
坚持以经济合作为中心,推动中国—东盟关系持续发展
目前,“中国—东盟”双边贸易额已经从1997年的223亿美元增长到4400亿美元(2013年),这种经贸联系的快速扩张反映出中国与东盟经济之间高度的互补性:东南亚国家偏重于提供资源类产品和半成品,而中国则更加偏重于工业制成品。支持中国与东盟经贸关系发展的是一系列以促进中国深化与东南亚经济一体化为目标的双边和多边经贸联系机制。其中处于核心地位的有两项:一是清迈倡议以及由此发展而来的多边协商体系,二是中国与东盟的自由贸易协定。当然,目前“中国—东盟”经济关系发展过程中也存在着一些问题,譬如说投资领域进展相对迟缓、制度建设不太完备,等等。
清迈倡议及其发展。清迈倡议(CMI)源于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时期关于如何确保该地区内各国以后免受类似金融风暴冲击的讨论。虽然它最初是与亚洲货币基金(AMF)议案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然而后者的争议性导致了其发展停滞不前,但清迈倡议却引起人们的普遍兴趣。清迈倡议设计了一个“双边货币互换和货币回购协议运行机制,并使其在东盟国家以及中、日、韩三国间构成完整网络”。④清迈倡议的目标可以大致归纳为四个方面:第一,扩大和加深双边互换的规模与层次,以便在某个经济体面临类似危机时可以获得充足的资金供应;第二,确保在资本流动方面的信息共享;第三,将金融合作机制确定为现存区域合作机制的补充;第四,加强区域内各经济体对经济动荡的监测工作,建立预警体系⑤。作为清迈倡议的一部分,东盟货币互换协议的融资额度从先前的2亿美元扩大到了2000年的10亿美元,并在2005年进一步增加到了20亿美元。该协议的关键在于中日韩三国。2002年,三国给予该协议的融资额度为200亿美元,并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扩大到了335亿美元。到2009年,双边互换协议全部可使用金额已经达到900亿美元。⑥
中国与东盟自由贸易协定。虽然中国与东南亚的经贸联系历史久远,但长期以来都缺乏一个既能促成双方实现短期利益最大化、又能保证双边关系持久发展的基础。2010年1月,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协定正式启动,作为类似协定中覆盖市场最大的一个,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协定覆盖19亿人口,区内合计国内生产总值超过8万亿美元(2013年)。在2010年的头9个月中,中国与东南亚的贸易总量上升了44%,达到2110亿美元。据预测,中国与东盟之间的贸易总额将于2015年突破5000亿美元关口。虽然东盟仍屈居欧盟、美国、日本之后,位列中国外贸伙伴第四位,但中国自2009年以来已成为东盟第一大贸易伙伴,对东盟经济发展发挥着重要影响。根据估算,自2000年提出自贸区议案到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协定正式启动,东盟经济获益大约为16240亿美元,中国也从中获益5170亿美元。⑦根据李克强总理在“中国—东盟峰会”期间的讲话,中国甚至希望通过“钻石10年”的发展,在2020年把双边贸易总额推上万亿美元大关。
双边投资发展相对滞后。长期以来,中国与东盟之间的投资发展落后于贸易发展。事实上,中国至今仍不是东南亚地区的重要投资者。2010年,在东南亚的主要投资者当中,占据前四位的分别是:欧盟,占18.3%;日本,占13.4%;东盟内部投资,占11.2%;美国,占8.5%。⑧众所周知,前几年日本、美国和欧洲均陷入了比较严重的金融危机,即便如此,他们仍然增加了对东南亚地区的投资,并在这一指标上遥遥领先于中国。
为了尽快改进这方面的工作,加快促进中国对东南亚地区的投资发展,2009年,时任总理温家宝宣布创建“中国—东盟投资合作基金”(CAIF)。作为一个鼓励中国企业到东南亚开展投资业务的平台,“中国—东盟投资合作基金”以基础设施建设和资源、能源开发作为重点,在满足中国经济发展需求的同时加强其对周边国家的影响力。很显然,我们目前对CAIF运行机制的有效性做出任何评价都仍显得为时过早,但CAIF存在的一个重要问题在于,它的关注重点与该地区的投资模式并不匹配:东盟地区对外资最具吸引力的是服务业,其次是制造业,基础设施建设与能源产业位居末席,但该基金明确提出了它的投资重点集中于基础设施建设、能源和自然资源领域。此外,依据该基金单笔业务5000万美元至1.5亿美元的投资规模,这对中小企业、尤其是对于那些希望投资于东盟国家服务业领域的中国民营企业显然缺乏吸引力。endprint
经济合作的制度建设比较缺失。总体而言,目前的中国—东盟经济关系的基本制度仍然是很不完备的。虽然已有越来越多的意见认为以经济联系为基础建立战略同盟是可行的,但这一同盟在性质上却只能是短期或中期的。前面提到的“早期收获项目”的结果证明,尽管政治意愿可以在初始阶段决定贸易的流向,但最终指导贸易的只会是经济运行的自然结果。这一点在中国与印尼的经济交往中已现端倪。获益于早期收获项目以及中国与东盟自由贸易协定,两国间的贸易经历了十分明显的快速增长。然而,贸易平衡只在协议运行的初始阶段得到了保持,其后就迅速地发展到只是对中国愈加有利。换句话说,尽管中国确实抱有支持东南亚国家搞经济建设的意愿,但市场运行的规律最终会重新调整双方的经济关系。进一步而言,考虑到东亚地区现存的主权纠纷与信任缺失,因此社会与政治矛盾也很容易就会给经济合作造成阻碍。这些干扰和破坏直接削弱了区域整体的合作计划,也就使得其他的替代方案变得更加有吸引力了。
相反,投资活动(需要资本的逐步积累而非仅仅是销售产品)的本质是长期性的,意味着其必须以更紧密和更长期的稳定合作为基础。在这一方面,中国在东南亚的支配力量远逊于其贸易所发挥的作用。尽管在某些领域,譬如说在资源开发与利用领域,中国对这一地区的投资正在增加,但这样的产业目前在该地区的全部经济活动中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在中国对东南亚地区缺乏大额投资的情况下,其他国家就拥有了更大空间来拓展与东南亚国家之间更为深入和更为长期的伙伴关系。对中国来说,贸易一直以来都是构成区域合作的主要手段;但对大多数其他国家来说,投资往往都是与贸易并重的。因此,虽然过去中国曾依靠贸易发展以及缔结贸易协定获得了自己在东南亚地区的经济领导地位,但这一地位却时刻受到国内环境、双边关系、其他贸易伙伴的压力等因素变化的影响而充满了比较大的不确定性。
启动财政政策,巩固并发展中国与东盟间密切的经济关系
目前,中国对东盟的投资在政府层面获得了快速发展,双方在基础设施、能源和资源类项目开发中的合作比较密切。但从民间投资领域来看,由于融资规模有限以及缺乏政策引导,发展相对迟缓。具体表现在:第一,由于缺乏有效的引导和管理,存在一定程度的盲目性、重复性和无序竞争;第二,中国大多数民营企业缺乏对东盟投资环境、政策、法律等方面的了解,同时东盟各国对中国民营企业的了解和信息沟通与交流也不够;第三,许多民营企业在认识上也存在误区,短期行为比较严重,譬如说,许多企业认为东盟4个新成员国都比较落后,对商品的要求不高,于是就大量地向这些国家出口积压商品,导致这些国家的消费者对中国商品质量形成了十分差的印象;第四,一些企业没有制定整体投资战略和行业规划,也没有明确的产业政策和行业导向,投资的随意性很大;第五,民营中小企业融资渠道一般都比较狭窄,严重地阻碍了其对东盟的投资能力。
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认为政府应该快速出手,尽可能采取一切可能的政策与措施,首先是要稳定好中国与东盟的经济关系,同时还要力争改进和加强这种联系。其中一项重要工作就是要更加充分地利用财政政策,加强对民营资本投资东盟的引导,拓宽民营企业的融资渠道,加强对进入东盟各国的企业尤其是对民营企业实行窗口指导,进一步挖掘民营资本在促进我国与东盟各国经济发展方面的潜力。借鉴美国、欧盟等的相关做法,我们提出以下几点具体的政策建议:
设立主要针对民营企业的“中国—东盟中小企业援助基金”,支持中国民营企业更多更好地在东盟进行投资布局。从地缘环境来看,东盟是中国企业走向世界最合适的起点,是全球南南合作的典型地区。东盟和中国紧密相邻,经济结构既有相似之处,又有很强的互补性(特别是在资源禀赋方面),加上文化上较为相通,尤其在中南半岛(包括越、老、缅、柬、泰国及马来西亚)地区,中国的影响力与日俱增。从目前的发展势头来看,如果我们假设美国和日本目前所实施的各方面“干扰”不会对中国与这些国家之间的经济交往产生重要的不利影响的话,中国对东盟的投资规模会越来越大。此外,东盟是世界第六大经济体,这一地区人口超过6亿,其中一半以上都在30岁以下。因此,东盟地区应该作为中国企业“走出去”的重要战略之地。
目前,“中国—东盟投资合作基金”(CAIF)已经开始运行,但其固有缺陷使得民营中小企业难以从中获得支持。如果我们能够设立一个类似的但专门针对民营中小企业的新基金,就可以弥补目前这一基金的缺失,有利于促进“中国—东盟”双边投资的更快发展,尤其是有助于扩大民间资本投资的交流与发展。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建议这个基金主要用于帮助民营中小企业了解东南亚市场信息、对当地市场进行实地考察、举办展览会、从事营销咨询等,更进一步地开拓东南亚市场;另外,也可以用这一基金对民营中小企业在东南亚市场上所从事的研发、技术创新与职业培训以及从本地市场选聘专业人才进行适当补贴;如果民营中小企业遭受到了不可预测的灾难,也可以从这一基金中获得补偿;对于那些适应东盟市场需要进行结构调整的企业,适度通过此基金来支持其从事这样的结构调整工作;等等。
由中央财政设立“中小企业投资东盟周转金”。这个“周转金”主要是对那些初次进入东盟市场的民营中小企业进行支持,资金到期归还,可以不付利息。如果到期亏损无法归还,则周转金可以冲减部分亏损(一般只是冲减少部分亏损,大部分亏损仍然应由企业自己承担)。对于所有投资于东盟各国的民营中小企业而言,中央财政可以根据具体情况给予一定的投资补贴。对于那些实力比较强的、与东南亚有密切联系的企业而言,政府可以支持其发行企业债券,并可拿出一定的资金来认购这些债券。也可以由财政出资建立专门的“东盟贸易信贷计划”或者建立一个专门的“东盟贸易信用保证基金”。当然,不论是信贷计划,还是保证基金,其目的都是为从事与东盟国家相关的贸易提供信贷担保。
设立财政专项贴息贷款,进一步扩大中国民营企业对东盟国家的出口。通过有选择的财政贴息贷款发放,一方面可以实现财政的“杠杆”作用,另一方面也可以对投资东盟的企业、尤其是对民营企业实施有效的政策引导。具体来说:一是可以用很少的财政资金吸引大量的社会资本进入到我们希望鼓励发展的对东盟国家的投资方向;二是通过优先项目的选择,引导那些更具竞争力的企业优先进入我们希望鼓励发展的东盟的重点行业领域,避免盲目投资以及重复建设;三是通过贷款项目的后期监管,保证在东盟投资的中国企业加强产品质量管理,在整个东南亚地区树立中国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的良好形象。endprint
对从事与东南亚市场经营有关的经营活动根据具体情况实行适当的税收优惠政策。例如,可以考虑对所有投资于东南亚市场的企业、特别是民营中小企业提高增值税和营业税起征点,同时实行所得税减半征收的政策。
加强对布局东盟的中国“走出去”企业的窗口指导。在财政支持的专项基金以及专项贴息贷款项目下,可以给那些有意愿布局东盟的中国企业提供窗口指导。窗口指导原本是指中央银行通过劝告和建议来影响商业银行信贷行为的一种温和的、非强制性的货币政策工具,是一种劝谕式监管手段。对于专项基金和专项贴息贷款项目下的窗口指导而言,我们认为仍然具有同样的意义,即同样具有对投资东盟的企业进行劝告和建议的含义,主要形式是通过基金和贷款监管机构向企业解释说明相关的政策意图,并提出相应的指导性意见与建议,或者根据监管信息向企业提示投资风险等。
加大力度支持民间资本对次区域合作领域的投资开发。次区域经济合作是相对于区域经济合作而言的,指若干国家接壤地区之间的跨国界的自然人或法人,通过各种生产要素的流动而开展的比较长期的经济协作活动,主要表现为在这个地缘范围内的贸易和投资自由化和一体化。中国和东盟的次区域合作已经具有较长的历史了,取得了很大成就,同时也在一些具体开发项目上存在一定的问题。
以大湄公河次区域经济合作(GMS)为例,这一项目于1992年由亚洲开发银行发起,涉及流域内的6个国家(中国、缅甸、老挝、泰国、柬埔寨和越南),旨在通过加强各成员国间的经济联系,促进次区域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客观地讲,GMS是一个在平等、互信、互利基础上,实现发展中国家互利合作、联合自强的区域合作机制,也是一个通过加强区域经济联系而促进次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的务实合作机制。但是,自成立20多年来,GMS在(地方)政府合作层面投入较多,而民间资本加入这一机制的程度很低。究其原因,与民营企业投资东盟的问题如出一辙,同样集中在缺乏政策引导以及融资渠道狭窄上面。因此,通过财政手段提供支持,也能给民间资本充分融入中国与东盟次区域合作起到促进作用。
由于我国的广西和云南分别与东盟的有些国家如越南、老挝、缅甸等接壤,中央财政也可以考虑通过适当方式支持广西和云南从区域发展层面推进这两个省(区)与东盟邻国更深层次的经济一体化进程。同时,中央财政要与有关地方政府和地方企业实行密切配合,联合开展前期调查研究工作、实施有效监管,以保证所出台的各项财政支持政策都取得尽可能好的效果。
注释
《李克强在第16次中国-东盟(10+1)领导人会议上的讲话(全文)》,新华网,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3-10/10/c_125503937.htm,2013年10月10日。
《习近平在印尼国会发表演讲:携手建设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新华网,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3-10/03/c_117591652.htm,2013年10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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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 编/郑韶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