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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之美

2014-04-29赵丽宏

上海文学 2014年1期
关键词:海纳百川椅子刊物

赵丽宏

《上海文学》从创刊到现在,已经整整六十年。巴金先生在1953年创办了这个刊物,最初的刊名是《文艺月报》。创刊以来,她几乎是伴随着新中国的曲折脚步,一路探索,一路坎坷,一路激情挥洒,一路悲欢离合。回顾《上海文学》走过的道路,感受她的輝煌和荣耀,体味她的艰辛和甘苦,是一件令人感慨也让人深思的事情。

《上海文学》犹如一个舞台,六十年来,中国的几代作家在这个舞台上纷纷登场,他们发表在《上海文学》上的作品,在新中国的文学史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憧憬梦幻,他们的惆怅和困惑,他们的才情和创造,都留在了已经泛黄的书页之中。展读这些保留着不同时代屐痕的文字,可以追溯流逝的时光,反思过去的历史,也可以重新燃起对文学的热爱和激情。优秀的文学作品,是它们所产生的时代的情感、智慧和良心的结晶。发表在《上海文学》上的作品,很大一部分对此可以当之无愧。

六十年来,《上海文学》的命运和我们国家的风雨历程密切相联,她的辉煌,她的黯淡,她的跌宕沉浮,都和时代的变迁息息相关。《上海文学》创刊之初,新中国刚刚成立不久。我们可以在当时的刊物中看到作家们对新生活的向往和渴望,当时引人瞩目的作家,都在这里发表过新作。不少年轻的作家在这里发表了他们的成名作。《上海文学》上的一些短篇小说和诗歌散文成为那个时代的经典之作。在很多人心目中,《上海文学》是一个其他园地难以取代的文学花苑,是文学爱好者的精神家园。即便是在中断和沉寂的时候,《上海文学》一直没有被热爱文学的中国人淡忘。“文革”结束后,一度停刊的《上海文学》重新开张,成为新时期中国文学的一个重镇。她以海纳百川的胸怀,向各种流派和风格的文学作品敞开了大门。中国的老、中、青三代作家在《上海文学》亮相,展示了他们曾经被压抑了的才华。新一代年轻的作家又从这里起步,走向更广阔的文坛。纵观《上海文学》的六十年历史,我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社会的进步和人性的回归,高尚的文学理想在我们这片土地上永远不会消亡。

在我的办公室里,有几件东西值得一说。

一把旧椅子。它的年龄比我老,估计已近百年。这是一把有扶手的西式靠背椅,做工很考究,可以看作一件艺术品。从《上海文学》创刊以来,这把椅子就一直是编辑部的一部分。很多前辈在这把椅子上坐过,巴金,靳以,魏金枝,钟望阳,茹志鹃,李子云,周介人……多少人曾经坐在这把椅子上读稿说话,已经无法考证。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还在大学读书,有一次收到编辑部的信,约我来《上海文学》谈稿子,是赵自先生坐在这把椅子上,他的亲切和威严,和这把椅子融合在一起,成为《上海文学》在我记忆中的一个征象。六十年来,一批又一批作家和编辑为《上海文学》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是他们用心血和智慧,铸造了这本刊物的品格。《上海文学》能在这大半个世纪中坚持文学理想,不断地创造辉煌的业绩,能在新中国的文学期刊中占据重要一席,和他们无私奉献和创造性的编辑工作是分不开的。这把椅子,现在端放在我的办公室的窗前,是一件历史的纪念品,一座让人追溯远去时光的雕塑。几代《上海文学》编辑前赴后继的身影,迭现在这把椅子上,让后人肃然起敬。

一幅题字。这是钱谷融先生用毛笔题写的“文学是人学”五个字。十年前,本刊五十周年社庆时,我请钱先生为我们题辞,他说自己不擅用毛笔。我说,请你写五个字:“文学是人学”,这几个字,你怎么写都是最好的。钱先生年轻时代写的《文学是人学》,道出了文学的真谛,他因此被批判了很久,历经人间沧桑。也正是这篇文章,如同灯塔,暴风骤雨和冰雪雷电,都未能熄灭它的光焰。文学是人学,这已是公认的文学创作之至真原理,所有的文学作品,都是对人性的探索,对人间万象的展示。钱先生答应了我,并寄来了这幅题字。他用毛笔在宣纸上写了五个两寸见方的字,写得工整端庄,很有派头,题辞下面签了名字,却没有钤印。我后来请一位篆刻家为钱先生刻了一方印,在题字上补钤之后,将印章送给了钱先生。在我的办公桌前,抬头就能看到钱先生的题字,“文学是人学”,这是前辈真诚的引领,也是一个永久的提醒。

一幅书法作品。这是著名女书法家周慧珺的作品,写的是四个大字“海纳百川”。周慧珺先生是我的老朋友,也是《上海文学》热心的支持者。现在的《上海文学》封面,是她十年前为我们书写的刊名,已经成为我们刊物的标志。“海纳百川”,是《上海文学》追求的一种胸怀和品格,我们接纳各种风格不同的作品,不管是奇花异卉还是杂树野草,只要是独特自由的美妙生灵,都可以在我们的园地中生长绽放。在庆祝刊物六十岁生日的时候,我们编选了一本《上海文学》插图画册,举办了一次插图画展,我又请周慧珺为画册和画展题写了名字:“文学之美”。这十多年来,《上海文学》每一期都约请画家画插图。国内的很多美术名家加入到文学插图的阵营中来,其中有国家画,油画家,也有水彩画家。为文学作品画插图,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画家们事先必须仔细阅读需要插图的文字,对作品作出自己的解读,然后再以自己的风格创作插图,虽只是小幅作品,却都是精心构思,将文学作品描绘的情境生动展现在画面之中。他们以绘画的魅力,展示了文学之美。这些插图,对一本纯文学刊物,既是雪中送炭,也是锦上添花。文学和绘画的结合,成为我们刊物的一种风格。周慧珺先生题写的“海纳百川”和“文学之美”,也可以看作是朋友们对《上海文学》的勉励。

在《上海文学》创刊六十周年的时候,我和编辑部的全体同仁,心里怀着感恩之情。感恩我们的前辈,几代《上海文学》的编辑,是他们前赴后继,铸造了这本刊物的精神和品格;感恩我们的作者,六十年来,是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作家,以优秀的作品支援我们,使我们的刊物保持着清新和活力,始终站在文学的前沿,向世人展示中国文学的新貌;感恩社会各界对我们的帮助和支援,我们和所有纯文学刊物一样,在这些年中经历过世态炎凉,然而不管是热还是冷,总是有人向我们伸出援手,让我们在最困难的时候也不感觉孤独,始终保持着文学的尊严。当然,也感恩我们的读者,六十年来,不离不弃,来自读者的赞许,是对我们最大的鼓励,也让我们看到了我们坚持和坚守的价值。如果没有大家对《上海文学》的贡献、支援和帮助,这里只能是一片荒芜和寂寥。

前几天,我在编辑部说,我们刊物年过花甲了。年轻的编辑对我的话很不以为然,他们说:花甲之年,在人们的印象中是对老人的称呼,《上海文学》不老迈,我们还很年轻。年轻人这样评价我们这本刊物,我深感欣慰。对一本文学刊物来说,六十年的历史不算太短,然而文学的理想和精神是不会随时光老去的。六十岁的《上海文学》仍然应该是一本拥有年轻心态的杂志。面对着前人的业绩,我们会经常思考:在未来的岁月中,如何继续发扬《上海文学》的优良传统,不媚俗,不随波逐流,如何锐意进取,探索创新,使她保持着勃勃生机,保持着年轻活力,从而无愧于前人,也无愧于我们所处的时代。这是一个义无反顾的崇高目标,我们当为此竭尽全力。

这一期刊物,是新一年的开张。读者可以看到我们公布的《上海文学》获奖名单。这些获奖作品,是从前三年本刊发表文章中评选出来的佳作。《上海文学》奖从八十年代开始,已经评了十届,作家和读者看重这个奖,是因为这个奖是和很多优秀的作家和作品连在一起的。衷心祝贺获奖者。这期刊物开头,我们发表了十位作家的短文,这是他们为祝贺本刊六十周年社庆而作,老、中、青三代作家,真情叙写了他们和《上海文学》的交往以及对本刊的期冀,让人感动。这期刊物中,有很多值得一读的新作,在此不一一例举。王蒙先生今年在这里开设专栏“王蒙说”,相信会成为读者期待的专栏。王蒙先生是《上海文学》的老朋友,他以《说给青年同行》作为栏目的开篇,这是他和青年作家一次推心置腹的谈心,他以自己的真挚和睿智,对文学的历史和现状作了独到的分析,对年轻一代是难得的启迪。文章结尾处,王蒙先生以他独有的幽默挑战年轻人:“我还要与你们在文学的劳作上,在作品的质与量上,展开友好比赛!”希望年轻的作家们响应前辈的呼唤,《上海文学》将为这种“友好比赛”提供自由开放的舞台。

2013年12月15日于四步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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