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人鲍夫子
2014-04-29阿土
阿土
前些日子收到西泠印社社员鲍夫子复兴先生寄来的新作《缘缘堂印谱》,半年多前他告诉我,此印谱是他的乡友、同道、作家钟桂松先生创意,他操刀刻石。我的书柜中,已有鲍夫子的《茅盾小说篇目印谱》《鲁迅小说篇目人物印谱》《紫玉锦言》印集,加上《缘缘堂印谱》,可以说“鲍印蔚然”了。
去年,正值缘缘堂问世八十周年和丰子恺先生诞生一百十五周年,鲍夫子作为篆刻家,以其特长创作了《缘缘堂印谱》,八十方印石,寓意缘缘堂风雨历程,以弘扬同乡前辈丰先生的艺术精神。这部印谱匠心独运、不同凡响。鲍夫子选取《缘缘堂随笔》某篇中的一段精彩文字以及丰先生的漫画,与自己创作的印石的印面和边款刊载在一起,从而使这册印谱成为一种印、文、画相互辉映、密不可分的崭新艺术形式,是篆刻领域的创新之作。
《缘缘堂印谱》八十枚印石的印面,刻精选出来的《缘缘堂随笔》中八十篇文章的篇目。印石的边款用行、草等不同字体,仍刻印面篇目,并刻该文佳句。如《湖畔夜饮》一款,印面篆书朱文“湖畔夜饮”,边款白文行书“湖畔夜饮草草杯盘共一饮莫因柴米话辛酸春风已绿门前草且耐余寒放眼看”。又如《梧桐影》一款,边款草书似龙蛇蜿蜒,似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加上漫画梧桐树下的人物,有韵味,耐看,如微型书画手卷。而《元帅菩萨》一款,印面又别出心裁,“元帅”朱文,“菩萨”白文;边款上一边阴刻文字“元帅菩萨据说烧得到头香菩萨会保佑的”,一边阴刻漫画:一位小脚老太跪在蒲墩上,向点着三炷线香的供桌拜揖,惟妙惟肖,使得读者遐想联翩——老太太的祈求与祝愿,正随着缕缕青烟升腾……《缘缘堂印谱》印石边款图文并茂,相映成趣,当是丰富篆刻艺术的一种成功尝试。
尝试,是一个锐意进取的文化人成功的开始。如果说,《茅盾小说篇目印谱》《鲁迅小说篇目人物印谱》尚是鲍夫子秉习传统,那么,早些年他捏制和篆刻紫砂陶印便是尝试。其丰硕的成果,即《紫玉锦言印集》。
《紫玉锦言印集》收录印蜕百幅,宣纸彩印,云纹绫签,暗蓝书皮,锦盒函装。装帧为丝线蝴蝶装,均正副两页。正页印图,副页空白。也就是说,蝴蝶双翅,一翅五色纷呈,一翅绵白如云。一翅展示印章全貌,印面或原样或放大,紫砂本色;印蜕篆文朱红,边款白文黑底。一翅素笺片片,抑或留与同好题识。如是版式,新颖大器。
《紫玉锦言印集》中一百方印章的一百个印钮,钮钮不同,钮钮别致,大处看,约分三类:一是仿古玺印,如瓦钮、桥钮、台钮、龟钮等。二是用古代器物的整体或局部造型,如红山古玉、良渚古玉、秦汉古玉、商周青铜器、宋元瓷器等,加以提炼、简化或变形。三是从自然界中撷取动植物与流云、涌浪等形象。
印面刻“留得枯荷听雨声”之钮,一张卷边荷叶(黄泥)的开裂处,爆出一个干瘪的莲蓬(褐泥),观者“瑟瑟秋风今又是”之感慨油然而生。印面刻“一食可行千年寿”之钮,是一只褐色的蝙蝠,张开双翅,怀抱一个褐黄色仙桃,钮形与印名相得益彰。“寿而康”印那拱背直立的龟钮,“种瓜得瓜”印那绿叶(绿泥)丛中的老南瓜(黄泥),还有鲤鱼钮、兔子钮、骆驼钮、灵芝钮……都捏塑得千姿百态,栩栩如生,与印面篆文上下呼应,自然天成。艺术是相通的。鲍复兴先生篆刻书画皆精,制紫砂陶印,涉足泥塑,又练就了“塑”的技艺。
紫砂刻印已有六百余年历史,明清时期已受文人墨客青睐。著名的曼生壶制作者陈曼生先生,曾制作和篆刻过紫砂陶印,可惜存世几无。当代已经几乎无人问津紫砂陶印了。鲍夫子从浙江省博物馆副馆长任上退休后,即钟情于这一“冷门”。
治印,在于一个“刻”字,即在田黄、鸡血、青田、牛角、象牙、巴林等各种角质或石质的材料上刻字。古有玉印、铜印、金印,篆刻家亦只是单纯刻字而已。
捏制和篆刻紫砂陶印就不同了,先要“制”,然后“刻”,刻好了还要“烧”。特别是“制”,且听鲍夫子自道:“一团紫泥在手,任你捏塑雕刻,手不粘泥,干干净净,随意变化,其乐无穷。印钮的塑造,体现了印人的雕塑造型能力和情趣爱好、人文意识。”从他这席话里能了解到,印坯长、方、圆、半圆、新月、多边诸多形状,均可从心所欲;然雕塑印钮,却非易事,全凭作者的艺术天赋、丰富想象与审美情趣。篆刻阴干了的陶土,毕竟与硬碰硬的刻石头不同,陶坯松软,刻刀在细泥上切入,缺少金石味。为避免线条光滑,作者运刀时,须刀头微微抖动,让线条跟随心思游走,才能刻出带有金石味的文字来。“紫玉锦言”的尝试,成就了鲍夫子探索篆刻新领域的心愿:集印体制作、印钮雕塑、印面篆刻于一己。我想,《紫玉锦言印集》,可以看作《缘缘堂印谱》的先河。
鲍夫子书学金文,篆师秦汉印玺,且擅长国画,加之泥捏自如,可以说印、书、画、塑四艺集于一手。鲍夫子刻石,无论印面还是边款,苍浑古茂时出新意,中规中矩却有变化。他的印面篆文,无论朱白,均有出处;边款文字,线条流畅,浑厚质朴;边款漫画,忠于原作,活泼可爱;泥捏印钮,形象生动,新意迭出。钟桂松先生赞扬鲍夫子“是一位拿着印石反复构思,构思到满意了才动手篆刻的人”。我有同感,还觉得鲍夫子创作时特别认真,如《缘缘堂印谱》中那方“宝姐姐作媒人”印,丰先生的原题为“宝姐姐做媒人”,鲍夫子特地说明:因“篆无‘做字,以‘作代”。他为人从艺之一丝不苟,由此可见一斑。
鲍夫子,浙江桐乡人氏。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他在桐乡市文化局副局长和局长任上时,曾主持修复茅盾故居,重建缘缘堂,筹建君匋艺术院和侯波徐肖冰摄影艺术馆等工作,于浙江地方文化有贡献,并影响和作用于中国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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