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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毕晓普诗歌中的陌生化手法

2014-04-29杨华

作家·下半月 2014年12期
关键词:毕晓普新意陌生化

摘要 在美国著名现代派女诗人中,伊丽莎白·毕晓普以其独特的诗歌创作手法在20世纪美国现代诗歌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她的诗歌创作有一个非常突出的特点是诗人善用陌生化手法,在熟悉的事物中创造陌生的效果,在平凡中寓示着新意。毕晓普诗歌中的陌生化手法主要体现在对诗歌意象的陌生化、诗歌环境的陌生化和诗歌叙事角度的陌生化三个方面。

关键词:伊丽莎白·毕晓普 陌生化 诗歌 新意

引言

普利策文学奖获得者伊丽莎白·毕晓普是20世纪美国一位出色的女诗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爱尔兰著名诗人谢默斯·希尼对其诗歌特色与成就给予了高度评价和赞许,在《数到一百:论伊丽莎白·毕晓普》中,希尼称赞她是“最缄默和文雅的诗人,在近年的美国诗歌中,毕晓普的位置与大洋彼岸的菲利普·拉金的位置十分相仿。在言辞的数量方面看来她证明了越少即是越多”。毕晓普的诗歌语言比较朴实,题材也不是很广泛,但是她在诗歌中善用陌生化手法,从而达到使人警醒的效果,给读者留下了意想不到的感受,这也是其诗歌成就的重要体现。本文运用“陌生化”理论,分析其诗歌意象的陌生化、诗歌环境的陌生化和诗歌叙事角度的陌生化。

一 陌生化理論

20世纪初期,俄国形式主义文论家什克洛夫斯基提出陌生化理论的概念,他在《作为程序的艺术》一文中强调“艺术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使人恢复对生活的感觉,就是为了使人感受事物,使石头显出石头的质感。艺术的目的是要人感觉到事物,而不是仅仅知道事物。艺术的技巧就是使对象陌生,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长度,因为感觉过程本身就是审美目的,必须设法延长。艺术是体验对象的艺术构成的一种方式,而对象本身并不重要”。其实也就是说,如果文学创作者想要通过文字给读者一种感官的刺激和情感的震动,那么他可以通过施展创造性手段,使其作品中的各种因素从正常的感觉领域移出,从而扩大读者的认知的难度和广度。读者接触到这样的作品,找到的不是熟悉的感觉,而是透过熟悉的事物从另一个角度发现新奇的生活,得到意想不到的警示与感悟。

作者是否使用陌生化手法是其文学创作是否具有文学性的关键因素,同时陌生化手法对读者的阅读过程也有重要的影响。虽然没有直接使用“陌生化手法”这个术语,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曾经用“惊奇”、“不平常”、“奇异”等词表达该手法对诗歌创作的重要性。亚里士多德认为诗歌语言是否具有感染力的衡量标准是“奇字的使用”,也就是使用陌生化手法。这是帮助诗歌重获诗性的重要途径。因为诗歌的重要特质之一就是它常常令人感到新奇、惊异、陌生、耳目一新。那么如何达到诗歌创作的陌生化,一般来说可以通过改变诗歌的选词,借助诗歌特有的节奏及韵律,创造性地破坏语法结构和修辞规则,有目的性地故意增加读者的感知难度和困难,从而达到陌生化的效果。对诗人来说是,陌生化是让诗歌获得重生、焕发光彩、脍炙人口的重要手段之一,诗人通过塑造陌生化的诗歌意象,渲染陌生化的文学环境,使用陌生化的修辞手法、叙事视角及视觉转换等手段来实现陌生化的效果。

二 伊丽莎白·毕晓普诗歌中的陌生化手法

1 诗歌中意象的陌生化

作为美国20世纪最伟大的女诗人之一,毕晓普也善于在其诗歌中使用陌生化手法,她的诗歌既接受了西方传统诗歌的抒情传统,又吸收了现代主义的养份。诗人通过对平凡事物的不断超越性探索,使它们在清醒的世界变得异常或特殊,从而取得意味深长的效果,使读者陷入沉思并获得警醒。在许多诗歌中,毕晓普通过塑造陌生化的意象实现突出诗歌主题,抒发感情的目的,例如,《沙劳特的绅士》、《人蛾》、《异教徒》、《六节诗》、《河人》等。她在名篇《六行诗》中描写了很多意象,例如,祖母、孙女(或孙子,性别不明)、秋雨、厨房、火炉、水壶、茶杯、年历,这些人和事都是实景,很平常,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但在这些平凡的实景里出现一个奇怪的意象,就是眼泪。它使温暖、舒适的安乐窝的气氛顿时显得异样,诗人用陌生化的意象传达了一种特殊的情感和心理活动:

九月的雨落在房子上。

在衰退的光线中,那老祖母

和孩子一起坐在厨房,

小小的奇迹牌火炉旁,

读者历书上的笑话,

有说有笑藏起了泪花。

毕晓普描写完实景之后,就从小孩的视角观察屋子里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例如,祖母掩而未落的眼泪——水壶上跳动的水珠——打在屋顶上的雨点——祖母茶杯中的茶,而这一切都是以眼泪作类比的,想象中的一个个小月亮也像泪珠般掉在小孩细心培植的花床里了。更使人伤心的是,小孩居然在他的图画里添加一个成年的男子,一排纽扣竟像一行眼泪!眼泪这个陌生化的意象显然使整个诗歌充满着一种悲伤、忧郁、无奈的气氛。屋里只有小孩和祖母两人,小孩父母的不在场显然是引起悲伤和眼泪的主要原因,但是纵观整首诗歌,诗人却未提及父母,父母的缺失在诗中点而不露。祖母的多种努力,小孩的沉默,火炉上水壶里沸腾的开水,屋里的冷落和幽暗,造成了一种恐怖的气氛,使本来令人亲切的房屋变得“迷一般的”陌生。

但是,当祖母

在她的火炉边忙活时,

那微弱的月光像眼泪正偷偷地

从历书的书页间

掉落到孩子精心种植

在屋前的花圃里。

是种植眼泪的时候了,历书说。

祖母对着神奇的火炉歌唱

而孩子开始画另一座难以预料的房子。

毕晓普在诗中往往不轻易显露“我”的本相或身世,可读者联系到她出生8个月时丧父,4岁时母亲住精神病院,只能和加拿大的外祖母生活的事实,我们便不难理解这首诗所压抑着的痛苦感情了。住屋对人们来说应当说是最令人亲切的熟悉地方,可是对失去父母之爱的小孩来说,它却是陌生而不可思议的地方。诗人没有直接描写小孩和祖母的悲伤,而是从孤寂的房屋设景设色,衬托祖母的悲伤和小孩的凄惨。

2 诗歌环境的陌生化

毕晓普有一首名为《麋鹿》的长诗总共有168行,创作时间长达二十多年,这首诗被学者视作“毕晓普生命旅程的天籁之音”,是以诗人的一次班车之旅为主线,艺术地再现了她的人生感悟以及对亲人的感恩之情。毕晓普先描写乘客乘长途公共汽车,然后是沿途所看到的风景,接下来是车箱内的乘客在絮絮交谈,最后一直母麋鹿拦在了路上:

从深不可测的林子里

走出来了一只麋鹿,

站在那儿,渐渐露出了身影,

挡在路的中央。

它向汽车走近,它嗅嗅

发动机发出热的车罩。

赫然屹立,头无鹿角,

身材高如教堂,

平易好似一座住房

(或安全得像一座住房)。

有人叫我们放心:

“它对人毫无恶意……”

在美国的文学传统中,树林深不见底,是邪恶恐怖的象征。在茂密、神秘而又黑暗的森林中突然出现一只庞然大物,這给熟悉的环境又增添了一些奇怪的气氛,既使班车上的每位乘客都大吃了一惊,同时也给读者渲染了一种陌生的气氛和环境。麋鹿出现在森林中,而且还站在路中央,挡住了汽车前进的道路,司机、乘客、包括“我”都有点紧张,没想到诗人突然笔峰一转,告诉读者这是一头“头无鹿角”的母麋,接着把母麋比喻成教堂和住房,这两个比喻寓意麋鹿的神圣和安全。诗人通过把熟悉的环境陌生化描写,在读者固有的预期中慢慢渲染,到最后峰回路转,全车的人一开始屏住呼吸,到最后都涌现出“甜美的欣喜之情”。这就是陌生化的环境渲染给读者带来的心灵上的感悟和警醒。毕晓普认为班车之旅,实际上也是人生之旅。在人生的旅途中,我们会遇到熟悉的人和事,但是很多的时候将要面临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人生的阅历将会有死亡、疾病、难产和沉沦带来的痛苦,当然也有“在老羽绒床上的谈话”这样的温馨。

3 诗歌叙事视角的陌生化

叙事视角即“作品中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角度”。叙事视角一般可分为三类:全知视角、限制视角和纯客观视角。全知视角是指叙述者的目光无所不在,无所不及,他对人物的内心活动掌握得非常透彻。限制视角可以采用第一人称也可以第三人称的角度叙事,叙述者知道的和文学人物一样多,人物不知道的事,叙述者无权叙说。根据陌生化理论的定义,我们可以看出限制视角是对全知视角的陌生化。因为在限制视角的叙述中,事件的感受过程被突出,人们在生活中感受新事物,认识新事物的渐进过程被再现,读者在渐进的阅读过程中充分领略欣赏事物,陶醉于感觉和体验之中,既延长了读者的感受时间,又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审美情趣。

毕晓普在其著名的动物诗《公鸡》中运用全知视角和限制视角,讲述了发生在公鸡和母鸡世界中故事,通过叙事视角的陌生化使读者对诗歌的感悟得到了升华。这首诗总共分为四个部分,叙事视角在各个部分转换。第一部分诗人以全知的叙事角度既描述了公鸡的粗暴无礼、争强好斗和对妻子残忍的丑陋形象,同时也描述了母鸡受公鸡凌辱、摆布和嘲笑的悲惨形象,叙事者对诗中主要形象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第二部分采用限制性视角,以母鸡的视角描述了她们从最初漠视公鸡们骄傲自大到后来质问公鸡“你们在谋划什么”,最后控诉“你们有什么权利发布命令/教我们如何生活”,而且还“把我们从无用的爱情、幻想和战争中唤醒?”读者这时候也跟随母鸡们一起看清楚了这些公鸡的嘴脸,对他们的价值观提出否认和抗议。第三部分和第四部分中诗人再一次采用全知视角提出罪恶的战争带来的结果是两败俱伤,母鸡成了战争的牺牲品和陪葬品。诗人通过视角的陌生化使诗歌的主题得到升华,让读者把注意力从公鸡母鸡身上转移到人类社会,得到警醒并痛彻地明白女性在父权社会和战争中遭受的痛苦、恐惧、绝望、无助和愤怒,充满了对女性的同情和关爱。

结语

毕晓普用最不寻常的语言和手法表达出或奇特或平凡的事物,寄陌生于熟悉,喻新意于平凡,使习以为常的事物经过艺术的处理变得鲜活生动,唤回了人们对生活的感受,使人们强烈地感受到事物,让人们返朴归真,回到面对世界的原初感受。陌生化手法的运用让毕晓普实现了诗歌创作的目的,让读者更多地审视自己的内心并深刻理解人的内心和外部世界的互动关系。毕晓普是真正的“使庸常事物变得完美的缪斯”。

参考文献:

[1] 卫·威尔,雷武铃译:《毕晓普诗歌:冷静的笔触,深沉的情感》,《世界文学》,2012年第3期。

[2] 童庆炳编:《文学理论教程》,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

[3] 庞密香:《沉默的歌者——伊丽莎白·毕晓普和她的代表作〈鱼〉》,《译林》,2008年第6期。

[4] 伊丽莎白·毕晓普,丁丽英译:《伊丽莎白·毕晓普诗选》,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

[5] 张淑卿:《〈麋鹿〉生命旅程的天籁之音》,《学术交流》,2012年第12期。

[6] 张隆溪:《二十世纪西方文论述评》,北京三联书店,1998年版。

[7] 张冰:《陌生化诗学》,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8] 伍蠡甫编:《西方文选论》,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版。

(杨华,中山火炬职业技术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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