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红字》的生态女性主义学解读
2014-04-29寇芙蓉
摘要 美国作家霍桑最重要的文学作品《红字》在美国文坛引起了巨大的关注和评论。本文通过生态主义女性自然观这一新兴的理论对《红字》进行深入研究,分析霍桑作品《红字》中所渗透的生态女性主义自然观,探寻小说的主题是建立一个男女平等、人人平等的和谐社会。
关键词:纳撒尼尔·霍桑 生态女性主义 《红字》
19世纪的美国笼罩在神秘的宗教氛围中,浓重的宗教色彩和忠诚的宗教主义控制着每个人的生活和自由。在这样的环境下,被现代人所熟知的伟大作家——纳撒尼尔·霍桑诞生了。霍桑家族本为当地的贵族世家,其身为船长的父亲过世后,整个家族便走上了衰亡道路。父亲去世后,霍桑在亲朋好的资助下,进入大学深造。大学毕业后,开始了执笔创作的道路。
一 《红字》故事梗概及要旨
17世纪中叶的新英格兰笼罩在北美清教殖民统治的阴云密雨中,清教统治下的社会是压抑人性的,每个人的自由没有申诉的途径,每个细胞似乎都丧失了造血的能力,整个社会死气沉沉。在这样的风气下,青春貌美的姑娘海斯特白兰与心灵扭曲的老学者罗格齐灵渥斯结婚组建了家庭。不久,海斯特的丈夫莫名失踪。后来,在长期的相处和磨合中,海斯特爱上了年轻英俊的牧师阿瑟·丁梅斯代尔。两人暗生情愫,迸发出真爱的火花,并诞下了爱情的结晶——珠儿。但有了女儿后的海斯特却并没有像普通女人那样过上平淡真实的幸福生活。
海斯特被认为触犯了教规,对丈夫不忠,违背社会伦理。作为对通奸罪的惩罚,海斯特被迫在胸前带上醒目的红色A字,接受社会的冷眼和辱骂。
而此时,其已经消失的丈夫——齐灵渥斯,秘密回到了故乡。齐灵渥斯心中燃起扭曲的怒火,为了所谓男人的尊严和面子,他处心积虑折磨丁梅斯代尔。故事的结局是可悲的,善良的丁梅斯代尔勇敢地承认了自己和海斯特的恋情后去世;故事的结局又是美好的,坚强的海斯特背负着沉重的红色A字,凭借自己的努力和芬芳的德行,获得了社会的原谅和尊重。在人性和道义之间,在罪与罚之间,在放弃和救赎之间,人们到底应该以怎样的态度和觉悟生活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间?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我们又该如何释放自己内心的激情,捍卫属于我们自己的权益呢?毫无疑问,霍桑借助海斯特这一丰盈灵动的女性形象,告诉世人——女性不是社会的弱者,不管在如何艰难的环境中,追求幸福和理想应当值得尊重。小说通篇充斥着浓厚的女性主义色彩,为女性地位的确立和女性尊严的捍卫树立了一个强有力的标杆。
二 何谓女性生态主义
工业革命之后,经济发展的速度势如破竹,尤其是第三次科技革命之后,社会经济水平大幅提高,高负荷的资源压力让地球不堪重负。生态环境和社会经济之间不断暴露出“积怨已久”的矛盾。人们的欲望好比滚雪球不断膨胀,不断贪婪地吸吮着地球上最后一滴乳汁。近年来,环境污染的不断加重和生态问题的不断尖锐化终于给人类敲响了警钟。人与自然之间是相互尊重、相互理解的关系,以残忍的手段虐待自然,自然就会以人类意想不到的方式“回馈”人类。地球变暖、臭氧层空洞、南极消融、珍稀动物灭绝等都是大自然呈现给贪得无厌的人类的“礼物”。人们终于意识到,不管是人和人还是人和自然,都应相互关爱,相互体谅。尊重大自然就是保护人类自己,爱护生态环境就是为人类明天的繁衍建构结实的房屋。在这样的反思和悔悟下,生态主义应运而生。而女性又在大自然的发展中扮演了一种怎样的角色呢?
在文艺作品中,我们常常看到女性和自然是融为一体的。女性的柔美展现了大自然的多姿多彩,女性的坚毅展现了大自然造物的神奇,女性的包容展现了大自然海纳百川的气度。关爱自然、呵护女性才是一个有道义、有良知的社会该有的精神。大自然的美丽与女性的柔美、大自然的胸怀与女性的坚毅、大自然的慷慨与女性的包容好比是浑然天成,交织在一起。因此,当生态主义发展到一定阶段、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们开始关注女性的生存变化,开始从女性的视角出发阅读自然、理解自然。
于是,在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一支新型流派,即生态女性主义诞生了。生态女性主义倡导尊重女性,尊重大自然,反对性别歧视和自然破坏。生态女性主义学家认为导致当今社会混乱、危机一触即发、生态恶化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父权社会的专制独裁。物种歧视、性别歧视、种族歧视是阻碍社会向前发展、进步的毒瘤,是社会的顽疾。要想彻底缓解人与自然的矛盾,拯救濒临灭绝的社会必须要具备壮士断腕的决心铲除毒瘤,必须要实现父权到人权的过渡。不管是大自然还是人类社会都不应当存在谁统治谁、谁剥削谁、谁服从谁的潜规则。人类社会必须要取消性别歧视,大自然必须要认同物种多元和生命平等。唯有如此,世界才变得和谐、自然才变得美丽、人类才变得纯粹。
以生态女性主义者的视角而言,女性与自然始终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契合。这种契合不但涵括了象征意义,而且也涵括了现实经验。诸如,许多生态女性主义者常用引用的例句之一便是:人们常常把土地孕化出的生态自然现象形容成为母亲哺育子女的使然天性。从表层的理解来看,这无疑属于一种赞誉;但是,以实际主义来说,这个比喻其实也可以解释为自然法则中对女性的规范作用,对女性的所谓职责反而起到了界定。并且,文明与自然的碰撞之下,将女性类比于自然,她所代表的也正是一股最为原始与感性的认知,需要通過现代与理性的男性帮助引导。对此,生态女性主义者同样不甘示弱,她们进一步的提出了“引导”即“征服”的联系,即男人征服自然。在以弱势一方的关联背景下,女性与自然皆是男权主义所统治的对象。故而,无法利用脱离文明攻略自然的掠夺视角,正是来源于这种角度,更应当重视男性对于女性的资源剥削,换言之,众多生态女性主者对于妇女解放运动的不断奋取,也同样是为了自然的生态而进行斗争。 因此,反对自然文化便是反对女性文化;在以强势一方的关联背景下,男权主义往往会把许多相似的特征进一步地和自然与妇女联系起来,并且将她们集体性系统的贬义,从而解释与自然与女性都属于非理性的。在西方传统的文化中,男性依靠把女性概念性表述后,将男权主义“更亲近自然”,进而帮助他们对于妇女实施统治,完成辩护,因为妇女是属于“非人化”、“非理性”的。
霍桑在其作品中以生态女权主义理论示人,其缘由最早可以追溯到18世纪初期的政治与宗教的关系。1804年,霍桑出生于美国马萨诸塞州一个十分有名望的清教家庭。霍桑的先祖本是当地长官,声名显赫,但最终家族势力依然日趋式微。随着年岁的逐渐增长,霍桑对于自身家庭于社会活动中所处的境地之日渐不堪深有感触。霍桑在童年时期,父亲便去世了,再加上后期霍桑的政治生涯屡屡受挫,给霍桑的价值观与人生观提供了新的猜想参考。在这期间,霍桑与女权主义者之间的频繁接触,更加让他在自己今后的小说创作中,尤其是对女性人物的塑造上起到了深远的影响,霍桑开始对社会中处于边缘地位的女性抱以温存的亲切感,加强了对当时女权地位不公深入思考。霍桑所处的时代正是美国历史上著名的女权运动时期,众多的女权主义者利用各种形式严正控诉着她们对于极端男权主义的强烈不满,声势的日益壮大,逐渐发展成为强劲并且具有积极生命力的妇女解放运动。霍桑在对海斯特的人物塑造上,将其塑造为不仅是一位清教主义统治下的无辜牺牲品,更是清教主义统治下一位勇敢、坚韧的女性追求独立、自主、自由的典范。可以说,海斯特是霍桑生态女性主义思想完美衍生。
生态女性主义意识属于传统意义上的一种女性意识,因此,它自然而然地具备生态价值与伦理价值完美取向。例如,自然中的日月交替,四季更迭都与女性所存在的生命周期拥有相同于自然的共同属性。在许多生态女性主义的作家笔下,传统层面的“郎才女貌”也变为了“女才郎貌”。女性主义者早已不甘只界定为“第二性”中的摄取价值,不甘于只是一台生育机器。无论是物质上或是精神上,女性主义者也不需要冀望于能够得到男性的关护,而对此的条件便是,可以使之成为一个独立、自主、自由、自我存在的存在。同样,也可以勇敢地展示能力,没有顾忌地坦诚她们的渴望与需求。毫无疑问,生态女性主义者属于特立独行的存在,她们完全背离了传统意义上父权之上的逻辑。《红字》中的女性主义形象是女性的觉醒,也是自由的觉醒。
三 解读小说《红字》中渗透的生态女性主义
1 小说中男性与大自然的关系
从人们开始意识到大自然存在着丰富的资源,并大肆挖掘这种资源开始,强权的男性就已经在潜移默化的过程中,将大自然视为一种低于自己价值的附属品。同样,没有话语权的女性同样是被动受控于男人支配的、繁衍后代的工具。女性和大自然一样不得不接受宿命的安排,接受男性的侵略和掠夺。
在小说的序言中,作者霍桑毫不掩饰自己对故乡、对家园那份深沉的挚爱。作者渴望能够在魂牵梦绕的故乡散步,渴望能够在湿气氤氲的海边寻回童年时期美好的记忆。然而,蔓延的马路取代了幼时繁华簇拥的乡村小道,肮脏的码头阻塞了一望无垠的海岸线,荒芜的野草挤满了破败的门窗。作者面对被人类加工涂改过的大自然时,从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怨气、一股无奈和一份绝望。在小说的序言部分,我们已经体会到作者没落的心情。男性面对女性和自然时的那份残酷赤裸裸地摆到了我们眼前。
2 小说中女性与大自然的关系
如果说男性的力量和强权是虐待自然、征服女性的武器,那么女性的顺从和大自然的包容则为这种压迫提供了一支兴奋剂。海斯特的温顺恰恰助长了其丈夫扭曲的报复,也是其前半生不幸的一个主观原因。
作为通奸罪的惩罚,海斯特戴上了象征不贞的红色A字,并入狱受惩。出狱之后,海斯特身心疲惫、伤痕累累,却寻不到一处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最终,海斯特带着女儿——珠儿,搬到遥远的大海边。广阔浩渺的海洋给了母女二人重生的希望,鲜活的空气赐予了她们生命的力量与激情,森林深处一缕温煦的阳光扫清了这位女人身上笼罩的雾霾。在这个静谧原始的世界中,残酷的清教再也不能够阻挡女性体内要求自由、要求幸福的能量。
在浓密的森林中,海斯特牺牲了自己身为女性该有的娇柔和色彩,她像男性一样为了女儿、为了生存扎根在这里。如果说以前的海斯特是一朵娇艳的红玫瑰,那么经历了所有一切后的海斯特则好比是一棵顽强的藤蔓,攀岩在悬崖上、枯树上。而只有面对她的爱人——丁梅斯代尔时,她体内涌动翻腾的情爱才得以淋漓尽致的释放。浓密的秀发、曼妙的身姿、青春的躯体等丰盈的女性形象在自己的爱人面前才得以放肆的回归。可以说,海斯特回到了大自然的怀抱,大自然成就了海斯特之美。
海斯特的女儿——珠儿一开始就随母亲生活在原始森林中,她是纯粹的森林的女儿、是海洋的女儿。在这个精灵般的孩子身上,涌现出强烈的自然的力量。与城市的孩子相比,珠儿那么轻而易举就能捕捉到透过树叶洒下的一缕阳光,她可以很自然地与森林的小动物交朋友,可以与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做游戏。美好的珠儿是大自然赐予海斯特最珍贵的礼物,她的纯洁、她的美丽、她的可爱是父权社会不曾见过的宝物。在珠儿的身上,我们不禁要为女性和自然的伟大发出由衷的感叹。
3 小说中男性与女性的关系
小说中对监狱环境的描写体现了作者对男女关系的思考。斑驳破旧的监狱大门是父权社会的代表,只要违背了男性的意志,就必须带上沉重的枷锁,接受世俗的拷问与惩罚。而与黑暗阴沉的监狱相比,门口前一簇红艳艳的野玫瑰则象征了坚强的女性,即便要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付出青春的代价,也要尽情地吐露芬芳。海斯特在監狱中和刑台上受尽了屈辱。而这受辱的源头仅仅是因为海斯特想要突破封建世俗的桎梏,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
丑陋畸形的齐灵渥斯并非因为爱情娶了海斯特,而是要获取对海斯特的控制权,要将这个单纯美丽的女孩纳为自己的附属品,满足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毫无疑问,齐灵渥斯是自私的,父权控制下的社会是没有朝气的。海斯特对丈夫的背叛其实更象征了对父权社会枷锁的突破,所以社会不能容忍这样一种特立独行、危害自己威严的行为。
红色A字是通奸罪的符号,是屈辱的代名词。尽管如此,海斯特宁可独自吞咽这泪水和苦果,也拒绝交出自己背后的爱人。海斯特出狱后,尝遍了世间的艰辛,而始终不屈服于宿命的她凭借其善良的品行和高贵的操守,终于赢得了人们的谅解和尊重。曾经作为耻辱符号的红A成了天使的翅膀。
“你越往前走,越走进森林深处,每走一步就越不会被人看清楚了;从那再往前走几英里,遍地枯黃的落叶就找不见白人的痕迹了,到了那里,你便自由了!只消走短短的一段路程,就可以使你离开那个煎熬你的世界,来到一个可以让你享受幸福的地方”,这段令人潸然泪下的心理独白让每位读者动容。海斯特与丁梅斯代尔相爱是其女性意识的萌芽,森林深处,两人相约去更远的地方寻找幸福则是海斯特女性意识的成熟。在海斯特的心中,一定有一个地方可以为其疗伤,一定有一个世外桃源没有压迫、没有歧视、没有眼泪。《红字》主要讲述了一个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将处于弱势的女性牵引至有性别之争的背景之下,女性为追求独立、自主、自由所进行斗争的事件。不可否认,霍桑在小说《红字》里对父权制社会中对于女性的压迫进行了强有力的批判的同时,也因过度的追溯女性主义意识的视角,从而对清教主义的批判带有一定程度的局限性。 霍桑的成长背景以及大历史下的时代背景一方面推动了他对女性主义意识的理解,同样也受制了他对女性主义意识的理解。他始终对于社会的改革持有怀疑的态度。也因此,在小说《红字》中,他无意识地将这种怀疑仅仅通过海斯特停留在谴责之上,从而缺乏一定的行动力。最终,当海斯特重回旧土,她并未通过投身革命与解放的方式对社会采取直观的反抗,而只是利用慰藉的形式来帮助与理解其她女性。小说中,海斯特的性格设计,也正好体现了霍桑的保守与对社会改革观点的存疑。霍桑以爱情悲剧为小说的发展主线,进一步准确地描述出了清教主义对于社会的破坏力。在以男性为主导地位的社会下,霍桑的写作意图不单单是揭露清教主义对于社会女性的残酷解读,也极力地为处于遭受压迫阶段的女性找寻出新的生机、新的出路。在小说之中,霍桑构想出了一个男女皆平等,权利皆制衡的未来社会:“当世界渐臻成熟、某个更加光明的时代到来时,会在一个更为可靠的保证相互幸福的基础上,建立起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整个关系。”他的构想,无论是基于当时的历史背景,亦或是人类文明处于高度发达的当下,皆是有着伟大的预知性与难能可贵的。
中国自新文化运动之后,才逐渐开始存在生态女性意识。生态女性意识的本质内涵也在近百年的中国历史进程与社会环境的不断变迁中反复地出现不同的变化。如今,我国生态女性意识相对于以往任何时期,其意识更强,内容也更为丰富。生态女性意识的内涵已经从权利意识逐渐发展到了独立意识、自主意识、自由意识。另外,我国现代女性中所存在的自我保护意识以及对妇女解放运动更深层面的认知与责任意识也在逐渐提升。
四 结语
《红字》不是三流小说家眼中的通奸小说,也不是某个教派的宗教宣传册,更不是具备某种政治意图的政策宣传材料。它只是一本简单的以女性为主角的浪漫主义文学作品。之所以能穿越百年的迷雾,散发出其独特的魅力,究其根源,就是海斯特的形象成为反对强权、反对专制的一杆大旗,指引着全世界的女性像文章中的女主角那样追求自己的幸福与梦想。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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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芙蓉,西安外国语大学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