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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任何人,然后杀死自己

2014-04-29木卫二

南都周刊 2014年27期
关键词:福尔曼亚伯罗宾

木卫二

2033年,炎热的一天,一辆银色老爷车正在荒凉的高速公路上疾驰。车上的红衣女士是著名女演员罗宾·怀特,她正要赶去亚伯拉荷马市,参加举世瞩目的未来学大会。

亚伯拉荷马是与外界隔离的动画区,进入这个区域,所有人都必须吸食致幻剂—当时这种致幻剂还在最后的测试阶段。在大会上,它将闪亮登场(有趣的地方在于它是由一家电影公司所开发的)。

也就是在这一天,《未来学大会》这部电影,突然从真人电影变成了一部动画电影。导演阿里·福尔曼的前作《巴什尔跳华尔兹》正是一部画风大胆、思路独特的动画片,它在2008年的戛纳国际电影节获得了众多好评。电影结尾,阿里·福尔曼同样把观众从被处理的动画带回到丑陋的现实。并且,整部电影除了狂乱和杀戮,更多时候被不确定的记忆所纠缠,尘土色的迷梦更令主人公认不清自己。

作为一部标准的软科幻电影,《未来学大会》同样触及了记忆和梦境。未来,人类依靠致幻剂就能进入白日梦的极乐世界,享受无所不能的变形幻化。即便他们在现实世界中气若游丝,有如一具具丧尸,可是,在无比丰满、极端绚烂的精神世界里,他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人类不再有战争暴力,不再有贫富差距,也不再有美丑分歧,可是人类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人们沉醉且迷失在精神世界当中,不愿也不能解脱。

不过,在进入到未来的动画世界之前,《未来学大会》竟然是在讨论着演员和电影的未来。罗宾·怀特在片中饰演自己,她经过一番思考,接受了形象被扫描和数字化存储的合同。那意味着她作为一名演员的个人生涯被终结,同时却意味着她作为数字化演员的生涯得到了永生。

从《阿凡达》到 《神圣车行》到《3×3D》,许多电影人开始讨论着电影的未来,就连诺兰都在《华尔街日报》上撰文,讨论着未来的电影院如何吸引观众。他说:过去,从来没有哪一个体系如此心甘情愿接受自己的正规标准被撕得粉碎,没有标准意味着没有规则。无论是光化学技术还是基于视频技术,如今电影都可以提供一场无以伦比的视听盛宴。

正如片名所讲的,《未来学大会》的母题是关于未来学,导演表达了悲观的论调,少了原著的讽刺。可是,导演选择了真人与动画的啮合,它们的组合反应产生了比想象中还要多的问题。前半部分,母亲身份和演员工作交替出现;后半部分,人类命运急转直下,变成了以母子情收场。看起来,它跟阿罗诺夫斯基的《珍爱泉源》犯了相似的毛病:用太多的话语来讲述一件过于简单的事。不是说此生不渝的母子情不好,可是,以这么通俗朴素的人类情感来为一部科幻片作结,未免有点头重脚轻了—最后设置的关隘太过容易。而且就如观众所看到的,《未来学大会》形式繁复,脑洞全开,电影完全可以探讨得更加深入透彻。

不过,就如同罗宾·怀特接受了被扫描封存的命运,作为人类,无论意见一致还是互相争执,他们都接受了新秩序(冲进未来学大会的造反派显然没有成功),最后,就连一名母亲也找不到自己的女儿。因为在那个永恒的精神世界里,她可以是任何人。

电影开头,导演不断用声音的丧失来强调儿子的失聪,这从第一个镜头画面开始就有铺垫。儿子正在进入正常人以外的世界,就像他试图用风筝来探索着什么。《未来学大会》抓住母亲与儿子关系的纽带不放,并非是因为人类需要繁衍哺育后代,而是人類作为生命体,不仅在于人与自身,人与自然和社会,更在于人同他人的关系。只有抓住这个象征性的母子关系,你才能明白,在那样的大同世界里,人类到底失去了什么。当你可以成为任何人,你也就不再是你自己。在这个层面上,致幻剂所控制的人类社会,它跟演员不再是演员、电影不再是电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正因如此,阿里·福尔曼对未来是如此悲观,人类也不再是人类,时间不再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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