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的文学性及影响

阮 曦，刘建国

（中国药科大学外语系，江苏 南京 210009）

人们通常认为《圣经》仅仅是一部宗教书籍，可是事实远非如此。本文从《圣经》的文学性出发，强调此书的文学特征和文学形式以及它对西方著名作家的影响。诠释《圣经》要求语言学习者不仅使用历史的方法而且还要运用文学的手段来研读它，从而对西方文化、西方人的信仰和日常生活有正确的认识。

一、《圣经》的文学性

《圣经》（Bible或Holy Bible）可指犹太教经典，也可指基督教三大教派的经典，而天主教、东正教和新教的《圣经》版本各有不同，本文所指的是大众所常说的《圣经》，即新教的《圣经》，它的全称为《新旧约全书》。

《圣经》是世界发行量和被翻译的语种最多的纸质书籍，也是联合国公认的“人类永恒的教科书”。它无所不包，科学、神学、天文、地理、哲学、考古……可以说，《圣经》是关于宇宙、自然、人类知识的百科全书，也是人类科学、智慧之源泉。而《圣经》众多的文学体裁及高深的思想也足以证明它的文学性。

《圣经》不但是宗教经文和历史文献，还是一部文学经典。它在西方的社会生活、政治、文化和文学中产生过，并继续产生巨大的影响，同时作为一部文学巨著，它本身也是现当代文学理论研究和分析的一个重点［1］。美国著名圣经文学学者谢大卫（David Lyle Jeffrey）将《圣经》称作英语文学作品中的奠基性文本（the most foundtional of English Literature texts）［2］45。随着西欧近代教育的世俗化，学者们开始倡导“回归《圣经》”，大学也纷纷开设圣经文学课程，并产生了一批有影响的学者和学术著作。圣经文学研究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起来。

我国著名学者朱维之先生在《圣经文学十二讲》一书中明确提出：《圣经》是西方文学的源泉或传统之一，不读《圣经》便不能很好地理解西方文学［3］。英国剑桥大学教授C.S.Lewis说：“既然《圣经》归根到底是文学，那么，除非把它当作文学，并把它的不同部分当作不同体裁的文学，否则就不能适当地阅读它。［4］”对《圣经》中的类型场景有特别研究的著名学者Robert Alter认为：《圣经》的叙述表面看起来较为随意，其实却有着内在的关联。因此，他认为那些用传统神学和历史学方法研究《圣经》的学者应该用新的眼光来审视《圣经》，否则他们研究的准确度就会受到影响，对《圣经》的神学道德和历史哲学的完全的认识有赖于对圣经文学的充分掌握。

著名圣经文学学者勒兰德·莱肯（Leland Ryken）在《认识圣经文学》的前言中写到：“如果《圣经》是一部充满真理又有艺术之美的书，那么它就要求我们不仅用历史和神学的方法，也要用文学的方法来读它。［5］”Ryken教授也认识到，如果只注重《圣经》的神学研究和历史研究，而忽略其文学研究，那我们就会失去《圣经》要传达给我们的许多信息。

可以说，《圣经》66卷书都是文学，几乎没有一页不具有文学特征。《圣经》需要文学研究，这是由它本身的文学性质所决定的。任何避开文学性的《圣经》研究都是不完整的。

《圣经》不仅题材广泛，而且体裁多样。当我们打开《圣经》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它的创世史诗。《雅歌》，也叫做歌中之歌，被誉为“世界上最美的诗歌”。而《诗篇》150篇是诗歌的宝藏，是心灵之呼喊，也是最真实的祈祷和最美妙的赞美。此外，《箴言》、《约伯记》、《传道书》几乎都是诗，大部分先知书也是诗。福音书中的耶稣则是伟大的诗人，他的话就是生命的气息，是人生的光芒。而保罗的《哥林多前书》13章则是世界上谈论爱的颂歌。

《圣经》里还有成千上万的故事，如大卫勇取巨人歌利亚首级的故事，先知以利亚、以利沙的传奇，财主下地狱而穷人拉撒路去乐园的故事，浪子回头死而复活失而复得的故事，以及保罗四次传道和耶酥讲的众多的简短而有力的寓言故事等。可以说，《圣经》里的小说和故事是西方文学创作的源泉。不懂《圣经》，就不懂其背景，也不可能明白其真味。

《圣经》里的戏剧虽不明显，但《约伯记》、《雅歌》里都有戏剧的成分，《圣经》里许多故事也都已改编成了戏剧。而散文在《圣经》里随处可见，它包含福音书、书信文学、讽刺文学和启示文学等。总之，《圣经》是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完美结合，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体现在《圣经》里面，《圣经》的文学风格独一无二，既有力又优美，给人以启迪和美的享受。

二、《圣经》的文学影响

《圣经》既是一部伟大的文学作品，又是西方文化和西方文学最有影响和最重要的源泉，它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西方作家。

圣·奥古斯丁的《忏悔录》是圣经文学中一颗无与伦比的珍珠。此书以其诚明之思想、追求真理之智慧而成为历代诸多文人学者必读之书。《忏悔录》是圣·奥古斯丁一生执着追求真理的真实写照，作品从头到尾无不流露出作者对人生的忏悔以及对造物主的感恩和颂赞。“是的，我的心是你造的，在找到你之前，它不可能得到安息”和“我罪不得医治，因为我想我不是罪人”已成为千古流传的名句。

意大利诗人但丁的《神曲》带着中世纪基督教的世界观和人生观，采用中世纪流行的梦幻文学的方式描写了一个幻游地狱、炼狱和天堂的故事。《神曲》中，但丁匠心独运地借鉴了《圣经》的写作手法，藉此大大扩充和丰富了文章的内涵。

雨果是法国浪漫主义杰出的代表，他的《巴黎圣母院》是浪漫主义的杰作，作品反映了爱恨情仇、美丑真假的矛盾人性，是一曲永难忘怀的哀歌。而小说故事发生的地点正是具有浓郁基督教色彩的巴黎圣母院。雨果的另一部代表作《悲惨世界》则反映了整个19世纪前半期法国的社会生活，集中表现了宽恕、博爱的圣经主题。

俄国的文坛泰斗——列夫·托尔斯泰的代表作《复活》多处引用《圣经》里的《约翰福音》和《罗马书》，该书一方面无情揭露了俄国的专制和腐败，另一方面充分表达了男主人公聂赫留朵夫和女主人公玛丝洛娃灵魂的复活。与列夫·托尔斯泰几乎齐名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俄国19世纪批判现实主义的杰出代表，他的作品主要反映的是被损害和被侮辱的小民，这些人忍受着人生的苦难，以达到悔改和重生。其代表作《罪与罚》和《卡拉马佐夫兄弟》均闪烁着圣经思想的光辉，是经典的基督教文学作品。

莎士比亚被誉为“人类文学奥林匹克山上的宙斯”，他的作品也大量引用《圣经》，如《哈姆莱特》、《威尼斯商人》等。弥尔顿的《失乐园》、《复乐园》、《力士参孙》则取材于《圣经》的《创世记》和《士师记》。而约翰·班扬的《天路历程》从头到尾都涉及《圣经》的内容，并多处引用《圣经》的原文。因此，若不读《圣经》，尤其是《马太福音》，我们对这本书只能是一知半解。培根的《论说文》中许多篇章都是讨论《圣经》的主题，尤其是《论真理》，若不明白《圣经》，就不明白其结构、内容和出处。而夏洛蒂·勃朗特在《简爱》中则引用《圣经》60多处。T.S.爱略特在政治上是保皇党，在信仰上是英国天主教，在文学上是古典主义者。如果说不读T.S.爱略特的《荒原》，就不懂20世纪的西方文化，那么不读《圣经》就无法理解《荒原》里的隐喻和意象及典故。

英国的浪漫主义诗人也离不开《圣经》的影响。雪莱从小熟读《圣经》，他还经常研读《旧约》中的某些篇章，如《雅歌》、《约伯记》、《以塞亚书》。在他的《基督教会史》一书中更是盛赞耶稣宽厚仁慈的美德和无畏的革命精神。英国另外一位浪漫派诗人拜伦也深受基督教和《圣经》的影响，他的诗剧《该隐》探讨了基督教所关心的人类受苦、犯罪和死亡的根源。

美国文学是在圣经文学的影响下成长起来的。美国文学早期的作品无不浸透着清教主义的思想，富兰克林的《自传》就是清教徒从无名之辈到成功人士的传记。受清教文化影响的还有《红字》，它描写的是海斯特在犯了通奸罪后认罪悔改重新做人最后达到道德完善的故事。故事的主题就是罪及罪的结果，而人心就是战场。爱默生是确立美国文化精神的代表人物，他从哈佛大学神学院毕业后做牧师，最后成为作家。他在《自然》中讨论了《圣经》与自然的关系、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以及自然和造物主的关系。19世纪女作家《汤姆叔叔的小屋》的作者斯托夫人认为是圣灵感动她写这部小说的。她认为基督教与奴隶制不能并存，前者必须取代后者，因为基督教乃是爱的宗教，而奴隶制却是仇恨的社会体制。女诗人爱米莉·狄更生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她的诗有很多都是取自于《圣经》里的内容。“美国的镜子”——马克·吐温的许多作品都是对资本主义美国的批判，而原始积累的资本主义总是和《圣经》的思想以及作者的理想背道而驰的。海明威作品也受到《圣经》的影响。《太阳照样升起》出自《圣经》的《传道书》，《丧钟为谁而鸣》来自于约翰·多恩（John Donne）的布道文《默想》。《老人与海》则直接受《圣经》文体的影响。福克纳更是大量地引用《圣经》，他的许多书名都是出自《圣经》，如《押沙龙！押沙龙》、《去吧，摩西》、《圣殿》等。另一位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斯坦贝克的代表作《愤怒的葡萄》中的主题、人物、意像、象征也都受到《圣经》的影响。

总之，《圣经》文学博大精深，它包含最广泛的人生经验和极其复杂的思想感情，几千年来震撼了无数人的心灵，影响了整个西方文化。《圣经》影响之深厚，是任何文学名著都望尘莫及的。它包罗万象，启迪真理，照亮人世，是一部伟大的文学作品，更是全人类的宝贵财富和精神遗产。正如著名学者卓新平所说的：“了解基督教文化，是我们在当前开放性社会中认识世界与自我的一种历史使命，亦是促进不同信仰、不同民族传统之人们相互沟通和理解的一项文化事业。在这一事业向前发展的过程中，我们期望并欢迎广大读者朋友们的更多关注和积极参与。［6］”现在，宗教研究是我国的一级学科研究领域，许多大学已设立宗教系并开设圣经研究课程，一些高等学校英语专业也把圣经研究列为教学大纲，这些都是积极、科学的治学态度。

三、结语

“一度被视为西方权威之作的《圣经》早已融入了西方生活，并被广泛的应用到婚姻、管教子女等诸多方面”［7］，因此“一个学习英语文学的学生如果不读《圣经》，那他读的多数东西他是不可能理解的”［8］。由我国前辈学者王佐良、李赋宁、周珏良、刘承沛主编的《英国文学名篇选注》中也写到：“总之，英文《圣经》对英美人的日常生活，对他们文学所有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因此也就是研读英美文学的人所必不可少的参考书。［9］”英国著名的文学家T.B.Macaulay总结为：“如果所有用英语写的东西全都毁灭了，只剩下英文《圣经》这本书，那这本书本身就足以把英语中全部的美和力显示出来。［10］”

现在是全球化的信息时代，不同的民族要沟通，则必须了解他们不同的文化以及世界性的文化。然而，现在的英语学习者大都只注重单词、语法的学习，却不甚了解西方文化的起源，不知自由、平等、博爱、民主、法制等重要理念来源于《圣经》，也不知英文《圣经》（1611年版钦定本《圣经》）是英语语言的重要标准，更不知许多英语习语典故都来源于《圣经》。因此，每一位英语语言的学习者都应从研读《圣经》开始，而英文《圣经》的重要性则可用谢大卫的话来总结：“钦定本《圣经》自1611年面世后不久，一直到20世纪初，长期居于主导和权威地位。它对标准英语的风格，以及一大批作家的成长发生了重要的影响，并且作为一种文化影响力渗透到各个角落。无论天主教徒、清教徒还是无宗教的英文作家，都选择将其作为文学圣经而加以引用，因此，它已被当作英国文学中的奠基性文本。［2］44”

［1］刘意青.《圣经》的文学阐释［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4

［2］梁工.圣经文学研究：第一辑［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

［3］朱维之.圣经文学十二讲：圣经、次经、伪经、死海古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1-2

［4］Lewis C S.Reflections on the Psalms［M］.New York：Harcourt，1986：3

［5］Ryken Leland.How to Read the Bible as Literature and Get More out of It［M］.Grandrapids：Zondervan，1984：9

［6］梁工.圣经与欧美作家作品［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0：3

［7］陈晶.用《圣经》文本解读《谁害怕弗吉尼亚·伍尔夫》和《推销员之死》［J］.金陵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4）：47-50

［8］Frye Northrop.The Great Code：The Bible and Literature［M］.Harcourt：First Harvest Edition，1983：Ⅻ

［9］王佐良.英国文学名篇选注［M］.北京：商务图书馆，1989：200

［10］郭秀梅.《圣经》探索［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