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川陕苏区党组织对苏维埃政府之影响

牛浩然，席 静

（1.西华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四川 南充637009；2.西华师范大学 文学院，四川 南充637009）

20世纪三十年代，在中共领导建立的红色政权中，普遍成立了苏维埃政府，如何处理好党与它的关系，使其充分发挥作用，就成了对中共执政能力最基本的考察。毛泽东在《井冈山的斗争》中认为，“党的主张办法，除宣传外，执行的时候必须通过政府的组织”，显然，这是有所指的。面对初生的苏维埃政府，许多地区的党组织还需要根据实际，在这一观点的基础上不断摸索：在政府方面党应该做哪些，哪些应该由政府发挥作用。

在川陕苏区也存在同样的问题。在1932年年底至1935年两年多的时间里，红四方面军挺进四川，建立和壮大了川陕苏区，使当时西部区域的国民党政权受到极大冲击和震动。

川陕苏区内，红色政权建设如火如荼。川陕省苏维埃政府制定了众多条例、领属了庞大而系统的负责粮食、文化教育、交通等事务的行政机构。毋庸置疑，川陕省党组织在这里有着指引这股力量的重大责任。如果能将它合理配置，对川陕苏区的整体发展极为有利。那么，党组织是如何在实际工作中有取有放，避免“党在那里直接做了，把政权机关搁置一边”的情况，将苏维埃政府的效能极大提高的呢？以下试分析之。

一、川陕苏区的党政背景

川陕省苏维埃政府并不是通过独立斗争自下而上建立起来的，而是在红军这一有利催化剂持续作用下，首先形成统一的川陕省苏维埃政府，又不断在许多地区成立苏维埃政府，构成了面积广大、人口众多的“全国第二大苏区”。这种军事胜利促成的苏维埃政府先天缺乏足够的群众基础。此外，新成立的苏维埃政府在如何运作、如何区分哪些应该作为等问题上还欠缺执政经验。

从川陕省党组织方面来看，虽然全省各地党组织的建立同样是渐进式的，川陕省委先是领有赤江县委、红江县委、南江县委等五县委，后又组建广元、嘉陵、恩阳等八县委，随着战事的推进，渠县、营山、长胜等七县委陆续建立。但川陕省党组织最初的权责明确承继于中共在红四方面军中的前政委员会。也就是说，川陕省党组织的完善过程是自上而下发动式的，且在建立之始就领有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这决定了川陕省党在川陕苏区的领导地位，也令川陕省党组织对整个川陕苏区及苏区发展方面的认识比苏维埃政府更加全面、透彻。加之省委中的重要负责人曾经在鄂豫皖地区从事过创建苏维埃政府的活动，因此对政府的各项职能和作用有较为清醒的认识。

有着一切有利条件的党组织仍不能取代苏维埃政府的职能。党组织始终标榜要争取苏维埃在西北一省或数省的首先胜利。为了这一目标的实现，川陕省党组织不仅要充分发挥苏维埃政府的作用，还要使群团、军队等组织各尽所能，在团结一切的基础上共克时艰，达到目的。对全局的把握极大地分散了党组织在政府方面的注意力，在某种程度上，对军事任务的关注程度还可能大于对政府工作的关注。这就决定了党组织必须“强健”苏维埃政府，使苏维埃担负起政府的责任。

二、川陕省党组织对苏维埃政府的政策所起影响及路径

川陕省党组织在川陕苏区的特殊地位使其对苏维埃负有领导责任，具有改造苏维埃的使命。但党组织不是苏维埃的上级，与苏维埃没有直属关系。党组织的领导责任主要是通过将全省党员代表大会制定各项方针政策传达给苏维埃政府中的党员，由苏维埃政府中的党员、党团组织自觉执行党的决议，使苏维埃政府自然而然地实践党的主张。

实现这一过程，党组织首先需要在选拔苏维埃政府人员上负有责任。在现存的资料里，就有很多表现党组织拥有选拔职责的例子。如川陕省委《保卫赤区运动周决议》中提出“多提拔当地之有决心斗争与实际斗争的干部到领导机关中来”；在省二次党代会上，进一步提出“必须坚决提拔积极和坚定的工农分子，参加苏维埃”、“大量提拔斗争中的工会中的积极份子来担任苏维埃的领导工作”；在《红五月工作计划》中，还提出运输队的积极分子“应当提拔到苏维埃和群众组织的领导机关中工作”；此外，地方党组织如广元县委表示“要提拔真正勇敢坚定的雇贫农，最可靠的中农在苏维埃内面工作”；［1］143苍溪县委要“把苏维埃坏分子都清洗出去，提拔新干部”。［2］41更突出的事例是在第一届苏维埃政府主席人选上，贫苦农民熊国炳经党组织推荐当选。［3］这些说明，川陕省各级党组织都具有提拔优秀分子进入苏维埃政府的权力，而这确保了执行党主张的积极分子可以顺畅地进入政府，进而更大程度保证党的主张在更大的平台传播和执行。

在各级政府中成立党团组织也是其中的重要一环。为保证苏维埃政府成为一个“真正领导群众的群众战斗组织”，［1］179川陕省党组织要求将苏维埃政府中的党员组织起来，建立苏维埃政府中的党团组织。因为党员有服从党组织的决议和坚决执行的义务，因此，党团组织一旦将政府中任职的党员广泛凝聚在一起，就能极大程度地影响苏维埃政府的决策和行政，使之倾向于制定与党的主张合拍的政策、执行党的意志，这即众多文件中指称的“通过党团领导苏维埃政府”。从另一个角度讲，这一措施不仅避免了党组织与政府“一山二虎”之嫌，使川陕省党组织不仅没有陷入执行繁琐行政事务的泥沼，还将党的各项主张通过政府有条不紊地贯彻下去。

以上可以从苏维埃政府制定的条例、布告和川陕省党组织例行的报告、决议相一致上充分体现出来。

在《川陕省苏维埃政府关于土地改革布告》中，以“按田地出产量为标准，人多的多分，人少的少分，能够做庄稼的壮年男女多分一点，老弱不能做庄稼的少分一点”为分地标准，该一表述与川陕省第四次党代会中“分田地是按出产，不是机械每人五背。田地多的地方多分，田少的地方少分，不能劳动的要少分一背”的宽泛指示一致。而布告中“土地有多的富农如果他自己仍然做庄稼，可另分给他一份较坏的土地，但必须他自己耕种”的规定，也符合第四次党代会中“富农分坏田”的政策陈述；除了这些重大问题的细致环节中表现出了政府事实上执行着川陕省党组织的决定，在其他诸方面，如肃反、优待红军、游击队及其家属，再如收集粮食、合作社经济、对外贸易等事项上其实都给予了政府方向性的意见，政府据此制定出了《川陕省苏维埃政府肃反执行条例》、《川陕省苏维埃政府肃反四大约法》、《川陕省苏维埃政府优待红军及家属条例》、《川陕省苏维埃政府公粮条例》等具有可操作性的法律规章。［2］73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在对待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问题上，当川陕省党组织提出要争取他们的总意见后，政府出台了《川陕省苏维埃政府优待专门人才暂行条例》，在第三条、第四条分别列举了对学术著作、学术发明的鼓励措施。［2］76其中重点提及，如知识分子、专门家服务一定年限，将享有公民权、甚至可每年得到退职金。这种可以脱离阶级敌人身份而成为公民、享受公民权，相当于永久性退职金的特惠政策，在整个苏维埃政府福利政策中都是很少见的。

三、川陕省党组织对苏维埃政府的行政工作所起影响及途径

根据川陕省党组织历次代表大会及其他川陕省委的文件，我们发现党组织没有对政府的众多行政工作事无巨细一一指导，在许多方面它只是一提而过，不提供具体的工作方案，所表明的只是一个态度，更多的行政工作只字未提。由此可见，党组织对政府的行政工作并不是全过程、全方位的参与并施加影响的，只有在关乎全局的事项上，党组织才予以重点研究，向群众强力宣传，督促政府实施。

集中粮食，事关根据地的稳定和红军的作战保障。虽由川陕省苏维埃政府负责具体的征收管理，但川陕省党组织也费力颇多。在省委“红五月”的工作计划中措辞严厉地要求“立刻动员各级苏维埃派人到乡苏清查粮食，集中红军公田粮食和公粮”，［4］可见在这一方面对政府的作为大为不满。面对部分苏维埃地方政府隐匿粮食，川陕省委还要求党员“反对苏维埃瞒藏粮食的行动，禁止运粮出口”，实际在号召党员向政府的缺点作斗争。地方上，广元县委一再强调“公粮和红军公田的粮食要很快集中起来……村苏乡苏不得保存粮食，各乡苏只保存一石公粮，其余的粮食一律送到区苏、县苏集中”。［5］

在春耕等生产问题上，因最终还是牵涉到粮食，也被党组织划为了敏感地区，有时甚至代替了政府在这方面的某些职能和作用。在“红五月”的工作计划中、《红“五一”工作的检查与对五卅工作的决议》、川陕第四次全省党员代表大会总结上，川陕省委要求在改造苏维埃运动中抓紧春耕。为满足苏区食物的需要，党组织为政府考虑了一系列可行的办法，如在开源方面应“奖励开垦，喂牛喂猪”、“号召群众多种瓜菜，多点粮食，多喂猪牛鸡鸭”；在节约方面认为“最近各机关非常浪费，一定要想办法节省”，要“立即清查各机关账目，免除一切无谓的耗费”；为提高生产效率要“解决农具耕牛和种子的困难，组织生产互助社，互换活路”；在十分困难的时期，号召各县党组织“组织生产突击队，春耕宣传队，开荒队”，直接投入生产事业，发挥党员的作用。［6］

除粮食保障外，面对四周严密的经济封锁，苏区也面临着发展经济的重大难题。苏维埃政府在大力执行经济政策时，川陕省党组织也思考了众多发展经济的具体办法。在川陕省第四次党代会上，周纯全指出，“解决赤区经济第一个要办合作社”，认为合作社筹办的主要方式是股份制，苏维埃政府出资，群众出工，并且各乡都要办。此外将赤区出产的白耳茶叶卖向周边敌区也对发展经济有极大好处。在省委《关于广州暴动纪念的工作决议》中也要求“发展各地合作社运动，多多吸收群众自动入股”。

这些事例不一而足，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党组织参与处理的政府行政事务之时，正是苏维埃政府面临困难、工作不利，而这些工作又事关全局、决定生死存亡的时刻。川陕省党组织通过给予指导、提出种种解决方案，与苏维埃政府并肩度过难关。当地方苏维埃政府在局部利益的驱使下作出对全局不利的行为，如隐蔽粮食时，党组织会立即抵制并尽可能的纠正。在这样的微观领域下，川陕省党组织与川陕省苏维埃政府通过细节互动，把相互的作用最大化的发挥了出来。

四、川陕省党组织为“强健”苏维埃政府做出的工作

在川陕省党组织领导下初步建立起来的苏维埃政府还存在着许多“幼稚病”，需要党组织“对症下药”将其扶入正轨。这是每个苏维埃政府初期都必须经历的过程。

在川陕苏区，政权初构，又处在战争的特殊环境里，群众在对政府的认知上难免会有偏差。党组织首先通过宣传让群众在潜意识里认识到：作为红色政权，苏维埃是一种从根本上与旧政府完全不同的新型政权。为树立这一普遍共识，党组织“将苏维埃的理论和实际，经过苏维埃学校、训练班、读报会、识字班、会议演讲、文字宣传、戏剧、画报等，使广大群众了解”，逆转一些诸如“只知道有科长、主任，不知道有苏维埃”等等的错误倾向，对混入苏维埃的坏分子进行公开审判，使群众真正理解苏维埃是为自己做主的政府。

在凝聚正面共识后，党组织甄选出那些适宜政府工作的人员，即“积极和坚定的工农分子”。他们在党组织的领导下熟练运用政权力量，并担负起肃清阶级异己分子和投机分子的任务。党组织以向苏维埃政府输送新鲜血液的方式，努力促使其自身具备自净能力。

针对苏维埃政府中出现的问题，如苏维埃没有经常的工作计划、陷于招待事务上，提出其内部必须适当分工；在各级机构中极易出现的由主席包办一切，或者组织纷乱、管理无序、监督不足等妨碍政权稳定的因素，党组织提出要吸引大量群众参与政权活动，在广泛参与下，集思广益，做到公开透明，才能快速克服政府初生的缺陷，使其逐步走向成熟。

此外，党组织非常清晰的将政府定义为服务群众的战斗机构，大量宣传群众可以依靠和运用政权的力量来镇压反革命活动、保卫自己的革命权益的观念。党组织着力于此，一方面使群众因发觉政府代表其根本利益而益愈支持，一方面得到群众鼎力支持的政府的综合能力，特别是贯彻中共政纲的能力，极大攀升。

综之，川陕省党组织在“强健”政府中所起到的作用是：其一，将政权成立的原因周知群众，增加群众对政权的亲密度；其二，将政府行政活动中的愿景展示给群众，让群众理解到这些行政措施的根本目的在于为他们谋利；其三，促使群众主动参与政府的各项活动，在捍卫自我利益的同时，也促成了政府自身的成熟，将政府的行政活动效果最大化。

川陕省党组织是川陕苏区的核心，川陕省苏维埃政府是川陕苏区内惟一的合法政府。苏区党组织始终努力在政府方面发挥恰如其分的领导作用。在政府初生之际极力扶持；在政府执行苏区一般事务时，给予方向性的指导；在政府力有不殆的情况下，发动全党力量和智慧予以协助。这些都是川陕省党组织在充分发挥苏维埃政府作用方面的有益探索。时间的短暂和外部纷扰的环境，使川陕省党组织在这一方面也存在很多缺陷，仍有很多地区的党组织包办着苏维埃政府的一切。这些实践的利弊仍待我们研究透彻，为现今社会的改革事业提供借鉴。

［1］四川大学川陕革命根据地研究组.川陕革命根据地历史文献选编［G］.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79.

［2］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川陕革命根据地历史文献资料集成［G］.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12.

［3］徐向前.历史的回顾［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4：87.

［4］四川省社会学科院.川陕革命根据地史料选辑［G］.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47.

［5］祝 秦.川陕革命根据地思想政治工作体系初探［J］.四川文理学院学报，2013（1）：25-30.

［6］唐 琼.川陕革命根据地研究述评［J］.四川文理学院学报，2012（3）：33-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