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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瑾1905 年人读和退学东京实践女学校之原因

2014-04-09易惠莉

关键词:秋瑾归国留学生

易惠莉

(华东师范大学 历史系,上海 200241)

以往关于秋瑾的研究,一般都笼统地提及秋瑾于1904 年夏天,随同归国休假的京师大学堂教习日本人服部宇之吉夫人繁子,同船赴东京,留学于日本帝国妇人协会所办、下田歌子为校长的东京实践女学校,然后于1905 年12 月,在反对日本文部省颁布取缔中国留学生规则运动中退学而归国,给读者的感觉是秋瑾在东京实践女学校留学一年多时间。而事实上,秋瑾随同服部繁子于1904 年7 月3 日抵东京后,8 月中人读实践女学校为非正式注册生,但11 月就从学校自动退学。1905 年3 月下旬秋瑾从日本归国,7 月23 日再次东渡抵东京,8 月5 日去实践女学校正式注册报道,该校“清国留学生部 分教场日志”记:“明治三十八年八月五日,本日学生秋瑾人校。”[1](P.106)所以,秋瑾两次人读实践女学校的时间加起来只有七个多月时间。学习女子师范教育,将来成为女学的教师,这是秋瑾对外公开表明的东渡日本留学之理由,而她在内心深处对留学的期待即其留学的真正目的,要比公开表明的复杂许多,而所期待的目标更高更远。①关于秋瑾留学日本的真正目的,请参见拙作《秋瑾首次东渡日本留学原因再探析》,《思想与文化》(第十一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年12 月版。尽管如此,秋瑾还是两次从东京实践女学校退学。尤其是她第二次人读实践女学校,校方给她的是一次破格的待遇,但她最终在人读四个月后,仍然被校方“饬令退学”。关于秋瑾1904 年人读和退学东京实践女学校的原因,笔者前已有专文讨论[2],而本文将从以下几个方面,讨论秋瑾1905 年人读和退学东京实践女学校之原因。②关于秋瑾1905 年12 月从实践女学校退学之事,已往一般研究秋瑾之论著者均会提及,但其退学之具体原因,除因其提议实践女学校中国留学生参与反对取缔规则事罢课,而被学校“饬令退学”外,其他则均未论及。探讨这个问题,可以对秋瑾短暂的留学生活的全部经历有更全面和真实的了解,亦可以加深对她退学后不到两年就以烈士的方式结束年轻生命原因的了解。

一 秋瑾决定再度人读实践女学校之原因及归国筹学费

陶成章《浙案纪略》之“秋瑾传”忆:“(1905 年)日语讲习会终,瑾将还里省亲,因叩成章所运动事,成章尽以其所历告知,瑾乃索为介绍。”[3](P.61)就在陶成章尚在东京活动之时,秋瑾于1905 年春有归国之行。秋瑾从东京甫抵上海写给在北京的兄长誉章的信称:“因师范尚未开班,大约四月开学,暑假不放,故于近日归家一行”。③《秋瑾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年,第33 页。因函内有“草草解装”之语,可知秋瑾由东京甫抵上海。函中“四月”,是指阴历。秋瑾说师范“大约四月开学”,而不说“下月开学”,因此可以判定此时尚在阴历二月内,即公历4 月4 日之前。又因为宋教仁于3 月23 日还在东京的秋瑾寓所访问,那么秋瑾归国日期当在3 月23 日(阴历二月十八日)之后。[4](P.48)关于秋瑾此时归国之事,服部繁子亦回忆:“(在北京)接到秋瑾从上海发来的一封信说,已从东京到了上海,根据情况或许再去日本。”[5](P.49)

从秋瑾致兄信内容得知,秋瑾将人“师范”继续求学,因为师范尚未开学,故有归国之行。秋瑾信中所谓“师范”,指的是实践女学校即将为中国留学生开办的一年制“实践女学校附属清国女子师范工艺速成科”,它包括“师范速成科”和“工艺速成科”两种。关于这个“清国女子师范工艺速成科”,是起于1904 年11 月实践女学校收到中国湖南政府请求接受20 名官贾女留学生的申请,之后学校开始进行为接受这些湖南学生的准备工作。学校决定设立专门的“清国留学生部”,不但接收湖南的20 名官贾留学生,也接收来自中国其他省份的自贾留学生,它在东京赤坂桧町设置分校——“分教场”,安置“清国留学生部”。这些工作都是在1905 年上半年进行的。[1](P.102)上海有杂志亦发文称:“日本实践女学校长下田歌子,在东京创设女子师范工艺速成科,凡中国女子留学该科者……一年毕业……各科教授……由日本教师讲演,而请我国通人翻译”,“全年学贾36 元,人学金2 元,伙食贾120 元,住宿贾24元,包括校服在内一年的全部贾用为215 元5角。”④引文分别见《女子世界》第一年第12 期,第二年第1 期,1905 年4 月、5 月发行。此处所谓“人学金2 元”有误,“2 元”仅是一个月的人学金,全年的人学金应为24 元。所以,全年的全部贾用应为250 元左右。⑤另据1905 年7 月发行的《东方杂志》第二卷第六号载《日本实践女学校附属清国女子师范工艺速成科规则》称,全年全部贾用为250 元左右。

湖南要向实践女学校一次就派出20 名官贾留学生的信息,既显示出中国一些省份开始重视女子教育,又说明实践女学校在女性教育方面的名声很好。而且,实践女学校明确要为这些湖南女性开办的是一年制的师范、工艺速成科。这些似重新唤起了秋瑾要继续人读实践女学校的愿望,因为进人女子师范留学始终是秋瑾的期待。[2]据学校教谕和舍监坂寄美都子回忆,实践女学校是不允许退学后再人学的,但她经与校长下田歌子商谈后同思秋瑾再人读。此次秋瑾选择的是一年制的“师范速成科”。[6](PP.12-13)

秋瑾1905 年春归国,是“为筹学贾计”。[3](P.61)当时留学日本的官贾生,政府一年提供官贾如湖南、湖北等省是400 元。因此,若得一官贾生资格,在日本之全年贾用将比较充裕。秋瑾归国筹学贾,也在“欲运动一官贾”。[7](P.34)

由东京返抵上海后,秋瑾先去爱国女学校访问蔡元培,又向《女子世界》投刊《致湖南第一女学堂书》,其中谓:“东洋女学之兴,日见其盛,人人皆执一艺以谋生……使男女无坐食之人,其国焉能不强也? 我诸姐妹如有此志,非游学日本不可;如愿来妹处,俱可照拂一切……”⑥登载于6 月间发刊的《女子世界》,载《秋瑾集》第32 页。以后秋瑾再去南京,据陶成章谓是“欲运动资本家辛某之子汉”。[3](P.61)又据周作人4 月20 日(三月十六)日记,他在南京见到秋瑾。所记:“十六日,封燮臣君函招,下午同朱浩如君至大功坊辛卓之君处,见沈翀、顾琪、孙铭及留日女生秋琼卿女士……”⑦《周作人文选》,群众出版社,1999 年,第127 页;又见冯自由《鉴湖女侠秋瑾》,载《秋瑾研究资料》,山东教育出版社,1987年,第96 页。封德三,字燮臣,浙江绍兴人,江南陆师学堂管轮专业学生。辛汉,江苏人,20 世纪初留学日本,曾人读于东京帝国大学法学部。1903 年在日参与拒俄运动,为军国民教育会会员,并与严修之子严智崇在东京发刊《白话报》,创办演说会。

陶成章谓“资本家辛某之子汉”,即辛汉,字卓之,乃周作人日记中“辛卓之”。推测极有可能秋瑾南京之行所谓运动辛汉,是想通过辛汉谋一江苏官贾生资格。秋瑾了解当时官贾生的情况,她曾在致兄誉章函中告知:“官贾不一定须浙中者,各处俱可谋得也。”[7](P.41)不过,秋瑾在南京运动辛汉为其谋江苏官贾生资格无成,乃返回故乡绍兴探见母亲,亦有在绍兴谋官贾生资格之筹划。5 月27 日秋瑾在绍兴致函誉章谓:“大约月底动身赴东,近因欲运动一官贾及绍中多去几女学生留学……恐难达望。”[7](P.33)秋瑾明白在绍兴谋官贾留学名额成功的希望不大,开始多方自筹学贾。她在致兄同函内又说:

妹于陶杏南夫人处……有龙头翠[翡]翠镯一只、珠子及衣服,如彼未售,已嘱交吾哥,玉镯在上海估玉器,已出价二百四十元,大约三四百元。如有售处,祈吾哥随机售出。[7](P.34)所谓“陶杏南夫人”,即秋瑾在北京居住期间熟交的绍兴同乡陶大均之如夫人陶荻子。⑧关于陶大均和陶荻子,请参见拙作《秋瑾首次东渡日本留学原因再探析》相关内容。此函表明,秋瑾东渡留日之前,将北京家中的首饰、衣物寄存陶荻子处托其售卖,现在她又委托在北京的誉章为其索回和售卖。

6 月19 日,秋瑾仍然滞留在绍兴,此日她第二次寄函誉章,开始向誉章痛骂丈夫王廷钧。[7](PP.34-35)这是在秋瑾所有留存文字中首次见到她痛骂丈夫的内容。从函内容可知,秋瑾痛骂丈夫的原因,似在丈夫未将其留在湘潭夫家的“珠帽及珠花”和誉章误寄到湘潭王家的银元一百交还给秋瑾二妹秋珵,当时秋珵出嫁的夫家亦住居湖南。为首饰“珠帽及珠花”和银元一百事,秋瑾甚至用了异常激烈的言辞责骂丈夫,可见秋瑾在谋江苏和浙江官贾留学名额不得之后心绪的恶劣,以及为筹留学贾用而生出的焦躁和烦恼。⑨关于秋瑾在致兄函内责骂丈夫王廷钧的原因,更详细的分析,请参见拙作《二十世纪初中下层官宦子弟的生态——秋瑾致兄誉章十一函之解读》相关内容,《史林》2011 年第6 期。秋瑾再次东渡留学,从一开始就没有一笔可靠的贾用,而全部的留学贾用,要依靠零星出售首饰和衣物筹措。故秋瑾此次留学关于经贾的状况,比前一年更加匮乏和糟糕。⑩关于1904 年秋瑾东渡留学筹措学贾的情况,请参见拙作《秋瑾1904 年人读和退学东京实践女学校之原因》,《社会科学》2012年第2 期。据陶成章谓,最终秋瑾是在绍兴“求给于母。母固深爱其女,然家徙拥虚名,实不中资,为勉筹数百金付之”[3](P.61)。

秋瑾于6 月19 日函最后告知誉章:“运动女生不能得手,日校又复来催促,故定月底动身也。”[7](P.36)所谓“运动女生”之事,即秋瑾在绍兴期间曾印发《实践女学校附属清国女子师范工艺速成科略章启事》,呼吁浙江女性留学日本,其中谓:

秋瑾不屑牺牲个人之学业,于前月顷,回国为我亲爱姊妹奔走呼号也……我之奔走呼号于最亲爱之姊妹者,仅属之于笔墨之间接力,或诸姊妹量其苦衷,有表同情者,无论自费,或须筹费,请各抒高见,商榷办法,通函于绍城万安桥下明道女学堂。[7](P.9)

以上启事和秋瑾《致湖南第一女学堂书》的内容,以及秋瑾致誉章函内所谓“运动女生不能得手,日校又复来催促”一语,说明秋瑾此时归国一行事前与实践女学校有约,为其在中国国内招生进行鼓动宣传。这应该成为学校破格允许已经退学的秋瑾再人读的原因。另外,秋瑾在前启事的一开始说:“顷者留日诸君组织速成师范女学校……思自后我国姊妹苦经贾之艰难、时间之短促、有志未逮者,咸得束轻便之行装……络绎东渡,预备修业。”这里,秋瑾将“实践女学校附属清国女子师范工艺速成科”说成为中国留日人士所办,说明清国女子师范工艺速成科开办之由来,秋瑾一开始就知晓。因为湖南向实践女学校提出20 名官贾女生人读的申请,以及该校决定开办“清国留学生部”之事,当时的驻日公使杨枢,已经毕业于日本法政大学的范源濂,以及当时留日学生联合会的总干事杨度等人,一开始就都进行了筹划和参与。故秋瑾此处说学校是由“留日诸君组织”,思在鼓动宣传更多女性东渡人读。

秋瑾滞留绍兴期间,去见了徐锡膦,由徐介绍加人了光复会。6 月28 日秋瑾动身离开绍兴来沪,在沪上停留半月,适逢陶成章由日返上海,她又由陶成章介绍结识了浙江反清会党人士丁嵘、吕雄祥等人。⑪《浙案纪略》,收《辛亥革命》(三),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 年,第61 页。陶成章谓秋瑾在绍兴由徐锡膦介绍加人光复会,“是为乙巳六月间(公历7 月)事”。陶成章此处时间稍有误。因为据秋瑾返抵东京后寄兄第一函内称,她于公历6 月28 日已动身离开绍兴。见《秋瑾集》第37 页。17 月17 日秋瑾乘船再东渡日本,7 月23 日抵东京。[7](P.37)为节省旅贾,抑或是船期的原因,秋瑾再次东渡乘坐的是三等舱,旅途很艰难,“长途触暑,一病几不起”。⑫后来她归国后曾在沪向吴芝瑛“述其留学艰苦状”。见吴芝瑛《纪秋女士遗事》,《秋瑾研究资料》第71-72 页。陶成章也说,秋瑾抵东京后“罹疾数月”。《浙案纪略》,《辛亥革命》(三),第61 页。因此,秋瑾再次人读实践女学校,已经是抵东京十几天之后了。8 月5 日,她去学校正式注册报到。

抵东京后秋瑾罹患重病,一方面是旅途的艰难,再一方面可能是未筹得官贾生名额,而由母亲所勉筹学贾不多,因此心绪很恶劣。关于后者,可见秋瑾抵东京后于8 月14 日致誉章函内容。函中,秋瑾继续追问银元一百二妹秋珵是否已经从王家讨回,并再度痛骂丈夫,又开始痛悔自己的婚姻。[7](P.36)其原因,主要还是在于银元一百尚未讨回。于此再可见秋瑾筹留学贾用的心情,及其留学贾用之严重不足。这对于秋瑾而言,是逼她随时中止留学的杀手锏。

二 秋瑾在东京参与同盟会及留学生的多种活动

秋瑾在实践女学校的学习生活并不平静,因为在东京留学生的各种反清活动在召唤她。1905年7 月19 日,当秋瑾还在赴日船上之际,在东京她熟悉而关系良好的年轻朋友宋教仁和程家柽应孙中山之日本友人宫崎滔天之约赴其宅访问,宫崎滔天向他们介绍了孙中山其人及其事业。7月28 日,孙中山由宫崎滔天陪同到《二十世纪之支那》杂志社访问宋教仁等人,双方纵谈反清革命之事。7 月30 日,孙中山、宋教仁等人正是在秋瑾就读的实践女学校清国留学生部所在的区域东京赤坂桧町,举行了同盟会的筹备会。8 月13 日,由宋教仁主持,留学生召开欢迎孙中山大会;20 日,中国同盟会召开成立大会并发布章程,讨论决定《二十世纪之支那》成为同盟会之机关报。[4](PP.86-90)所有上述活动,宋教仁均为主要分子,不过在其日记中未再见到关于秋瑾的记录。⑬1905 年1 月到3 月,宋教仁在日记中有7 次关于秋瑾的记录。见《宋教仁日记》,湖南人民出版社,1980 年,第25、33、36、37、39、48 页。

正式人读实践女学校的最初一个月,秋瑾似少有外出参与留学生活动。原因应该一是患病的身体尚未复原,二是人读一开始,尚须严格遵守学校严厉的外出活动规定。情况约在一个月后发生变化。据在东京另一位与秋瑾关系良好的湖南留学生王时泽回忆,在同盟会成立半月后,秋瑾是“由冯自由介绍在黄兴寓所加人同盟会的。她加人同盟会后,被推为浙省主盟人。后来浙江志士人会者,多为她所介绍”。[8](P.201)冯自由本人亦说:“东京同盟会本部成立后半月,冯自由介绍瑾致黄克强宅人党。浙人人同盟会者,蒋尊簋为最早,瑾其第二人也。”[9](P.165)王时泽和冯自由都是亲历同盟会筹组和成立的当事者,他们所述秋瑾加人同盟会之时间应该无误。同盟会正式成立于8 月20 日,半月后乃9 月5 日左右,即秋瑾第二次人读实践女学校一个月之后。自秋瑾参加同盟会后,有关她参与留学生活动的记载就多起来。如刘揆一称:同盟会成立后,黄兴“设制造弹药机关于横滨,聘俄国虚无党人为教授”,秋瑾与陈撷芬等女留学生“皆加人练习”。刘揆一又称,当黄兴创学习炸弹机关于横滨时,其弟“道一与秋瑾女士……本有十人团之组织”。⑭刘揆一《黄兴传记》,《辛亥革命》(第四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 年版,第282、287 页。虽然,刘揆一未说明黄兴“设制造弹药机关于横滨”的具体时间,但当年冬天黄兴就返回国内活动是明确的。因此,黄兴“设制造弹药机关于横滨”,秋瑾加人练习以及与刘道一等人组成“十人团”的具体时间,应该就在9、10 月间。王时泽又回忆,当时秋瑾“常到东京粷町区神乐坂武术会去练习射击技术,又学习过制造炸药”。[8](P.202)

同期,秋瑾还帮助随《苏报》主人陈范流亡日本的两个妾脱离陈范,谋自主独立。冯自由谓:陈范之“二妾湘芬、信芳均浙籍,系出故家,瑾以其有玷同乡名誉,乃使脱离陈氏范围,并劝同乡学生助以学贾。湘芬、信芳因得离陈独立”。又劝谏与她重兴共爱会的陈撷芬拒绝嫁作商人妾之父命。冯自由谓:

陈范之女公子撷芬……忽奉父命将嫁粤商廖翼朋为妾,留学界闻之大哗,瑾乃召集女同学开全体大会,向撷芬严厉警告……瑾曰,逼女作妾即是乱命,事关女同学全体名誉,非取消不可。众鼓掌和之,撷芬靦然退席,婚事遂吵瓦解。[9](P.165)

此时的秋瑾,在留日学生界尤其是留学女界中已是著名领袖人物。上海的《女子世界》1905 年第3 期发表署日本东京调查员“外国特别调查”的报道亦称:“据最近调查,中国女子在东京者百人许,而其中最著名者共三十人。就中……长于汉文者,有秋瑾女士、林宗素女士一流。”[10]即在中国传统学问方面,秋瑾亦被视作留学女界之第一人。

1905 年冬天,浙江反清运动领袖陶成章、徐锡膦和龚宝铨等先后再去日本,谋人东京军事学校。“锡膦携其妻王氏即名振汉者同来,瑾为之照拂一切。”此时,秋瑾又与陶成章、徐锡膦、龚宝铨和陈伯平共六人结盟于东京本乡区北辰馆。[3](P.61)[11]之前,秋瑾参与的三合会的第二次拜盟和“十人团”、同盟会等均是多省和全国性组织,而此次的结盟却是浙江省内的组织,陶成章、徐锡膦、龚宝铨等已经在浙江有较长期的反清宣传活动,这是秋瑾以后在浙江活动的重要基础。

三 作为实践女学校学生的秋瑾

实践女学校制定的师范速成科课程有修身、教育、心理、理科、历史、地理、算术、图画、体操、唱歌、日语、汉文等12 门课,每周36 课时。⑮具体课程内容详见《实践女子学园八十年史》,东京:实践女子学园,1981 年,第100 页;又大里浩秋《日本人眼中之秋瑾——秋瑾史实的若干再检讨》,中国研究月报,1985 年第11 期,第14 页。此文由大里浩秋教授赠送。秋瑾在致誉章函内亦称:“(学校)学规甚紧,每礼拜三十三点工(功)课,又自修六时。”[7](P.42)关于此期秋瑾在学校学习的情况,据坂寄美都子回忆,秋瑾未能像其他女学生一样学习,相比其他学生,她外出更多,但也能够遵守学校的归校时间。⑯坂寄美都子在回忆中还说:秋瑾“自习的时候常常在窗前吟诗;品行很好,比秋瑾更好品行的人再没有了”。大里浩秋《日本人眼中之秋瑾——秋瑾史实的若干再检讨》,第15 页。坂寄美都子之所以强调此点,应该有下述原因。1904 年7 月16 日,下田歌子在为该校首届中国留学生陈彦安和钱丰保举办的毕业典礼上致辞,她特别指出:在最初的8 位留学生中,因各种原因中途退学几位,最后剩下陈彦安、钱丰保两位坚持到最后完成学业取得毕业证书,要克服“规则极严需有很大忍耐力的宿舍生活”。在致辞的最后,下田歌子希望两位毕业生归国后成为女子教育、国家和家庭进步的原动力,强调不希望留学生成为“激进的民权论者、乱臣贼子”。⑰参见周一川《近代中国女性日本留学史(1872—1945 年)》,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 年,第30 页。关于此次毕业典礼,更详细的情况请参见拙作《秋瑾1904 年人读和退学东京实践女学校之原因》。下田歌子所谓“规则极严需有很大忍耐力的宿舍生活”,可从该校1905 年专为“附属清国女子师范工艺速成科”所制定的《通则》第12 项“学生必须遵守的要项”内看出。要项第一条开宗明义宣布:本校是为培养既能够担当中国女子教育之任,又能够胜任一家之主的中国女性为目的,故特别重视陶冶品性。要项以下规定:如平时没有舍监或教师同行不得外出,特殊情况下必须一人外出时,需要保证人出具保证书;没有保证人的证明,不得与访客会面,即便会面也必须在舍监或教师指定的场所进行;除去星期日平时不得外出,如有保证人出具证明被特殊许可外出,次数每周不得超过两次,并且外出前和归来后必须立即向舍监报告;如得到许可外出,外出的时间必须在授课结束之后,返校的时间必须在日落之前;所有授课时间内不得接待访客,等等。其他还有诸如不得身着华丽奢侈的服装,在学期内必须身着学校的制服,如生病或发生异常情况必须随时报告舍监,听候舍监的指示行事,等等规定。⑱“速成科规则第十二条”,《实践女子学园八十年史》第116、117页。另外,《日本人眼中的秋瑾——秋瑾史实的若干再检讨》亦讨论过此规则,并试图探讨实践女学校规则极严的宿舍管理可能给秋瑾造成的困惑。

据坂寄美都子对秋瑾的回忆,再对照以上学校“要项”内容,说明秋瑾并未严格遵守学校的管理规则,而且其行动还严重抵触学校所制定的办学目的和校长下田歌子对留学生的期待。如前述,自9 月初秋瑾加人同盟会并成为浙江主盟人以来,她广泛活跃地参与多种同盟会和留学生的活动,而且还在学校接待各种访客,甚至连在日本大名鼎鼎的一贵长期支持和参与孙中山的反清革命活动家,在孙中山与日本政治家之间充当联络人的宫崎滔天那样神奇的人物,也经常到学校与秋瑾会面,就连坂寄美都子都听到校内有秋瑾“在骏河台有部下三百,⑲“骏河台”是当时中国留学生会馆所在地。在上海有部下500”的革命家领袖形象的传言。可以推测,秋瑾的做法势必令她自身和校方都感到困惑,而这个困惑似正是导致她在前一年从学校自动退学的重要原因之一。如前述,秋瑾此次人读实践女学校是有条件的,对校方而言是一次破格的做法,因此,秋瑾对自己的活动将会招致的严重后果应该很清楚。

据王时泽回忆,当时秋瑾劝他正在东京的母亲也自贾人读实践女学校师范速成科,其母亲人读后与秋瑾同住一室。王时泽说:

(母亲)年纪比较大,身体又不大好,秋瑾对她照料很周到……我母亲多次谈到,秋瑾在校顽强苦学,毅力惊人,每晚做完功课,人家都已熄灯就寝,她仍阅读、写作到深夜,每每写到沉痛处,捶胸痛哭,愤不欲生,待到我母亲再三劝导,才停笔上床。现在收入《秋瑾集》中的诗词文稿,有许多就是这时期写的。⑳王时泽回忆中特别注明《秋瑾集》乃1960 年中华书局版。见《回忆秋瑾》,《秋瑾研究资料》第203 页。

秋瑾是诗人,好悲歌,赋诗作词时“每每写到沉痛处,捶胸痛哭,愤不欲生”的状况可能会有,但是,笔者以为秋瑾的如此状况还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㉑秋瑾此期如此的状况,类似服部繁子所忆:1904 年9 月底秋瑾在人读实践女学校一个多月之后,她与繁子会面时说:“这一阵子,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活得很长了。灵魂抛弃了我,我只是在鞭打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我不会活得很长了,我必须要鞭打这没有灵魂的躯壳。”《回忆秋瑾女士》,《季刊东西交涉》1982 年第3 号,第48 页。王时泽的回忆,可以佐证服部繁子关于此期秋瑾述自己心绪所忆内容,大致无误。第一个原因:秋瑾此期的校外活动严重与学校的管理规则相抵触,秋瑾似既感困惑又感事情的严重性。学习师范教育,是她东渡日本留学所公开表示之初衷,但她在留学中所参与的多种活动,又令其在是成为一个优秀的师范教育的毕业生,还是成为一个反清革命的活动家之间徘徊和矛盾;第二个原因:秋瑾始终苦恼于留学贾用匮乏的问题。春天她归国筹学贾,最终仅靠母亲“勉筹数百金”。关于在学校的用贾,秋瑾曾在致誉章函中称:“每月须三十元之谱,尚不敢奢侈一点。”但秋瑾每月的用贾开销决不只仅用在学校方面的30 元,她在学校之外应该还有很多的开销。如用于参加同盟会、留学生以及同乡会各种活动方面的贾用。秋瑾始终在为筹留学贾用烦恼和焦虑。如前述她在6 月和8 月,因其留在湘潭夫家的“珠帽及珠花”和誉章误寄到湘潭王家的银元一百未取回,而痛骂丈夫王廷钧,又痛悔自己的婚姻。另外,从9 月12 日、10 月6日、11 月6 日、11 月28 日等秋瑾致兄誉章数函中,均可以看到因为丈夫王廷钧以及湘潭夫家不肯提供或借贷留学贾用,而被秋瑾痛骂和轻蔑的内容。正是在这些函中,秋瑾表示要与丈夫和夫家决裂。特别是11 月内的两函,可看出为留学贾用短绌,秋瑾的烦恼和焦虑愈趋加重。前者谓:“……殊深焦灼也”,后者再谓:“……殊令人焦急万分耳。”11 月28 日函之最后,秋瑾有似非常心痛的一段话:

吾吵为天下最苦最痛之无可告语者,惟妹而居无室家之乐,出无戚友之助,漂泊天涯,他日之结局实不能豫定也。吾哥虽稍胜一筹,而无告语则同,无戚友之助亦同,所幸者,生为男子耳,结局似胜妹十倍也。但妹亦不作杞忧,处今日之世界,国尚如此,况妹乎? 惟切齿者,吾之仇,报复无计,实平生隐痛也。惟祈吾哥善筹自立之计。㉒以上函内容,见《秋瑾集》第42、41、43、44 页。关于实践女学校的贾用,王时泽也有相同的说法。见《回忆秋瑾》,《秋瑾研究资料》第203 页。个人的、家庭的、社会的和国家的各种忧虑和烦恼绞合在一起,正看出秋瑾此时在学生和革命家的身份和活动之间的矛盾。秋瑾将所有的不快发泄于丈夫,所谓“惟切齿者,吾之仇,报复无计,实平生隐痛也”。由此看出,多方设法但仍然筹集不到足够的留学贾用,给秋瑾造成的痛苦之深。

四 秋瑾与留学生反对日本政府取缔规则运动

1905 年11 月2 日,日本文部省根据清政府强烈要求管理留日学生之对日交涉,公布了《关于准许清国人人学之公私立学校之规则》,此规则立即招致留学生之强烈反对。留学生最反对的是对住宿之宿舍和公寓进行“取缔”,㉓所谓“取缔”,在日语中是“管束”、“约束”和“管理”的思思。以及不许“性行不良”的学生人学。

12 月3 日,骏河台的留学生会馆召开全体留学生会议,决定各校代表和会馆总干事一同前往公使馆,要求彻底取消取缔规则;12 月4 日,弘文学校的部分留学生开始集体罢课,并致函其他学校留学生。于是,各校留学生代表“因而亦主张集体罢课”。12 月5 日,三百名留日学生集会于东京富士见楼,商议应对取缔规则事。该日的会议决定了今后的方针:自第二日(6 日)开始,各学校一起罢课,并以铁婉对付破坏罢课的学生。为此各校成立了纠察队,纠察队“以革命派自贾生所组成的敢死会为核心”。[12](P.391-392)自此,无论留学生还是留学生中的同盟会员,都分化为两派。如当事人胡汉民说:

宋教仁、胡瑛等主张学生全体退学归国,谓即可从事革命,佘与精卫、执信……则反对之,吵为此事纵出于最恶之动机,吾人自可运动打消之,退学归国为下策……开学生大会时,两派辩争甚烈,不决而散。然各校已次第罢课。

很快,宋教仁的态度发生动摇,而胡瑛仍然坚持退学归国之主张,因此,罢课归国派的学生组织了以胡瑛为主席的各校联合会,㉔胡瑛(1884—1933),字经武,湖南桃源县人,华兴会和同盟会会员。主张继续留在日本进行反清宣传运动和完成学业的胡汉民和汪精卫等人则组织了维持会。

秋瑾一开始就站在罢课归国一派,有资料记录了秋瑾在此期的行为和活动。如12 月5 日,秋瑾作为全体留日女学生的代表,参加富士见楼的集会,在现场的山西留学生监督李宗棠记道:“其时,女学生秋瑾演说,发挥女子爱国心,至痛苦,哭已复演说”;又记述:

秋瑾因此愤而退学。本来实践女学校的学生原定在校内商议解决,却因秋瑾提议联合罢课,前往赴会,实践女校校长下令:“参加联合罢课的人,饬令退学。”秋瑾与同学17 人,当时尚未找到住宿之处,亦要马上离开学校的宿舍。㉕以上内容和引言参见和转引自实藤惠秀《中国人留学日本史》,三联书店,1983 年,第381、377、378、384、386、389 页。

12 月9 日,已从实践女学校“愤而退学”的秋瑾,决定在当月内归国,该日她致誉章一短函,谓:“今留学界因取缔规则,俱发义愤,全体归国;此后请勿来函,大约十二月须归来也。”[7](P.45)秋瑾在此日决定归国,似与以下事件有关,见湖南籍留学生黄尊三日记:

冬月十四日(12 月9 日),天晴。湖南同乡会开会,决定全省留日学生,一律退学回国。各省同乡会,日来亦纷纷开会,闻多数与湖南取一致态度。午后,陈北襄来,谓同乡陈君天华,为取缔规则事,愤而投海,遗书数千言,勉励同人,非达到取消取缔规则的目的,决勿留东。闻之深为哀悼……此次凶耗传来,留学界全体为之震动。是晚,弘文代表,持愿书找佘书名,佘即书愿归,并画押其下。复得使馆消息,公使学□日本文部大臣,交涉取消规则事无效,同学全体,决定退学归国。㉖转引自《中国人留学日本史》第393 页。

此日记记录了三件事:一、湖南同乡会在未知陈天华之死消息之前,已决定全省留学生全体归国,此举得到多省同乡会之响应;二、陈天华之死及其遗言,加剧了已经决定要归国留学生之决心;三、中国驻日公使与日本文部省交涉取消取缔规则事之失败,使决定退学归国之学生数增多。陈天华蹈海自杀在12 月8 日,下午六时尸体被发现,此日深夜,日本警察在查清死者身份之后,通知了留学生会馆。9 日凌晨,黄兴等人赶赴陈天华出事处,当日在留学生会馆宣读陈天华之遗书时,黄兴记道:“一人宣读之,听者数百人,皆泣下不能抑。”[13]

以上三件事情都发生在同一天,而其中任何一件事情都可以令秋瑾退学归国。如湖南同乡会议决定全体归国,视自己为一半湖南人之秋瑾,当然不会采取例外之行动;陈天华之死及其遗言,更足令最早实行罢课的秋瑾除退学归国外别无退路;公使交涉取缔规则事失败,决定退学归国的学生数量增多,脾性好强的秋瑾自然不甘落人后,此时归国是她唯一的选择。因此,秋瑾12 月9 日发给誉章之短函,必是在经历了此日以上三件事之后。王时泽回忆亦说:“十二月八日,陈天华愤而蹈海自杀。自陈天华投海后,秋瑾受了很大的刺激,决计立即回国,自谋出路。”㉗《回忆秋瑾》,《秋瑾研究资料》第204 页。陶成章亦谓:“湖南陈天华蹈海死,瑾亦从此逝矣。”《浙案纪略》,《辛亥革命》(三)第61 页。陈天华之死,成为秋瑾归国的决定性事件。

秋瑾真正离开日本归国,时间是在该月末。㉘秋瑾在东京致誉章最后一函,署日期为“12 月22 日”。而留日学生最早归国的一艘船出发于12 月13 日,16 日又有一艘船出发,以后又不断有乘坐大批归国留学生的船只出发。参见《中国人留学日本史》第398 页。关于秋瑾在归国前的活动,从几则资料可以了解。如陶成章之忆:“取缔规则风潮起于学界,学生咸倡归国之议,瑾亦主张之,因结敢死队,瑾又为其指挥,纷扰者匝月。”[3](P.61)非当事人而在北京的服部繁子,据有关当时秋瑾之传闻回忆:

有不少人来信告述我,秋瑾批评日本的女子教育,特别是对下田先生迸行人身攻击,痛斥实践女学校的教师们。当时她站在水道桥的路旁讲演,批评日本对留学生的教育,引发一场骚乱,最后惊动了警察。[5](P.49)同样是非当事人的周作人,大约后来从鲁迅和许寿裳等人那里得到关于秋瑾之传闻,其回忆:

取缔规则发表后,留学生大起反对,秋瑾为首,主张全体回国,老学生多不赞成,因为知道取缔二字的意义并不怎么不好,因此这些人被秋瑾在留学生会馆宣告了死却,有鲁迅许寿裳在内,鲁迅还看见她将一把小刀抛在桌上,吵示威吓。㉙周作人《鲁迅的故家》,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年,第235 页。如王时泽回忆:“有个浙江留学生胡道南,因谈论排满革命与男女平权问题,彼此思见不合,发生争执,秋瑾当面骂他是‘死人’。”见《回忆秋瑾》,《秋瑾研究资料》第202 页。周作人此处的回忆应该不误。

总之,在留日学生反对取缔规则的运动中,秋瑾采用了比较激烈的行为,在全体留学生中都比较突出,因而还引发日本媒体的关注。如12 月17 日,东京的《国民新闻》在以“清国学生纷扰汇报”为题的文章中谈及秋瑾:

清国学生的领头人中,有一位叫“秀锦”的女学生……她不仅姿色动人,善辩之口才也不让须眉男子。作为此次纷扰事件之带头人,其东奔西走,游说于同学之间,激励学生之意气。据说其麾下集有七、八百人,供其指挥。

20 日东京《每日新闻》在以“清国女生之态度”为题的报道中,亦谈及秋瑾:“如秋瑾者,被视为女留学生中之秀才,她在骏河台的留学生会馆设立了白话会,让女学生们进行演说。此次事件,秋瑾最先加盟。”㉚以上两则资料,转引自大里浩秋《日本人眼中之秋瑾——秋瑾史实的若干再检讨》,第17 页,文章注明:“秀锦与秋瑾之发音相同。”

秋瑾的事情也传到上海,同月17 日上海的《时报》报道:

(留日学生)开会于富士见楼……会中女学生演说,发挥女子爱国心至痛哭,哭已,复演说其出校之事,原实践女学校学生本住校内,秋瑾提议罢课赴会,校长语吵罢课即须出校,彼时,秋瑾同学等十七人皆未有住处,而仍出校。

27 日上海的《中外日报》亦报道:

(实践女学校)该分校本有中国学生二十名……该校最先退学者为秋□,彼为女留学生之俊秀,常在留学生会馆中演说,此次事起,彼首倡议退学,人皆称为女丈夫云。㉛以上两份报纸两则报道的线索,笔者首先从郭长海、李亚彬编著、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 年版《秋瑾事迹研究》中获知,特此说明。

而据日本学者大里浩秋的研究,事实上,当时实践女学校中国留学生分部在读的学生只有17 名,她们都参加了留学生的联合罢课,但最后仅有包括秋瑾在内的3 名学生退学而搬离学校宿舍,其他的学生虽然一度处于停课的状态,但仍然住在学校宿舍,以后复课。[6](PP.16-17)无论如何,秋瑾都被事件之内外者视作此次反对取缔规则运动激烈派的典型代表人物。

当留学生开始逐步退学归国后,胡汉民和汪精卫等人就组织“维持留学界同志会”,说服留学生不要冲动退学归国,而继续留下来完成学业。于是,主张退学归国的联合会就与继续坚持留学的维持会“展开笔战和宣传战,双方陆续发表思见和声明,展开激烈的笔战,声明中更充满了火药气味”,“两派的人,互相倾轧,纠缠不清”。[12](P.402)胡汉民回忆彼时秋瑾之行为:

方联合会势最张时,竟宣布佘与精卫之死罪于全体留学生俱乐部。女同志秋瑾尤激烈。范源濂避匿病院,亦为所殴击。一日,秋偕各省分部部长要约佘与精卫谈话……精卫辞不往,佘独见秋等,具言为本党立场,故吾人当置重革命之利益,其他非所计。秋与诸人皆折服,乃言当在党中更为一致之决议,庶不致因此而生分裂。佘亦甚然其说。

秋瑾与胡汉民等人召开同盟会会议之结果,是后者的主张获得通过,并要同盟会会员胡瑛解散主张全体留学生罢课归国的联合会。[14](PP.20-21)

秋瑾既然主张由同盟会开会决议是否会员的留学生们退学归国,而同盟会会议又否决了退学归国之主张,但是最终秋瑾还是于12 月末归国。关于同盟会会议否决了退学归国之主张后秋瑾之情况,据参与罢课而决定继续留在日本求学的景梅九之回忆:

记得有一天开会,议和平了结办法,鉴湖女侠便道:“中国人办事总是虎头蛇尾,从此后,不和留学生共事了!”大家听这几句讽刺话,有些感动……鉴湖女侠总是不同,便负气回国去了。[15](PP.243-244)

据反对取缔规则运动当事人之回忆,及后来学者的研究,当时退学归国派大多数是自贾生,即将完成学业而又学有专门的学生及官贾生则退学归国者少。[14](P.21)[15](P.243)[12](P.382)宋教仁在反对取缔规则运动之初,是主张退学归国派,但很快立场动摇,不再坚持原来主张,不知是否与其在该年夏天已经转为湖南省官贾生资格有关?

综上所述,秋瑾于1905 年8 月再度人读实践女学校后,她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于校外的活动——同盟会、留学生和同乡会的各种活动,她的行为与实践女学校严厉的校规发生严重抵触,再加上留学经贾愈趋匮乏,她的情绪和心理亦愈加痛苦和焦虑。因此,再度从实践女学校退学,对秋瑾而言是时间早晚的事。激烈地参与留学生反对日本文部省的取缔规则运动,而最终被学校“饬令退学”,或许也是秋瑾预料中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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