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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文化的狂欢与大众文化的狂欢之区别

2014-04-08洪晓

韩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2期
关键词:狂欢节民间文化大众文化

洪晓

(韩山师范学院中文系,广东潮州 521041)

民间文化的狂欢与大众文化的狂欢之区别

洪晓

(韩山师范学院中文系,广东潮州 521041)

大众文化作为一种后民间文化,具有民间文化的狂欢品格,但大众文化的狂欢在当今这个高科技、全球化、传媒化的历史文化语境中,呈现出了与民间文化的狂欢不同的特点,除了前人已提到的狂欢的个人化、狂欢的日常生活化之外,还具有三个特点:狂欢的去魅化、狂欢的被操纵和狂欢的科技化、虚拟化。

狂欢;民间文化;大众文化;去魅化;被操纵;科技化

从历时的角度看,民间文化是一种前大众文化,而大众文化是一种后民间文化。至今,大众文化的生产者仍然在源源不断地从延绵几千年的民间文化这座宝库中吸取原料和养分,民间文化的许多特征都得以保存在大众文化中。同时,大众文化的生产和领导权虽然集中在了少数人手中,但商业利益的巨大诱惑使得生产者处处以大众为中心,它是属于大众的文化。并且狂欢氛围的营造有益于吸引更多的眼球,从而拉动消费,狂欢不仅没有萎缩,反而成为一种有组织、有目的的商业操作。而且现代科技的发展和现代传媒的无处不在从技术上解决了可行性问题,创造了一个虚拟的空间,一个大众的舞台,一个类似于狂欢节的民间广场。这一切使得民间文化的狂欢性得以延伸。大众文化也因此具有了狂欢品格,狂欢节的外在特征如全民性、参与性、杂多性、戏拟性等等在大众文化中有明显表现。对于此观点的认同,国外学者有澳大利亚的约翰·多克和美国的约翰·费斯克。约翰·多克认为:“狂欢活动作为一种文化模式仍然强烈地影响着20世纪的大众文化,例如好莱坞电影、大众文学类型、电视和音乐。这种文化已成国际化,其发展之昌盛、范围之广、影响之大、生命力之旺盛、创造力之丰富也许代表着大众文化历史的另一个顶峰,足可与早期的现代欧洲文化相比美。”[1]约翰·费斯克同样认为,“狂欢作为一种模式”,“不仅能够运用在19世纪反道德主义的大众文化中,而且也适用于本世纪(20世纪)如游乐园、电子游戏、尤其是电影的摇滚舞与摔跤节目”①转引自约翰·多克《后现代主义与大众文化》,辽宁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227页。。孙长军的《巴赫金的狂欢化理论与新时期中国大众文化研究》在论证了“大众文化与民间文化的同质性关系”后,得出巴赫金的“狂欢理论合乎逻辑地成为中国大众文化批评的话语资源”的结论[2]。此外,孙长军还指出,狂欢化是大众文化的灵魂。还有许多文化研究个案将狂欢化理论与之联系在一起来探讨和分析,范围涉及到大型晚会、演唱会、影视、游戏节目、网络文化、金庸小说、摇滚等等。在很多大众文化研究者眼中,大众文化无疑是有明显的狂欢化色彩的。但是大众文化的狂欢在当今这个高科技、全球化、传媒化的历史文化语境中,呈现出了与民间文化的狂欢不同的特点。除了前人已经提到的狂欢的个人化、狂欢的日常生活化之外,大众文化的狂欢还具有三个特点:狂欢的去魅化、狂欢的被操纵和狂欢的科技化、虚拟化。

一、狂欢的去魅化——从大写的神到大写的人

民间文化源远流长,历史悠久。从民间文化发展而来的狂欢文化必然而然地带有了当时时代的烙印与痕迹,具有强烈的巫术与宗教色彩。

西方狂欢节有三大源起,它们分别是酒神节、农神节、吃肉节。前两个节日都与祭祀神灵有关。酒神节是祭献酒神狄俄尼索斯。在古希腊,奉行酒神崇拜。酒神在奥林匹斯神系中主管丰收。所以,每年丰收来临之际,人们杀猪宰羊,祭献给酒神狄俄尼索斯。之后还要戴上面具,着奇装异服,在大街上游行。“与同伴们一起纵情欢乐、开怀畅饮,狂歌狂舞”[3]63。农神节是祭祀农神萨图恩。农神教人从事稼穑、种植葡萄和其他果木,在他的治理下,大地出现了物质丰裕、精神自由的黄金时代。“每逢节日到来,一切劳作均告停息,一片狂欢气氛笼罩于世,奴隶可与主人同席共饮,自由交谈,狂欢暴饮”[3]65。

不论是祭祀酒神还是农神,这些远古的狂欢文化,洋溢着浓厚的巫术色彩。由于当时科学技术和生产力的低下,饥饿、疾病、灾难、死亡等等困扰着人们,人们只有把获取丰收和祈求平安的希望寄托在超自然的力量上,这些超自然的力量就包括了各色神灵和上帝。原始人相信万物有灵论,相信“相似律”和“接触律”的巫术作用原理,认为人类可以通过自己的行为影响甚至操控精灵以产生自己预期的效果。于是通过献祭食物、载歌载舞等等方式来取悦神灵进而保证来年的丰收和人类的平安幸福。包括中国庙会上常见的舞狮舞龙、彩架游行、歌舞表演等活动大多也是源于古老的娱神活动,这些活动为的是祈求丰收、祈求子嗣繁衍等等。

除了巫术色彩,狂欢节与基督教也有着深厚的渊源。狂欢节,从词源上说,“是古拉丁文的教会用语,原指大斋期(复活节前的40天)前的几天吃肉节”[4]。按照基督教的传说,耶稣基督在开始传教前曾在旷野守斋祈祷40昼夜,然后于星期日进入耶路撒冷城,在星期五被钉十字架受难而死,于受难后的第三天又复活。根据这一传统,教会将耶稣复活前的这47天规定为封斋期,禁止一切娱乐与欢宴活动。人们常常在封斋期之前举行吃肉节,在这个节日中尽情纵欲与欢庆。到了中世纪,基督教会已经形成一套类似帝国的组织结构,控制着整个欧洲社会。狂欢节也迎来了其历史发展的鼎盛时期,狂欢民俗逐渐浸染到基督教节日中,基督教的民间节日都披上了狂欢色彩,如谢肉节、愚人节、驴节、复活节等等都成为狂欢型的节庆。不仅狂欢节上的仪式和内容与基督教文化紧密联系在一起,狂欢节上的笑声都与远古宗教仪式上笑的形式有联系,与死亡和复活相联系,具有了神圣的意味。

不论是巫术或宗教色彩,都使狂欢活动具有了神圣感、敬畏感、神秘感、希企感,具有了乌托邦理想。柏拉图甚至认为,人们在狂欢中得到了神的指点,会生活得更加健康和节制,社会会更加和谐,人人平等,遵守秩序,寄托了人类永久解决矛盾,建立一个稳定、统一、和谐的理想社会的愿望。总而言之,民间文化的狂欢是在神的名义下进行的狂欢,突出的是大写的神。而大众文化的狂欢的出现是在巫术、宗教统治力量衰弱、科技高度发达、生产力水平极大提高的工业化时代,因饥饿的恐惧而产生的对食物的享受、因生死的困惑而产生的对自然的敬畏等不再是它的主题,它主要取悦的对象从神转为大众,此时的狂欢已经去魅化,从向外部寻求帮助,转向对人自身的重视,极力挖掘作为个人身上的被忽略的各种潜力,通过讲述着草根的胜利来给人希望,通过梦想的实现来彰显人的主体性和本质力量。此时的狂欢无关乎神,突出的是大写的人。

在影视剧中,具有狂欢色彩的作品采用的设计主题大多是弱小对抗强大、平民对抗权威、普通人成为英雄等颠覆内容。典型的如《猫与老鼠》,原本猫是老鼠的天敌,而片中却是老鼠一次次地将笨猫戏弄得团团转。观众不仅没有一点点对猫的同情,反而开怀大笑。因为观众一般都处于小人物的位置,小人物的胜利使其平时不能满足的愿望得到了虚拟的满足。越小的东西战胜越大的东西,观众就越觉开心,因为其表现的颠覆性越强,越是对人的不可能超越的极限的突破。类似的还有《喜洋洋与灰太狼》、《机器猫》、《神奇宝贝》、电影《小鬼当家》系列等等。喜剧《铁齿铜牙纪晓岚》、《宰相刘罗锅》、《神医喜来乐》等片的成功也充分说明了此点。在片中,皇上与王爷、太医之类的权要、权威成为了讥讽的对象,而以纪晓岚、刘庸、喜来乐为代表的正义、民间力量总能在每一次的较量中占取上风。普遍存在的不守规矩、无法无天的女性形象也打破了传统对女性的限定和约束,颠覆了现实的男权中心主义,更是女性个体独立和个性张扬的旗帜。从国外的野蛮女友系列、霹雳娇娃系列,到国内的小燕子、万人迷、白衣天使、河东狮吼似的妻子等等都如是。

电视综艺节目经过了《综艺大观》为代表的以演员表演为主的第一阶段和《快乐大本营》为代表的明星带着观众共同游戏的第二阶段之后,进入了《非常6+1》为代表的观众自己表演的真人秀第三阶段。在《非常6+1》中,一个现实生活中的普通人经过节目组精心安排的六天培训后,即可登台演艺,过一把明星瘾。这与狂欢节中的加冕如出一辙,它打破了明星头上的光环,消解了权威,让人不再觉得明星是高不可攀的,在其中体现的是普通人的白日梦实现,极大地提升了个人信心。这类真人秀节目无疑是在民间造星,是平民的狂欢盛宴,它打破了高门槛,让大众参与进来,实现自己的明星梦。也正是因此,这第三波高潮愈演愈烈,所向披靡。除了《非常6+1》之外,还有《梦想中国》、《星光大道》、《超级女生》、《快乐男声》、《我爱记歌词》、《我型我秀》、《舞林大会》、《加油,好男儿》、《中国达人秀》、《妈妈咪呀》、《中国好声音》等等。有专家预言,造星节目将成为今后引领娱乐潮头的电视娱乐节目。

网络由于其零门槛的进入条件,更成为了众生狂欢的天堂。除了网络文学的出现让每个人都可以过一把作家瘾,人人都可以成为网络文化的创造者,可以制作自己的微博,上传自己写作的文章、拍摄的精美图片、制作的各种音像视频资料,也可以参加网络沙龙、聊天,成为话题王而走红。于是网络也成为了新时代的造星平台,典型如芙蓉姐姐、凤姐等。

在这种狂欢的大众文化中,人各方面的潜力得到了极大的挖掘,人的主体性获得了空前的肯定。但在这些草根的狂欢中,如果没有健康积极的引导,又因为没有了神圣感、敬畏感,狂欢过后易陷入虚无,或容易坠入无所惧惮、无穷尽的欲望追求中,甚至有些人为了成星成名,可以打破道德法律尺度,无所不用其极。

二、从民间自发性的狂欢到被操纵的狂欢

在民间文化的狂欢节上,人们忘记了日常生活的一切,带着面具,穿着奇装异服,在广场上纵情欢乐,相互嬉戏、辱骂甚至殴打,无论在语言上还是穿着上都尽情体现自己的个性,颠覆任何企图统一专制的正统力量,是完完全全与现实颠倒了个的世界。它完全是自发的,在根底里起作用的是人的游戏和自由本性。人们在节日上就是自觉的组织者、参与者和裁判,完全是自由自在、自得其乐的。大众文化虽然是属于大众的文化,但从生产、传播到消费等环节并不是自发形成的,而是人为的,受到少数人的操纵、设计与安排,被有目的、有计划、有精细部署地实施着。在这些过程中还受到了外界力量的操纵和制约,特别是商业力量和国家意识形态的操纵。

“大众文化是一个特定范畴,它主要是指兴起于当代都市的,与当代大工业密切相关的,以全球化的现代传媒(特别是电子传媒)为介质大批量生产的当代文化形态,是处于消费时代或准消费时代的,由消费意识形态来筹划、引导大众的,采取时尚化运作方式的当代文化消费形态。它是现代工业和市场经济充分发展后的产物。”[5]可见,与充满着人文关怀的民间文化截然不同,大众文化是与商业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市场需要是大众文化的唯一准则和终极目的,追求利润最大化是其根本目标。这种商业化就导致了狂欢的趣味低俗化,狂欢沦为享乐、感官欲望的满足,片面追求娱乐性,深度的缺失,肤浅化、平面化的趋向。

商业文化以利益为导向,收听率、收视率、上座率决定了其在商品社会中是否能够生存。于是,最有效、最常用的策略、方法就是最大限度地刺激人的视听感官,对赤裸裸欲望的渲染。曾经风靡一时的枪战片、恐怖片、搞笑片、武侠片正是抓住了人们追求感官刺激的心理需要。为了迎合更多人的口味,吸引更多客户,生产者将趣味一降再降,乃至低俗化。于是明星隐私、政要丑闻、社会犯罪、“狗仔化”等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电视、杂志、报刊上,并占据了显要的地位,充斥在市场上的是对赤裸裸欲望的渲染。过分注重生理享乐而忽视精神追求,甚至下降到插科打诨、滑稽取闹的庸俗层次。如台湾的《康熙来了》就靠插科打诨、开低俗玩笑来获得收视率。还有些主持人、嘉宾大爆性感,言语出位,大谈性话题,并将生活中难以启齿的秽语和带有肉麻的性暗示的语言堂而皇之地搬到荧屏上来,偏偏这类产品却风靡一时。笑声弱化或流于虚假,身体成了自我抚摸与唤起公众欲望的对象。狂欢成了堕落、低级的遮羞布和享乐主义的挡箭牌。民间狂欢节上人们也开身体的玩笑,但它是有双重性的,神圣性的。狂欢节上的性和怀孕的老妇是孕育生命的象征,是死亡和新生的辩证统一。它喻示着死亡是新生的前提,而新生最终也会走向死亡这样一个循环往复的不断更替的过程。

其次,商业化导致狂欢片面追求娱乐性,缺失深度,肤浅化、平面化。商业价值与大众传媒的结合使大众文化具有压倒一切的优势,却也带来了平面、反深度、复制、拼贴、碎片的特点。当前的大众文化由于其商品性,由于其快餐性,往往只强调颠覆性,解构的多,而建构的少,弥漫着浮躁、浅薄的气息。在影视剧中,各种戏说风靡一时。沉重的历史被置换成了恩恩爱爱的轻松“故事”,对历史的真实判断被演绎成了鸳鸯蝴蝶式的感性。网络也是一个消解崇高、颠覆神性的世界。网络文学对于一切崇高的东西都极尽戏弄和讥讽,戏拟的东西不可计数。出现了金庸的武侠小说科幻现代版,就是对成语典故、名言警句、影视歌词等也不放过调侃的机会。在游戏世界中,大多数炙手可热的电脑游戏就是在许多文学故事的情节发展中兴旺发达的。像《笑傲江湖》、《仙剑奇侠传》、《三国志》等真不知是文学的游戏还是游戏的文学。当今时代的人经常听到的字眼就是戏仿、篡改、颠倒、拼贴等,甚至还有恶搞。如轰动一时的视频短片——《一个馒头引起的血案》(下面简称《馒头》)就是对电影《无极》的恶搞。“很多时候这种解构是不存任何目的的解构。这些网络高手并不关心、也不在意戏拟对象自身的意义,甚至并不以揭示原作的‘恶意’和‘无意义’为目的……他们只是为解构而解构,享受、欣赏高超拼贴、戏拟带来的快感,快意于打掉堡垒的行为本身。”[6]但是,当我们解构了崇高,解构了神圣,解构了所有的一切光环,虽然会获得一时痛快,但长时间浸泡在这样一种无所谓、怎么都行、价值虚无化、层次浅薄化的文化中时,我们的精神家园将何以栖息?我们的社会文化将何以为继?就如“第一次观看《馒头》时,我们感到好笑;当我们看了几遍之后,我们不约而同发出‘Just-so-so!’的感叹。当我们连续、反复、数次观看《馒头》后,我们感到了些许反胃甚或恶心,因为,我们的腹中早已宣泄完毕,空空如也!”[7]而狂欢节在解构现实的同时,更重要的是它的建构。狂欢文化的本质在于一种民间性,充满了理想化色彩的人文主义精神。大众文化如果仅仅停留在解构、调侃的阶段,没有了对人性深度的人文关怀,不仅慰藉不了大众的心灵,而且势必走向价值虚无主义,让浮躁的大众更加浮躁。

大众文化的狂欢的这种操纵性不仅有商业化的影响和操纵,还有国家意识形态的影响和操纵,国家意识形态的操纵就表现在狂欢对官方现实的颠覆性不强,成为了歌舞升平、主流意识形态的同谋。

巴赫金认为,在中世纪,人们实际上面对着两个世界,过着两种生活:“一种是常规的、十分严肃而紧蹙眉头的生活,服从于严格的等级秩序的生活,充满了恐惧、教条、崇敬、虔诚的生活;另一种是狂欢广场式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充满了两重性的笑,充满了对一切神圣物的亵渎和歪曲,充满了不敬和猥亵,充满了同一切人一切事的随意不拘的交往。”[8]西方的狂欢节是第二种生活,人们以另一种非官方、非教会、非国家的眼光看待世界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国王失去了平日的威严,在狂欢中可以被任意戏谑,人们暂时摆脱了一切等级关系、特权、规范和禁令,日常世界被颠倒,有着强烈的颠覆色彩。因此,狂欢节是与官方文化界限分明的,是极力摆脱官方语言的干扰的。

大众文化是“兴起于当代都市的,与当代大工业密切相关的,以全球化的现代传媒(特别是电子传媒)为介质大批量生产的当代文化形态”。它的生产、流通等环节都无法摆脱国家机器的监控和管理,而且国家意识形态还会不断地渗透、融入进来。这也使得大众文化的狂欢颠覆对象较少指向官方、指向政界,对现实的颠覆、批判、瓦解、破坏能力大大削弱。它主要聚焦于挖掘草根身上的潜力,打破各种禁忌和束缚,让其广泛参与,实现现实生活中无法实现的各种梦想,如作家梦、歌星梦、明星梦等等。它让人在如痴如醉的状态中感受到人的主体性的高涨,客观上起到的是情感宣泄阀门、转移注意力的作用,有利于社会的稳定。体现在综艺节目中,大多不是引导着众人唱歌就是跳舞,制造出一片歌舞升平、繁荣盛世的景象。

三、从民间广场的狂欢到科技化、虚拟化的狂欢

民间文化的狂欢场地是广场。这个广场包括了广场(乡场)、街市、道路、沙滩、庙宇周边等人们聚集狂欢的任何场地,其外在形态几近“物欲横流”,充斥“声色犬马”,是各种仪式、表演、游行和其他娱乐节目进行的舞台。用巴赫金的话说就是充满了“‘巴黎的吆喝’,这是巴黎商贩响亮的吹嘘”,“因为有了这些五花八门的吆喝,街头与广场简直就是人声鼎沸”。[9]207这样的广场就其意义来说是全民性的、包罗万象的、所有人都参与的亲昵的交际场合。

大众文化营造的狂欢广场显然与狂欢节中的广场既相似也有一定的区别。相似性表现在它同样是全民性的、有广泛参与的。通过利用现代高科技,如电视、电影、电话、短信、电报、网络等等,它打破各种限制向更多的大众敞开大门,创造了一个虚拟的空间,一个类似于狂欢节的民间广场。现在,一台优秀的晚会节目应是台上与台下互动、场内与场外连成一片。为了调动在场观众的积极性,聪明的策划者会将观众分成几组,分别作为不同参赛选手的啦啦队,获胜的选手其相应的啦啦队也会有奖励;对于场外观众,通过设置热线、有奖竞猜、上网等方式,从而紧紧地吸引和抓住更多的关注和眼球,使得广场的外延不断扩大,织成一张无处不在的网。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除了设置外景地,还充分利用电话、短信、电报、视频等各种现代通讯手段,以期制造一个华夏共欢腾、普天同庆贺的场面。2005年的超级女声,更是创下了15万人报名海选、近5亿观众高度关注、3000万人参与短信投票的盛况,成为中国的第一个电视狂欢节。

但与民间广场的狂欢相比,大众文化的狂欢更多的是科技化、虚拟化的狂欢。它主要存在于电视、电影、网络等数字信息中,是媒体营造的虚拟世界。虽然它带给我们全方位逼真的视听感受,但本质却是通过电子信号的编码-解码在进行沟通,是一种假定的真实,具有极大的虚拟性。从制作来说,它并不是原生态的如实呈现,而是由导演策划、演员表演、观众参与、摄影师拍摄、后期制作合成的。从欣赏来说,它不是存在于现实时空中、转瞬即逝、不可重复,而是存在于电子广场中,可以被人反复观看回味。此外,最显著的是它缺少了狂欢节上身体的亲昵的接触。狂欢节的感受,最突出的本质部分是取消一切等级差别和隔阂、规范和禁令后,“人们之间不拘形迹的自由接触,……人仿佛为了新型的、纯粹的人类关系而再生。暂时不再相互疏远。人回归到了自身,并在人们之中感觉到自己是人。”[9]12在大众文化的狂欢中,人们虽然在其全民性、参与性中感受到了自己是群体中的一员,但由于身体的缺失、现场感的缺失,很难全身心地投入,不能真正置身其中。“电视机前的观众在欣赏《超级女声》中的选手表演时,即便拿起手机发短信参与投票,一定层面上也是为了印证自己的欣赏眼光和评价能力,很难像狂欢节上的人们……生活在狂欢节里,真正过着狂欢的日子,体验的是彻彻底底的狂欢。”[10]

从上述对民间文化和大众文化的狂欢区别之分析,从大众文化狂欢的新特点——狂欢的去魅化、狂欢的被操纵和狂欢的科技化、虚拟化等,我们可以看到,狂欢精神在新的历史语境中呈现出新的面貌和特征,也遭到了一定程度的扭曲。对于其扭曲的有害的部分我们要有充分认识并警惕其进一步发展,同时要吸纳其合理的积极的健康因素来继续发展我们的大众文化。

[1][澳]约翰·多克.后现代主义与大众文化[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1:258.

[2]孙长军.巴赫金的狂欢化理论与新时期中国大众文化研究[J].江汉论坛,2001(10):90.

[3]夏忠宪.巴赫金狂欢化诗学研究[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4]宁一中.论狂欢化[J].理论与创作,1999(2):65.

[5]金元浦.定义大众文化[G]//金元浦.文化研究:理论与实践.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4:164.

[6]李育红.大众文化:从“大话”到“恶搞”——兼评大众文化与文化民主化[J].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1):137.

[7]余建清.网络恶搞:仪式下的狂欢与抵抗——基于《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的分析[J].重庆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1):82.

[8][俄]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五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170.

[9][俄]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六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10]张世玉.狂欢理论观照下的电视综艺节目发展冷思考[D].济南:山东师范大学,2012:32.

The Differences of Carnival Between Folk Culture and Mass Culture

HONG Xiao
(Department of Chinese,Hanshan Normal University,Chaozhou,Guangdong,521041)

As a post-folk culture,mass culture has folk culture’s carnival character.In the current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context of which is highly scientific,global and media-covered,mass culture’s carnival is different from that of folk culture.The two often-mentioned characters of mass culture’s carnival is personal and daily.Besides,it has these following three characters:without concerning about God,being controlled,be⁃ing technologically virtual.

Carnival;folk culture;mass culture;without concerning about God;being controlled;being technologically virtual

G112

A

1007-6883(2014)02-0048-06

责任编辑 黄部兵

2013-10-23

韩山师范学院2007年青年科学基金项目(项目编号:WQ200706)。

洪晓(1979-),女,广东潮州人,韩山师范学院中文系讲师,暨南大学在读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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