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社会主义思想及其对青年马克思的直接影响
2014-04-06刘士才毛华滨
刘士才,毛华滨
(华中师范大学,湖北武汉430079)
·马克思主义研究·
赫斯社会主义思想及其对青年马克思的直接影响
刘士才,毛华滨
(华中师范大学,湖北武汉430079)
作为德国社会主义之父,莫泽斯·赫斯是马克思早期思想形成史中的重要渊源人物,他对马克思社会主义思想的形成起过积极的促进作用。赫斯对资本主义私有制度的批判、政治改革与社会改革理论、经济异化思想和他对货币(金钱)的剖析都曾影响和启示过青年马克思。青年马克思从赫斯那里接受社会主义,为最终创立科学社会主义奠定了基础。
赫斯;青年马克思;“真正的社会主义”
DOl:10.3969/j.issn.1671-7155.2014.03.005
莫泽斯·赫斯是与马克思同时代的德国知识分子中最早的社会主义者、“真正的社会主义”理论的奠基者。青年时代,他曾游历法国和荷兰,从而对社会主义学说有所了解。莫泽斯·赫斯是马克思早期思想形成史中的重要渊源人物,他对资本主义私有制度的批判、政治改革与社会改革理论、经济异化思想和对货币(金钱)的剖析都曾影响和启示过青年马克思。青年马克思从赫斯那里接受社会主义,为最终创立科学社会主义奠定了基础。
一、赫斯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与解构
1.赫斯揭示资本主义商品制度所带来的社会灾难和罪恶
在处女作《人类的圣史》中,赫斯揭示了资本主义商品制度所带来的社会灾难,批判了这个社会的罪恶性质,预言了推翻资本主义制度的社会革命。他说,自从原始时代的公有制被后来的私有制和继承权所代替之后,人类就陷入了社会不平等和利己主义,而到了现代,这种不平等和利己主义达到了极端。现时的法律、制度,以及机械的新发明和工商业方面日益增长的成就,只是有助于扩大不平等和促进金钱贵族的富有和绝大多数人的日益贫困。“这种利己主义,这种不平等的残余正在自掘坟墓,不久的将来它就要被埋葬掉”[1](P55),革命成为这种发展的必然后果。这种革命的目标——“神圣王国产生的基本前提,不应从统治形式中去寻找”[1](P64),即不应把革命局限于政治权力斗争的范围之内,它是一场社会的革命,它要废除私有财产和继承权。赫斯把这种革命的任务赋予法国和德国的联合努力。他写道:“德国曾经是、现在仍然是进行着伟大的精神搏战的国家,而法国则是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政治革命的国家。所以我们说:有朝一日,从法国这个政治搏战的国家必将产生真正的政治,而从德国必将产生真正的宗教。二者相结合,就将产生新的耶路撒冷。”[1](P65)在批判现存社会制度和论证革命的基础上,赫斯提出了自己关于未来社会的设想。他认为平等、和谐是未来社会的基本特征,因而利己主义也将无存身之地。他写道:“整个大地将变成一个大花园。那里只居住着幸福勤劳的人们,他们将过着人所应享受的生活。那时将为了消灭贫穷而去寻找贫穷,但很少能够找到;人们将永远和不幸诀别了。”[1](P66)又写到:“和谐是神的王国的基础,是我们的时代首先要追求的目标。”[1](P56)
2.赫斯以自己的哲学、历史和社会政治观点批判
了资本主义自由主义原则
在《欧洲的三头政治》中,赫斯阐述了自己的哲学、历史和社会政治观点。他认为黑格尔哲学只能称为“过去的哲学”,是抽象的独断论;而为了获得积极的成果,哲学“应当跨过自身走向行动”,行动哲学不但把过去和现在纳入思辨的领域,而且“把未来也纳入思辨的领域”。他所理解的世界史,是自由和平等的产生史,他认为自由和平等在当时的英、法、德三个国家中正在逐步实现。例如,宗教改革使德国摆脱了教会的监督,带来了精神自由。黑格尔哲学虽然继承了精神自由的事业,但精神活动并不能使世界在实际上获得解放。而法国则实现了思想向行动的转变,大革命使得精神自由获得了具体内容。但是,法国革命只是世界解放过程的一个阶段,只有兼备德国的思辨精神和法国的行动毅力的英国,才能最终完成人类解放的事业。赫斯认为,社会革命必将在英国爆发,因为“贫民和金钱贵族之间的矛盾,只有在英国才达到革命的高度”[1](P102),这场未来革命必将废除私有制、消灭利己主义,从而消灭不平等,使人类获得解放。
赫斯在他的历史和社会革命理论中表现了对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所奉行的自由主义原则的批判态度,他认为自由主义不能解决社会问题,他说:“那种想把个人自由变成创造的组织原则的意图是如此地不合理,甚至无须再从科学方面来加以驳斥,因为它早已为生活所驳倒了。”[1](P128)可以看出,赫斯清楚地理解资产阶级革命的局限性。
赫斯把人类历史看作一个从绝对不平等时期经过过渡时期向绝对平等时期发展的历史,而把社会主义理解为绝对的平等,看成是世界历史的最终目的。但是,赫斯的历史观是唯心主义的,他把“平等”作为历史的绝对价值范畴,因而他就把历史视为概念的发展,描述为现有和应有、现实和理想之间的矛盾。这种空想的社会历史观所导致的未来社会,也必然是一个乌托邦。这些思想使得赫斯没有可能认识社会矛盾的真实本质,因而也就没有可能认识改造社会的现实途径以及具体地实现这个改造的物质力量——革命的无产阶级和广大劳动群众。赫斯说:“庞大的人群总是粗笨的;力量不是在群众中,而是在知识分子中。”[1](P15)
3.赫斯重点批判了资本主义的私有制及利己主义
但是,赫斯重视现实的社会问题,特别注重资本主义制度下的人类不平等的阶级对立性质,他紧紧地抓住了私有制这个资本主义的根本特征,以及在私有制基础上形成的人与人关系的基本准则——利己主义。赫斯关于阶级对立的尖锐化同革命的密切关系的论点,也是十分正确的。在当时这些思想都超出了青年黑格尔派的水平。
在《莱茵报》时期,赫斯一方面强调了在社会改造中否定的巨大意义,认为“主要的是否定。为了推动一切事物,人们必须进行破坏。要知道,否定本身也是包含着肯定的”[2](P377),另一方面,他站在费尔巴哈关于人的个体和类的协调一致的立场上,提出了社会改造的任务,更明确地指出了政治改革的局限性。他认为,社会改造就是“一方面是要积极地促进发展,促进人道的教育,另一方面是要排除在这一发展道路上的一切障碍”[1](P176)。这样,既需要自由,也需要法律。“法律防止反社会的、利己主义的倾向,自由则是生活本身,是发展本身”[1](P176)。赫斯仍然重复了他以前的观点,指出了在当时,不但存在的专制主义同时代精神相抵触,而且“我们社会生活的全部组织,或者毋宁说整个无组织状态都需要改革”[1](P192)。赫斯写道:“一切政治改革只是防止罪恶的治标办法,而罪恶归根到底具有并非政治的而是社会的性质。”“任何政治改革,甚至是最激进的改革,都根本不能改变”[1](P184)穷人和富人的共同存在和后者对前者的奴役。赫斯所指的罪恶的社会性质是什么呢?他写道:“从人民手中转入拥有机器的资本家手中的工业,先前由小商人小规模地多次转手进行而目前日益由少数大企业家或投机分子所操纵的商业,借继承法之助集中起来并通过个别贵族之手而增加的地产,还有那一般集中在个别家族之手的、增殖极速的巨大资本——所有这一切情况……是当前巨大灾难的根源”[1](P185)。这些根源不被铲除,金融贵族和贫民之间的斗争就不会结束,而这一矛盾斗争必然要导致社会危机,这一危机迟早是要爆发并转变为革命的。
二、赫斯关于未来社会主义社会的理想构想及思想特点
1.社会问题高于政治问题、社会改革治本而政治改革只能治标,人类解放的目标不是政治解放而是社会解放
1843年10月在《来自瑞士的21印张》杂志上发表了赫斯的三篇文章,它们的题目是《行动哲学》、《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唯一的和完全的自由》。在这些文章中,赫斯再次重申了他关于社会问题高于政治问题、社会改革治本而政治改革只能治标以及人类解放的目标不是政治解放而是社会解放等等一贯的观点。
正是在这些文章中,赫斯把政治国家同宗教相类比,用费尔巴哈批判宗教的方法批判了政治国家。赫斯接受了费尔巴哈的人道主义学说,并对它从空想的未来社会构图的内容上去加以解释。他利用了费尔巴哈进行宗教批判的人本主义的成果,把社会共同体同人的关系看作是与宗教同人的关系相类似的关系,来展开他关于人类本质在社会中的异化理论,并强调了用社会改造扬弃这种社会异化,使人获得社会的解放,这是使人的本质真正复归于自身的唯一途径。赫斯把他的这一理论看作他对共产主义哲学问题研究的成果。
2.现代社会苦难的根源在于人的本质在社会中的异化
赫斯认为,现代社会苦难的根源,就是由于人与社会的脱离,人变成了利己主义的个体,这是人的本质在社会中的异化。这种异化是由资本主义的私有财产产生的。因为私有制造成了人们对利润的追逐和相互之间的竞争,使人与人彼此孤立起来、对立起来。赫斯指出,产生社会异化的根本原因,和产生宗教异化的原因一样,是由于抽象思维产生了如宗教教条一样的政治信条,这些政治信条同宗教教条一样,都是为奴役人服务的。赫斯写道:“宗教和政治的本质就在于,它们让抽象概念,即除了在个人身上之外,在任何地方都根本不存在的‘普遍物’吞没了现实生活,即现实的个人的生活。”[1](P215)所以赫斯指出,为了使人摆脱人所异化成为的社会抽象普遍物的统治,就必须如扬弃宗教异化一样,确立人的主体性,确立个人的完全独立。扬弃任何社会普遍物,确立无政府的状态。
赫斯按他的上述观点叙述了扬弃社会异化的近代史过程。他指出,法国革命虽然推翻了作为人民本质异化的抽象的专制君主的统治,但是,由于代替君主制政治的不是人民自己的集团,而是一些被神圣化了的个人,“一个人的权威和主权,在一切人的权威和主权的名义下恢复起来……”因此,代表等级和阶层,代表受束缚的个人,出现了个人的代表机关和竞争。这样,新形式下的社会统治代替了专制制度对人民的统治,社会不平等和奴役被竞争和利己主义延续了下来。而在德国“费希特第一个宣布了精神的自由,虽然还是以粗糙的、不成熟的形式;在法国,巴贝夫第一个提出了(或者说通俗地表达了)统一的社会生活的粗陋的形式。这就是说,德国从费希特开始有了无神论,而法国从巴贝夫开始有了共产主义”[1](P199)。赫斯用蒲鲁东的话称共产主义为无政府主义,这个无政府主义就是否认任何政治统治,否定国家和政治这两个概念。赫斯认为,虽然在费希特和巴贝夫之后,黑格尔、圣西门、傅立叶发展了上述无神论或共产主义学说,但因为他们理论上的不彻底(黑格尔保存了宗教和王权,圣西门保存了私有制,傅立叶保存了社会不平等),所以没有达到真正的无政府主义。
赫斯用“无政府主义”的概念来概括他关于未来社会的理想,因而无政府主义也是他所理解的生活的最高原则。赫斯认为,在未来的无政府状态中,既消灭了国家,又消灭了私有制,个人自由和社会平等同时实现,劳动将成为一种自由进行的乐事,而不是在强制下不得不忍受的痛苦。可以看出,赫斯脱离了具体的经济关系和具体的社会历史来理解社会问题,他把社会的阶级对立和阶级斗争简单地归结为利己主义与利他主义的道德对立,他所着力强调的自由平等,实际上只是一种唯心主义的道德理想。因此,他把解决社会问题的方法完全纳入了纯伦理学的范围,承袭了费尔巴哈的“爱”的概念,认为用“爱”可以解决一切社会矛盾和社会冲突,根除一切社会罪恶。这完全是一种天真的幻想。
3.赫斯社会主义思想的突出特点
到《从瑞士来的21印张》为止,赫斯的思想发展大体是用费尔巴哈的类概念重塑社会主义的本质。由此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赫斯的社会主义思想的突出特点,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他跳出了政治斗争万能化的圈子而注重社会现实的状况,十分明确地描述了自由主义的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社会矛盾、社会斗争和社会罪恶,指出了私有财产的存在、资本与雇佣劳动的对立发展到极端必然产生社会革命。
第二,从历史的角度批判了资产阶级革命的局限性,揭示了资本主义制度的暂时性或历史过渡性。
第三,从费尔巴哈人本主义的立场出发,用费尔巴哈批判宗教的方法阐述了他关于人在社会中的异化的思想,从而把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同对这个社会制度的哲学思考联系起来。同时,赫斯指出:“如果个人(Individuum)符合他的概念,换言之,如果人真正符合其本质的人,那么个人的自由和公共的自由是根本没有区别的,因为真正的人只过着类的生活”[3](P48),所谓类的生活,即自由平等的社会主义理想状态。在人本主义思想的基础上赫斯建立了他关于未来社会的无政府状态下个人自由和社会平等的理想图景。
第四,把社会问题全部归结为道德问题,把社会的阶级对立归结为不同道德观之间的对立,并把从道德上对社会问题的解决看作彻底的解决,只要人们“爱”,就能消灭私有制,消灭社会不平等,消灭现代社会的异化,使劳动从强制劳动变为自由劳动。可以这样认为:赫斯社会主义学说中的合理成分是启发青年马克思及其他进步的青年黑格尔分子(如恩格斯)走向科学社会主义道路的思想资料;而他的学说中的消极成分,却成了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真正的社会主义”的最高理论教条,赫斯本人则被捧为“真正的社会主义”的理论创始者。
赫斯社会主义学说中的合理成分对青年马克思的影响很大。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序言的片断中,马克思把赫斯发表于《来自瑞士的21印张》文集中的几篇文章列入德国人在社会主义这门科学方面内容丰富而有独创性的著作的范围之内。这种评价是很高的。青年马克思声明他利用了这些著作。
三、赫斯社会主义思想直接影响了青年马克思
社会主义学说的德国化是由赫斯来实现的。用科尔纽的话说,赫斯是“第一个在行动哲学中把黑格尔哲学与法国社会主义结合起来的人”。在《莱茵报》时期,赫斯用费尔巴哈的“类”概念重新理解社会主义的本质,使社会主义思潮更加贴近德国的现实生活。赫斯把费尔巴哈宗教异化批判思想运用到社会现实的人本异化论,直接影响了1842—1844年间的青年马克思。
1.青年马克思从《莱茵报》时期的政治批判、克罗茨纳赫时期的国家批判,到《德法年鉴》时期的社会批判,明显受到了赫斯的影响
赫斯始终反复强调的社会改革高于政治改革的观点,以及他关于资产阶级革命局限性的观点,在《论犹太人问题》的论文中突出地表现了出来。青年马克思在这篇文章中区分了政治解放和人类解放,指明了资产阶级革命对于人(具体地来说是对于劳动者)的并不值得欣喜的实际后果。和赫斯一样,他指出了自由、人权只使得商业自由、劳动力的买卖自由彻底化,使得社会完全浸沉于金钱崇拜之中。青年马克思在《论犹太人问题》中对于资本主义社会和资产阶级革命局限性的理解,直接与他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剖析有关。在这个手稿中,青年马克思与赫斯一样,指出了社会的阶级简化和赫斯所称的金钱贵族的形成,阐明了由于竞争和积聚所产生的日益严重的两极分化必然导致社会革命的观点。所不同的是:青年马克思显然了解赫斯学说的一般结论,但决不满意他把社会问题归结为道德问题的观点。因此,青年马克思着力想从对国民经济学的研究中,从对具体的经济事实的分析中来实际地得出这样的结论。他清楚地懂得,资本主义的罪恶及其历史结果的必然性,决不是人类道德的迷误,而是深刻地包含于社会经济运动之中。
2.赫斯把他的理想社会同私有制的否定密切相连,以消灭私有制来铲除社会不平等的根源的思想启发了青年马克思
赫斯牢牢地抓住资本主义私有财产、私有制这个概念,把他的理想社会同私有制的否定密切相连。他的理论同当时大多数社会主义者的学说一样,明显提出消灭私有制,从而铲除利己主义和社会不平等的根源的尖锐问题。这一点显然对青年马克思是有启发的。他能够在对资产阶级国民经济学的批判中,尖锐指出“国民经济学从私有财产的事实出发。它没有给我们说明这个事实”[4](P266)。被资产阶级国民经济学家视为天经地义的神圣公理的东西,却正被社会主义者视为必须坚决予以抛弃的痈疽。青年马克思从赫斯的社会主义学说中认识到了国民经济学理论的局限性。这个认识促使他去具体地探讨私有制及其所产生的利己主义、社会不平等同诸社会经济现象的关系:“我们现在必须弄清楚私有制,贪欲和劳动、资本、地产三者的分离之间,交换和竞争之间,人的价值和人的贬值之间,垄断和竞争等等之间,这全部异化和货币制度之间的本质联系。”[4](P267)
3.青年马克思为了从现实的经济事实中去具体地认识私有制,直接从赫斯关于社会异化的思想出发提出了劳动异化学说
青年马克思认为,既然费尔巴哈用异化能够揭示宗教,赫斯能够用异化揭示政治,那么,异化方法对于资本主义的这种普遍适用性,使得用异化来揭示经济关系显然也应该是可能的。这样,他把赫斯学说中关于私有制的理论与政治异化的理论的脱节之处联结了起来。这就是青年马克思劳动异化理论产生的直接思想线索。“异化”和“货币制度”这两个术语,显然是他直接从赫斯那里借用来的。这里似乎存在一个问题:劳动异化理论的基本内容部分根源于费尔巴哈,而在这里又说来自赫斯,这不矛盾吗?其实并不矛盾。赫斯关于政治异化的理论,实际上是用“政治”代替了费尔巴哈宗教异化理论中的“宗教”。他仅仅是“挪用”费
尔巴哈的异化理论来解释社会、从人本主义观点上批判资本主义制度。说劳动异化理论的基本内容部分根源于费尔巴哈,指的是青年马克思理论中所使用的“异化”概念的诸规定性的理论逻辑根据;而说异化理论直接来自赫斯,则是说青年马克思是直接受到赫斯把“异化”引人对社会现实研究领域的启发而把“异化”应用于社会经济问题的研究。这二者显然是统一的。而且应该更进一步看到青年马克思的异化理论比赫斯的异化理论要丰富和深刻得多。赫斯仍然立足于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仅仅把社会普遍物(社会政治机体、社会商业组织等等)与精神普遍物(神)等同起来看待,因此只是把社会普遍物理解为人的道德沦落的产物,正如把神理解为人的精神沦落的产物一样。所以他最终没有超出费尔巴哈,而使自己和自己的理论都皈依费尔巴哈的爱的宗教,并在后来把这种爱的宗教社会化为“真正的社会主义”学说。而青年马克思受到赫斯社会化了的异化理论的启发,用异化概念描述资本主义社会无产者同有产者、工人同资本家之间的矛盾对立,以及作为资本和劳动统一过程的雇佣劳动过程的内在矛盾性,并从这些矛盾中揭示了私有制的起源,从而确定了对资本主义下的劳动进行深入研究的巨大社会意义。这就为他提出“雇佣劳动”概念、发现剩余价值学说指出了基本的理论研究方向。
4.青年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论述感觉的解放时,曾经援引了赫斯关于“拥有”(das Haben)的概念
他写道:“因此,一切肉体的和精神的感觉都被这一切感觉的单纯异化即拥有的感觉所代替。人这个存在物必须被归结为这种绝对的贫困,这样他才能够从自身产生出他的内在丰富性(关于拥有这个范畴,见《二十一印张》文集中赫斯的论文)。”[4](P303)显然,这个思想是赫斯在阐明他关于人的本质在金钱至上的社会中的异化的一个方面时所涉及的内容。利己主义的心理欲望表现为强烈的占有欲,人对外界物的关系,只有在人“拥有”物的时候,人才觉得与物有真正的关系。因此,人不可能把外界物的多样性和丰富性作为自己感觉的对象,所以人的正常的感觉被简化(异化)为单纯的“拥有”。
5.青年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制度下金钱万能的性质和颠倒黑白的社会作用的认识,受到了赫斯的影响
还是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青年马克思深刻地揭示了资本主义制度下金钱的万能性质和它的颠倒黑白的社会作用。他的这一论断,是从“感觉”与对象的关系开始的,可以说有赫斯在《行动哲学》一文中对感觉异化的论述的影响成分,还有赫斯的另外一篇重要论文《金钱的本质》(写于1843年或1844年初)的影响成分。在这篇文章中,赫斯仍旧采用费尔巴哈的异化学说,分析了金钱的本质,指出在私有制社会中,金钱和神一样,成了统治人、奴役人的异己力量。他写道:“金钱是用数字来表现的人的价值,是我们的奴隶制的标记,是我们遭受奴役的无法消除的烙印。”[1](P335)青年马克思曾说:“货币的这种神力包含在它的本质中,即包含在人的异化的、外化的和外在化的类本质中。它是人类的外化的能力。”[4](P363)他也以异化的观点论述了货币的本质。但是,青年马克思并没有仅限于这一点,而是从货币的现实作用上揭示了人的能力在资本主义下的内在矛盾性质,这种内在矛盾正是以货币这种外在形式表现出来的。他进一步指出:“货币是一种外在的、并非从作为人的人和作为社会的人类社会产生的、能够把观念变成现实而把现实变成纯观念的普遍手段和能力,它把人的和自然界的现实的本质力量变成纯抽象的观念,并因而变成不完善性和充满痛苦的幻想;另一方面,同样地把现实的不完善性和幻象,个人的实际上无力的、只在个人想象中存在的本质力量,变成现实的本质力量和能力。”[4](P363-364)因此,货币“把个性变成它们的对立物,赋予个性以与它们的特性相矛盾的特性”[4](P364)。所以,货币在青年马克思这里已经不只是人的能力的异化,而且是作为人同自己的异化的存在的中介,是一种实现异化的手段。他的这种阐述,使得货币的社会作用得到了更深一层的揭示。虽然这离把货币视为交换中介物、定义为价值尺度和流通手段的思想还相去甚远,但这里已经出现了这种思想的萌芽。而这个萌芽,正是青年马克思受到赫斯的金钱或货币异化理论的影响,考察了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能力异化为货币以及货币是人的能力异化的中介这些现实关系所达到的。
[1][德]莫泽斯·赫斯.哲学和社会主义文集(1837-1850)[C].柏林,1980.
[2][法]奥古斯特·科尔纽.马克思恩格斯传:第1卷[M].刘丕坤,王以铸.北京:三联书店,1963.
[3][德]莫泽斯·赫斯.赫斯精粹[M].邓习议.江苏:南京大学出版社,2010.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责任编辑 叶剑锋)
刘士才(1968—),男,华中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理论;毛华滨(1973—),男,华中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早期思想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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