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城镇基础设施投资效应的实证研究
2014-04-04李文启
李文启
(河南工业大学 粮食经济研究中心,河南 郑州 450001)
一、引言
过去30多年中国在经济领域实施的渐进式改革使我国综合国力大大提升,许多学者从不同角度解读了我国经济创造的一个又一个奇迹,学界逐渐形成了一个共识:由政府主导的固定资产投资是中国奇迹的一个重要表现。事实上,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伴随着我国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基础设施逐渐成为了城镇化发展最为重要的领域。无论是城镇的道路、供电、供水、供气还是学校、医院、图书馆等设施,每一个领域所需资金巨大。据公开资料显示,我国城镇化率由1981年的20.16%升至2012年底的52.57%,年均增长3.17%;城镇固定资产投资则由1981年的711.10亿元上升至2012年的364854.15亿元,后者是前者的513.08倍,年均增长23.07%。由此可见,城镇基础设施建设取得了巨大的成就。
在城镇化进程中,我国城镇固定资产投资体制改革经历了四个阶段:一是早期的探索阶段(1978—1983年),在基本建设领域探索建立提高政府投资建设效益的长效机制,开始让外资直接进入中国特区的项目建设。二是扩大改革阶段(1984—1990年),基本建设领域实施“拨款改为贷款”改革,不断扩大地方政府、企业投资决策权,地方纷纷成立了隶属于地方政府的投资公司。三是深化改革探索阶段(1991—2003年),国家先后出台《深化投资体制改革方案》等文件,明确提出把固定投资项目分为公益性、基础性和竞争性三类:公益性项目由政府投资建设,基础性项目以政府投资为主、同时吸引企业及外资参与投资,竞争性项目由企业投资建设。2001年出台的《促进和引导民间投资若干意见》指出要创造条件吸引民间资本投资基础设施及公用事业建设。四是继续深化改革的新阶段(2004年至今),2004年国务院颁布实施《国务院关于投资体制改革的决定》,确立企业投资主体的地位,规范政府投资行为。由此可以看出,我国城镇基础设施投融资体制改革的方向是建立以企业投资为主的制度,形成地方政府、企业、外资等组成的多元化投资主体,实现“谁投资、谁决策、谁收益、谁承担风险”的原则。事实上,从图1也可以看出我国城镇固定资产投资在发生的变化。
图1 我国不同经济属性的基础设施投资变化图
图1统计了1980年至2012年间的我国固定资产投资中的不同经济属性的资金变化图。从中可以看出,国有经济在总资金中的比重一直下降,由1980年的81.89%降至2012年的25.68%;而其他类型的经济(包含股份制、外商投资、港澳台投资及其他经济成分)占比大幅度上升,其从1980年的0%上升至2012年的68.03%;集体经济及个体经济的占比变化相对不大。由此可见,我国固定资产投资已经初步形成了以民间资本为主的格局。那么,这些不同经济属性(下文划分为国有资本及民间资本两类)的投资对经济社会发展的作用效果如何,具体来讲,首先,国有资本、民间资本对我国城镇化发展作用效果如何,它们对固定资产建设的作用又是什么?深入分析这些问题对理解我国投融资体制改革的历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其次,在城镇化快速发展的今天,我国地方政府融资平台的债务规模不断攀升,与民间资本相比,其投资效果如何?显然这也是一个重要的现实问题。在此诸多社会背景下,深入研究固定资产投资资金的不同经济属性对基础设施建设效果的影响程度及城镇化发展等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一是探索该问题能够为深化我国投融资体制改革提供政策参考;二是为规范地方政府投融资平台具有借鉴意义;三是对比分析不同资金的投资效果,为稳步推进城镇基础设施建设意义重大。
二、文献综述
近年来,伴随着国内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城镇化及基础设施建设成为人们广泛关注的话题,这一领域产生许多重要的研究成果。现有文献大致分为如下几个研究方面:
一是城镇基础设施建设的资金来源问题:如曾康华(1994)[1]评述新中国成立以来城市基础设施资金来源问题后认为,我国城市建设资金存在渠道单一等问题,应拓宽融资渠道;崔国清和南云僧(2009)[2]认为我国城镇基础设施投资资金需求缺口巨大,应采用特许经营模式和政府采购模式对城市基础设施进行融资。
二是城镇基础设施建设与民间资本。如刘卫华等人(2006)[3]指出通过股权融资、债权融资、BOT模式、PFI模式及捆绑式投资等多种形式把民间资本引入城镇基础设施建设中,促进城镇基础设施建设迈上新台阶。张伟等人(2006)[4]则探讨了民间资本与城市基础设施投资绩效之间的关系,认为引入民间资本是提高城市基础设施投资绩效的重要途径。黄庆和刘向杰(2009)[5]实证考察了基础设施的私人投资对经济增长的作用效果,发现二者互为因果关系,私人投资对经济增长的效率高于国有投资的效率。唐文彬和叶泽(2009)[6]认为针对我国日益增长的基础设施建设投融资需求与滞后的投融资体制之间的矛盾,应充分考虑基础设施建设的外部效应和乘数效应,广泛吸收民间资本和外资,建立基础设施建设专项基金。
三是我国基础设施投融资体制模式。吴林军(2004)[7]认为现行基础设施投融资方面存在城市基础建设投资主体单一、政府财政性资金投入不足、融资渠道少等问题,应逐步放开城市基础设施投资市场,发挥政府资金的引导性作用,实现投资主体多元化。李嘉荣和王钟(2005)[8]认为城市基础设施供给不足和配置不合理已成为西部城市化建设的主要障碍,以政府为主体的投融资模式导致低效率。黄如宝和王挺(2006)[9]指出我国城市基础设施存在诸如融资功能衰退、融资渠道狭窄、融资效率低下等问题,应创新投融资模式,引导社会资本多样化发展。乔恒利(2009)[10]认为以政府财政为投资主体的基础设施投资建设模式无法满足现实需要,应构建基础设施项目多元投融资模式。王丽英等人(2009)[11]认为市场经济条件下适合我国国情的基础设施投融资模式应该实行“政府特许经营”“代建制”等投融资形式。王元京和张潇文(2013)[12]提出应建立分主体、分渠道、分方式的城镇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设施多元化资金供给模式与融资组合方式,推进城镇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设施健康发展。武志(2013)[13]认为作为城市基础设施建设资金主要来源之一的政府融资平台规模扩张过快,存在潜在财政金融风险,应以清理规范政府融资平台为契机,推进地方基础设施投融资体制改革,建立市场化的地方政府投融资体制。
尽管现有文献研究角度存在差异,然而从中能够发现这些文献大都认识到民间资本在基础设施建设领域发挥的关键作用,其地位应该不断得到加强。然而不足之处是大多数文献侧重理论分析,且这些文献的观点大多一致,实证研究相对较少。本文的贡献在于采用我国较长时期的时间序列数据来考察不同经济属性的资金对经济社会发展的作用效果,得出了十分重要的结论。
三、实证研究
(一)实证模型及数据来源
本文采用计量经济学中的时间序列模型来考察我国城镇基础设施投资的作用效果,借鉴多数文献的处理方式,这里采用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代理城镇基础设施投资;按照现有登记注册类型,我国基础设施资金分为国有经济、集体经济、私营个体经济、联营经济、股份制经济、外商投资经济、港澳台商投资经济及其他经济等8种经济类型,为了便于比较,这里将国有经济投资表示为国有资本投资,将国有经济之外的其他类型统一划归为民间资本,以此对比分析国有、民间资本的不同资金属性的作用效果。
文章从两个角度来检验中国城镇固定资产对经济社会的作用效果:一是分析其对我国城镇化水平的作用效果,建立模型如下:log(urbant)=α0+β1log(X1t)+ β2log(X2t)+ β3log(GDPt)+ β4log(Ft)+ εt(1),模型(1)中urbant是我国历年的城镇化水平,采用我国城镇总人口除以全国总人口的比率来度量;α0为常数项;X1t是城镇固定资产投资中的国有资本;X2t是城镇固定资产投资中的民间资本。X1t、X2t这两个变量前面的系数β1、β2是我们最为关注的;模型选取了GDP及财政收入F等两个控制变量;εt为随机扰动项。二是检验其对基础设施建设的作用效果。模型如下:log(Infrat)=α+β1log(X1t)+β2log(X2t)+β3log(GDPt)+ β4log(Ft)+ εt(2),模型(2)中Infrat是中国在年份t的城镇基础设施建设效果,实证分析时采用“城镇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这一指标来度量,该指标被学者广泛认为具有现实合理性,其能够度量目前我国城镇基础设施建成效果;α为常数项,X1t是城镇固定资产投资中的国有资本;X2t是城镇固定资产投资中的民间资本;GDP及财政收入是两个控制变量;εt为随机扰动项。
模型(1)、(2)所需的数据来自历年的《中国统计年鉴》,样本期为1980—2012年,需要指出的是城镇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只有1992—2012年间数据。我们对国有资本、民间资本采用固定资产价格指数进行处理,并将其折算为1980年的真实值;对经济增长、财政收入等宏观数据采用居民消费价格指数来处理,并将其折算为1980年的真实值。
(二)统计描述
表1 各个变量的统计描述
从表1的各个变量的均值、标准差等统计特征看出,除了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其他变量样本间的差异均十分显著。以国有资本为例,其最小值为-1.3594,最大值为-0.1998,可见其样本之间的差异较为明显。
(三)实证分析过程
1.相关性分析
这里以模型(1)建立的实证关系为例,实证分析国有资本、民间资本等解释变量与城镇化水平之间的关系。Pearson相关系数分析的结果如表2所示。我们看出城镇化水平与国有资本、民间资本等变量的相关性均为正向,且系数较大,表明它们之间具有很强的正相关性。
表2 变量相关性分析
2.单位根检验
文章的样本数据为时间序列形式,按照计量经济学处理时间序列样本的方法,为了避免估计产生“伪回归”现象,需要对样本进行单位根检验,以此来检验变量的平稳性。这里选用Augmented Dickey-Fuller检验方法进行单位根检验,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变量平稳性ADF检验结果
表 3是对 Lurban、Lruse、Lgov、Lprivate、Lgdp及Lfinan全部变量进行水平及一阶差分的平稳性检验结果。从中看出,在水平上除了Lurban在10%显著水平上平稳外,其余变量均不显著;各个变量的一阶差分均平稳。根据ADF检验标准,我们得知上述六个变量均为I(1)过程,这表明它们之间能够建立实证分析模型。
3.协整检验
这里仍然以模型(1)建立的实证关系为例,选用Johansen协整检验方法进行协整检验,检验的目的是为了确认城镇化水平与国有资本、民间资本等解释变量之间是否具有长期稳定的相关关系。检验的思路是:首先对模型(1)进行OLS估计,得到估计残差;然后对该残差进行平稳性检验,并依此判断变量之间是否具有协整关系,模型(1)残差的ADF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从表4中的第二列看出,该残差在10%的显著水平上通过协整检验,表明它们之间具有协整关系,由此,我们得出协整方程(3)。
表4 协整关系的数量检验结果
从方程(3)看出,国有资本的估计系数为正的0.1719,并且在1%显著水平上显著,这表明国有资本每增加一个单位,城镇化水平会显著提升0.1719个单位;民间资本的估计系数也十分显著,为正的0.2434,表明其对城镇化水平的提升也起到积极显著的效果。对比分析这两个估计系数看出二者在促进城镇化发展上存在差异:民间资本的促进效果相对较大。两个控制变量Lgdp及Lfinan的估计系数及符号符合经济预期。
重复协整检验的上述分析过程,我们对模型(2)进行协整检验分析,其检验结果如表4第三列所示,从中看出,该残差在1%显著水平上平稳,继而得出其协整方程如下:
从方程(4)看出,国有资本Lgov的估计系数为正的0.2707,尽管其不显著,然而仍然具有逻辑意义,不显著的原因可能在于样本观测期较短;Lprivate的估计系数为正的0.5887,且在1%显著水平上显著,这表明民间资本数额越大,越能够提升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民间资本每增加一个单位,会提高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0.5887个单位。这一发现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事实上,与国有资本相比,民间资本作为自负盈亏的经济主体,其更注重资金的回报及其使用效率,因而重视资金的合理配置,以期达到良好的投资效果。因此,其对提升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的效果较为显著。
4.广义脉冲响应函数
为了从直观上观察不同经济属性的固定资产投资对城镇化水平及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的作用效果,这里分别给出了固定资产投资对城镇化水平、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的广义脉冲响应函数,如图2、3所示。
图2 固定资产投资对城镇化水平的广义脉冲响应函数曲线
图2刻画了城镇化水平在受到国有资本、民间资本扰动时的广义脉冲响应函数曲线。从中看出,城镇化水平受一个单位正向标准差的国有资本冲击后,前三期一期增加较快,随后增速下降,各期冲击效应均为正;城镇化水平受一个单位正向标准差的社民间资本冲击后,其各期均为正,在第六期后冲击效应最大,其后下降。
图3是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对国有资本、民间资本的广义脉冲响应函数曲线。从中看出,城镇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受一个单位正向标准差的国有资本冲击后,其前三期增加较快,随后缓慢下降;城镇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受一个单位正向标准差的民间资本冲击后,前三期下降,从第四期开始上升,在第七期后冲击效应最大。这表明国有资本、民间资本能够提升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然而它们的作用效果存在差异性。
图3 固定资产投资对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的广义脉冲响应函数曲线
5.格兰杰因果检验
在得出变量之间的协整方程(3)、(4)之后,我们利用格兰杰因果检验分析国有资本、民间资本与城镇化水平及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之间的因果关系,检验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格兰杰因果检验
从表5看出如下两点:一是在城镇化水平与国有资本、民间资本的因果关系上,国有资本是城镇化水平的格兰杰原因,反之则不是;民间资本与城镇化水平互为因果关系。二是分析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对两类资本的因果关系看出,国有资本及民间资本是引起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的格兰杰原因,反之均不成立。
四、结论
本文以我国1980年至2012年间的不同经济属性的固定资产投资、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及城镇化水平等数据为研究对象,采用时间序列模型实证考察了固定资产投资中的国有资本、民间资本的投资效果。实证结果显示:国有资本、民间资本均能够显著促进城镇化水平提高,且民间资本的作用效果相对较大,这反映出不同经济属性的投资对城镇化水平的促进效果存在显著差异性;民间资本能够显著提升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然而国有资本对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的作用效果不显著。
文章的实证结论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首先,在我国城镇化水平还处于一个较低水平的现实背景下,无论是国有经济资本还是私营、股份制、外商直接投资经济资本等,它们都是我国城镇化建设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资金,不断加大不同经济属性的投资,尤其是加大民间的投资额度,能够不断促进城镇化水平提高。其次,从两个实证模型结论我们看出,民间资本具有在推进城镇化水平及提升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方面的优势,为了促进我国城镇化水平的不断提升,国家不仅应继续出台鼓励民间资本进入基础设施领域的法律法规,而且重要的是从制度上建立保障民间资本投资利益的长效机制。再次,文章的结论对于认识目前我国地方政府投融资平台的债务具有一定的启示性意义,地方政府投融资平台作为基础设施建设的一大资金来源,目前其规模不断攀升,由此可能导致政府性投资的效率下降,我们应对地方政府投融资平台持清醒的认识,防范由于其规模过大带来的一系列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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