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语境中微博体的话语隐涵意义

卢晓静

(闽江学院 外语系，福建 福州 350108)

网络语境中微博体的话语隐涵意义

卢晓静

(闽江学院 外语系，福建 福州 350108)

作为人们获取信息,互动交流的主要网络交际方式，微博能够体现当代语言使用的新特点，具有书面语的特点也具备口语的特色,值得我们持续关注。自美国语言哲学家Grice提出“隐涵”概念之后，隐涵理论成为现代语言哲学和语言逻辑所要研究的重要课题。运用会话隐涵理论对近几年流行的微博体语言进行研究与分析，指出在特定的网络语言环境下，微博体话语所能取得的言外之意及其对社会文化的影响。

微博; 语境；合作原则; 隐涵理论

网络微博语言，作为网络文化的一部分，已经成为学者们关注的热点。网络技术日新月异，随之带来的微博语言特点也是呈现一种动态发展过程，潮语不断涌现，潮句不断推出。在信息全球化的时代，微博中出现的语言及其所承载的话语含义已逐渐影响到人们日常语言使用，人们用其所熟悉的微博形式去记录生活中的点滴。因而，微博语言是人们真实口语语言的记录和再现，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和意义。国内外语言学家对微博语言的研究仍处于初始阶段，仍有待于进一步深化。自美国语言哲学家Grice提出“隐涵”概念之后，隐涵理论被广泛运用于各种语言现象的研究。本文从Grice会话隐涵理论角度，探究微博会话的语用含义。

一、合作原则和会话隐涵理论

会话隐涵理论的基础是合作原则，是从会话含意理论发展而来的。会话含意的研究经历了两个发展阶段，即古典格莱斯理论(classical Gricean theory of 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时期和新格莱斯理论(neo-Gricean theory of 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时期。[1]第一阶段从上世纪60年代初到80年代初，Grice提出会话合作原则四条准则，它包含“量”、“质”、“关系”和“方式”四个范畴，每个范畴又包括一个准则和一些次准则。量的准则(Quantity Maxim): 会话应根据交谈目的按需要提供信息。质的准则(Quality Maxim): 提供真实信息。关系准则(Relevant Maxim): 提供与会话相关信息。方式准则(Manner Maxim): 避免晦涩，含糊其辞，要简洁、有条理。第二阶段新格莱斯理论代表人物Levinson提出会话含意三原则，Levinson认为这是对Grice各准则的阐释。

Grice于1967年在哈佛大学讲座中提到会话隐涵理论。会话隐涵意义不仅可以获得基于传统形式逻辑蕴涵关系，还需要参考合作原则。Grice认为合作原则是谈话得以顺利进行的基本准则，但是人们并不能总是遵守这些准则，而是通过对准则的故意违反来传达话语的隐涵意义。隐涵意义是依赖于语境的话语的真正含义，即说话者话语的言下之意或弦外之音；隐涵意义不是解释同一语句有多少种意义，而是告诉人们此话可能意味着什么。Grice认为会话隐涵意义是一种表面上违反而实际上利用合作原则的“说话者意义”，也称作“特殊会话隐涵”，具有五个特征：可取消性、不可分离性、可推导性、非归约性和不确定性。[2]

作为一种语用学理论，Grice 的合作原则和会话隐涵理论与20世纪早期的哲学分析活动的逻辑模式紧密联系。学者们把话语研究的重点逐渐转移到西方哲学方法论上。因为哲学家强调知识的确定性和可验证性。他们排除形而上学，尝试把语言哲学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促使语言哲学的产生。根据对自然语言的不同态度，语言哲学家内部分为两派：逻辑经验主义和日常语言学派。[3]逻辑经验主义学派把哲学的任务归结为对知识进行逻辑分析，特别是对科学语言进行逻辑分析，强调一切综合命题都以经验为基础，提出“可证实性原则”，逻辑经验主义认为自然语言不够完善，应该建立人工语言，使之成为科学认识的基础，他们被称为人工语言学派、形式语言学派。[4]而日常语言学派的代表认为日常语言是完善的，哲学混乱的产生原因是由于哲学家们背离了日常语言的正确用法。如果通过研究日常语言，就能澄清或“诊治”哲学中的混乱，因此没有必要建立人工语言系统，他们主张对日常语言进行分析，研究日常语言本身及用法。Grice的会话隐涵理论改变了之前意义研究中逻辑符号和真值条件的垄断地位，认为会话意义研究需要与实际交际语境关联，这是意义研究的一大进步，因此会话隐涵的推理过程具有逻辑属性。[4]例如：

天下雨了，因此他把伞打上了。

根据语义的约定规则，这句话的意义是：

(1)天下雨了∧他把伞打起了。

(2)他把伞打上的这一情况是天下雨了这一情况的后果。

在Grice看来，(1)是这句话的言说内容，而(2)则是这句话隐涵内容。

Grice认为会话含意可划分为一般含意和特殊含意。[2]会话特殊含意以违反准则为前提，推导依赖语境或者上下文；而遵守合作原则或按照人们所普遍认同的标准推导出的则为一般含意，没有语境依赖关系。一般含意容易与“规约含意”(conventional implicature)混淆。规约含意不属于语用含义，不依赖于语境，是体现在某些词项或短语之中，[2]所以不属于语用含义的讨论范围。

对会话含意中的“特殊含意”与“一般含意”的关系，我国学者徐盛桓已经作出比较。一般含意是基础，特殊会话含意是一般含意在特定语境下的特殊运用。[1]会话隐涵意义间接地体现合作原则。Searle认为在交际中，说话人表达出来的意义只是交流中的一部分，更多的会话意义，也许是大部分，都是通过某种方式间接表示或隐涵的。[5]例如：“这里很冷”，在房间内这一特定语境中可能推导出“关窗”这个特殊含意；但在另一个不同地方，如在野外，就不可能有“关窗”这个含义。所以，这个依赖于特殊语境而产生的会话含意就是我们本文要探讨的特殊含意，即话语隐涵意义。

二、微博的语体特征

(一)微博语言语境的特殊性

言语交际分为两种形式，一种是即时的口语交际，是双向的，比如面对面的交谈；另一种是非即时的书面交际，是单向的，比如写信、给有关方面的呈文、小说、诗歌、剧本等文学创作，有着一定的酝酿时间和空间距离形式。

互联网络语言环境具有开放和自由的鲜明特点。网络语境带有以下特殊性：交际任务的多样性、交际范围全球性、交际过程的自由性、交往情境的虚拟性、交际手段的技术性、交际个人喜好的多元性、交际目的的差异性等特点，因而带来种种复杂的语言现象。[6]同时，网络的相对自由、平等、匿名，又为网民们搭建了一个良好的舞台，他们可以畅所欲言，展示个性。

(二)微博语言语体特征

一切事物的形成都有它的内、外部原因，微博语言词句特点的形成也是内外因作用的结果。微博受限于140字符的表达，因而语言往往简短但寓意深刻，微博说话人用自己创造的语句对事情进行客观的、主观的、带有褒贬意味的评述，各抒已见对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现实世界进行着自己方式的一种描述，这也是微博受当前网民欢迎的很重要的一方面，在言论自由的今天，微博更成为人们交流的一个平台。

微博语言词汇大量使用新的词汇、热词以及首字母缩写词等，聚集了时下网络语言的特色。

1)文字谐音转义：“粉丝”、“饭团”等。在网络中的谐音的使用转义比比皆是，随着微博平台传播力度越来越大，在转发和评论时使用比较诙谐和灵活的表达技巧，更受欢迎。

2)口语化表达：在转发微博中，简短诙谐的口头语更受欢迎。在对原始微博的评论中出现了“给力”、“挺你”等简单的词语，用来表达转发者对原微博的支持态度。新浪微博的句法结构中，句子结构简单，甚至简单到句子不完整，但是丝毫不影响句子意思的表达，因为它能增加转发的速度。微博的特点是：“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分享新鲜”，因此微博即兴的或随意的语言是微博的一大亮点，在微博的写作中，不完整的句子，简单的句子，和中英文词汇的混合物，这些现象是很常见的，更富有现代感。例如，“航母style”。

3)非语言符号：微博运营商推出的大量表情符号。“:-D”来表示微笑，“%gt;_lt;%”代表哭泣，等等。非语言符号的使用可以提高微博转发的便捷性，用户可以根据对微博言论的喜好，利用简单的符号来生动地表达自己的态度。心情好时就开怀大笑，遇到烦心事时便默默流泪，越来越多的网友成为夸张表情控。转发者在引用原创微博的同时添加简单符号，来表达模糊的情感态度，也有可能间接传递话语隐涵意义。

新浪微博将微博描述为“随时随地分享身边的新鲜事儿”。我们经常能看到形式感强的微博体。不完整的句子、简单句和汉语与英文的混合句，构成微博兼书面体和口语的双重特征。微博这种口语化、多元化的语言特征容易产生话语的隐涵意义。

三、微博语言的会话隐涵意义

关联理论从认知学的角度对会话理论进行了修正，提出言语交际是一个认知过程，是必须依靠推理思维来进行的一种全新语用学观念。明示和推理是交际过程中的两个方面。Sperber和Wilson指出,交际是一个涉及信息意图和交际意图的一个明示、推理过程(ostensive-inferential process)。[7]从说话人的角度来看,交际是一种明示过程,即清晰地展示信息意图,而从听话人的角度来说,交际又是一个推理过程,即根据说话人的明示行为,例如说话,结合语境假设,从而获取说话人的交际意图。[8]Gillian Brown和George Yule认为话语分析在研究语言使用的环境这一点上是与语用学有关的,对话语的一切分析和理解都是建立在语境的基础上展开推理的。[9]在谈话中人们需要借助语境寻找话语的关联性。在人们交际中,听话人要从大脑记忆中提取和构建一些语境假设,然后对此进行处理。对话语进行必要的语义推理,以便明白说话人的信息意图和隐涵之意。徐盛恒认为“从会话含义的理论来说,‘会话含义’是在‘会话’中产生的含义;只有在会话的语境、情节、上下文中才能合理地判断某一话语是否遵守或违反‘合作原则’的某一(些)准则以及遵守或违反交际动机,没有语境或上下文的一个孤立的句子,是无法做出这一判断的。”[1]

微博的发布尽管是书面形式，但它是人们当时想法、情绪的即时表述，是兼有口语和书面语的双重特征。言语交际需要遵循一定的语用原则，如合作原则、礼貌原则和平等原则等。在人际交往中，交流的其中一方违背了这条准则的话，就会产生会话的言外之意、弦外之意。微博语言作为网络交际语言，也遵守这些语用原则。微博语言对会话原则的运用体现在遵守和违反两种情况：当微博语言遵守会话含意原则时，往往能被人们顺利解读；当微博语言违反合作原则时，则会取得特殊会话涵义。

微博语言的语用隐涵之意，给语言事实提供一些重要的、功能方面的解释，也就是说，我们不是从语言系统内部，如语音、语法和语义等方面去研究语言本身表达的意义，而是根据语境研究话语的真正含义，告诉人们这句话可能意味着什么。

(一)微博趣味性的隐涵之意

首先，来看趣味微博体的“言外之意”。微博是个全新的社会媒体，简便易用，通过聚焦、转发和直接的信息评论等形式来建立一个微博互联的世界。不同于传统的新闻媒体，在微博的传播是通过“转”来实现一条微博的信息量的大小，假如一条微博的吸引力比较大的话，那么其被用户转发的次数将会是非常巨大的，其影响力跟转发的次数是成正比的。除了丰富的内容，信息的价值，趣味性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具有更高趣味性的微博更受青睐。

例(1)：从明天起，做一个轻度的人。坐动车、搭地铁，生死有命。从明天起，关心打雷下雨和信号系统。我上了一趟地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条“轻度体”微博模仿海子诗歌《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看似遵守合作原则，但却没有把说话人的本意直接说出来，我们需要借助语境因素，通过一定的语用推理才能知道说话人所要表达的真正含意。这条微博的语境是“7·23温州动车事故”，使用的语言幽默，口吻嘲讽有力，产生会话特殊隐涵之意。

例(2)：你开，或者不开车，路就堵在那里，不走不动；你买，或者不买车，油价就在那里，只增不减；你上，或者不上高速，收费站就在那里，不给不开；出门挤高峰，或者，让高峰来挤你；淡定，憋尿。焦躁，淅沥。

这是一段模仿电影《非诚勿扰》台词的微博体，网络将其称为“非诚勿扰体”。在“节假日交通拥挤”语境下，可以理解为说话者想间接表达对出行拥堵的一种无奈之情。

例(3)：一朋友最近刚买了车，载着我们出去遛遛。 我妹妹突然对我说：姐，你朋友开车挺稳的啊。 我：恩。你看又一辆自行车过去了。

这段微博中，“你看又一辆自行车过去了”以一种非直接的方式表达了言外之意，朋友开车开得很慢，连自行车都比他快，产生幽默诙谐效果。

许多微博体都是来自某些社会公共事件，是人们关注的一种社会现象。说话者用一种娱乐、幽默的方式去表示嘲讽和批判。

(二)微博体情绪抒发和记录的隐涵之意

自主、开放、包容、共享是网络的重要特征。这几点在微博中表现得十分突出。

例(4)：方才察觉今夜饮茶过甚，无心入眠，若长期如此，定将损肤，他日睡前饮牛奶一杯，方能安心入睡，对睡眠质量也是极好的，携友饮茶虽好，但也要适可而止，方不负恩泽。说人话：我失眠了。

这段微博违背合作原则中的“简练”准则，模仿电视剧《甄嬛传》里的台词，略带古风，文艺腔调十足，语调不急不缓，采用非直接、隐晦的方式表达会话隐涵意义。如果没有后面的“我失眠了”这个分句，恐怕语用含义也就无法体现出来。

来看微博中的“生活体”。这是2012年第一个微博生活体。

例(5)：看报道说，梁朝伟有时闲着闷了，会临时中午去机场，随便赶上哪班就搭上哪班飞机，比如飞到伦敦，独自蹲在广场上喂一下午鸽子，不发一语，当晚再飞回香港，当没事发生过，突然觉得这才叫生活!

随后微博出现了各种职业版“生活体”、文艺版“生活体”。间接抒发各自情绪，产生话语言外之意。职业版“生活体”：看报道说，程序员有时候加班闷了，会临时夜里回趟家，独自趴在电脑前写一夜代码，不发一语，第二天清晨再回到公司，当没事发生过，突然觉得这才叫生活。

这些都是情绪抒发的微博体，写实的句子中没有情感词，有时候人们不便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观点或情绪，因此就有了“弦外之音”、“话里有话”。但根据网络语境可以看出，说话者在记录社会生活和工作方式的事件中，同时抒发个人情绪。

四、结语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这些微博体的话语具有隐涵意义，但是并没有完全违背合作原则，人们通过礼貌原则、合作原则和语境分析等可以了解这些话语的隐涵之意。因此，在交际的过程中，说话人和听话人都有自己的假设，看待具有多重解释的话语，听话人需要区分话语的自然意义和非自然意义，来明确话语真正含意。微博语言也是遵循一定的语言规律，对其研究可丰富会话分析语料。随着网络应用的迅速普及，对微博语言演变的探讨有待进一步深入和完善，文章还需要对网络语言特征与社会文化、心理等方面的关系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与探究。

[1]徐盛桓.格赖斯的准则和列文森的原则[J].外语与外语教学，1993(5)：1-7.

[2]何自然.语用学概论[M].湖南：湖南教育出版社，1987：71，78-86.

[3]许汉成.格赖斯会话隐含理论：背景、成就与问题[J].外语研究，2001(2)：41-45.

[4]汪承平.格莱斯《逻辑与会话》的语用逻辑思考[J]. 皖西学院学报，2012，28(6)：112-115.

[5]Searl J R. Expression and Meaning: Studies in the Theory of Speech Acts[M].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1：25-28.

[6]周明强.现代汉语实用语境学[M].浙江：浙江大学出版社，2005：292-293.

[7]Sperber D, Wilson D. Relevance: Communication and Cognition[M].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1: 32-35.

[8]孙正坤.话语隐涵意义分析[J].北方工业大学学报，2004，16(4)：81-85.

[9]Brown G, Yule G. Discourse Analysis[M].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0：36-40.

TheConversationalImplicatureofMicro-bloginWebContext

LU Xiao-jing

(ForeignLanguagesDepartment,MinjiangUniversity,FuzhouFujian350108,China)

As a main way of gaining information and interaction in internet communication, micro blog embodies the new features of modern language. It combines the styles of written form and colloquial form, which is worth continuous research. American linguistic philosopher Grice proposes the theory of 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 Since then, this theory has been a key issue in the field of modern linguistic philosophy and logic of language. Based on this theory, the paper intends to analyze the micro-blogging language of recent years, aiming to explore implicit meaning of micro-blogging and its impact on society.

Micro blog; Context; Cooperation Principle; Theory of 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

2013-11-10

卢晓静(1979-)，女(汉)，福建莆田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语用学、会话分析及外语教学方面的研究。

福建省教育厅社会科学研究项目(JB12184S)；闽江学院社科育苗项目(YSY12002)

H319.9

A

1671-816X(2014)06-0615-05

(编辑：佘小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