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论中的序列组织问题

李根

(山西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知识论中的序列组织问题

李根

(山西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言谈应对中，起始话语及之后的话语修正的驱动因素就是知识论。结合在话语推进与话语延缓中知识状态和知识表达的相互作用以及相应的语料，重点探讨会话分析中序列组织中信息不均衡的形式与产生的结果，以揭示谈话的序列发展是交谈双方在知识掌握程度上的不同而引起的，当交谈双方在知识状态上达到一致时，会话达到了平衡，也意味着会话就此而终止。

知识论；序列组织；知识状态；知识表达

在会话分析研究领域里，知识论(Epistemics)是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John Heritage教授在继承前人相关思想的基础上，提出的一个会话分析新理论。该理论关注交际者在话轮和序列构建中那些带有知识性的话语，以及该类话语对于言谈应对的作用和意义。会话分析研究的知识论融合了心理学、语言学以及社会学等学科的知识和见地，是近年来会话分析研究的一个全新的研究视角。[1]

一、知识论

Heritage(2012)认为，会话分析研究领域的知识论是指谈话者在会话中就某一知识、问题的掌握和熟悉程度是不同的，由于谈话者在这种知识上的认知梯度的不同，才导致会话序列的发展。知识论在人们言谈应对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Heritage认为，当说话者发现自己和对方在信息掌握上不平衡的时候，这种不平衡就会带动或者保证了交流时的序列进行；当这种信息掌握上达到平衡时，会话序列就会结束。这种研究可以分为两种径向，一种情况是分析当说话者较听话人在某个事件或问题上知识状态相对匮乏(Less knowledgeable或K-)时而引起话题；第二种是研究当说话者较听话人在某个事件或问题上知识状态相对丰富(More Knowledgeable或K+)时引起话题的情况。[2]本文将结合具体语料分析这些情况里蕴含的原则及有趣的现象。

二、知识域

Labov和Fanshel(1977)引入了“知识域”(Epistemic Domain)的概念,一个人的知识域是由他的知识储备、思想、情感以及经验构成。[3]Kamio(1997)延伸了“知识域”的概念，认为谈话者A和B都有自己的知识域，他们都可以获得任何知识或信息，但是接受的程度是不一致的，在知识域阶梯上所占不同的位置。[4]这种相对的位置就叫知识状态(Epistemic Status)，知识状态会随着知识领域的不同和年龄的增长而不同。而说话者在谈话间表现出的知识状态就是知识表达(Epistemic Stance)。知识状态和知识表达通常是一致的，但是如果说话者表现得比实际更加知识渊博或者所知甚少时，知识状态就会被掩饰。[1,2]因此，在考虑到序列组织中知识域的作用时，有两种研究途径：第一种是说话者就当前讨论的话题，将自己定位为相对知道的少的一方(K-)，这时开始话语序列就是从相对知道多的对方(K+)获得信息；另一种是，对当前谈论的话题知道较多的说话者(K+)将听话人视为知道少的一方(K-)，从而引起会话序列。

(一)K-的一方发起会话序列

交谈过程中驱动会话序列发展里，信息询问的作用是十分重要的。信息询问也是相邻对的一种典型的前件(Schegloff,2007)。[5]信息询问这种行为使得交际双方的知识表达与实际的知识状态相吻合。在下面的夫妻对话的序列中，有三个询问信息的地方，可以看出有关儿子去北京的问题明显在妻子的知识域之中，这里疑问句和上升的语调体现出交谈双方的知识状态。

夫：儿子要去北京呀？

妻：哦，是了呀。 (0.5)

夫：呃，挺好的。他啥时候走了?

妻：应该是后天哇。

夫：哦：。那-行李都收拾好啦？=

妻：=差不多吧。

这个对话中，每一个问题都很明确，也就是提出的问题就限定了回答的类型，比如回答是或否、告知时间等等。所有妻子的回答都起着确认信息的作用，在每个回答之后，丈夫的“哦”“呃”都是表示肯定他的问题已得到了回答。这种像英文当中“oh”这个词，“哦”、“噢”、“呃”，都是Schegloff(2007)所称的“序列结束附属词”。[5]丈夫以提问的方式开始会话序列表示他处于K-的位置上，妻子给予回答是因为她处于K+的状态上。而丈夫的以“哦”开始的回应表明两人就儿子去北京的问题上的知识状态达到平衡。值得注意的是，在回应妻子的回答时，丈夫说“挺好的”，这种对于事件的评价起着结束会话序列和开始一个新话题的作用。

但是这种在K-位置上用疑问句式询问信息并不是提问者询问信息的唯一方式。Pomerantz(1980)认为，对于那些传闻或者推断的信息，提问者用陈述的方式也可以达到询问信息的目的。[6]

夫：我听说翠翠又不上班了。

妻：是了呀。她打电话给经理说她又病了。

这里丈夫就传闻进行讲述，也就是在跟妻子确认信息。可以看出，妻在“翠翠不上班”这个信息的知识域上更为广阔。

在谈话时，经常听到的“我认为是”、“我感觉”、“我的理解是”等，都是知识表达上的降级的现象。这种降级也会起到询问信息的作用。知识表达的降级有时会引起会话序列的扩展。

夫：什么人呢？同学聚会的钱他也要拿？！ (0.6)

妻：可我感觉他不：是这样的人。

夫：怎么不是。他亲口告：我的！

在这个语料中，丈夫在谈论最近和一朋友吵架的事情，妻“我感觉”这种推断型的陈述句就起到了知识表达降级的作用，这样就引出丈夫关于这件事更多的讲述。

知识表达的降级也可以起到话题逐步转换的作用(Jefferson,1984)。[7]例如，丈夫在诊所输液，妻子和孩子陪着他。妻子埋怨丈夫每天抽烟致使嗓子发炎。

妻： 你看看你，每天抽烟那么多，嗓子当然坏了！

(0.8)

夫：呃：：

孩：爸，我感觉你最近抽的少了呢。

夫：是了，确实是哦。

这里，妻子的责问火药味十足，整个谈话僵持着。而这时，孩子的“我感觉”这样的表述引出父亲的关于最近抽烟多少的回答，使得话题得以转换，从而也缓和了气氛。

这种因为听闻的陈述或者其他降级的表述比直接使用疑问句提问要更间接。这些陈述表达也更顺畅地顺应语境，使得话题得以逐渐地转换以及有时可以解决棘手僵持的谈话问题。

(二)K+一方发起会话序列

K+一方发起序列的典型就是讲故事或者宣告事件的前序列。Terasaki(2004)认为前序列一般包含a.提及新闻的时效性；b.对新闻的好与坏进行预先评价；c.提及这个事件的时间；d.主动或者要求讲这个事件。[8]提及新闻的时效性和及时性体现了说话者对K+话语的升级。

夫：忘了告你，对对对，今天见小贺了，就刚才。

妻：哦，是了？他是不是跟他老婆离婚了？夫：这咋能问了？

妻：那肯定呀。大家都这么说。

这里，信息的发生时间体现在“今天”和“刚才”。新闻的及时性体现在“忘了告你了”。

有时对于新闻的评价足以使听话者推断出新闻的大致内容，从而听话人占据了K+的位置上。

弟：姐-姐，告你个好消息！哈哈：：

姐：啊呀，是不是青青考上了？

弟：是了么。心终于掉到肚子里了。

这里弟弟要告诉姐姐自己的女儿考上了理想大学，他开始就提到了这个消息是个好消息，这个暗示让姐姐很容易猜出是侄女高考成绩不错的消息，所以，姐姐也占据了K+的位置上。所以对于新闻的评价暗示会使得听话人说出K+的话语，因此“破坏”了新闻宣告者K+的位置以及之后的会话序列。

另一种情况是，新闻宣告者不给听话人占据K+的位置上的机会。

夫：我最近在谋划着一个事：？

妻：啥事儿呀？神神秘秘的？

夫：让咱妈来咱家住=

妻：好呀，但是：咱家有点：小呀，能睡下吧？

夫：〈应该行吧〉。

这里夫说“最近在谋划一个事”，比较隐晦，让人很难猜测，所以让听话人无法推测信息以及打断说话人的讲述。

三、知识论在话题结束时的体现

在谈话中K-和K+话语的添加可以使得话题发展。而如果没有这些话语时，话题就会逐渐缩短到终结。

宇：我们本科的同学都挺好的，都很有出息。

治： 哦，那挺好的。

(0.8)

宇：是了。

(3.0)

治：嗯，确实是，呵呵。

(1.0)

宇：嗯。

这里，两人的“是”和“嗯”既没有发展会话序列，也没有停止会话序列。Jefferson(1981a)将这种现象称为“话题消磨”或者“话题拖延”，也就是话题没有终止，也没有新的内容加入其中，这样对话逐渐走向终点。[9]另一种方式十分有趣，就是用习语或者成语来达到“话题消磨”的目的。一个经典的例子就是，Drew和Holt(1995,1998)录制并分析的Lesley和母亲讨论一位95岁高龄去世的熟人。Lesley在谈话结尾用了一个板球运动上的习语来评价这位熟人的一生“So ↑he had a good inni：ngs ↑didn't ↓he”(大意是：对于击球手来说击球的回合还真多。)[10]这种使用习语的方式不添加任何细节，而是整体评价和总结这个新闻或话题。

四、总结

由K-一方发起的会话序列，一般主要是向K+一方询问信息，这种询问——回答的模式使得交际双方的知识表达与实际的知识状态相吻合；K-一方对于传闻或者推断也可以用陈述句方式达到询问信息的目的；有时，“我认为”这种知识表达上的降级也会引起会话序列的发展或者话题逐步转换。由K+一方发起会话序列，一般就是K+这一方在讲故事或者是宣告新闻。当交谈双方在知识状态上达到平衡时，有时会话就通过“话题消磨”逐步接近尾声。知识论成功地指出交际双方在知识状态方面的特征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话轮所执行社会行为的性质。[11]会话的平衡也就是交际双方在知识状态上达到平衡，达到平衡之后会话序列就有结束的可能。言谈应对的序列结构是会话进行的产物，也是交际者执行社会行为的物理媒介。John Heritage在推动言谈交际发展的动力方面提出了令人信服的理论。知识论认为交际者之间在知识状态方面的不平衡才是驱使序列结构发展的真正源泉。

[1]Heritage,J.Handbook of Conversation Analysis [M].Chichester,England: Wiley-Blackwell,2013:371-391.

[2]Heritage,J.The epistemic engine: Sequence organization and territories of knowledge [J].Research on Language and Social Interaction,2012,45(1):30-52.

[3]Labov,W.,amp; Fanshel,D.Therapeutic discourse: Psychotherapy as conversation [M].New York: NY Academic Press,1977:173-178.

[4]Kamio,A .Territory of information [M].Amsterdam: John Benjamins,1997:54-59.

[5]Schegloff,E.A.Sequence organization in interaction:A primer in conversation analysis [C].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7:34-44.

[6]Pomerantz,A.M.Telling my side:"Limited access"as a fishing device [J].Sociological Inquiry,1980(50):186-198.

[7]Jefferson,G.On stepwise transition from talk about a trouble to inappropriately next-positioned matters in Structures of Social Action [C].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4:191-211.

[8]Terasaki,A.K.Pre-announcement sequences in Conversation in Conversation analysis: Studies from the first generation [C].Amsterdam: John Benjamins,2004:171-233.

[9]Jefferson,G.Caveat speaker: A preliminary exploration of shift implicative recipiency in the articulation of topic [R].Brooklyn: Social Science Research Council,1981:123-125.

[10]Drew,P,Holt ,E..Figures of speech:Figurative expressions and the management of topic transition in conversation [J].language in Society,1998(27):495-522.

[11]Drew,P.What Drives Sequences? [J].Research on Language and Social Interaction,2012,45(1):61-68.

OnSequenceOrganizationinEpistemics

LI Gen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ShanxiUniversity，TaiyuanShanxi030006,China)

Epistemics emerges as a major driving force to conversational sequences, providing warrants for the production of talk. Despite several principles regarding sequence organization, John Heritage suggests that the exploitation of epistemic status and stance embodied in the notion of an epistemic engine may be one such principle. Using the daily conversational material in Chinese, this article correspondingly reviews the roles of relative epistemic status and stance as forces in the process of sequence production and decay.

Epistemics; Sequence organization; Epistemic status；Epistemic stance

2014-01-13

李根(1989-)，男(汉)，山西太原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会话分析方面的研究。

H030

A

1671-816X(2014)06-0581-04

(编辑：佘小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