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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而治之:南海问题管控路径研究

2014-04-02陈剑峰

国际观察 2014年1期
关键词:管控模式

陈剑峰

摘要:南海问题的症结是南海周边相关声索国采取的“合纵连横”争主权战略与中国的“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原则相对立。同时,由于“搁置争议”原则与主权不可分割性之间的矛盾侵蚀了“共同开发”的基础,共同开发变成了“抢先占领开发”。本文试图从两个路径对南海问题分而治之进行阐述:其一是根据国家利益的重要程度,在不同海域实施不同的治理管控模式,如“西沙一中沙一东沙模式”和“南沙模式”;其二是对不同国家采用不同的战略及外交手段,打破相关声索国“合纵连横”的图谋以及大国“零和博弈”的历史逻辑,积极开发南海资源,确保中国的国家利益不再被进一步侵蚀。

关键词:南海治理 管控模式 南海分而治之

中图分类号:D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标号:1005-4812(2014)01-0084-95

南海除了岛、礁、大陆架主权权益多边重叠争执外,“大国对南海的实际争夺其实一直在针锋相对,南海也因此成为各大公司、各国力量交叉渗透的区域。它的复杂性,不仅因为《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导致的诸国主权要求重叠,不仅因为公司利益、国家利益对南海资源的争夺,还因为复杂的地域政治较量的因素”。南海巨大的经济和战略重要性,导致该地区主权纷争与资源、航运、战略利益等纠结一起,使南海成为世界上最具争端、最复杂的地区之一。沿岸国家任何一方的行动,哪怕是象征性的,都能引起其他各方的强烈反作用,并且这些问题很难在短期内寻找到彻底解决的答案。因此,埃里克·毕尤珂把南海地区称为“领土争端之母”(mother of all territorial disputes)。

南海问题复杂棘手,但并不等于没有了出路。中国国家领导人邓小平当年提出解决南海问题的两条路径,一条是将复杂问题简单化,通过强力收回被侵占的岛礁;一条是以中国传统的“和为贵”方式,暂时搁置争议。假设把南海问题与全球格局割裂开来,作为一个孤立的问题去处理,再加上主权不可分割性的因素,那么在这样的状况下可以采用硬实力,一劳永逸地解决争议。可是,南海问题并不是孤立的。从地理分布角度来看,尽管中国在该区域目前具有综合实力上的优势,但运用硬实力的成本过高,不符合近、中期国家利益。

为了有效管控南海问题,避免南海成为大国博弈场,本文试图从两个路径阐述对南海问题的“分而治之”:其一是根据国家利益的重要程度,在不同海域实施不同的治理管控模式;其二是对不同国家采用不同的战略及外交手段,化解“连横合纵”的图谋以及大国“零和博弈”的历史逻辑,积极开发南海资源,确保国家利益不再被侵蚀。

一、依据国家利益重要程度分海域治理

1.国家利益及其层次

现实主义代表人物汉斯·摩根索认为国家利益应当包括三个重要的方面,即保护国家的物理存在、政治存在和文化存在不受他国侵蚀。摩根索认为一个国家的生存是核心利益,是最本质的,其余都是次要的。结构现实主义者肯尼思·华尔兹通过分析体系结构,表明核心利益是国家安全,即国家的生存。新自由主义学派代表人物罗伯特·基欧汉和约瑟夫·奈认为国家利益包括国家的生存、独立、财富。建构主义代表人物亚历山大·温特认为,除了生存、独立、财富外,还有一种利益,即集体自尊。不论哪个学派,国家的生存,也就是国家的物理、政治和文化存在是国家利益的核心概念。

国家利益具有多个层面,按照利益的重要程度,可以将国家利益划分为核心利益、重要利益和一般利益等。“所谓国家核心利益就是指国家利益结构中处于核心位置的部分,涉及国家的生存、独立和发展三个方面的利益需求。生存是国家存在的前提,内容包括保证领土的完整、主权的统一和国家的安全,在统治范围内建立有效的政治和法律秩序,通过有效的资源汲取和分配,为公民提供基本的权利和福利。独立涉及国家的政治自主,主要指国家独立自主地选择意识形态和政治制度、在政治上拥有排他性的国家方针政策的决策权。发展事关国家实力的增长和民众的福祉,主要指国家通过把握成长的机会,实现国家在经济、社会、文化等领域的发展目标,不断提升国家在国际体系中的地位。”2011年9月6日,中国政府发表的《中国的和平发展》白皮书,指出中国的核心利益包括:“国家主权,国家安全,领土完整,国家统一,中国宪法确立的国家政治制度和社会大局稳定,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基本保障。”由此,我们可以推导出国家重要利益和一般利益。对国家物理、政治和文化存在不造成威胁和侵蚀的,但关乎国家发展的利益是重要利益;一般利益则是核心利益与重要利益外围的,那些能推动国家在国际体系结构权力排列组合中发挥更大作用的利益。比如中国“不仅要发挥亚太地区重要大国的主导作用,更要争取成为国际社会‘指导委员会(如联合国)和各种国际机制的重要成员,在‘有理有利有节和斗而不破的策略指导下,渐进地和有效地推动现有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的改造,使之更加符合多数国家的利益和人类进步的方向。”当然,一般利益的获取是以核心利益和重要利益为基础的,三者互为支撑。然而,为了确保核心利益,国家在特定的情势下可以不惜牺牲一般利益甚至重要利益。

2.西沙-中沙-东沙:核心利益

我们可根据国家利益的重要程度,将南海问题分类处理:其一,可以确保核心利益不受侵犯;其二,可以缩小“问题领域”的海域面积,把问题规限在一个特定海域,以避免将争议“整个南海化”的误读,有利于更好管控争议。

相对于重要利益和一般利益而言,核心利益是有关国家物理、政治和文化存在的根本利益,它具有不可分割性、不容争议性、不容妥协性。由此可见,西沙、中沙、东沙三个海域属于核心利益范畴。由于我国实际控制着这三个海域,在这些海域内,坚决维护主权的完整性,使国家的物理、政治和文化存在在该区域内不容分割、争议和妥协。这样的分区域治理又能缩小“问题领域”范围,使南海问题只限于南沙海域,有利于我国集中精力解决南沙争议,开发南沙资源。

3.南沙:重要利益

从理论上讲,主权争执本是一种“非他即我”的零和博弈。然而,南沙已形成“四国五方”占领,“六国七方”开发的现实局面,致使无法将主权彻底搁置。为了淡化零和博弈,将南沙定义为“重要利益”区域,为实现共同开发奠定理论基础。更何况,目前各方关注的焦点是经济利益,尤其是能源利益,博弈的核心不在于安全与政治利益。所以,共同开发既有理论基础,又有实践可能,也是共同利益最大化的有效途径。在该海域,中国可继续实施“搁置争议、共同开发”战略,建立多边合作开发机制,在机制的有效管控下积极开发南沙资源,追求经济利益最大化。endprint

二、分而治之化解“合纵”与“连横”

南海区域内地缘政治呈现“一大众小”的格局,即国土面积、人口、经济总量等方面较大的中国与这些方面相对较小的南海沿岸其他五国之间的合作与博弈格局。由于存在上述差异,南海周边国家采取不同战略获取自身的安全与战略利益。苏浩认为“东盟国家在战略上有3种选择:均势对抗战略、平衡战略、追随性战略。其中,均势对抗战略带有明显的对抗性。菲律宾和越南带有这种倾向,这是一个危险的选择。平衡战略把域外大国引进来,达到力量平衡。追随性选择则是东盟国家随着中国的崛起和发展进行协调、合作,达到他们的利益最大化。”从目前的发展态势来判断,中国依然选择了“搁置争议、共同开发”战略路径。而南海沿岸的东南亚国家选择了“合纵连横”策略:一是“合纵”,联合众弱与一强博弈,将自身在南海利益和争端扩大到东盟,以东盟为一方与中国讨价还价。二是“连横”,事一强以攻众弱,从强国以攻他国。其明显举措就是依赖美国力量平衡中国,同时拉拢日、印、澳、俄等国参与,构建多国平衡格局,为自己开拓更多战略和安全资源,谋图在该地区形成一种“远交近攻”的战略态势。

(一)建立“2+2”双边风险管理机制,拒绝南沙问题“多边化”

南海周边相关声索国在博弈中采取“合纵连横”方式,试图把争议多边化。然而,主权性质决定了争议只能是双边问题,也只能在双边间解决,排斥问题的多边化。所以,建议与南海周边各国建立一对一的“风险管理机制”,管控风险,以避免问题复杂化。

巴瑞·布赞认为“海上区域安全复合体”内国家间互动关系无外乎两种主要行为模式和战略选项,即善意与敌意。善意产生于国家间的信任与合作,涵盖不同层面的安全关系,建立在真正友谊和相互保护与支持的基础上;敌意来自于行为体之间的恐惧与竞争,包括相互间的各种安全猜疑与惧怕。从南海现状来分析,由于存在主权争议,南海周边国家之间的猜忌大于互信,自然导致“海上区域安全复合体”问题越发复杂,这就需要各国运用政治智慧,使风险得到机制化的管理。

据报道,自1989年来,在南沙群岛已有300多艘中国渔船被扣押、驱逐,甚至于遭炮击,有1800多位渔民被扣押。每当此类事件发生,争议各方便将资源开发纠纷上升到主权权益层面。此外,冲突升级的危险随着各国海军力量的扩充而增加。为了使纠纷在问题的低层面得以解决,有必要在南沙海域建立纠纷应急处理机制,即信心建立措施。信心建立措施(CBMs)也叫信心和安全建立措施,指双方或多方在局势紧张的情况下采取措施和行动,降低或避免冲突。南沙除了拥有丰富的生物和非生物资源外,其地理特征和战略位置同样吸引了声索国和区域外大国的注意力,所以,声索国之间的信心建立尤为重要。

首先,中国分别与各声索国之间建立一个由外交部和国防部副部长领衔的“2+2”的南沙风险管理机制。基于《南海各方行动宣言》,以《宣言》工作组为该机制的日常工作机构,定期或不定期举行协调与磋商会议,降低或避免因误解导致问题升级。其次,开拓国家间的沟通渠道,加强学者、技术专家、地方政府、民间组织等沟通平台的建设,了解各方的真实需求及战略意图,消弭误解。在这方面,中国应以负责任大国姿态,主动了解其他国家的担忧,相互理解在专属经济区的权利和责任,达成一个南沙海上冲突解决协定,防止问题升级为冲突。当然任何合作机制都不可能永久性消灭冲突,因为国际关系中历来都是冲突与合作共存,“2+2”南沙风险管理机制要做的是如何将合作常态化,使冲突最少最小化。

(二)分类处理中国与东盟各国关系,分化“合纵”

东盟国家一方面愿意并支持中国在国际体系中发挥更大的作用,消弱西方国家对国际机制以及国际规制操控权;另一方面,随着中国综合实力的迅速提升,近年来东盟国家有一种占主导地位的臆测,认为随着中国经济势力的不断增强,中国会谋求在东南亚的政治影响力,并逐步主导东南亚。如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拉尔夫·艾莫斯认为,中国不断增长的军力给该地区带来恐惧感,特别是有利于中国的非对称性的海军发展态势直接影响了南海地区的战略格局。由此,东盟有些国家,特别是与中国存在海洋权益之争的国家,对中国战略走向的疑虑与警惕感增强,希望东盟国家结成联盟或引入区域外的势力制衡中国。此外,意识形态和政治制度的差异以及历史恩怨,使其他南海周边国家感到其地缘战略及安全压力增大,认为与中国的主权权益争端是南海的主要矛盾,对区域外的力量平衡中国影响力的需求也随之增大,并且这种需求可能是长期的。

在我国的南沙群岛,与中国存在领海争议的国家主要是越南(对整个南海有主权诉求)、菲律宾(对南沙东北区有主权要求)、马来西亚(对部分岛礁有主权争议)和文莱(对部分岛礁有主权争议)。其中,越南、菲律宾与我国争议最大。此外,东盟南海沿岸国家之间也存在主权重叠与纷争,“如马来西亚对越南占领的安波沙洲提出主权要求,在校尉礁归属问题上与菲律宾冲突,在南通礁问题上又与文莱冲突;而菲律宾则与越南在司令礁提出的要求重叠。”再者,东盟国家内部对于南海问题态度不一,陈刚说:“与中国接壤的大陆型国家,他们对华比较友好,或者本身就与越南等国有矛盾,所以普遍支持中国的立场主张。而本地区海洋型国家则相对会偏向越南等国的主张。至于新加坡,则基本采取中立立场,因为它本身与南海问题并无牵涉,不会对任何一方有所偏向,而南海局势稳定比之军事冲突更符合新加坡的国家利益。”不论从战略上还是心理上讲,与中国无主权争议的东盟国家,不会将自己绑在南沙争议的“战车”上,以损害自己的国家利益为代价,帮助别国争取与自己无关的主权利益。

此外,历史经验表明,经济基础决定着作为上层建筑的政治。市场的统一使参与者产生共同利益,最终导致政治上的相互依存乃至统一,欧盟就是通过这一路径建立起来的。新自由主义强调,随着国家间经济相互依存程度的加深,国家问关系呈现与之成正比的良性互动。中国与东盟的经贸合作强劲地推动了该地区的发展,从根本上改善了中国与东盟各国的关系,因此也打破了现实主义认为国家间关系是一种“己之所得乃彼之所失”零和博弈的信条。鉴于经济对政治的决定作用,中国应智慧地运用“巧实力”。一方面,加强与东盟国家自由贸易区建设,加深相互依存程度。2012年,中国与东盟贸易额已突破4000亿美元。随着贸易量的增长,东盟国家对中国的经济依存度也不断增强。通过贸易和金融等经济手段,增强各国间的相互依存程度,形成合作则共赢,对抗则俱损的利益共同体,提高各国间对抗的成本。另一方面,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使用强力威慑,防止他们在利益驱动下做出非理性的选择,迫使其放弃对我主权权益进一步侵蚀的企图。此外,对此类国家也可实施不同的策略,比如与权益争议较小的印度尼西亚完成海上划界,消弭其对中国的战略疑虑。泰国、缅甸、老挝、文莱等国不反对中国在该地区的影响力,也不愿介入南沙海域争端,加上这些国家在经济发展方面与中国有很强的互补性,加强贸易合作有利于各方利益。对于马来西亚、文莱等国,中国可与其达成谅解,共同开发南沙海域资源。endprint

尽管中国接受了《南海各方行为宣言》后续行动指针,允许在非敏感问题上进行多边协商,但这并不等于南海争议就变成了中国与东盟之间问题。南海周边国家,甚至于整个东盟都意识到,化解困境,维护该地区的安全与稳定,离开中国不行,孤立中国也不行,联合起来对付中国更不行。

(三)协调中美关系,拆分“连横”

南沙海域地缘政治形势复杂,各国间有共同目标亦有分歧,有合作亦有竞争。其一,随着与中国经济相互依存程度的不断加深,南海沿岸国家在战略选择上具有两面性。一方面,经济上依赖中国,但与中国却存在主权权益争议;另一方面,安全上借重美国,但对美国的信赖程度不高。从心理上讲,多数国家都不希望身边存在一个与自己有主权权益之争的巨人,于是就采用“远交近攻”的策略,以区域外大国平衡区域内大国力量。其二,进入21世纪以来,特别是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以及2008年金融危机使美国的实力相对削弱,美国陷入霸权国对新兴国家产生恐惧感的历史逻辑里,试图打压任何潜在的对手。美国加强了在东亚的政治和军事存在,“搅混南海”显示美国在南海存在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确保美国在这一重要战略区域的各种利益,防止有挑战自己利益的国家崛起。其三,东盟国家对美国存在戒心,认为美国只关心自己在该地区的利益,如果出现忽视东盟就会损害美国的地区利益时,它才会以帮助者或以救世主的身份关注东盟;如果无益于自身利益,美国则会置身度外。

从目前的世界秩序来看,美国是全球政治、经济、军事超级大国,具有政治经济游戏规则制定和军事全球干预能力。由于历史和现实原因,美国虽然不是东亚国家,但对大多数东亚国家的政治与经济具有强有力的影响作用,也对现代东亚秩序的建立和维持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虽然遭受金融危机的打击,美国力量相比以前有所削弱,但仍然是当今和未来世界头号强国。此外,由于南海周边其他国家力量相对较弱,美国也希望把“一对一”的简单问题复杂化,实施“连横合纵”或“远交近攻”战略,这样它才能插手南沙争议。而对于美国的介入,相关声索国也改变了其战略思路,希望借助外力,以强硬姿态解决南沙争议,使相对稳定的南沙形势恶化。美国在亚太的“再平衡”战略,也带动了区域外其他大国的介入,使本来复杂的南沙海域更复杂。美国除与传统盟友菲律宾外,还与昔日的敌人越南在南海举行联合军事演习。所以,在解决南沙海域问题时,我们需要考虑美国因素,协调中美关系,促进双方的战略互信。

1.取“中庸”之道,跨越“修昔底德陷阱”

现实主义理论认为国际体系中守成大国与新兴大国之间的权力竞争和利益冲突具有不可避免性,霸权更替是世界历史的常态,且更替具有周期性。新兴大国必然会挑战现存国际秩序,两者必然是霸权国和挑战国之间的关系,最后通过战争完成霸权更替,这也被称作“修昔底德陷阱”。米尔斯海默认为,“在21世纪前期,崛起的中国将是美国最大的潜在威胁。富强的中国不会是一个维护现状的大国,而会是个决心要获取地区霸权的雄心勃勃的国家。”罗伯特·吉尔平坚信,“当一国具备了对于其他国家的相对优势,亦即国际体系中的均势对其有利时该国将试图改变现存体系。”美国的外交战略和国家行为依据西方人的思维模式,人为地勾画出中美“结构性矛盾”的图景,相信中国会挤压美国在东亚的战略主导空间,担心其亚洲的盟友被中国逐个“抢走”,于是就采取多种手段遏制中国的影响力。美国高调介入南沙海域利益争议,从战略上“再平衡”中国的地区影响力。然而,随着中美相互依存程度的不断加深,中美就像“拷在一条链锁上的对手”,不喜欢对方,但也离不开对方。美国采取所谓的“巧实力”(即两面派)手段,对中国继续遏制的同时,又采取接触政策。美国一边与中国合作,且要求中国承担更多的责任;一边则遏制中国的影响力。

“中”亦指“‘符合、‘适合,即‘圆者中规,方者中矩(《荀子·赋篇》)之意;也有阴阳、天地、左右、前后‘中和之意;也是两极或两端的‘中值之意。”“中庸”即“用中”,不是被动的,而是主动的“用中”。它本原的条件是“诚”。自诚而明,天之道,是自然运行规律所致。用于国际关系,是国家间互动所遵循的规律,是力量的排列组合。自明而诚,人之道,是慎思、明辨后而做出的利于各方的最佳战略选择。就是说,在国家间,“中”意指无绝对的和平,也无绝对的混乱,只有矛盾统一的秩序。美国的大战略是防止任何有可能挑战美国的力量的崛起,或防止并阻止该力量与美国对抗。中国的大战略是谋求一个稳定的国内国际环境,以保持已获得的发展势头。不同的战略体现了中美两国的差异性,这就要求中美战略决策者慎思、明辨,找到双方的“中和点”。同时,美国在许多问题上需要中国,而中国也需要美国,因此,深入合作是双方利益的“中值”。

中国应取“中庸”战略,在不危害国家核心利益的情况下,其一,不谋求挑战美国在东亚的存在,不挤压美国的影响力,不反对美国与东盟发展关系。从目前的情况分析,中国很难将美国挤出西太平洋,但事实上中国也无此战略意愿。从某种意义上讲,美国在东亚的存在,有利于该地区的稳定,特别是在打击恐怖主义、海盗等国际犯罪以及保护海上航运安全方面具有重要性。世界历史和莫德尔斯基的“世界政治长波论”理论告诉我们,还没有一个挑战国曾赢得过“全球战争”的胜利。相反,“新霸主”往往是“老霸主”的同盟国或合作者。历史证明称霸与反霸同样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美国遏制中国是徒劳的。同样,中国反对美国主导国际社会并将美国挤出西太平洋亦是得不偿失的。所以,不必过度解读美国在中国周边的一些政治运作和军事部署,这是霸权国避免自身衰退所实施的惯用手段。其二,鉴于美国十分重视南海的航行自由,中国政府一再声明南海航行自由向来是有保障的,中国也希望与各方合作,确保南海的航运自由与安全。中国在南海确定的“九段线”表明中国从来都不否认南海的航行自由,况且南海是中国能源安全的重要通道,维护海上贸易通道的自由与安全也符合中国的利益。

美国在南沙海域争议问题上也处于两难境地:一方面想借此遏制中国,一方面又不想损害中美关系。现实已经表明,中美间的和平共处关乎着东亚的长远利益。美国只想“搅混”南海以证明自己在该地区存在的“重要作用”,并不想看到南沙海域出现高强度冲突。美国政府声明在南沙主权问题上“不站队”,不支持紧张局势升级,并批评越南在非常敏感时期进行军演是“炫耀武力”,无益于问题的解决。美国也看到,中国在努力缓解该海域的紧张局势,在中国——东盟外长会议上接受并通过了高官会达成的《南海各方行为宣言》后续行动指针,充分表达了中国的诚意。中国提出和平发展的战略构想,并一直维护该地区的稳定,表明中国在努力打破大国武力崛起的规律和“中美结构性矛盾”的定式,跨越“修昔底德陷阱”,建立一种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的“中美新型大国关系”,以便从此改变“大国悲剧”的历史逻辑。endprint

2.支持东盟主导东盟,挤压域外势力介入南海的空间

通过东盟的发展道路可以看出,东盟不愿意由一个大国主导该地区,更希望实施大国平衡战略。为此,将中、日、韩纳入该地区之后,又接纳美、澳、印、俄等国。大国平衡战略的目的是东盟谋求东盟国家主导东盟自身事务,不愿意受任何大国掌控。南海沿岸的东盟国家也担忧自己在中美南沙海域博弈中“被绑架”,作为美国向中国施压的“棋子”。东盟的这一特征以及对大国的担忧和提防,没有给美国深度介入南沙海域争议留太多的空间。所以,应支持东盟掌控东盟事务,防止区域外势力借助南沙海域争议主导东南亚,挤压中国的利益。中国应加强与南海沿岸东盟各国的双边关系,在双边间解决问题的同时,努力将南沙海域问题控制在争议各方之间,不给域外势力留出参与南沙海域纷争的余地。比如,菲律宾政府发言人陈显达于2011年8月27日宣布“中国公司将进人争议区域采油”,会是南沙海域争议双边解决双边开发的典范。此外,防止东盟个别国家采取“小国玩转大国”的方式,在南沙海域挑起大国间的复杂角力,乱中取胜。中国可采用经济杠杆化解“小国玩转大国”的游戏,对于那些急于借助外部力量者,采取经济上惩罚,战略上疏远的策略;同时与区域内其他国家实现全方位合作,厚往薄来,增强这些国家对中国的依赖和信任程度。另外,有些区域外力量如印度、澳大利亚等国注意力并未集中在南沙海域,所以中国与这些国家增强双边或多边关系,有利于中国增加解决问题的筹码。南海沿岸的国家会认真考虑到底是与强劲发展的中国合作,还是依赖那些“注意力不集中的外部力量的外交承诺和战略支持?”

三、建立多元机制积极开发南沙资源

由于经济和战略利益的驱动,南沙海域争议国之间纷争竞起。“在这场‘蓝色圈地运动中,东南亚相关各国提出的南海海域权利的主张出现了复杂的重叠。……‘在南沙,中国主张的200万平方公里的版权面积,大概有150多万是重叠的。”。根据南沙海域已有的现状,中国对该区域许多的岛礁具有名义上的主权,其他四十几个岛礁被周边其他国家窃取,实际“主权”暂归他人。共同开发的基础是搁置主权。没有此基础,南沙除以武力收回外别无他法,甚至连讨论都显得非常困难。各争议国应放弃思维定式,实现共同开发。从理论上讲,主权具有不可分割性,主权问题就具有“零和”性质。在全球化时代,“国家不能在自给自足中求得发展,而要与整个世界合作,在相互依存中谋求生存与发展。然而,政治上的独立自主阻碍了充分发挥相互依存的作用,所以就需要将政府间的行为制度化,以促进政府间的合作。相互依存与合作的代价是主权的部分让渡。”所以,在处理南沙海域问题上,首先在有关国家政府间建立一种“冻结主权”的“制度定式”。即不谈争议,只论开发。

“透过历史我们知道,边疆的疆域很少是固定的,它通常是随着国力的变化而变化的。这就要求我们以一种更客观冷静的态度来看待南海问题,南海争执既要与国家全局相协调,但也不能对主权弃之不顾。因为主权的争执处理不当往往会影响整个国家的凝聚力;……目前我们在南海所遇到的困境很大程度上是只有原则主张,对于如何保障和实现这些原则主张的具体措施仍处在探索中。”既然我们提出“搁置争议、共同开发”,那就须探索出我们自己开发南海的路径。

首先,建立一系列组织机制,协调管控“共同开发”。如以合资公司形式成立“南沙能源开发组织”,实现南沙能源有序开发;成立“南沙渔业管理组织”,协调各方渔业纠纷;成立“南沙海洋环境保护组织”,共同保护南沙海洋环境与海洋资源。假如在南沙短期内无法达成“共同开发”的统一认识与行动,也可暂时“搁置开发”,在南沙海域建立“自然保护区”,各国停止在南沙海域的单方面开发,实现海洋环境与资源的双保护。因为,在此问题上,时间掌握在中国手中。

其二,共同开发会刺激各相关国家追求“相对利益”,即一方最大程度地获取比他方更多的利益。根据现实主义的观点,这是国家间互动的正常属性。中国应充分发挥国家在国际社会中的这一属性,增强自身能力,最大限量开发南沙资源,最起码不落后于别人。值得欣慰的是,我国3000米深水钻井平台“‘海洋石油981开往南海开始它的深海第一钻……中海油工作人员表示,‘981将成为南海勘探开发的主力军,南海深水的石油天然气年产量将在2015年达到2500万吨,并在2020年前实现‘深海大庆的目标,即年产5000万吨油气当量。”“海洋石油981”的南海第一钻也从此打破了中国搁置主权,他国占领开发的不利局面。

其三,有一种观点认为,中国深海油气开发技术限制了对南海资源的开发,致使我国在南海资源开发与利用方面滞后于周边其他国家。本文认为这种观点缺乏说服力,因为其他国家深海资源开发技术不比中国强。其他国家可以将拥有发达技术的外国公司纳入到南沙海域资源开发之中,中国也可以借用他人之技,共同开发,况且与区域外力量建立经济利益共同体对中国来说并非坏事。

其四,排斥以法律诉讼手段解决南沙海域争议。因为主权的性质决定了主权问题不是法律问题,而是政治问题。法律在主权问题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只能通过政治手段划分主权归属。

其五,加强对中国已实际占据岛礁的基础建设,并以这些岛礁为支撑点,建立军民两用机场,使其发挥航空母舰的作用,保护中国在该地区的资源、贸易和安全权益。

其六,继续发挥中国政府的政治智慧,利用“黄岩岛模式”,先礼后兵,立德;后发制人,立威,“不战而屈人之兵”,见机逐步收回南沙主权。

结语

中国传统上是大陆农业国家,历史上一直忽视海洋权益。南海有1200多口油井,其中“九段线”内就有30口井,而我国尚无一口出油井。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以及外向型的经济发展,加上能源不能自给,海洋对于中国的发展越发重要。而南海自然资源丰富,油气储藏量相当于全球储量的12%。海底有巨大的“可燃冰”带,能源总储量相当于中国石油总储量的一半。此外,南海地处太平洋与印度洋、亚洲与澳洲、大陆与岛屿的交界处,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可以这样说,谁控制了南海,谁就控制了东亚;谁控制了东亚,谁就控制了整个西太平洋,并辐射印度洋和大洋洲。丰富的资源与重要的战略地位同时也使南海成了博弈之地。中国应以前所未有的政治智慧,根据国家利益的重要程度,缩小争议区域,打破相关声索国“连横合纵”的图谋,以“中庸”之道,跨越“修昔底德陷阱”,建立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积极开发南沙海域资源,保护中国在该区域的战略利益。

(作者简介:上海政法学院教授,博士,上海,201701)

收稿日期:2013年8月

(责任编辑:左品)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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