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析黎语构词中的几个“前加成分”

2014-03-31黄思贤

海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14年5期

黄思贤

(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海南海口571158)

在黎语中，tsɯ2①本文如未交代某种方言或土语，默认为侾方言的保定话。、kɯ3、pɯ1、ɯ3(此为《黎汉词典》中的音标，《黎语调查研究》等作Ɂɯ3，本文中出现的ɯ3与Ɂɯ3同)是使用频率较高的几个音节。作为词，《黎汉词典》②郑贻青，欧阳觉亚著的《黎汉词典》，四川民族出版社1992年出版。分别进行了解释;作为构词成分，却未说明。文明英在《黎语虚词的语法功能》一文中将其作为前缀进行了较为详细的分析，并指出四者可以构成名词、形容词、动词、副词和象声词等［1］。欧阳觉亚、郑贻青在《黎语调查研究》的构词方式一节中将其作为“前加成分”［2］353，并解释道:

kɯ(3)－可以加在某些动词素之前构成新词(kɯ(3)－读轻声)。

tsɯ(2)－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是作为名词的前加成分。动词素加上tsɯ(2)－构成与这一动词素有关的名词(也有一些仍是动词)，形容词加上tsɯ(2)－以后构成的新词有副词也有形容词(tsɯ(2)－读轻声)。

pɯ(1)－加在某些名词素或某些音节之前(pɯ(1)－读轻声)。

Ɂɯ(1)－大部分都是时间名词的前加成分(Ɂɯ(1)－读轻声)。［2］354

解释中的“某些”、“大多数”、“大部分”等字眼表明了这些“前加成分”在构词中的复杂性。应该说，学界对这几个“前加成分”的研究且充分，但是一些问题尚未解决，比如，这些“前加成分”所涉及的词性和语义范畴、彼此之间的关系、起源和发展等。

为此，笔者试图全面梳理这几个“前加成分”，以期有所发现。

一、分布、功能与性质

黎族方言较为复杂，彼此差异大，所使用的“前加成分”各不相同。由于篇幅有限，这里仅考察tsɯ2、kɯ3、pɯ1、ɯ3在保定话③材料来源主要为《黎汉词典》，少数来自《黎语调查研究》和《壮侗语族语言词汇集》。文中所举的词如未标明出处，默认为《黎汉词典》。文中的统计数据是以《黎汉词典》为依据。保定话，即乐东黎族自治县抱由镇保定村所使用的黎语。中的具体使用情况。据统计，《黎汉词典》中以tsɯ2为“前加成分”的词高达250个，kɯ3为50个，pɯ1为56个，ɯ3为17个。

(一)tsɯ2的分布、功能与性质

ts．2主要分布在名词中，有208个，涉及以下一些语义范畴。瓜果:甜瓜tsɯ2ai1(按“甜瓜”为词义，tsɯ2ai1为黎语读音，后同)，椰子tsɯ2Ɂjun2等。瓜菜:南瓜tsɯ2ei1、茄子tsɯ2tho∶k7、宽扁豆tsɯ2re2等。米谷:玉米tsɯ2lu∶k9。草木:一种草本植物tsɯ2nu∶n3、一种灌木tsɯ2vou3、黑墨树tsɯ2phun3等。动物:翠鸟tsɯ2ɡe:ŋ3tui3、大翠鸟tsɯ2ɡe∶ŋ3tui3。体貌器官:肚脐tsɯ2veɯ1、小舌tsɯ2ti∶n3kho∶k7等。器具:刨子tsɯ2pha∶u2、牙刷tsɯ2ra1fan1、砚台tsɯ2ra1mok8。服饰:皮鞋tsɯ2ko∶m3no∶ŋ1、纽扣tsɯ2niŋ1niŋ1等。时间:拂晓tsɯ2ra∶u2。在这些名词中，草木、瓜菜等植物类的词昀多，有107个。动物昀少，只有2个。

动词21个，如逼近tsɯ2plaɯ3、滑倒tsɯ2na∶n2、仰tsɯ2la1、醒tsɯ2ra∶u2等。副词15个左右，如逐步tsɯ2ba∶n3、积极tsɯ2man2、慢慢地tsɯ2tai3、单独tsɯ2tsaɯ3、悄悄地tsɯ2ɡip7等。形容词2个:可怜tsɯ2ɡe∶u1、害羞tsɯ2ɡei1。数词1个:半tsɯ2tho∶n1。语气词1个:表疑问tsɯ2ra3。连词2个:一边……一边tsɯ2fe∶ŋ1、一……就tsɯ2ɡan2。《壮侗语族语言词汇集》④中央民族学院少数民族，语言研究所第五研究室编．壮侗语族语言词汇集［M］．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85。收录了2个代词:这些tsɯ2kit7nei2、那些tsɯ2kit7haɯ2。

在构词中，tsɯ2主要有以下功能:一是暗含单独、一的意思。如单独tsɯ2tsaɯ3与自己tsaɯ3。二是改变词汇意义。如脚teȶ7与脚趾tsɯ2teȶ7、柚子bem1与柚子树tsɯ2bem1⑤此材料来源于《黎汉词典》。《壮侗语族语言词汇集》未收柚子树一词，但该书收柚子一词，作ts．2bem1，与《黎汉词典》中的柚子树同形。、翻la1与仰tsɯ2la1。三是改变词性。如动词钻tau1与名词钻子tsɯ2tau1。四是不改变词义和词性。如甜瓜ai1与甜瓜tsɯ2ai1、指甲li∶p7与指甲tsɯ2li∶p7、脖子zoŋ3与脖子tsɯ2zoŋ3。

可见，在保定话中，tsɯ2是一个分布广，功能多样的“前加成分”。但值得注意的是，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这一“前加成分”并不改变另一个语素的语素义和语法义。同时，“tsɯ2”的使用有一定的倾向性，即主要放在植物语素的前面，构成植物类名词。

(二)kɯ3的分布、功能和性质

kɯ3使用总量虽不如tsɯ2，但使用范围却不亚于tsɯ2，同样涉及各类词性。

kɯ3主要分布在名词中，共16个，涉及以下领域:动物4个，如松鼠kɯ3do1、八哥kɯ3li∶u1等;植物2个，如草本植物kɯ3lo∶k7dai3;服饰3个，如手镯kɯ3lo∶p7;建筑2个，如门楣kɯ3ɬun;时间1个:黄昏kɯ3fan1;生活器具2个，如圈子kɯ3li∶ŋ2;农业1个:稻草人kɯ3fa∶t7;器官1个:胞衣kɯ3rau3ɯ∶k7。可见，在词义类别上，kɯ3并不亚于tsɯ2。

动词12个，如打嗝kɯ3thɯk7、滚动kɯ3lun1、抽泣kɯ3ok7，抬头kɯ3ŋo∶k9等。副词11个，如滚动貌kɯ3lua3、一下子kɯ3rik7、到处都是kɯ3ri1ki1ri∶k7等。形容词4个，如弯弯曲曲kɯ3hi1ki1ho∶ŋ2、险峻貌kɯ3ɡau1kau1ɡe1等。拟声词4个，如铃响声kɯ3ri∶ŋ2、金属器物碰撞声kɯ3roŋ2koŋ2ri∶ŋ2等。连词1个:以便kɯ3eȵ1。介词1个:以上kɯ3kha∶n1。代词1个:做什么kɯ3ve3。

在构词中，kɯ2主要有以下功能:一是改变词义和词性。例如，lua3表溜圆，为形容词，而kɯ3lua3则表滚动貌，为副词，词义也随之改变;又如，lo∶p7义为套，为动词，kɯ3lo∶p7则表手镯。二是不改变词义和词性。比如干什么ve3与干什么kɯ3ve3、滚动lun1与滚动kɯ3lun1、抽泣ok7与抽泣kɯ3ok7。三是放在一些拟声词前，兼有拟声和改变词义的作用，如ri∶ŋ2为名词“铃”，kɯ3ri∶ŋ2则为拟声词“响铃声”。

可见，“kɯ2”同样是一个分布广，功能多样的前加成分。在功能和性质上，kɯ2与tsɯ2有相通之处，但其使用和分布没有明显的倾向性。

(三)pɯ1的分布、功能和性质

不同于tsɯ2和kɯ2，pɯ1只分布在名词、副词和形容词之中。

初步统计，以pɯ1为前加成分的名词有49个，占总量的87.5%。主要有以下一些类别:动物，35个，占名词的71.4%，如壁虎pɯ1ri∶n3、蟑螂pɯ1rom3、蜻蜓pɯ1tsheȵ1、牛虻pɯ1ze∶k7、蝉pɯ1ɡo∶i1、蝙蝠pɯ1ɡu∶k7等。亲属称谓3个:姑pɯ1ve∶ŋ1pai3、翁pɯ1ve∶ŋ1pha3和大伯子pɯ1ve∶ŋ1dau3。建筑结构2个:廊檐pɯ1leȶ7、谷仓的门框pɯ1lok7。时间5个:前天pɯ1rau3、大前天pɯ1reɯ1、大大后天pɯ1hweɯ1、晚上pɯ1tshop7、大大前天pɯ1rut7。器具4个，如漏斗pɯ1lu3、风扇pɯ1hwoŋ3等。相比较，pɯ1所属的名词多与昆虫类的动物有关。另外，表亲属称谓的词往往含pɯ1。

副词5个，如纷纷pɯ1rui1、跌倒貌pɯ1rap3、到处pɯ1ra3等。形容词2个:迷糊pɯ1li1lo∶k7、松pɯ1rui1。

在构词中，pɯ1主要有以下功能:一是改变词义或词性，如黑暗li1lo∶k7与迷糊pɯ1li1lo∶k7，翻土rui1与松pɯ1rui1，风扇pɯ1hwoŋ3与动词扇hwoŋ3。二是不改变词义和词性，如哪里pɯ1ra3与哪里ra3;又如蝙蝠一词，保定方言作pɯ1ɡu∶k7，白沙作vɯk7，ɡu∶k7与vɯk7同源，pɯ1的作用由此可见。总体看来，pɯ1的功能以后者为主。

总体来看，“pɯ1”主要分布在动物类语素的前面，用于构成动物类名词，不改变动词类语素的意义和语法功能。

(四)ɯ3的分布、功能和性质

ɯ3分布在名词、形容词、拟声词、连词和代词中。其中，名词11个，占64.7%，主要有:时间8个，如昨天ɯ3phan3、昨晚ɯ3fan1、后天ɯ3Neɯ1、明天ɯ3hau2等;其他三个是:老人ɯza1、病号ɯ3tshok7、娘家ɯ3hwan1。这样看来，欧阳觉亚认为ɯ3“大部分都是时间名词的前加成分”是正确的。

形容词2个:古老ɯ3ma∶n1、别的ɯ3ɡwai2。拟声词2个:牛叫声ɯ3ŋa3、婴儿哭声ɯ3ŋe1。连词1个:并且ɯ3om3。代词1个:谁ɯ3ra3。

在构词中，ɯ3主要有以下功能:一是改变词义或词性，如老人ɯ3za1与老迈za1、古老ɯ3ma∶n1与陈旧ma∶n1，开始ɯ3khu∶n2与先khu∶n2。二是不改变词性和词义。“明天”一词，保定话作ɯ3hau2，元门话作ho5，hau2与ho5当同源。在黎语中，“天”或“日”作hwan1，而非ɯ3，“ɯ3”的功能由此可见。

比较起来，tsɯ2、kɯ3、pɯ1、ɯ3在保定方言中的分布、功能和性质有同有异。同表现为四者在构词中大都没有语素义，也不改变其他语素的语素义和语法义，类似于汉语中的前縀。从使用统计来看，四者都倾向于作名词的前加成分。四者之间也存在一些差异，作为名词前加成分时，tsɯ2倾向于作植物名词的前加成分，pɯ1倾向于作动物名词的前加成分。四者的异同体现出黎语前加成分的复杂性、发展性和不成熟性。

二、彼此关系与源流

(一)tsɯ2、kɯ3、pɯ1、ɯ3之间的相通性

首先，这种相通性反映在黎语的异形词⑥笔者将本文中的异形词定义为:相同的事物使用了不同的词形。中。

黎语中存在大量的异形词，其中一类就表现为前加成分的不同，例如:

鸡下蛋的窝:kɯ3ria3tsɯ2ria3

戒指: kɯ3lo∶p7zi∶ŋ2tsɯ2lo∶p7zi∶ŋ2

《壮侗语族语言词汇集》⑦该书黎语词汇的来源与《黎汉词典》同。也收入了这类异形词:

荔枝:tsɯ2tsho∶i3kɯ3tsho∶i3

椰子:tsɯ2Ɂjun2kɯ3Ɂjun2

可见，前加成分tsɯ2与kɯ3在使用中往往相通。又比如:

大大后天:pɯ1hweɯ1ɯ3hwi∶t7

从语音上看，hweɯ1与hwi∶t7当同源，故前加成分pɯ1与ɯ3也是相通的。tsɯ2、kɯ3、pɯ1、ɯ3之间的互通性也体现在同一类事物的名称上，例如:黄豆tsɯ2vou1pa1黑豆tsɯ2hjau1tha∶i2扁豆tsɯ2re2绿豆kɯ2thau2khi∶u1

昨天Ɂɯ3phan3前天pɯ1rau3后天Ɂɯ3ȵeɯ1明天Ɂɯ3hau2

同是豆类，既可使用tsɯ2，也可使用kɯ2。同是时间，既可使用pɯ1，也可使用Ɂɯ3。

各地方言的差异也体现出这种的相通性(按:以下举例中的“保定”、“中沙”等为黎语的各方言区;此材料来源于《黎语调查研究》):

槟榔:保定tsɯ2lo∶ŋ3中沙kɯ3lo∶ŋ3黑土kɯ3lo∶ŋ3西方pɯ3le2白沙laŋ3元门laŋ3通什Ɂɯ3lo∶ŋ3堑对tshɔ∶m1lɔ∶ŋ3保城bo1lo∶ŋ3加茂mɯ1ləuŋ1

甲虫:保定pɯ1ra∶p7中沙pei3ra∶p8黑土mei3ra∶p9西方pɯ3ra∶p7白沙ra∶p8元门thuŋ3通什Ɂɯ3ra∶p8堑对phai6v．aŋ6hom4保城bo2ra∶p8加茂kɯ2pa∶p8

茄子:保定tsɯ2tho∶k7中沙kɯ3tho∶Ɂ7黑土kɯ2tho∶Ɂ9西方tsɯ3tho∶k8白沙tham3元门tham3通什Ɂɯ3tho∶Ɂ9堑对kɯ2tho∶Ɂ9保城kɯ2tho∶Ɂ9加茂kɯ2la∶ŋ5

槟榔一词，保定的前加成分为tsɯ2，中沙为kɯ3，西方为pɯ3，通什为Ɂɯ．3。虽说西方pɯ3的声调稍异，但并不妨碍说明四者之间的相通性。

(二)tsɯ2、kɯ3、pɯ1、ɯ3的自源性(按以下举例中的“黎”、“壮”等为相关语的名称;以下材料来源于《壮侗语族语言词汇集》)

以下是三组壮侗语族相关语的语词比较:

灰(草木灰):黎tsɯ2tau3壮tau6布依tau6临高dɔu4傣西tǎu6

肩膀:黎tsɯ2va2壮ba5布依ba5傣西ba5水ha1

刨子:黎tsɯ2pha∶u2壮pa∶u6布依pa∶u6临高fau2水pa∶u6毛难pa∶u6

从语音上看，三个词应当同源。不同于壮、布依等语，黎语多了tsɯ2。依据已有的语言资料，笔者将保定话中所有以tsɯ2为前加成分的词与壮侗语族语言的相同意义的词进行比较，情况基本如此，尚未发现特例。另外，kɯ3、pɯ1、ɯ3的情况与tsɯ2也基本相同，如:

脚圈:黎族kɯ3lo∶p7ha1壮kon6ka1布依kɔn6ka1临高xo1kok7侗tok10tin1

蟋蟀:黎语pɯ1kit7thau1壮tak7kau3布依tak7tai7临高sia2lap7侗kwa∶p9水la∶p7

爱人:黎语Ɂɯ3tshaŋ1fei1(男称女)，Ɂɯ3ke∶k7kun3(女)壮kva∶n1(男)，ja6(女)布依pau5(男)，a6(女)侗ma∶i4(女)，sa∶u4(男)

可见，四者与同族语并没有直接的亲缘关系，而是黎语独立发展的结果。以下的方言比较同样可以反映这一点。

(三)tsɯ2、kɯ3、pɯ1、ɯ3的形成

比较各方言土语，tsɯ2、kɯ3、pɯ1、Ɂɯ3及其类似的前加成分的发展并不平衡(以下材料来源于《黎语调查研究》)。

鞋:保定tsɯ2ko∶m3中沙ko∶m3黑土kam3西方xa∶i1白沙kuam3元门Ɂoi2通什ko∶m3堑对Ɂo∶i2保城l．m2加茂l．əm2

独木凳:保定tsɯ2thim2中沙kɯ3thim2黑土kɯ2thim2西方kɯ3thim2白沙ɯŋ1元门tshən1通什Ɂɯ3thim5堑对thim5保城kɯ2a∶n1加茂kɯ3ŋuən1

肚脐:保定tsɯ2veɯ1中沙reɯ1黑土reɯ1西方tsɯ3eɯ1白沙feɯ1元门fheɯ2通什Ɂɯ3feɯ4堑对feɯ4保城lai6feɯ1加茂lo3

一点儿:保定tsɯ2baɯ2中沙kɯ3baɯ2黑土kɯ2beɯ2西方tsɯ3vo∶t9白沙tsɯ2vet7元门tsɯ2vit7通什Ɂɯ3kit7堑对tsit7tsit7保城kɯ2kit7加茂kɯ2．it7

可以看到:一是每个词在各方言中所拥有的前加成分的多少并不一致。“鞋”一词，只有在保定方言中有前加成分;“一点儿”一词，在各方言中都拥有了类似的前加成分。二是各种方言拥有前加成分的数量和固定程度各不相同。初步研究，保定拥有的前加成分昀多，且昀稳定，其次是通什，白沙和元门昀少，中沙、黑土、西方、保城拥有一些，但不稳定。三是保定、中沙、通什等几个方言的前加成分彼此之间已经形成了对应关系，例如保定的tsɯ2对应中沙的kɯ3、通什的Ɂɯ3等。又比如(以下材料来源于《黎语调查研究》):

蝉:保定pɯ1ɡo∶i1中沙pei3za1ɡo∶i1黑土mei3ra∶i1西方pɯ3xo∶i1白沙niŋ1na∶i2元门tsu∶i4通什Ɂɯ3ɡa∶i4堑对ha∶i4niaŋ5保城ha∶i4加茂kɯ2kui1

甲虫:保定pɯ1ra∶p7中沙pei3ra∶p8黑土mei3ra∶p9西方pɯ3ra∶p7白沙ra∶p8元门thuŋ3通什Ɂɯ3ra∶p8堑对phai6vɯaŋ6hom4保城bo2ra∶p8加茂kɯ2pa∶p8

方言之间的差异从侧面反映了前加成分的逐步形成过程。另外，前文所述的保定方言中前加成分的可有可无和四个前加成分的互通性同样体现了这一过程。

通过比较，可以看到前加成分形成的两种方式:一是直接添加在已有词的前方，如灰(草木灰)，黎语作tsɯ2tau3，壮语作tau6。很显然，黎语添加了tsɯ2。二是用前加成分替换已有词的首个音节。如“指甲”，同族语分别作:黎tsɯ2li∶p7，壮作kjip7fɯŋ2，布依zip8fɯŋ2，临高lip8mɔ2，侗ȵəp7mja2。其中，壮语kjip7、布依语zip8、临高话lip8、侗语ȵəp7皆表“甲”义，而黎语中的tsɯ2既无“指”义，也无“甲”义。又如“菠萝蜜”一词，临高话作mak9mi4，黎语作kɯ3mit7。临高话mak9表“果子”义，而黎语kɯ3并无此义(按:黎语“果”作tsho∶m1)。又如“龙眼”一词，各个方言分别作:保定tsɯ2ban3，中沙kɯ3ban3，黑土tsham1ben3，西方tsho∶m1baŋ3，白沙tshuam1baŋ3，元门tshuam1ban3，通什tsho∶m1ban3，堑对tshɔ∶m1ban3，保城kɯ2ban3。在这些方言中，西方、白沙、元门、通什、堑对等方言仍保留着“果子”这一语素，而保定、中沙和保城中的这一语素已被前加成分所替换。

(四)tsɯ2、kɯ3、pɯ1、ɯ3的源头

一般认为，汉语中的词头是由具有词汇意义的实词逐渐虚化而来，比如，“老师”一词中的“老”［3－5］。壮侗语族中的相关语也不乏其例。故笔者推测:tsɯ2、kɯ3、pɯ1、ɯ3的形成也当如此。

保定话中，表树木的词大都具有前加成分tsɯ2，但也有例外，如:“枣树”tshai1ta∶u3，“茶子树”tshai1de1，“柳树”tshai1liu3等。这几个词并未使用tsɯ2，而是tshai1(保定话的“树”)。从语音上看，tsɯ2与tshai1可以通转。据此，笔者认为前加成分tsɯ2当源于tshai1。

保定话中，pɯ1、ɯ3数量不多，大都作为时间词的前加成分，如:明天Ɂɯ3hau2，昨天Ɂɯ3phan3，后天Ɂɯ3ȵeɯ1，前天pɯ1rau3等。在语音上，这些带有前加成分的时间词与同族语存在较大的差异。有意思的是，保定话的“今天”作hwan1nei2，并无前加成分Ɂɯ3或pɯ1，而是语素hwan1(黎语中的“日”)。并且，该词与壮语ŋon2nei4、布依ŋon2ne4等有着清晰的同源关系。据此，笔者认为pɯ1、ɯ3当源于hwan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