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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年保定城市鼠疫防治研究

2014-03-31李慧慧

河北开放大学学报 2014年6期
关键词:直隶省城鼠疫

张 静,李慧慧

(河北省社会科学院 历史研究所,河北 石家庄 050051)

1911年保定城市鼠疫防治研究

张 静,李慧慧

(河北省社会科学院 历史研究所,河北 石家庄 050051)

1910年东北爆发大规模鼠疫,疫情在短时间内迅速蔓延至关内直隶、山东等地。直隶省城保定成为直隶防疫的重镇。面对严峻的形势,地方政府建立起专业的医疗防疫机构,调集警察、医生等力量参与城市防疫,并利用报刊等媒介对民众进行防疫方面知识的普及和教育,防疫的措施较多地呈现出近代防疫色彩。借助呈现和透视这次鼠疫中保定的防控情况来看待保定城市近代医疗卫生机制的建构,有助于我们了解卫生防疫体系在近代城市的建立情况。通过疫病的防控来透视政府的社会动员与社会控制将有助于我们更好地认识和理解当时的保定社会。

保定;城市;鼠疫;防疫

鼠疫是一种古老的疾病,其在地球上不但早已形成而且分布很广。它是由鼠疫杆菌引起的一种烈性传染病,患者患病后皮肤呈紫黑色,故又被称为“黑死病”。人类历史上有记载的第一次世界性鼠疫大流行,发生于公元6世纪查士丁尼统治的东罗马帝国时期。据记载,在疫病流行的高峰期,君士坦丁堡每天有5 000多人染疫死亡,总死亡人数在20万人以上。*赖明生:《中国防治疫病的制度研究》,博士学位论文,南京中医药大学,2008年。

在中国,鼠疫又有痒子疫、耗子病、核子瘟等病名。由于中国史书中的记载往往将造成大范围的人口死亡的疾病统称为“疫”,因此具体区分为何种疾病就有一定的困难。目前,学界对于鼠疫在中国的历史起源并无定论,主要存在两种不同的观点:一种观点认为鼠疫在中国的发生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方喜业、王光明:《鼠疫》,《生物学通报》,2006年第9期。;另一种观点则认为鼠疫在中国最早发生于秦汉时期*范行准:《中国医学史略》,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此后,鼠疫在宋元时期和明朝末期都有较大范围的流行。

1910年秋,东北地区爆发大规模鼠疫,疫情迅速蔓延至关内直隶、山东等地,造成6万余人死亡。学界关于这次鼠疫的研究成果颇丰,特别是对于东北地区的鼠疫研究较多,对于关内直隶、山东等地区的鼠疫研究相对较少。*著作方面张剑光主编的《三千年疫情》(江西高校出版社,1998年版),其中清代后期疫情中有一部分论及1910-1911年的东北鼠疫及其相关防疫情况;(日)饭岛涉:《鼠疫与近代中国》(研文出版,2000年版),书中第四章详细介绍了1910-1911年东北肺鼠疫的流行情况;余新忠等著《瘟疫下的社会拯救——中国近世重大疫情与社会反应》(中国书店出版社,2004年版);曹树基、李玉尚所著《鼠疫:战争与和平——中国的环境与社会变迁(1230-1960年)》(山东画报出版社,2006年版);焦润明所著《清末东北三省鼠疫灾难及防疫措施研究》(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对此次鼠疫都有详细研究。论文方面:胡成《清末瘟疫与民众心态》(《史学月刊》2003年第10期);焦润明《1910—1911年的东北大鼠疫及朝野应对措施》(《近代史研究》2006年第3期)等都从不同角度探讨了这次东北鼠疫。仅就直隶地区而言,对京师及天津的情况论及较多,而对于直隶省会保定的论述较少。*路彩霞所著《清末京津公共卫生机制演进研究(1900-1911)》(湖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书中第八章分析了此次东北鼠疫中,京津地区在防疫过程中的冲突与调适情况;尤敬民《1911年直隶鼠疫防治研究——以媒体的相关报道为中心》(河北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2年版)对京津地区的论述也比较详细;张鹏《略论1911年保定鼠疫》(《保定学院学报》,2013年第4期);李长莉《清代救灾体制转换与公共管理近代转型——效能分析与基层案例比较》(《江海学刊》,2012年第1期)都对这次东北鼠疫中,保定地区的情况有所论及。实际上,东北三省鼠疫由陆路进入关内的第一站就是直隶,作为紧邻京师的“首善之区”,直隶的特殊地理位置使其对于京师的疫情防控及疫情向中原蔓延负有重要责任。而直隶省会保定素来被看作京师的南大门,作为“都南屏翰”,其在此次直隶防疫中的地位尤为重要。1911年1月下旬,与省城保定接壤的满城县发现鼠疫,且疫情蔓延迅速。*据当时主持保定地区防疫的保定知府延龄在宣统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1911年1月24日)电文所禀,满城县此时已经发现疫情。详情参见(清)延龄:《直隶省城办理临时防疫纪实》,卷一,往来电文,清宣统三年(1911)铅印本。李文海、夏明方、朱浒主编:《中国荒政书集成》(第十二册),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面对当时严峻的防疫形势,保定城内的防疫情况如何?城市中的各方力量对疫情的反应及应对又是如何?

本文拟以1911年保定城市鼠疫防治作为研究对象,*本文所考察的保定仅指省城,即城墙内部之城市以及四乡,不包括保定府属其他州县农村地区。通过对此次防疫情况的考察,来探讨在鼠疫流行过程中新的城市防疫体系是如何建立的,以及在实行过程中的实际效能。

一、疫情流行与保定的防疫形势

1910年10月25日,东北满洲里地区爆发鼠疫,疫情迅速蔓延至东北全境,并波及关内京师、直隶、山东等地,直至1911年4月18日结束,疫死六万余人,肆虐时间达半年之久,给中国北方地区带来了严重的灾难。这次鼠疫流行过程中,直隶的疫情虽不及东北地区严重,但从1911年1月中下旬开始,直隶永平府、天津等地发现疫情,此后三月之间,“保(保定府)、河(河间府)两郡,深、冀、定三州,蔓延者十六州县,传染者百余村,死亡者千余人”*《防疫纪实序》,(清)延龄:《直隶省城办理临时防疫纪实》,清宣统三年(1911)铅印本。李文海、夏明方、朱浒主编:《中国荒政书集成》(第十二册),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8015页。。

鼠疫流行之初,因清政府重视不够,疫情发展迅速。随着鼠疫向关内蔓延,直隶尤其是京师地区面临着被大规模传染、蔓延的危险。严重的疫情使清政府充分认识到防疫的重要性。1911年1月12日(宣统二年十二月十三日),清廷电谕直隶总督陈夔龙:“东三省鼠疫流行,著预于山海关一带设局严防,毋任传染内地。”*《清末东北地区爆发鼠疫史料(上)》,《历史档案》,2005年第1期。1月20日(宣统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再次谕令直督:“务当严密查防,总以京津一带不致染疫为要。”*同上。为此,直隶地方政府高度重视,在“津保附京预防于未患”*同上。。然而,1911年1月中下旬开始,直隶天津、永平府、河间府等地都发现疫情,防疫形势骤然紧张起来。1月22日(宣统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直隶布政使凌福彭电禀直督陈夔龙,据保定知府延龄查复,保定府属满城县境内发现疫情*(清)延龄:《直隶省城办理临时防疫纪实》,清宣统三年(1911)铅印本。李文海、夏明方、朱浒主编《中国荒政书集成》(第十二册),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8037页。。满城县成为保定地区最早发现疫情的地方。满城距离省城保定较近,其县东与保定城郊相接壤,发现疫情的满城县汤村距离保定城仅四十里,这就使得当时保定城内的防疫形势极为严峻。面对鼠疫的不断逼近,保定城内各界积极筹措,应对鼠疫。

二、以防疫局为中心的各级防疫机构的建立

1911年1月23日,即布政使凌福彭将“满城确有疫症”的情况电禀直隶总督的第二天,保定知府延龄便收到了北京民政部发来的电文:“据日使函称,风闻保府鼠疫流行,该国旅保教习人等已共筹防疫事宜等语。防疫关系重要,亟应该地方官迅速布置,并将该教习等妥为照料。切切。”*同上书,第8019页。民政部对保定疫情的严重关切,在保日本人以共筹防疫之名要求参与地方事务,都使得保定知府深感问题的严重,一面招集城内绅董,仿照天津防疫会,迅速布置一切;一面将防疫办法电禀直隶总督,并称“保定非商埠可比,防疫为地方官责任,未便联合外人”*同上书,第8019页。,将试图参与地方防疫的旅保日人排斥在外。三日后,由地方官绅共同组织的直隶省城临时防疫会仓促成立,会址设在保定文学馆内(原保定莲池书院)。此前保定城内并无专门的防疫机构,其卫生防疫事务主要由保定工巡总局*光绪二十八年(1902),直隶总督袁世凯于保定贡院街设立保定工巡总局(民国二年改称保定警察厅),内设总务、行政、司法、卫生四科,管理城市的卫生事务。参见金良骥等修,姚寿昌等纂:《清苑县志》,卷二,职官,民国二十三年(1934)铅印本,第十六页。负责,临时防疫会成为保定首个专门防疫机构。地方官绅公推直隶布政使凌福彭为临时防疫会会长,并经官绅集议筹拟章程规则,由官方派委两员、绅界公推两员常川驻会,办理一切事宜*(清)延龄:《直隶省城办理临时防疫纪实》,清宣统三年(1911)铅印本。李文海、夏明方、朱浒主编:《中国荒政书集成》(第十二册),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8074页。。凌福彭旋即委派保定知府延龄和清苑县令吕调元为正副提调,与地方士绅共同负责防疫会的日常事务。临时防疫会下设检疫所、临时养病院及熏洗衣局各一处,并于保定城西门外火车站设检验所、养病室、隔离病室,东门外八腊庙设检查所一处。*同上书,第8038页、第8039页。临时防疫会成立后,保定城内的防疫工作迅速开展起来。

1911年2月中旬,参照民政部所设立的京师临时防疫事务局*宣统二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民政部奉旨设立京师临时防疫事务局,是为北京第一个专门防疫机构。参见《清末东北地区爆发鼠疫史料(上)》,《历史档案》,2005年第1期。及其相关章程,直隶省城临时防疫会改为直隶省城临时防疫事务局,归布政司监督,以署保定府知府延龄充任局长,工巡总局局长崔延魁为副局长,以清苑县令吕调元为提调。*(清)延龄:《直隶省城办理临时防疫纪实》,清宣统三年(1911)铅印本。李文海、夏明方、朱浒主编:《中国荒政书集成》(第十二册),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8039页。局内另设委员、官医、书记、司事、杂役若干,卫生队四十人。

临时防疫会于1911年1月26日(宣统二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成立,仅半月之余,旋即改组为临时防疫局。由会改局并不仅仅是名称的变化,其性质也发生了根本变化。防疫会仿照天津临时防疫会创立,“以在城内官绅组织……由藩台派委两员、绅界公推两员常川驻会,办理一切事宜”*同上书,第8074页。,其性质为地方官绅合办。而临时防疫局是仿照京师临时防疫事务局改组的,其性质实为官办。临时防疫会虽然公推布政使为会长,但是实际负责会务的是布政使委派之保定知府和清苑县令以及城内士绅,“藩台派委两员、绅界公推两员常川驻会,办理一切事宜”可以看出士绅在防疫会中的地位重要,和地方官员共同负责防疫会事宜,这也体现了士绅在保定城市防疫中的重要地位。临时防疫会过渡到临时防疫局后,其性质发生了变化,由最初的官绅合办变为以官办为主,这由防疫局的职员情况即可以看出。防疫局章程所规定的局内职员包括局长、副局长、提调、委员、医官、卫生队、书记、司事、杂役等,其中局长,副局长,提调由直隶布政司详请,分别以保定知府、工巡总局局长、清苑县充之,委员及中医、书记、司事由局长札委遴选,西医由局长与订合同聘订。另设顾问员四人,由局长约请城绅。*同上书,第8076页、第8077页。由此可见,士绅已经由最初的合办者变成了顾问辅员,被排斥在防疫局的领导核心之外,防疫局成为官方领导防疫的核心机构。

同时,作为官方的防控中心,防疫局始终与中央地方各级机关保持密切联系,通过电报等方式,不仅与驻天津的直隶总督和布政使、交涉司、卫生局、巡警道等衙门的官员互通消息,而且与民政部、外务部、邮传部、铁路总局等保持联络。据统计,在临时防疫局存续的三个月期间,“总计收发电文、札批、批示等公文共238件,平均每天2-3件”*李长莉:《清代救灾体制转换与公共管理近代转型——效能分析与基层案例比较》,《江海学刊》,2012年第1期。。这样,防疫局加强了与上面的联系,确保了政令的快速畅通。

保定防疫局为防疫需要设立临时防疫病院,地址在广阜桥(原)淮军兵营址*保定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保定市志》(第四册),北京:方志出版社,1999年版,第410页。。病院受防疫局领导,设经理绅董一人、西医一人、中医二人,兼办收支。看护二人(另看护妇一人应俟收有女病人时再住院),均须常川驻院。*《省城防疫局设立病院章程》,《北洋官报》1911年3月23日,第二千七百二十七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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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清政府采纳锡良建议,在直隶、山东赶建留验所,查验行人,“以期防疫与交通两无阻碍”*《宣统政纪》(第49卷),《清实录》(第60册),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版。。保定亦设立留验所。由于省城学堂林立,地方官员还专设了学界防疫留验所。

除了上述卫生防疫组织机构外,直隶政府的其他相关部门也密切配合,共同做好防疫工作。如对由日本所购各种防疫药品,津海关道、津关税务司免税查验放行。保定捐务局发出告示称“临时防疫,清理街道宜勤。四乡除秽车辆,亟须招觅入城,任凭拉载粪上,概免捐纳钱文”。*《保定捐务局告示》,《北洋官报》1911年2月10日,第二千六百八十六册。直到疫情消弭,再依照捐章缴纳车辆入城费。保定工巡总局与防疫局密切配合,局内及所属各区巡警积极参与防疫。直隶地方政府积极筹措防疫款项,防疫会成立之初,布政使饬直隶省分银行先后拨垫款项,用于购买药材,添置防疫设备,防疫人员的相关开销等费用。防疫会改防疫局后,直隶布政司又筹拨库平银一万两,以资应用。此后保定防疫经费从直隶防疫经费中划拨,经费的充足保证了防疫机构的正常运转以及相关防疫事务的展开。

这样,以防疫局为核心,各级机关密切配合的防疫机构建立并逐步完善起来了。

三、具体的防疫措施

1.建立规章制度

为保障防疫工作的顺利开展,直隶相关政府部门以及防疫机构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主要包括《直隶省城临时防疫会办事章程》《直隶省城临时防疫局普通防疫规则》《临时防疫事务局章程》《直隶临时防疫局病院章程》《直隶省城临时检疫所章程》《直隶省城临时防疫局分区调查客店章程》以及民政部与直隶巡警道、直隶交涉司、津海关道、天津卫生局,共同商订了保定临时防疫局的“防疫办法”四条等。这些规章制度为保定的防疫工作提供了制度保障。

疫情信息的收集与防疫政策、法规的制定和实施有着密切联系。按照民政部的要求,临时防疫局设立了疫情报告制度。临时防疫局所派的调查员、医官与保定城内东西南北中五区及四乡巡警局密切配合,每日将所管辖区内的防疫情况上报防疫局。报告内容包括各区每日患病人员及死亡人员的详情:包括报告人员的姓名、身份、所报告患病人员或死亡人员的住址门牌、性别、病情或死因、是否染疫等项。并派医官对患病人员进行查验、诊治,对病患情况进行后续的跟踪调查。如宣统三年正月初七,“医官俞济广验称,东区巡警局报告东河沿门牌二十四号王乾之妻王李氏,系肺胃有热,又受风湿,是以寒热交作,肢节冬痛,并非染疫”。正月初八,“医官俞济广验称,东区王乾之妻王李氏服药有效,病已痊愈”。*《省城临时防疫局逐日报告》,(清)延龄:《直隶省城办理临时防疫纪实》,清宣统三年(1911)铅印本。李文海、夏明方、朱浒主编:《中国荒政书集成》(第十二册),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8094页。调查员还对火车站、客站、监狱、习艺所、工艺局、看守所等人员较为集中的场所进行定期排查。此外,临时检疫所、病院、熏洗售卖旧衣所等相关防疫部门也将其防疫情况及时汇报临时防疫局。防疫局将所有相关防疫事宜列表,逐日呈报直隶总督;同时将疫情报告在《北洋官报》上分期发布,让市民知晓。报告从保定临时防疫会成立后的第二天起(宣统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至宣统三年三月十四日,即保定临时防疫局裁撤的前一天止。即便春节期间也从未间断。

2.重视公共防疫

作为直隶省会,保定城内人口密集,流动人口相对较多。因此,对于重要公共场所的防疫,地方政府尤为重视,进行了一系列的防控布置。

车站是旅客的集散地,因此也就成了疫病的重要出入口。为防止“病从口入”,保定知府延龄聘订西医二人,西医学堂毕业生二人,专备省城及车站,诊察布置。以西关车站官厅作为检查处,设立临时检疫所,设经理二员,常川驻所,经理一切事宜。延聘西医专家切实检察。“凡火车搭客在保定下车者,无论何人,均须一律受检。查明无疫者,即刻放行。女客下车,均由女医检察。过客下车受检,有一定路线,由巡警随时指引,并严防由他路潜去,以免漏检。凡检有身染鼠疫者,即时送往临时病院医治。其携带行李、衣服等件,一并送往消毒。如遇有不受检察之人及染疫不肯入院者,由巡警迫令前往。”*《直隶省城临时检疫所章程》,(清)延龄:《直隶省城办理临时防疫纪实》,清宣统三年(1911)铅印本。李文海、夏明方、朱浒主编:《中国荒政书集成》(第十二册),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8077页。为了检验的方便,直隶总督与邮传部协商,从宣统三年正月二十六日开始,“南来票车到保停轮,较向日延长十五分,以便从容检验”*(清)延龄:《直隶省城办理临时防疫纪实》,清宣统三年(1911)铅印本。李文海、夏明方、朱浒主编:《中国荒政书集成》(第十二册),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8026页。。

保定城内外学堂林立,学生人数众多。春节过后,学校开学在即,学生难免由有疫之区而来,为了避免染疫,直隶总督陈夔龙与学部商榷将津、保各地学堂开学日期暂缓一月。同时,直隶提学司在省城保定开办学界防疫留验所,选派员绅与临时防疫局一同办理学界防疫事宜。“凡校员学生来者,不得入校,先令在所由医士按日验视,实系无疫,出具证书,始可到堂。其相距较近各生,应准暂回。届开学时,先期到保验视入堂。”*(清)延龄:《直隶省城办理临时防疫纪实》,清宣统三年(1911)铅印本。李文海、夏明方、朱浒主编:《中国荒政书集成》(第十二册),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8039页。保定学界留验所开所共四十三日,每七日汇齐各书报告有疫无疫情形登报。留验所于宣统三年(1911)三月初十日始行裁撤。所内共留验过“职教员及学生共一千七百六十二人”*《直隶教育官报》,辛亥第六期,原第一百三十号,宣统三年四月十五日出版,第47页。,并无染疫人员。

作为传统的政治中心城市,保定官商云集,城内消费娱乐场所众多,这些地方也是疫病的重要防控地。临时防疫局对此采取严密防控措施。外来人员集中的客店,最易染病。防疫局派调查员每日挨店挨号切实查察,饬令各店将院内屋内逐日一律扫除洁净。店内住客如有病涉疑似之人,调查员须立刻报知,以便立请西医前往诊断。店内住客出店后由店主将该客所住之号舍扫除干净,方许另住新客。“各店中厕、马棚及潮湿处所,除扫除外,并须铺洒石灰。”*《直隶省城临时防疫局分区调查客店章程》,(清)延龄:《直隶省城办理临时防疫纪实》,清宣统三年(1911)铅印本。李文海、夏明方、朱浒主编:《中国荒政书集成》(第十二册),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8078页。其他,如饭铺、茶馆、澡堂、妓院等场所亦均由该管巡警迫令洒扫洁净,遍布白灰。戏园则暂行停演。当铺及押衣服小摊,“如收有旧破污秽衣服,均宜另贮专箱,以送熏洗衣局以硫磺熏过后发还,方准售卖”。*《保定临时防疫会普通防疫办法》,《北洋官报》1911年2月23日,第二千六百九十九册。

3.加强防疫宣传

为弥补日常防疫工作之不足,宣传成为推行防疫的必备手段。直隶地方相关部门通过张贴告示、发放传单、登报等多种措施向保定民众广为宣传防疫事宜。

直隶总督对直隶各地的防疫十分关注,饬令地方官将防疫治疫方法晓谕民间。保定地区尚未发现疫情之时,知府延龄就会同保定工巡总局出示晓谕,条列防疫之法,张贴于城内各街衢。防疫局成立后又发布了若干防疫告示,如《谕示车站文》,告知民众车站检疫情况;将《民兴报》上的白话演说《二不可》贴示通区,向民众宣传防疫的重要性。此后,防疫局又将一些治疗疫情的中医药方张贴,向民众介绍防疫治疫的方法。

为了让更多民众知晓防疫事宜,防疫局广为散发防疫材料。如印发《恶核良方》,将以往防疫治疫效果明显的中医药方发放给民众。防疫局医官等共同拟定的《省城防疫局防疫传单》,详列鼠疫原因、捕鼠方法、检疫标准、治疫方药四项*《省城防疫局防疫传单》,《北洋官报》1911年3月18日,第二千七百二十二册。,向民众普及相关的卫生防疫知识。同时,保定城内的宣讲所也积极宣讲防疫事宜。由于宣讲主要采用白话形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向民众宣传,这使得读书识字不多的普通百姓更易于了解相关的防疫知识。

地方报刊也加入宣传防疫中来,直隶地方官报《北洋官报》除刊登防疫的相关规章制度外,还将临时防疫局的防疫报告连续刊登,让民众切实知晓城内的防疫情况,并将防疫局发表的告示、散发的防疫资料刊登在报上,同时还登载了很多白话写的防疫文章。直隶学司每七日汇齐各书报告有疫无疫情形,登报以供众览。*《直隶教育官报》,辛亥第六期,原第一百三十号,宣统三年四月十五日出版,第47页。《大公报》刊登相关防疫文章,如《戏园防疫办法八条》*《戏园防疫办法八条》,《大公报》1911年2月16 日。,介绍了临时防疫会对保定戏园的防疫规则。

宣统三年二月末,保定地区的鼠疫渐消,三月十五日(1911年4月13日),临时防疫局正式裁撤。至此,省城保定近三个月的防疫工作基本结束。此次鼠疫是由东三省大鼠疫传播至关内而引发的,直隶省内的疫情以保定府与河间府的疫情较为严重,但与东三省相比,直隶地区的总体疫情较轻,但防疫的规模和力度较大。此次鼠疫流行过程中,保定府属二州十四县中,共有满城、博野、束鹿、祁州、蠡县五个地区发生鼠疫疫情*参见《直隶临时防疫局先后办理各州县染疫村庄伤亡人数表》,(清)延龄:《直隶省城办理临时防疫纪实》,清宣统三年(1911)铅印本。李文海、夏明方、朱浒主编:《中国荒政书集成》(第十二册),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8126页。,保定城内以临时防疫局为防疫领导核心,社会各界共同参与防疫,直至鼠疫消弭,城内并未出现染疫之人,直隶总督陈夔龙在给清廷的筹办防疫情形的奏折中称保定“办理尚属得力”*(清)延龄:《直隶省城办理临时防疫纪实》,清宣统三年(1911)铅印本。李文海、夏明方、朱浒主编:《中国荒政书集成》(第十二册),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8048页。,肯定了保定的防疫效果。

四、防疫特点

防疫在我国存在的历史很早。在疫病的防治上,承担主体角色的是政府,同时也包括政府之外的组织,如社会团体、医家等。但因为古代的社会组织并不发达,因而防疫的主体最主要的就是政府组织。可以说,古代的疫病防治,主要是由政府来完成的。总体看来,宣统保定鼠疫的防疫过程主要还是以官方为主,但也与旧时有了一些新的特点,体现了防疫的近代化趋势。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

1.权责明确的防疫领导核心的建立

政府负有保护民众生命健康的职责,是疫病防治的统率机关,因而在疫病的防治上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1910年东北大鼠疫发生以前,政府在地方设立专门的防疫机构较少。此次鼠疫发生后,基层防疫机构陆续建立起来。保定临时防疫会的成立标志着保定专业防疫机构的建立。其性质为官绅合办,很快防疫会改为防疫局,其性质亦过渡为官办,防疫局实际为官方主导的政府临时派驻机构。保定的防疫机构经历了官绅合办到官排绅主持,再到官绅合流的一个过程。这一变化过程反映了官方对地方防疫力量的整合,其结果是实现了绅民更好地参与防疫。防疫局成立后一直在防疫事务中处于领导核心的地位,并且局内权责明确,发挥了其积极作用。防疫局成立之初,由署理保定知府延龄兼任局长,后延龄卸任保定知府。直隶总督陈夔龙认为防疫事务殷繁,必须特派专员综理其事。为保证防疫的顺利进行,命其继续专职担任防疫局局长。防疫局章程中规定:“局长总理本局一切事务,指挥监督所属职员。局长有事故时,由副局长代理其职务。副局长辅佐局长,监督所属职员处理局务。提调承长官之命令,分掌局务。委员承长官之命令,听候派遣差务。医官承长官之指挥,经理检疫事务。医生承长官之命令,从事检疫事务,并教练卫生队应有学识。书记承长官之指挥,缮写文牍,从事庶务。卫生队承长官之命令,从医生学习应有学识。司事承长官之指挥,稽查清洁方法,消毒方法之施行。顾问员关于防疫事务,应长官之质询并得自行陈意见。”*同上书,第8076页。对局内的各项权力分配有了明确的规定,保障了局内权责的明确。局内医官汤富礼(从其办理的各项事务来看,应是由天津方面派来保定的官医)在保定车站的防疫事务中搀越事权,支配员医,变乱有效之局章,以致局内西医陆长乐、狄丽皆欲辞职。局长延龄挽留,咸谓局长无权主持,何以取信外人?未果。因为汤为省里所派医官,权力较大,延龄将情况电禀在天津的直隶布政使,布政使电告延龄:“汤医官只任施药疗治,并无更改局章之权。防疫责成,专在局长,可饬员司遵照。”电文明确肯定了局长的领导权,延龄一方面将电文于局内宣示,员司感奋维持,众情鼓舞。另一方面向西医陆长乐转达布政使对其工作的肯定。至此,一场局内医官搀权引发的矛盾得以化解,而布政使的电文更是明确肯定了防疫局长的领导权。

领导权责的明确也为防疫工作的顺利开展提供了保障。由于防疫局办理保定地区的防疫事务较为得当,因而直隶总督让其兼办直南,包括河间等处的防疫。

2.完善的监管体制

此次防疫过程中,除了防疫局内部权责明确,统一集中的防疫领导外,完善的监管体制也是防疫的一个显著特点。以往的官方防疫中,缺乏应有的监管,致使权力集中于防疫官员手中,使得内部权力极大,难免出现问题而无人过问。此次防疫中,除了内部的统一领导外,外部的监督也比较及时到位。在整个防疫中,包括北京民政部、外国公使、直隶总督、布政使等各级相关部门随时监督保定的防疫情况。如宣统三年正月二十日,民政部防疫局来电:闻十七日火车到保,有二人抬下即死。希将详情电复。次日,保定防疫局长将查验情况及时汇报给民政部防疫局,称保定十六日检有下车带病之邵理纲、王蕴二人。王病愈已放行;邵系寒疾,暂留院医治。十七日并无病人。*同上书,第8022页。又如,英国公使函称,保定巡警总局内疫死一人,而保定防疫局并没有报告,直隶总督电饬防疫局长将防疫情形确切具报,以凭考核。延龄收信当日即将详细情况电禀直隶总督,禀称:保定工巡局探防队黄殿金声称有病,仅一小时猝毙。经中医等验,系虚脱。西医狄丽诊察疑似,即刻迫令,照疫死症用油布裹尸,棺内实灰。其妻哭骂撞头,坚不允许。竭力劝慰,卒如西医法敛讫,立即抬理,并将其家屋消毒。当时恐该队同伴之七人受染,送入留验院住三日夜,并无情形,各令归队。因舆论佥称疑似,故未具报。*(清)延龄:《直隶省城办理临时防疫纪实》,清宣统三年(1911)铅印本。李文海、夏明方、朱浒主编:《中国荒政书集成》(第十二册),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8025页。上级部门对保定防疫的监督保证了防疫的顺利进行,有效的监督也避免了官员的隐瞒不报。

3.士绅的积极参与

此次保定城市防疫过程中,地方士绅积极参与。从临时防疫会的筹办到防疫局的成立,士绅发挥了重要作用。尽管期间士绅在防疫中的地位由领导变成协助,但其与官方的配合一直比较默契。特别是在学界防疫事宜中,士绅更发挥了主要作用。保定开办学界防疫留验所等事,保定第二师范学堂监督刘续曾、补习学堂堂长张良弼以及清苑劝学总董张国浚都积极参与其中,与学司所派官员密切配合,共同办理相关事宜。与此同时,保定商务总会也于宣统三年正月二十九日召集相关士绅开会,商讨商界检疫办法,并选举相关代表到防疫局会商防疫事宜。*同上书,第8106页。城内士绅与官方的密切协作,也成为防疫顺利进行的重要保障。

总体看来,此次保定的城市防疫以政府为主导,城内各界士绅积极参与其中。临时防疫局作为此次防疫的领导核心,发挥了重要作用。防疫局作为临时机构在防疫结束后被裁撤,但其所办的一些防疫机构被保留下来,成为常规机构。如临时病院改为保定卫生医院,归并官药局。专业化的防疫体系的建立、警察与中西医参与地方防疫,报刊等媒体进行防疫宣传,这些都体现了防疫的现代性。值得注意的是,此次防疫的规模比实际的疫情规模更大。如此重视保定省城的防疫,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保定城地位的重要性。虽然直隶总督自1870年天津开埠后常驻天津,但是保定城的地位仍然十分重要,既是直隶的省会,又是北京的南大门。作为“都南屏翰”,保定城在这次防疫中受到中央政府、直隶总督,甚至各国公使的关注就十分容易理解了。为了保证省城内的绝对安全,官方对于城外一些染疫地区实行彻底的隔离,派兵前往围扎,禁绝往来。防疫期间,禁止外地难民进入保定城内。这些强制措施与近代的防疫形成了鲜明对比,反映了政治性是保定城市防疫的一个重要因素。

ResearchofPlaguePreventionandTreatmentinBaodingCityin1911

ZHANG Jing, LI Huihui

(Institute of History, Hebei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Shijiazhuang, Hebei 050051, China)

Massive plague broke out in the Northeast in 1910. The epidemic quickly spread over the Northeast to Zhili, Shandong and other places in a short time. The provincial capital of Baoding became a center for Plague prevention. Facing the grim situation, the local government of Baoding established medical and epidemic prevention institutions, mobilizing the police, doctors and other forces joining in the city epidemic prevention, and using newspapers and other media to the popularization and education of prevention knowledge to the public. The epidemic prevention measures were showing a modern epidemic prevention. Revealing the plague prevention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modern medical mechanism through the prevention and control of the plague in Baoding helps us to understand the health and epidemic prevention system in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modern city. Through disease prevention and control to the perspective of social mobilization and social control of the government will help us better understand the society of Baoding at that time.

Baoding; city; plague; prevention and control

2014-10-14

2014年度河北省社会科学院研究课题《1911年保定城市鼠疫防治研究》(2014B04)

张静(1980-),女,河北保定人,历史学博士,助理研究员,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城市史研究。

K252

A

1008-469X(2014)06-00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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