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政治参与的另一种解读——以理性选择理论为视角
2014-03-29王发余
○ 王发余
在现代社会中,人们在政治生活中就如在经济生活中一样,常常为稀有资源而竞争[1]。在经济发展的早期阶段,民众更倾向于关注基本的经济福利,而不是政治权利,那时,民众的政治参与意识并不强烈。但是,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不断提高,一方面,人们的政治参与意识比以往强烈,要求获得更多的民主;另一方面,民众通过政治参与来保障自身利益,也会成为经济发展的稳定因素。经济和政治的关系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经济生活和政治生活的一些共存现象使得越来越多的政治科学家认识到,经济学的方法也许可以被用来研究政治。理性选择理论正是从经济学理论中派生出来的,它将现代经济学中的分析方法和技术应用到政治过程,力图构建一套新的解释政治现象和解构政治行为过程的分析模式和框架。奥德舒克在一次对现代理性选择理论全部成就的评价中指出:“理性选择理论导致了在一种共同范式和推理结构下的政治学和经济学的重新整合,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理性选择理论的产生为分析政治生活提供了一个崭新视角,而本文正是以这一独特视角重新审视公民的政治参与。
一、理性选择理论概说
(一)理性人假设
理性选择理论是20世纪80年代西方政治学界兴起的一个理论流派。理性选择理论学者认为,政治生活中的当事人,也像经济生活中的当事人一样,服从基本的理性人假设,即他们总是在给定的制度和非制度的约束下,最大限度地追求自己的私利[2]。
1.理性经济人
所谓理性经济人,是指个人在一定约束条件下实现自己的效用最大化。英国古典经济学家亚当·斯密抽象出了以自利为行为动机的“经济人”假设。“经济人”具有自利性,追求自身利益是人们经济行为的根本动机;每个人参与经济活动的目的在于寻求个人利益最大化;在良好的市场秩序下,个人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自由行动会在“一只看不见的手”的引导下无意而有效地增进社会公共利益,亚当·斯密以此为基础构建出古典自由主义经济学体系。英国古典经济学家约翰·穆勒肯定了亚当·斯密的“经济人”假设,并进一步把“经济人”描绘成会算计、有创造性并能寻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人。他明确指出“经济人理性”是从人类行为的各种动机中抽象出来的经济动机,其中最基本的就是使财富最大化的动机,经济人能够通过成本-收益算计,对所面临的一切机会和目标及实现目标的手段进行理性优化选择,“经济人”假设被更概念化地表述出来,进而成为西方经济学中的一个公理。
2.延伸到政治科学领域的“理性经济人”
发端于20世纪50年代的“公共选择学派”进一步将“公共选择理论”定义为“对非市场领域的经济学研究”,他们将经济学方法运用于政治学领域,认为一切政治人都是政治领域的“经济人”。政治学领域的一些学者也认为,在政治学领域“经济人假说因与人性和社会实际的巨大契合”,从而“避免了一些学科避讳人性本真而常常陷入虚妄无奈的期许之中,并导致说教与现实的无法对接之苦”,进而认为政治人也就是“政治市场中的经济人”。人们在政治生活中与经济生活中一样也为一些稀缺资源而进行争夺,政治生活中的个体也是为了追求和维护自身利益。
(二)理性选择范式的基本理论假设
其理论假设包含四方面内容。一是行动的目的是功利的最大化,即一个人追求功利的最大化,也就是说当个体遇到多种选择时会挑选其中个体认为是最能服务于他目的的选择。正如奥尔森指出的那样,当一个人运用他认为“既有效率又有效果的手段追求其目标时”,他的行为就是理性的[3];二是在特定情境中有不同的行为策略可供选择;三是人在理智上相信不同的选择会导致不同的结果;四是人在主观上对不同的选择结果有不同的偏好排列。可简单概括为理性人目标最优化或效用最大化,即理性行动者趋向于采取最优策略,以最小代价取得最大收益。理性选择理论家绝不是第一个试图假设投票人和政治家都是利益或收益最大化的理性人来解释政治现象的人,不过,在这方面的早期研究并不是那么的正式,也不是那么的使人印象深刻[4]。
(三)理性选择理论的分析方法是方法论个人主义
方法论个人主义不是指利己的个人主义,而是从个人行为的角度进行分析研究。“在理性选择理论中运用最多的分析工具是博弈论。正是博弈论的运用提高了政治科学的科学化的程度,各类的分析模型才得以建立起来”[5]。
二、传统理论语境下公民的政治参与
(一)公民参与的涵义
现代意义上的政治参与思想源自于近代民主理论中有关人民权利的思想。第一个真正论及公民政治参与在实践和理论方面意义的近代理论家是托克维尔。随着人们对政治参与研究不断地深入,不同学者对政治参与涵义的理解和认识有所不同,主要有以下几种比较主流的观点:第一,认为政治参与就是影响或试图影响公益分配的行为,这是最广泛的理解;第二,认为政治参与旨在影响国家或地方政府的行为或有组织的平民的运动;第三,认为政治参与是个人或个人组成的集体有意或无意地反对或支持、改变或维护一个政府的或团体的某些特征的一切行动(或不行动);第四,认为政治参与是在政治体制的各个层次中,意图直接或间接影响政治抉择的个别公民的一切自愿活动;第五,认为政治参与是表示社会成员选择统治者以及直接或间接在公共政策形成等方面的自愿活动;第六,认为政治参与所指涉的是一般平民直接的、或多或少意欲影响政府人事的选择,以及(或者)他们所采取的行动而做的法律行为。这种看法可以说是最狭隘的理解。政治参与的方式主要有政治投票、政治选举、政治结社、政治表达、政治接触、政治冷漠等。
(二)政治参与的影响因素
政治参与主要受四个因素影响。其一,经济的发展。一个国家的政治参与水平是与其经济发展程度息息相关的。一般而言,经济发展和政治参与是正相关的关系。经济的发展必然会带来社会利益关系不断变化,使公民不得不诉诸政治行为来维护并进一步实现自身利益。经济的发展也使得政府的职能不断地扩大,这也意味着政府扩大了其在社会中的作用,受到政府作用影响的公民为反过来影响政府,就不得不提高政治的参与程度。其二,社会地位。构成社会地位的各种因素在共同发挥对政治参与影响作用的同时,各自又在发挥着自身对政治参与的影响。其三,政治心理。从行为主义研究的角度看,任何政治行为都是在某种心理动机的驱使下展开的。政治参与行为也离不开它的心理因素的驱动力。政治社会学对于政治参与心理因素的研究主要有三点结论,一是发现了与人们参与活动有关的心理品质——个性特征,认为他自己能够影响政治家和政治秩序的意识。二是与公民政治参与心理有关的心理品质是他们对于政治体制的信赖感和支持程度,包括对政府、政党及其领袖的支持,也包括对于国家或社区的挚爱等[6]。三是与公民政治参与相关的心理因素是公民关心政治过程的程度与政治责任感。其四,政治机制。政治参与作为一种政治行为,必然要受到政治自身因素的影响。从本质上讲,政治制度和政治体系的阶级统治性质对政治参与有重大影响作用。但仅就政治运行机制来说,直接政治参与发挥作用的因素主要有选举制度、政党制度、监督制度等。
(三)政治参与的作用
政治参与作为公民实现政治权利的主要途径,在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中均发挥重要作用。就其政治作用说,首先,政治参与是公民运用自己的政治权利和资格,通过政治权力最终实现自己利益的主要环节。同时政治参与又与政治统治的合法性有着密切关系。其次,政治参与对政治稳定又产生很大影响。究其社会作用来说,政治参与影响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稳定。公民政治参与对经济发展的影响要根据政治参与的内容及其所处的历史条件而定。公民参与所做的成本——效益选择,可以影响到经济政策中的资源配置与社会效果,决策中的选择与结果直接挂钩,这会迫使公职人员的政策行为合乎经济效益原则。换言之,带有支持性的政治参与能够加强政府或执政党推进经济增长政策的力量[7]。
三、重新审视公民政治参与
(一)政治参与中的公民是收益最大化的“理性人”
理性选择理论家通过假设投票人和政治家都是利益或收益最大化的理性人来解释政治现象。人们在政治生活中与经济生活中一样也为一些稀缺资源进行争夺,政治生活中的个体也是为了追求和维护自身利益。公民在政治参与过程中会遇到一系列的选择,这是公民无疑会选择其中他认为最能服务于他自身利益的选择。在选举过程中,公民寻求分享候选人的胜利,喜欢一边倒把选票都投给胜利者,使自己也能从中沐浴到胜利的光芒。根据理性选择理论家的观点,公民在政治参与中带有功利色彩的个人主义,这也是基于理性选择理论所采用的研究方法。
(二)政治参与成本与收益之间的博弈
公民在政治参与过程中会付出相应的成本,即为公共物品以及特殊的候选人或政党牺牲公民个人的时间、交通成本和选举资助等。在这里就出现了公民政治参与成本与收益之间的博弈。当公民政治参与成本高于他所能获得的政治收益时,弃权或者不再参加投票无疑是一个理性选择。当政治参与的成本低于公民所能获得的政治收益时,在这种情况下,积极参与政治生活对于公民来讲是维护和获得利益的一个理性选择。在笔者看来,还有一种情况是当政治参与无需成本时,公民有两种选择:一是参与政治生活,因为参与成本为零,不会给公民自身带来损失;二是不参与政治生活,当政治参与成本为零时,每个并无差异的公民知道即使他们弃权,选举也可以照常进行,而政治体制也会照常运转[8],在这种情况下就导致“搭便车效应”。
(三)理性选择导致的社会困境——“搭便车效应”
简单地说,搭便车效应是群体内的责任扩散鼓励了个体的懒散。当群体结果无法归因于任何单独个体时,个人投入与整体产出之间的关系将不明朗。也即是在利益群体内,某个成员为了本利益集团的利益所作的努力,集团内所有的人都有可能得益,但其成本则由个人承担。虽然理性的公民可能非常关心是谁或哪个政党赢得选举,但是选举的工具性价值分析结果表明,这些公民仍会逃避为集体事业做出牺牲,因为任何一个人的选票在改变选举结果方面的概率是微不足道的,当一个人的选票不能影响结果时为什么还要去投票呢[9]?在缺乏强制或选择性激励的情况下,大团体的成员将回避承担提供集体物品的责任,“每个人都愿意让其他人承担所有的成本,自己能够照常得到所有集体提供的收益不用考虑自己是否承担了部分的成本[10]。
(四)解决途径
“搭便车”这一社会困境的本质是个人对利益的追求导致了次优化的集体结果。如何解决这一社会困境?笔者认为,应该从以下两个方面着手:一是建立选择性激励机制,公民政治参与的目的是为了在政治生活中获得最大利益,当选择性激励远远超过其预期成本时,公民才会努力参与公共政治生活;二是培养公民的政治责任感,提高公民的政治认同感和政治素质,使得公民对其政治参与的行为充满自豪感,使公民自觉地履行自己的公民职责。
理性选择理论也有其自身的局限性,比如其中的经济色彩较浓,忽视了许多的非经济因素,其关于人的理性选择的假设有很大的局限性,因为人类的行为并非都是由理性思考支配的,理论过于强调人的自我意识和控制,忽视了人类行为冲动、无意识和失控的一面,所以理性选择理论的适用范围有限[11]。尽管理性理论有其局限性,但是它将现代经济学中的分析方法和技术应用到政治过程,是政治科学的一次伟大的尝试,也为政治科学的发展提供了一条独特的路径。
[1][3][8][9][10]格林、沙皮罗著,徐湘林、袁瑞军译:《理性选择理论的病变》,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 1页、18页、239页、64页、108页。
[2][美]安东尼·唐斯著,姚洋、邢予青、赖平耀译:《民主的经济理论》,上海世纪出版社2005年版,第1页。
[4]汉斯·J·摩根索著,徐昕、郝望、李保平译,王缉思校:《国家间政治——寻求权力与和平的斗争》,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5-6页。
[5]朱德米:《当代西方政治科学最新进展——行为主义、理性选择主义、新制度主义》,《江西社会科学》2004年第4期。
[6][7]王浦劬:《政治学基础》,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 162-165、165-168页。
[11]沙春彦:《科尔曼的理性选择主义》,《辽宁公安司法干部管理学报》2010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