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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承转合”之起承转合
——对比修辞视阈下汉语篇章模式研究

2014-03-29刘立新杨玉晨

当代外语研究 2014年4期
关键词:八股文起承转合语篇

刘立新 杨玉晨

(东北师范大学,长春,130117)

“起承转合”之起承转合
——对比修辞视阈下汉语篇章模式研究

刘立新 杨玉晨

(东北师范大学,长春,130117)

本研究系统梳理了对比修辞领域内对汉语基本篇章模式“起承转合”的研究,发现学界内对“起承转合”结构的认知本身也呈现了起承转合式的发展脉络,即从最初西方学者眼中的“异类”并对中国学生英语写作产生负面影响到与英语最小篇章模式的异形同构。最后,为了更加系统地进行英汉篇章模式对比研究,作者指出基于自建小型语料库和不同体裁的研究是必要的。

起承转合,对比修辞,英语写作

1. 引言

对汉语篇章构建模式“起承转合”的重新关注,源于上世纪60年代兴起的对比修辞学。对比修辞学主要是研究第一语言如何影响了外语或第二语言的习得(Kaplan 1966;Connor 1996)。但由于受篇章语言学和语篇分析研究方法的影响,对比修辞学的研究方向也发生了变化,学者们开始集中系统地对比研究一语和二语的书面篇章结构(Matusda 1997)。Conner(1996)认为跨文化篇章结构对比研究是对比修辞学的一个重要发展。篇章结构是指超越句子的语言结构(linguistic structure beyond the sentence),它是语篇分析中的较大单位(larger units of text),不同于小句及句子之间的局部连接关系,篇章结构呈现的是各种语篇类型的整体组织模式(McCarthy 2002;Hoey 1983)。

汉语中篇章结构称为章法,起承转合是为数不多的章法之一,有着悠久历史,适用于中国古代诗文的众多体裁(黄强2010)。聂仁发(2009)提出“起承转合”是汉语文章结构的基本模式,早期汉语语篇研究中有关宏观结构的内容大都继承了“起承转合”的思想。启功先生(1997)和金克木先生(1994)分析了《易经》和《论文》等有代表性的中国古代文体后,认为“起承转合”作为一种民族语言规律而广泛用于篇章模式构建。

那么在英汉对比修辞领域中,“起承转合”的研究状况如何呢?本文将系统梳理“起承转合”在对比修辞学领域的研究状况,试图说明对比修辞界对这一重要的篇章结构的研究自身也呈现了起承转合的发展趋势。本文首先在“起”的部分回顾了Kaplan的研究,介绍“起承转合”是如何进入对比修辞学研究者的视野;其次在“承”的部分梳理了对比修辞界的早期观点,即“起承转合”不同于英语的篇章模式,它可能对中国英语学习者的书面表达产生负面影响,这是对Kaplan观点的继承;在“转”的部分介绍了不同的观点,首先,“起承转合”结构与英语的直线型结构并不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篇章构建模式。其次,中国学生英语书面表达中出现的“不连贯或螺旋性”也未必要归咎于母语负迁移;最后在“合”的部分我们探讨了汉语“起承转合”结构与英语中“问题-解决”结构同构的可能性,并指出今后的研究方向。

2. 作为汉语篇章结构的“起承转合”

“起承转合”的篇章结构最早见于中国古代诗歌的创作。据考证,早在元代杨载的《诗法数家》和傅若金的《诗法正论》中,就以“起承转合”论诗法。蒋寅(1998:65)认为“起承转合”是“中国传统诗学中关于文本叙述结构的一个基本理论,从元代以来一直在蒙学诗法中主宰着人们对作品结构的理解”。杨载在《诗法家数》中以“破题”、“额联”、“颈联”、“结句”对应“起承转合”四字。

傅与砺在《诗法正论》中讲“起承转合”诗成法时提及“以绝句言之,首句为起,次句为承,三句为转,结句为合”。看来,“起承转合”作为诗歌理论强调的是诗歌在结构上可以分为四部分及各部分之间钩锁开合的逻辑关系。一般首句为“起”,引发话题;第二句为“承”,接着话题写意;第三句为“转”,既呼应前面的话题,又避免直接叙述话题;末句为“合”,升华主题,做到言有尽而意无穷。

吴正岚(2003)考察了宋代诗歌理论和“起承转合”形成的关系。在详细考证宋代诗歌理论基础上,她提出以“起承转合”论诗,可以分为三个要素:其一,将诗歌分为四个部分;其二,强调各部分之间的逻辑关系;其三,重视各部分与诗意的关系。这种形成于宋代的三要素使“起承转合”作为诗歌结构模式理论具有了系统性和完备性。

“起承转合”与“八股文”也有一定的关系。源于诗歌理论的“起承转合”是如何成为章法结构理论的呢?“八股文”是明清时期用于科举考试的文章体裁,其形式有严格的规定,通常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出题、中股、后股、束股、收结等部分组成,其中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又要用排比、对偶而相对成文的两股文字组成,这样全篇文章就有起二股、中二股、后二股和束二股等八股组成,所以称“八股文”。“八股文”各部分之间要有内在联系,通篇逻辑关系要清楚,要讲究“起承转合”,破题是解释题意的,是八股文的“起”;承题、起讲进一步阐发题意,从而引出入题的文字,“承题”、“起讲”、“入题”即是八股文的“承”;用排比、对偶写的八个段落,阐述作者的认识,这是八股文的“转”;文章的收结即是“合”(王凯符1991)。不难看出,“起承转合”说明的是八股文各部分内容之间的钩锁开合关系。因此,“起承转合”也就成为八股文基本理论之一。虽然人们常把“起承转合”和八股文相提并论,但必须指出的是,“起承转合”不等于八股文,它对应的是世间万物发生、发展、转折、收结并循环往复的客观规律,其文化渊源是中国古代人们的天道观、宇宙观中对圆境的高度崇尚,而直接的启示则是人们无时不感受到的周而复始的节气递变和四季转换(黄强2010)。换言之,“起承转合”虽见于八股文,但不限于八股文;虽因八股而广为人知,但却早于八股出现。

综上所述,“起承转合”起于中国古代诗歌创作,后用于各种诗歌以外的文体,尤见于八股文的创作。但“起承转合”作为一种汉语篇章构建模式绝不是僵化的语言结构形式,它是一种民族思维模式的自觉的、无意识的应用。

3. “起承转合”之起

虽然“起承转合”是一种汉语文章创作实践中广为遵循的结构模式,汉语古代文献也多有论述,但其真正走进语言学家视野还是由源于对比修辞学的兴起。对比修辞学要回答两个基本问题:不同语言的语篇或修辞结构是否存在差异;如果存在,这些差异是否会对英语作为外语或二语写作造成困难,即是否发生负迁移(negative transfer)。鉴于以上两个问题,对比修辞视阈下“起承转合”研究就要相应回答以下两个问题;汉语“起承转合”篇章模式与英语的语篇模式是否有差异;这种差异是否对中国学生的英语写作产生负面影响。

Kaplan于1966年发表的题为“Cultural Thought Patterns in Inter-cultural Education”的论文引起了很大轰动,也开启对比修辞学研究的先河。在这篇论文里,他收集了600篇学生的英语作文,这些学生分别来自不同的国家,具有不同的语言文化背景。经过分析后,他提出不同文化和语言背景有着不同的思维模式,这些思维模式会在篇章模式上体现出来,如英语是直线型思维,而汉语是螺旋型思维。两年后,通过具体英汉实例分析,他发现中国学生的英语说明文与中国古代篇章结构“八股文”在结构安排上有一一对应关系,进而得出结论:中国学生英语作文里体现的螺旋型结构是受中国古代八股文的影响。但这一观点遭到很多学者的批判(参见Cahill 2009),质疑者认为“八股文”在当代中国社会被看做是一种腐朽、令人唾弃的封建遗留,已经退出历史的舞台,不可能对学生英语作文产生影响。虽然Kaplan的研究方法和结论都存在争议,但是无论是否受到八股文的影响,在西方人眼里,中国学生英语作文中出现的这种“间接性”是确定无疑的。这种观点引发了人们对英语“直线性”和汉语“间接性”结构模式的讨论,特别是后来的学者开始关注“起承转合”对中国学生作文中出现的“间接性”的影响。从此,“起承转合”成为英汉对修辞领域的热点话题。

4. “起承转合”之承

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期间,对比修辞学界的学者基本继承了Kaplan关于汉语篇章结构特点的断言,即汉语篇章中“间接性”结构的存在。但Kaplan(1966)只分析了中国学生的英语作文,并没有直接分析汉语的语料,因此他的结论有待商榷。Tsao(1983)分析了台湾大学入学考试中的一篇汉语文章,发现文章可以分为四部分,分别对应“起承转合”的四部分:话题介绍、话题阐释、转向其他观点、总结。虽然Tsao的研究在语料选取的数量和代表性方面有一定的局限性,但他的结论却是对Kaplan观点的最早回应和支持。Malcolm和Pan(1989)分析了15篇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鲁迅和吴晗的文章和10篇中国大学生的汉语议论文,最后统计结果也说明“起承转合”篇章结构的广泛存在。Scollon和Scollon(1997)考察了14篇来自不同汉语报纸对同一新闻事件的报道,认为“起承转合”结构并没有被今人弃用。相反,这种篇章结构常用于新闻故事的报道。而且,他们还发现这种结构并不存在于整篇文章,而是在“话题段”(topic sections)内起到组织构建作用。

以上研究得出了共同的结论:汉语文章中存在“起承转合”的结构模式,而且他们把第三步“转”等同于Kaplan提出的英语读者眼里的“不连贯或螺旋性”(Cahill 2009)。前面我们说过对比修辞视阈下“起承转合”研究要回答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汉语“起承转合”篇章模式与英语的语篇模式是否有差异。这些学者基本认同汉语的“起承转合”结构不同于英语的直线型结构,甚至背道而驰。因此,在本族语者那里是不被接受的。本族语者对“起”和“承”部分没有异议,但“转”部分给他们的感觉却是不连贯或离题,因为“转”要引入一个新的小题目,这个小题目只和前面内容有间接关系(高远2002,转引自蔡基刚2003)。值得一提的是,国内学者认为汉语的“起承转合”虽然不同于英语的直线型结构,但它是汉语文章布局谋篇的固有特色,从古至今一直就有“文章有曲折,不可作直头布袋”,“文若看山不喜平”等论述(蔡基刚2003:111)。

下面我们看第二个问题,这种差异是否对中国学生的英语书面表达产生了负面影响。Fagan和Cheong(1987)选取了60篇新加坡九年级华文学生的英语作文,分析结果表明:50.6%的作文包含“话题介绍、话题展开、引入相关或相反的其他话题和结论”四项结构,他们认为这种结构与英语的“开头、正文、结尾”的直线型结构大相径庭,是不连贯或跑题的表现,最后,他们把这种结构归结于汉语“起承转合”的影响。可惜他们没有给出具体实例分析。Cai(1993)也认为“起承转合”结构影响了中国学生英语书面表达中,并给出了一个中国学生作文的开头段作为例子:

[qi:] We are dependent, for understanding and for consolation and hope, upon what we learn of ourselves from songs and stories. [cheng:] From this statement, we can know that through songs and stories, people realize themselves, humanity, and their societies. The literacy—the mastery of language and the knowledge of books—is the essential factor that enlarges people’s knowledge, and improves mutual realization of people, and then creates the smooth society. [zhuan:] From kindergartens to colleges, from homes to offices, we learn how to interact with someone and how to realize ourselves and our societies. The literacy helps to accustom and realize them. [he:] Hence, “literacy is not an ornament, but a necessity.” (Cai 1993: 10)

按照Cai的分析,这段话分为“起承转合”四部分,“起”点明我们依赖歌曲和故事来认识自己,为段落主题句;“承”接着展开话题,提出读写能力对这种歌曲和故事认知的重要性;“转”却转而讨论从幼儿园到大学,从家里到单位,我们学会如何与人互动;“和”总结了读写能力不是装饰而是必备能力。Cai认为第四句“转”是转向讨论一个表面不相关的话题,明显游离段落主题,并指出中国学生作文中这种毛病是受了传统结构“起承转合”的影响。

通过回顾对比修辞领域早期比较有代表性的文献,可以清晰地发现,作为对Kaplan汉语篇章结构中“间接性”的回应,相关学者们一致认为汉语的“起承转合”篇章结构不同于英语的“直线型”结构,并且影响了中国学生的英语书面表达,导致中国学生作文不被英语本族语者接受。尽管这种观点在对比修辞领域一直占有主导地位,也有大量的后续研究跟进(Cahill 2009),但是随着研究的深入,这种局面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5. “起承转合”之转

自Kaplan以来,对比修辞界普遍接受不同文化中存在着不同篇章修辞模式的观点,并且绝大多数研究都致力于寻求差异,然后通过差异解释二语写作中出现的问题。但对于汉语“起承转合”结构与英语篇章结构的异同以及中国学生英语写作是否受其影响,学者们却是莫衷一是。

“起承转合”的四项结构中,“转”最具争议。以往的研究者对“转”的表述有所不同,如变化(change)(Tsao 1983);引入小话题(introduction of subtheme)(Fagan & Cheong 1987);方向变换(shift in direction)(Malcolm & Pan 1989);转向其他观点(transition to another point)(Scollon & Scollon 1997);转向看似不相关话题(transition to seemingly unrelated point)(Cai 1993),不过他们都承认“转”是汉语篇章结构与英语篇章结构不同的关键之处,是造成汉语间接性的主要原因。Cahill(2009)详细介绍了中西方学者对“起承转合”的研究,对长期影响对比修辞学的这一观点提出了质疑。他的研究表明,“起承转合”中“转”的功能解释对于很多中国学者来讲是开放的。他概括总结了两种解释:对比解释和非对比解释。非对比解释为:如果“承”的部分没有例子,那么“转”的功能就是通过举例来发展和深化主题;如果“承”的部分已经给出实例,那么“转”的功能就是通过举出更详尽的实例来发展和深化主题;或解释为“转”的部分是提出论点、想法及类比的,是对“承”的延伸。总之,这种非对比解释认为“转”和“承”一脉相承,只是程度上的差别。对比解释为:“转”从一个新的方面延续“起”和“承”的话题讨论,或提出了一个反例(此时,“承”的部分已经给出了例子),或提出一个与“承”相反的观点和视角,或是对“承”的直接批驳。总之,这种解释认为“转”和“承”是相对相反的,但是相容的。这两种解释的共同之处在于,“转”并不是学界公认的“不连贯或螺旋性”表现;相反,“转”是加强主题的手段,它无异于英语的修辞特征,某种程度上等同于英语议论文“开头-正文-结论”(introduction-body-conclusion)的直线型结构,其中,“起”对应“开头”部分;“承”对应“正文”中观点部分;“转”提出反面观点;“合”对应结论部分(Cahill 2009)。

由于很多学者都没有考察第一手的汉语文献,他们的研究大都依赖西方已有的文献,随意引用来佐证自己的观点,造成对比修辞界对“转”的功能的误读和负面夸大,甚至“神秘化”(Liu 1996;Cahill 2009)。据Liu(1996)的考证,中国汉语学者并没有明确提出过“转”就是离题或不连贯的标记。通过分析了一些有影响的汉语语料,他认为,几个世纪来,中国的写作教材和修辞文献一直都倡导书面表达的直接、简洁、流畅,并没有西方学者所谓的“间接或离题”。而且,刘熙载在《艺概·经义概》就明确地识到“起承转合”结构说与主题论实际上是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的,“起承转合”各部分要围绕一个主题;反过来,要想把一个主题阐述清楚,就要从正反两方面反复加以论证(姜望琪2010)。

既然“起承转合”结构模式并不是与英语的直线型结构格格不入(至少没有所谓的“离题”现象),就更谈不上对中国学生的英语作文产生负面影响了。但如何解释常出现于中国学生作文中的“不连贯或离题”现象呢?Mohan和Lo(1985)认为二语学习者书面语中出现的错误不能都归咎于母语负迁移,也有可能是由于学生还没有完全掌握英语的篇章结构特征,因此,我们还应该考虑语言习得过程中的发展因素(developmental factors)。Matusda(1997)认为对比修辞学者要想找到二语学习者作文中缺少连贯性的原因,要从三个层面下手,即语言层面、文化层面和教育背景层面。

在“转”这一阶段,对比修辞界对“起承转合”有了新的认识,不再顽固地认为它是不同于英语的修辞传统,必然会对中国学生英语作文造成明显的负面影响。但作为一种汉语的基本篇章结构,它又在多大程度上接近于英语的篇章结构呢?Cahill(2009)的研究没有做进一步阐释。

6. “起承转合”之合

虽然对比修辞学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也促进了英语作为外语或二语的写作教学,但其注重寻求修辞差异的研究目标受到广泛的批评(Connor 2002)。过分注重修辞差异也导致了英汉篇章结构对比中英语的直线型和汉语的螺旋型的对立(霍四通2009)。但事实并非如此,You(2005)的研究就发现八股文的逻辑结构和美国高校辩论的归纳性推理模式是相似的。有鉴于此,有的学者甚至呼吁建立“非对比比较修辞学”(non-contrastive comparative rhetoric)(Cahill 2009)。在这种大背景下,研究者逐渐关注汉语的篇章结构“起承转合”与英语的篇章结构的相通之处。马洵(2001)尝试着用“起承转合”的四象结构分析英语的经典篇章林肯的葛底斯堡演说,她认为“起承转合”结构使得林肯的演讲结构严谨、语言流畅、寓意深刻。Chen(2007)回顾相关文献后提出“起承转合”结构与英语的“问题-解决”篇章模式在某些方面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问题”语步在语篇中出现的位置及所起到的篇章组织功能有差异。姜望琪(2010:99)认为“起承转合”结构说是中国语言学界对文章学、篇章语法的一个巨大贡献,在某种意义上,现代关于语篇结构的一些建议,如美国Robert Longacre提出的叙述文由“铺垫、激发冲突的事件、高涨的紧张关系、高潮、结局”五部分组成的理论是“起承转合”结构说的翻版。

为了进一步考察“起承转合”和“问题-解决”模式的关系,Yang和Yang(2010)分析了具有典型“起承转合”结构的汉语篇章的后得出结论:英语最小篇章模式“问题-解决”结构一定程度上适用于汉语篇章解释,特别是叙述文和说明文,只不过“问题”部分在汉语篇章结构中是可选的,在英语篇章中是必要的。尽管存在着差异,但作者认为“起承转合”与“问题-解决”是同一种语篇认知结构的两种不同实现方式。虽然他们的研究选取的语料样本较小,但结论具有一定的理论意义,为今后展开系统的对比研究迈出了关键的一步。金春岚(2013)在梳理了“起承转合”的起源及内涵后,将其与英语语篇模式对比,最后得出结论:相比其他英语的篇章模式,“起承转合”与“主张-反应”模式更为相似。但她的研究也没有基于大规模的语料分析。

可以看出,对比修辞学发展至今,“起承转合”已经摆脱了西方人眼中的“异类”,甚至有研究表明,它与英语中某些篇章模式是殊途同归、异曲同工。

7. 结语

本文通过回顾对比修辞领域内的代表性文献梳理了汉语篇章结构“起承转合”的研究经纬,从中我们发现,对比修辞界对“起承转合”结构的认知自身也经历了起承转合的演变。最初,“起承转合”作为“螺旋型”逻辑模式饱受西方学者的诟病;后来,随着研究的深入,人们逐渐意识到,这种结构并没有导致“离题或不连贯”,相反,作为汉语的基本篇章模式,它与英语的某些篇章模式有相同或相似之处。

我们认为今后可以在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方面研究有所突破:

(1) 虽然“起承转合”在汉语中的存在由来已久,但当代汉语是否广泛使用这种结构,在哪个语篇层面存在,还须要进一步的实证研究。

(2) “起承转合”四部分中,“转”的争议最大,可以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们发现文献中解释“转”的语篇功能时或是没有明确体裁,或是针对某一特定体裁而言。如当吴应天(1989)认为“起承转合”对应了当代文章结构“开端-发展-高潮-结局”四部分时,Kirkpatrick(1997)就指出“开端-发展-高潮-结局”是典型的叙事结构,而“起承转合”是说明文体常见的篇章结构,所以,“转”并不等同于“高潮”。我们认为“转“的功能是动态的,要依体裁而定。所以,今后的研究应基于不同体裁分类考察“转”在语篇中功能。只有对“起承转合”进行充分描写后才能与英语的篇章模式进行对比研究。

(3) 系统对比英汉两种语言中最小篇章结构“起承转合”与“问题-解决”模式内在的有机结构组成及表层语言的实现方式。

(2)空中三角测量环节。空中三角测量成果的正确性是数字线划图成果质量保障的前提条件,空三成果决定了立测建模以及立体像对的精度。同时,如未经过外业实地检查,在生产过程中很难发现空三成果导致的成果精度问题。因此,在进行立体测图生产之前,首先应确保空三成果的正确性及精度。

(4) 尝试用语料库的研究方法来提高语料分析的可靠性和广泛性,但因大规模语料库很难直接应用于自上而下的语篇修辞层面的分析,所以我们认为基于自建的小型语料库的研究模式是可取的。

加强“起承转合”自身研究,我们能够更加清楚地认识汉语的修辞传统的价值;通过与英语篇章模式对比,我们能够探求不同语言文化中共性的修辞特征。这样做,一方面,我们可以避免语言研究中民族中心主义(ethnocentrism);另一方面,也为东西方修辞对话提供一个共有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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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甄凤超)

刘立新,东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语篇分析、二语写作。电子邮箱:liulx320@nenu.edu.cn

杨玉晨,东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语篇分析、二语写作。

*本文是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英汉最小篇章模式对比研究”(编号10BYY006)和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汉语‘起承转合’篇章模式对中国学生英语写作的影响”(编号13QN036)的阶段性成果。

H08

A

1674-8921-(2014)04-0018-05

10.3969/j.issn.1674-8921.2014.04.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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