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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是城市可持续发展的灵魂和活力——从南宋杭州文化与城市繁荣的关系谈起

2014-03-28

城市学刊 2014年1期
关键词:西湖杭州

万 里

(湖南省社会科学院 文化研究中心,长沙 410003)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以及为了进一步推动经济社会的发展,城市化的浪潮风起云涌、方兴未艾,不止是原有城市的规模不断扩大乃至形成庞大的城市群,大量的新城市也在不断涌现。执政者们大都或以拆旧建新、或以扩大城市的规模作为经营理念,除了竞相以拔高争异的建筑物吸引人们的眼球外,实质性的千篇一律致使人们不论何时来到哪一个城市,都不会感到“陌生”,20世纪70年代之前乃至更早的城市乡土记忆,只能从古人和老人们的文字中去领略。物化的繁荣,在清零每个人的城市乡土记忆的同时,也异化着人们的心灵,物欲的横行、信仰的缺失、人情的冷漠已经成为了社会病。如果说病入膏肓有点言之过激,那么,每个城市都失去了自己的特色,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一个城市失去了自己的特色,当然也就失去了自己的灵魂。当经济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城市也将失去自己的发展活力。

什么是城市可持续发展的灵魂和活力?我以为是文化,是属于非物质文化定义的文化,当然也包括部分深深蕴含着非物质文化内涵的文物古迹等物化文化。只有文化,才能够展现一个城市独异于其他城市的特色和魅力,才是维系和提升市民基本素质的元素和灵魂,也是展现一个城市的软实力进而促进硬实力持续发展的不绝源泉。

在时间流逝的长河中,有一座城市曾经给游子们留下难忘记忆,这就是杭州。人们不止是在大量的诗文中予以追忆,并撰写了多种著作记载着这座城市的繁华。追忆往昔,他们都如同做梦一般。正如南宋时人耐得翁在其所撰之《都城纪胜·序》中云:“圣朝祖宗开国就都于汴,而风俗典礼四方仰之为师。自高宗皇帝驻跸于杭,而杭山水明秀,民物康阜,视京师其过十倍矣。虽市肆与京师相侔,然中兴已百余年,列圣相承,太平日久,前后经营至矣,辐辏集矣,其与中兴时又过十数倍也。……况中兴行都,东南之盛,为今日四方之标准;车书混一,人物繁盛,风俗绳厚,市井骈集,岂昔日洛阳名园之比?”[1]另一位南宋文士吴自牧在《梦粱录·序》中云:“昔人卧一炊顷,而平生事业敭历皆遍,及觉则依然故吾,始知其为梦也,因谓之‘黄粱梦’。矧时异事殊,城池苑囿之富,风俗人物之盛,焉保其常如畴昔哉!缅怀往事,殆犹梦也,名曰《梦粱录》云。”[2]南宋著名文士周密在《武林旧事·序》中亦云:“乾道、淳熙间,三朝授受,两宫奉亲,古昔所无。一时声名文物之盛,号‘小元祐’。丰亨豫大,至宝祐、景定,则几于政(和)、宣(和)矣。……及时移物换,忧患飘零,追想昔游,殆如梦寐,而感慨系之矣。”[3]这几位曾经长期生活在杭州这座城市的人,在缅怀这座都市往昔“风俗人物之盛”、“声名文物之盛”的繁华时,或径称“追想昔游,殆如梦寐”,或干脆以“梦粱”名其书。如所周知,杭州曾经为南宋王朝的都城。可能有人会认为,这座城市之所以繁荣兴盛,当与其曾经为京师之地不无关系。这当然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但决不是唯一的原因,因为远在唐代,继之明清,乃至当代,杭州都是一座值得人们为之神往、游历之后又能够萦怀于梦中并成为毕生中之“最忆”、“长忆”的城市。

唐代白居易(772~846)自长庆二年(822)先后任杭州、苏州刺史,这两座城市在他的心目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多年后,他写下了脍炙人口的《忆江南词》三首,其一云:“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其二云:“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他还有《寄题余杭郡楼兼呈裴使君》诗云:“官历二十政,宦游三十秋。江山与风月,最忆是杭州。北郭沙堤尾,西湖石岸头。绿觞春送客,红烛夜回舟。不敢言遗爱,空知念旧游。凭君吟此句,题向望涛楼。”[5]使“官历二十政,宦游三十秋”的白居易感到“最忆”的不是杭州、苏州等城市的街坊建筑,而是“江山与风月”,“江山”当然是自然景致,“风月”则是该城市的社会生活与风土人情。时隔百余年之后,宋范仲淹(989-1052)也有同样的感受,明代文人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记载:“宋庆历间,范文正公仲淹知杭州,有惠政。尝作《西湖》绝句云:‘长忆西湖胜鉴湖,春波千顷绿如铺。吾皇不让明皇美,可赐踈狂贺老无。’公诗不多见,观此其山水襟怀亦不浅也。”[6]范仲淹这首诗见诸其文集,题为《忆杭州西湖》。[7]活动时间稍迟的北宋诗人黄庭坚(1045~1105)在其《再和元礼春怀十首》中咏叹到:“回肠无奈别愁煎,待得鸾胶续断弦。最忆钱塘风物苦,西湖月落采菱船。”“吴中风物最娇娆,百里春风酒斾摇。往往贵人留骑从,少年丛里贯金貂。”[8]“钱塘”即杭州,“吴中”即苏州,使黄庭坚最忆的,是“最娇娆”的“钱塘风物”和“吴中风物”。

在白居易生活的唐代及范仲淹、黄庭坚生活的北宋时期,杭州尚未成为都城;实际上,南宋之后,杭州依然繁华,明清之际的著名文士张岱(1597~1679)云:“余生不辰,阔别西湖二十八载,然西湖无日不入吾梦中,而梦中之西湖,未尝一日别余也。……余之梦西湖也,如家园眷属,梦所故有,其梦也真。今余僦居他氏已二十三载,梦中犹在故居。”[9]并由此撰写了著名的《西湖梦寻》一书。由此可见,杭州作为一座千百年来萦绕于无数人梦中的城市,必然有着自身的独特魅力;这种魅力,远远不止是有着得天独厚的西湖及其周边的山水。即使是杭州的自然景观,也必须是在历史与人文的双重浸润下,在“人”的参与活动中,才会使人流连忘返。

我们可以通过一些古代文人对杭州的记载,从灵动的自然景观、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鲜活丰富的经济社会文化生活与多元质朴的岁时节令习俗这几个层面,看看文化对这座城市在千百年中持续着经济社会繁华的重要作用。

(一)灵动的历史人文景观与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

离开了西湖便没有“人间天堂”的杭州,杭州与西湖可谓二名一体。杭州西湖及其周边山水之美毋庸赘言,但须知,有着或壮观或秀丽之湖山的城市不知凡几,但许多都没有成为“文化名城”,也无法成为“文化名城”。例如,广西桂林、湖南张家界等处的山水之美众所周知,但这只是一种自然风景,身临其境,固然心旷神怡,游览之余,值得回味之处着实不多,其原因便是缺乏文化底蕴。杭州则不然,她的每一处自然景观都被赋予了深厚的人文内涵。杭州以山水之美号称“人间天堂”,但这些山水都是经过了历代无数官员与当地民众不断地辛勤经营,才得以保持了永久的青春。

据宋人吴自牧《梦粱录》及明人田汝成《西湖游览志》的记述,西湖虽然是一个自然天成的湖泊,但如果不是历代一些有识之士高瞻远瞩地极力保护和苦心经营,早就或自然地壅塞荒废,或被官宦权豪侵占,或围湖造田、填湖建屋,而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由于人们在享受西湖美景之时,往往不了解这段历史,故记述虽长,亦转录部分文字以供参考。吴自牧《梦粱录》云:

杭城之西有湖曰西湖,旧名钱塘湖。周围三十余里。自古迄今号为绝景。唐朝白乐天守杭时,再筑堤捍湖。宋庆历间,尽辟豪民僧寺规占之地以广湖公。元祐时,苏东坡守杭,奏陈于上,谓西湖如人之眉目,岂宜废之。遂拨赐度牒,易钱米,募民开湖,以复唐朝之旧。绍兴间,辇毂驻跸,衣冠纷集,民物阜蕃尤非昔比。郡臣汤鹏举申明西湖条画事宜于朝,增置开湖军兵,差委官吏,管领任责,盖造寨屋舟只,专一撩湖,无致湮塞。修湖六井阴窦水口,增置斗门水闸,量度水势,得其通流,无垢污之患。乾道年间,周安抚淙奏乞降指挥,禁止官民不得抛弃粪土、栽植荷菱,菱植秽污,填塞湖港。……淳祐丁未,大旱,湖水尽涸,郡守赵节斋奉朝命开浚,自六井之钱塘上船亭、西林桥、北山第一桥、苏堤、三塔、南新路、长桥、柳洲寺前等处,凡种菱荷茭荡一切薙去,方得湖水如旧。咸淳间,守臣潜皋墅亦申请于朝,乞行除折湖中菱荷,毋得存留秽塞侵占湖岸之间。有御史鲍度劾奏内臣陈敏贤、刘公正包占水池,盖造屋宇,濯秽洗马,无所不施,灌注湖水,一以酝酒以祀天地飨祖宗,不得蠲洁,而亏歆受之福;次以一城黎元之生俱饮污腻濯水,而起疾疫之灾。奉旨降官罢职,令临安府日下拆毁屋宇,开辟水港,尽于湖中除拆荡岸,得以无秽污之患。……苏公堤,元祐年间东坡守杭,奏闻浚湖水所积葑草,筑为长堤,故命此名,以表其德云耳。自南迄北横截湖面,绵亘数里,夹道杂植花柳,置六桥,建九亭,以为游人玩赏驻足之地。咸淳间,朝家给钱,命守臣增筑堤路,沿堤亭榭再一新补植花木。……宝历年,大资表京尹歆请于朝,以杭居吴会,为列城冠,湖山清丽,瑞气与人杰代生,踵武相望,祠祀未建,实为缺文。以公帑求售居民园屋,建堂奉忠臣、孝子、善士、名流、德行、节义、学问、功业自陶唐至宋,本郡人物许箕公以下三十四人及孝妇孙夫人等五氏,各立碑刻表,世旌哲而祀之。……绍兴间,以銮舆驻跸,尤宜涵养,以示渥泽。仍以西湖为放生池,禁勿采捕,遂建堂扁“德生”。……湖山周围胜景言之难尽。东坡诗云:“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正谓是也。近者画家称湖山四时景色最奇者有十,曰苏堤春晓、曲院荷风、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岸闻莺、花港观鱼、雷峰落照、两峰插云、南屏晚钟、三潭印月,春则花柳争妍,夏则荷榴竞放,秋则桂子飘香,冬则梅花破玉、瑞雪飞瑶,四时之景不同而赏心乐事者亦无穷矣。[2]227-230

南宋以后对西湖的保护与修筑情况,田汝成在《西湖游览志》中有详细记述,不再征引。但田汝成指出;“若西湖占塞,则运河枯涩,所谓南柴北米、官商往来上下阻滞,而闾阎贸易苦于担负之劳,生计亦窘矣。……若西湖则自古不与江通也,乃今江既不径临平绕越州而东注,而灵隐之南,吴山之北,斥卤之地皆成民居,而古迹益不可考矣。”[10]

据上述记载可知,如果不是得到历代有识之士大夫的精心保护,西湖早就已经淤塞废弃,杭州早就成为“卤恶”之地而繁华不再。正是如此,西湖不但始终成为杭州的民生之利,而且留下了许多诸如“白公堤”(唐代白居易任刺史时所筑)、“苏堤”(宋代苏东坡任郡守时所筑)等古迹。

《西湖游览志》中,田汝成以十九卷的篇幅,分别以“孤山三堤胜迹”、“南山胜迹”、“北山胜迹”、“南山城内胜迹”、“南山分脉城内胜迹”、“北山分脉城内胜迹”,详细记载了西湖及其周边的数百处山水景观及人文景观胜迹;在《西湖游览志余》中,[6]他又以二十六卷的篇幅,以“帝王都会”、“偏安佚豫”、“佞幸盘荒”、“板荡凄凉”、“贤达高风”、“才情雅致”、“方外玄踪”、“香奁艳语”、“艺文赏鉴”、“术技名家”、“熙朝乐事”、“委巷丛谈”及“幽怪传疑”分类,记载了发生在杭州以及西湖的诸多历史事件、人物掌故及民间的传说等。此外,还有诸多文献中记载之历代文人墨客数以千计之关于杭州和西湖的记述题咏。可见,杭州西湖乃至杭州城内城外的历史古迹,都是人们苦心经营的历史记载。人们在游览的同时,无不缅怀着这些先贤、先民们的伟绩,同时也受到爱国、爱乡土以及提升市民事业心与责任感的教育熏陶。杭州西湖之山水因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与杰出的人文造化而灵动而永葆青春。

(二)鲜活丰富的社会文化生活

自唐代以迄近代,杭州民众便以有着鲜活而又丰富多元的经济社会文化生活而著称于世。南宋吴自牧所撰之《梦粱录》与周密所撰之《武林旧事》,记载了南宋杭州的郊庙、宫殿、山川、寺观、学校、人物、市肆、物产、户口、风俗、百工、杂戏等,为了解南宋的城市经济活动,手工业、商业发展情况,市民的经济文化生活,特别是都城的面貌,提供了极为丰富的史料。

例如游览,《武林旧事》记载:

淳熙间,……承平日久,乐与民同,凡游观买卖皆无所禁。画楫轻舫,旁舞如织。至于果蔬、羹酒、关扑、宜男、戏具、闹竿、花篮、画扇、彩旗、糖鱼、粉饵、时花、泥婴等谓之涂中土宜,又有珠翠冠梳、销金彩段、犀钿、髹漆、织藤、窑器、玩具等物无不罗列。如先贤堂、三贤堂、四圣观等处最盛。或有以轻桡趁逐求售者。歌妓舞鬟严妆自炫以待招呼者谓之“水仙子”。至于吹弹、舞拍、杂剧、杂扮、撮弄、胜花、泥丸、鼓板、投壶、花弹、蹴踘、分茶、弄水、踏混水、拨盆、杂艺、散耍、讴唱、息器、教水族飞禽、水傀儡、鬻道术,烟火,起轮,走线,流星,水瀑,风筝不可指数,总谓之“赶趁人”,盖耳目不暇给焉。……

西湖天下景,朝昏晴雨,四序总宜,杭人亦无时而不游,而春游特盛焉。承平时,头船如大绿、间绿、十样锦、百花、宝胜、明玉之类,何翅百余。其次则不计其数。皆华丽雅靓,夸奇竞好。……都人士女两堤骈集,几于无置足地。水面画楫栉比如鱼鳞,亦无行舟之路。歌欢箫鼓之声振动远近,其盛可以想见。若游之次第,则先南而后北,至午则尽入西泠桥里湖,其外几无一舸矣。弁阳老人有词云:“看画船尽入西泠,闲却半湖春色。”盖纪实也。既而小泊断桥千舫骈集,歌管喧奏,粉黛罗列,最为繁盛。桥上少年郎竞纵纸鸢以相勾牵,剪截以线绝者为负。此虽小伎,亦有端门。爆仗起轮走线之戏多设于此。至花影暗而月华生,始渐散去,绛纱笼烛,车马争门,日以为常。张武子诗云:“帖帖平湖印晚天,踏歌游女锦相牵。都城半掩人争路,犹有胡琴落后船。”最能状此景。”[3]376

“西湖天下景,朝昏晴雨,四序总宜,杭人亦无时而不游”,这是怎样一幅引人入胜的游乐图景啊!

再看消遣娱乐生活。宋代的城市生活已经具备了近代城市生活的一些特征,例如市民们的消遣娱乐生活已经非常丰富。这里以瓦肆勾栏消遣娱乐为例。瓦肆又称“瓦市”、“瓦子”、“瓦舍”、“勾栏”、“勾肆”、“叫棚”、“邀棚”、“游棚”等,类似于今日的歌厅剧场,以极其丰富的曲艺、说唱、杂技等表演为内容,是大众性的享乐消遣文化。瓦肆其命名,按照吴自牧的说法:“瓦舍者,谓其来时瓦合、出时瓦解之义,易聚易散也。”[2]298

瓦肆勾栏出现于唐代,至宋代兴盛。北宋都城汴京(开封)城内有瓦肆50多家。到了南宋,临安(今杭州)城内外也有瓦肆23家,其中有些瓦肆内还设有多座可供不同演出的场所,例如位于众安桥的北瓦(亦名“下瓦”)内便有勾栏13座,[10][3]441是临安最大的瓦肆,以至于其所在地众安桥又名“瓦子桥”、“众乐桥”,“瓦子桥”者,以该处有全城最大的瓦肆得名;“众乐桥”者,民众欢乐之场所也。在这些有着固定场所的瓦肆之外,还有一些在街巷临时随处设场(露天演艺场)表演的,此即所谓“或有路岐,不入勾栏,只在耍闹宽阔之处做场者,谓之‘打野呵’,此又艺之次者”。[3]441瓦肆以及街巷临时场所可供娱乐的项目非常多,如棋待诏、书会、演史、杂剧、说经、小说、影戏(皮影戏)、唱赚、小唱、鼓板、杂扮、弹唱因缘、唱京、诸宫调(传奇)、唱耍令、唱拨不断、说诨话、覆射、学乡谈(类似相声、滑稽)、舞绾百戏、神鬼、撮弄杂艺、泥丸、头钱、踢弄、傀儡(悬丝杖头、药发肉傀儡、水傀儡)、顶撞踏索、清乐、角抵、乔相扑、蹴球、射弩儿、散耍、装秀才、吟叫、沙书、教走兽(马戏)、教飞(虫蚁)、弄水、放风筝、烟火、说药、七圣法、消息、舞蹈、背商谜等表演,名目繁多,为普通民众喜闻乐见;数以百计的民间知名艺人竞相献艺,各擅胜场。而且,每种活动的内容极为丰富,仅仅以杂剧为例,官本杂剧的段数名目就有数百种之多,几乎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在这些场所中找到自己喜爱的娱乐活动。此外,瓦肆中还有杂货零卖及酒食之处,可供人们流连终日。这些瓦肆与酒楼、茶坊一样通宵营业。

《梦粱录》记载了100多家著名的店铺,涉及到人们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不胜枚举。仅仅以酒楼、食店等为例,许多成为名店,各自推出特色服务、提供特色食品,又出现了对品牌效应的讲究,以至于《都城纪胜食店》:“大抵都下买物,多趋有名之家。”[1]94

宋代杭州市民们的消遣娱乐场所、消费场所及活动还有许多,不胜枚举,不再赘述。这些,无疑极大地丰富了普通市民的生活,也标志着城市经济的繁荣和活跃。

(三)多元质朴的岁时节令习俗

地处吴越之地的杭州,本来就有许多独特的传统岁时节令习俗,加之宋室南迁建都,四方人物辐辏,也带来了各自地域的岁时节令习俗,因此,杭州的岁时节令习俗丰富多彩。自元日(元旦)开始至年终的除夕,真可谓无月不有节庆活动,这些节庆文化活动,也成为市民们寄寓、缅怀、娱乐的好时光,饮食文化也在其中彰显异彩。

尝学诗于陆游,并与尤袤、杨万里、辛弃疾、姜夔等名士交游甚厚的宋代文士张镃(字功甫,号约斋)家本成纪,徙居临安,官至奉议郎直秘阁。《武林旧事》记载了张镃根据自己及杭州市民的体验所归纳梳理的全年岁时赏心乐事,可借以了解南宋时杭州民众岁时活动丰富之一斑:

正月孟春,岁节家宴,立春日春盘,人日煎饼会,玉照堂赏梅,天街观灯,诸馆赏灯,丛奎阁山茶,湖山寻梅,揽月桥看新柳,安闲堂扫雪;

二月仲春,现乐堂瑞香,社日社饭,玉照堂西缃梅,南湖挑菜,玉照堂东红梅,餐霞轩樱桃花,杏花庄杏花,南湖泛舟,群仙绘幅楼前后球,绮互亭千叶茶花,马塍看花;

三月季春,生朝家宴,阆春堂牡丹芍药,花院月丹,曲水流觞,寒食郊游,花院桃柳,满霜亭北棣棠,苍寒堂西绯桃,芳草亭观草,碧宇观笋,宜雨亭千叶海棠,艳香馆林檎,花院紫牡丹,宜雨亭北黄蔷薇,现乐堂大茶,花院尝煮酒,瀛恋胜处山花,经寮斗茶,群仙绘幅楼芍药;

四月孟夏,初八日亦庵早斋,南湖放生食糕糜,芳草亭斗草,芙蓉池新荷,蕊珠洞荼蘪,满霜亭橘花,玉照堂青梅,鸥渚亭五色罂粟花,安闲堂紫笑,艳香馆长春花,餐霞轩樱桃,群仙绘幅楼前玫瑰,南湖杂花,诗禅堂盘子山丹花;

五月仲夏,清夏堂观鱼,听莺亭摘瓜,安闲堂解粽,重午节泛蒲,烟波馆碧芦,夏至日鹅脔,南湖萱花,绮互亭大笑花,水北书院采苹,鸥渚亭五色蜀葵,清夏堂杨梅,丛奎阁前榴花,艳香馆蜜林檎,摘星轩枇杷;

六月季夏,现乐堂尝白酒,楼下避暑,苍寒堂后碧莲,碧宇竹林避暑,芙蓉池赏荷花,约斋夏菊,清夏堂新荔枝,霞川食桃;

七月孟秋,丛奎阁前乞巧,餐霞轩五色凤仙花,立秋日秋叶,玉照堂玉簪,西湖荷花,南湖观鱼,应弦斋东葡萄,霞川水荭,珍林剥枣;

八月仲秋,湖山寻桂,现乐堂秋花,社日糕会,众妙峰山木犀,霞川野菊,绮互亭千叶木犀,浙江观潮,群仙绘幅楼观月,桂隐攀桂,杏花庄鸡冠黄葵;

九月季秋,重九登城把萸,把菊亭采菊,苏堤看芙蓉,珍林尝时果,景全轩金橘,芙蓉池三色拒霜,杏花庄篘新酒;

十月孟冬,现乐堂暖炉,满霜亭蜜橘,烟波馆买,市赏小春花,杏花庄挑虀,诗禅堂试香;

十一月仲冬,摘星轩枇杷花,冬至节馄饨,味空亭蜡梅,苍寒堂南天竹,花院水仙,群仙绘幅楼前观雪;

十二月季冬,绮互亭檀香蜡梅,天街关市,南湖赏雪,安闲堂试灯,湖山探梅,花院兰花,瀛峦胜处观雪,二十四夜餳果,玉照堂看早梅,除夜守岁。[3]513-516

如果说这还只是文化素质及社会地位较高之士大夫文人的赏心乐事,那么再看看普通民众是怎么度过大家熟知的岁时节庆的。先看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梦粱录》记述:

正月十五日元夕节,乃上元天官赐福之辰。……杭城元宵之际,州府设上元醮,诸狱修净狱道场,官放公私僦屋钱三日,以宽民力。舞队自去岁冬至日便呈行放。遇夜,官府支散钱酒犒之。元夕之时,自十四为始,对支所犒钱酒。十五夜,帅臣出街弹压,遇舞队照例特犒。街坊买卖之人并行支钱散给。此岁岁州府科额支行,庶几体朝廷与民同乐之意。姑以舞队言之,如清音、遏云、掉刀、鲍老、胡女、刘衮、乔三教、乔迎酒、乔亲事、焦锤架儿、仕女、杵歌、诸国朝、竹马儿、村田乐、神鬼、十斋郎各社,不下数十。更有乔宅眷、龙船、踢灯、鲍老、驼象社、官巷口、苏家巷二十四家傀儡,衣装鲜丽,细旦戴花朵肩、珠翠冠儿,腰肢纤袅,宛若妇人。府第中有家乐儿童,亦各动笙簧琴瑟,清音嘹亮,最可人听,拦街嬉耍,竟夕不眠。更兼家家灯火,处处管弦,如清河坊蒋检阅家,奇茶异汤,随索随应,点月色大泡灯,光辉满屋,过者莫不驻足而观。及新开门里牛羊司前,有内侍蒋苑使家,虽曰小小宅院,然装点亭台,悬挂玉栅,异巧华灯,珠帘低下,笙歌并作,游人玩赏,不忍舍去。诸酒库亦点灯球,喧天鼓吹,设法大赏,妓女群坐喧哗,勾引风流子弟买笑追欢。诸营班院于法不得与夜游,各以竹竿出灯球于半空,远睹若飞星。又有深坊小巷,绣额珠帘,巧制新装,竞夸华丽。公子王孙,五陵年少,更以纱笼喝道,将带佳人美女,遍地游赏。人都道玉漏频催,金鸡屡唱,兴犹未已。甚至饮酒醺醺,倩人扶着,堕翠遗簪,难以枚举。至十六夜收灯,舞队方散。[2]140-141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岁时节庆活动虽然是民众自发进行的,但政府还是进行了适当的管理,并给予了经济支持。“帅臣出街弹压”指的是有官府出面维护治安;对街头表演的舞队“自去岁冬至日便呈行放。遇夜,官府支散钱酒犒之。元夕之时,自十四为始,对支所犒钱酒。……遇舞队照例特犒……此岁岁州府科额支行”,便是官府以犒赏的形式承担了表演活动的部分费用,这种情况在其他各个时间的各种岁时节庆活动中处处存在。例如,在二月初(二月朔)的“中和节”活动中,“州府自收灯后,例于点检酒所开支关会二十万贯,委官属差吏雇唤工作,修葺西湖南、北二山,堤上亭馆园圃桥道,油饰装画一新,栽种百花,映掩湖光景色,以便都人游玩”。[2]143-144加上作为社会性的“街坊买卖之人并行支钱散给”,这种活动才能够年年持续进行。表演活动虽然是民众自发进行的,但还是有民间的“社(会)”团体作为组织者,仅仅是作为演唱兼具性质的舞队,社会(团)组织便“不下数十”,例如,演艺性质的社团则有“二十四家傀儡”。

宋代杭州的民间社团组织非常之多,据《武林旧事·社会》记载:

二月八日为桐川张王生辰,霍山行宫朝拜极盛,百戏竞集,如绯绿社(杂剧)、齐云社(蹴球)、遏云社(唱赚)、同文社(耍词)、角抵社(相扑)、清音社(清乐)、锦标社(射弩)、锦体社(花绣)、英略社(使棒)、雄辩社(小说)、翠锦社(行院)、绘革社(影戏)、净发社(梳剃)、律华社(吟叫)、云机社(撮弄);而七宝、瀳马二会为最。玉山宝带,尺璧寸珠,璀璨夺目,而天骥龙媒,绒鞯宝辔,竞赏神骏。好奇者至翦毛为花草、人物。厨行果局,穷极肴核之珍。有所谓意思作者,悉以通草罗帛,雕饰为楼台故事之类,饰以珠翠,极其精致,一盘至直数万,然皆浮靡无用之物,不过资一玩耳。奇禽则红鹦、白雀,水族则银蟹、金龟,高丽、华山之奇松,交、广海峤之异卉,不可缕数,莫非动心骇目之观也。若三月三日殿司真武会,三月二十八日东岳生辰社会之盛,大率类此,不暇赘陈。[3]377-378

这些社团组织五花八门,他们大都在各个岁时节庆、社日以及各种祭祀性的庙会期间活动,例如《武林旧事》中提到的“二月八日桐川张王生辰”、“三月三日殿司真武会”、“三月二十八日东岳生辰社会”、“六月初六日崔真君诞辰”、“四月八日佛诞浴佛”、“三月二十八日东岳圣帝诞辰”等。还是以二月八日的“桐川张王生辰”为例,《梦粱录》从另一个角度也记载了该日的盛况:

初八日,钱塘门外霍山路有神曰祠山正佑圣烈昭德昌福崇仁真君,庆十一日诞圣之辰。祖庙在广德军,敕赐庙额“广惠”,自梁至宋,血食已一千三百余年矣。凡邦国有祷,士民有告,感通即应。其日都城内外,诣庙献送繁盛,最是府第及内官迎献马社,仪仗整肃,装束华丽。又有七宝行排,列数卓珍异宝器珠玉殿亭,悉皆精巧。后苑诸作,呈献盘龙走凤,精细靴鞋,诸色巾帽,献贡不俗。各以彩旗、鼓吹、妓乐、舞队等社,奇花异果,珍禽水族,精巧面作,诸色鍮石,车驾迎引,歌叫卖声,效京师故体,风流锦体,他处所无。台阁巍峨,神鬼威勇,并呈于露台之上。自早至暮,观者纷纷。……初八日,西湖画舫尽开,苏堤游人,来往如蚁。其日,龙舟六只,戏于湖中。其舟俱装十太尉、七圣、二郎神、神鬼、快行、锦体浪子、黄胖,杂以鲜色旗伞、花篮、闹竿、鼓吹之类。其余皆簪大花、卷脚帽子、红绿戏衫,执棹行舟,戏游波中。帅守出城,往一清堂弹压。其龙舟俱呈参州府,令立标竿于湖中,挂其锦彩、银碗、官楮,犒龙舟,快捷者赏之。有一小节级,披黄衫,顶青巾,带大花,插孔雀尾,乘小舟抵湖堂,横节杖,声诺,取指挥,次以舟回,朝诸龙以小彩旗招之,诸舟俱鸣锣击鼓,分两势划棹旋转,而远远排列成行,再以小彩旗引之,龙舟并进者二,又以旗招之,其龙舟远列成行,而先进者得捷取标赏,声喏而退,余者以钱酒友犒也。湖山游人,至暮不绝。大抵杭州胜景,全在西湖,他郡无此,更兼仲春景色明媚,花事方殷,正是公子王孙,五陵年少,赏心乐事之时,讵宜虚度?至如贫者,亦解质借兑,带妻挟子,竟日嬉游,不醉不归。此邦风俗,从古而然,至今亦不改也。[2]144-145

宋代杭州的庙会非常多,“桐川张王圣诞”只是其中之一。该节庆从二月初八日开始,至十一日“桐川张王诞圣之辰”到达高潮尔后结束,持续四天。实际上,杭州的每个节庆都持续多日,从全年来看,杭州数以十计之各种类型的涉及到儒、释、道、民间祭祀乃至岁时节庆的文化活动,对于市民社会生活的丰富、城市经济的发展,无疑产生了巨大的作用。

宋代杭州的岁时节庆虽然在其他地区大部分也存在,但节日的习俗文化底蕴以及民众的参与欢愉程度似乎没有杭州这么浓郁,活动的内容也没有这样丰富。元旦、端午、中秋、除夕等传统重要的岁时节庆以及其独有的“观潮”节姑置勿论,再看看一些往往容易被人们忽视,或者平淡度过的节日,例如“寒食节”,《武林旧事》记载:

清明前三日为寒食节,都城人家皆插柳满檐,虽小坊幽曲亦青青可爱,大家则加枣锢于柳上,然多取之湖堤。有诗云:“莫把青青都折尽,明朝更有出城人。”朝廷遣台臣、中使、宫人,车马朝飨诸陵,原庙荐献用麦糕稠饧。而人家上冢者多用枣锢姜豉。南北两山之间车马纷然,而野祭者尤多,如大昭庆九曲等处,妇人泪妆素衣,提携儿女,酒壶肴罍。村店山家,分馂游息。至暮则花柳土宜,随车而归。若玉津富景御园,包家山之桃,关东青门之菜市,东西马塍,尼庵道院,寻芳讨胜,极意纵游,随处各有买卖赶趁等人,野果山花,别有幽趣。盖辇下骄民,无日不在春风鼓舞中,而游手末技为尤盛也。[3]378

祭祀扫墓的时间从寒食节开始,至清明节结束,为时四天,其盛况在吴自牧《梦粱录》中也有记载,[2]148此处不赘。中国古代的社会结构是血缘宗法性质的“家国同构”、“家国一体”,因此有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说法。爱国便是从和睦家庭、尊重长辈、缅怀先祖、热爱国家(忠君爱国)层层递进,因而对于“寒食节”、“清明节”、“中元节(七月十五)”等尤为重视。寒食节的野祭活动,便是一种言传身教的家庭教育。在《武林旧事》的记载中,我们没有看到如同现时人们仅仅有着是被视之为迷信活动的烧纸钱等行为,而是插柳锢枣以寄托哀思与缅怀。虽然“妇人泪妆素衣”,但并不影响其“寻芳讨胜,极意纵游”;加之墓冢多在郊野之处,而非园林,故这种真正置身于大自然环境之野游的“野果山花,别有幽趣”。正是如此,周密才感叹称“盖辇下骄民,无日不在春风鼓舞中”。

不要以为宋代杭州民众的岁时节庆都是单纯的娱乐,其实还有在农业社会最为重要的“劝农”节日,这就是每年立春日的“鞭春牛”与二月十五日“花朝节”的“放春劝农”。《梦粱录》记载:

碱洗原理[14-16]:经过除氯后的铋以氯氧铋的形式存在,氯氧铋在碱性条件下可转化为氧化铋和氢氧化铋,氧化铋可以再进行酸化除氯,氢氧化铋不能进行除氯反应。生成氧化铋和氢氧化铋取决于碱洗过程中的温度和碱量,其反应式见式(4)~(5)。

立春,临安府进春牛于禁庭,立春前一日,以镇鼓锣吹妓乐迎春牛往府衙前迎春馆内。至日侵晨,郡守率僚佐以彩杖鞭春,如方州仪。太史局例于禁中殿陛下,奏律管吹灰,应阳春之象。街市以花装栏,坐乘小春牛,及春幡春胜,各相献遗与贵家宅舍,示丰稔之兆。宰臣以下,皆赐金银幡胜悬于幞头上,入朝称贺。[2]140

仲春十五日为花朝节,浙间风俗,以为春序正中,百花争放之时,最堪游赏,都人皆往钱塘门外玉壶、古柳林、杨府、云洞,钱湖门外庆乐、小湖等园,嘉会门外包家山王保生、张太尉等园,玩赏奇花异木。最是包家山桃开浑如锦障,极为可爱。此日帅守、县宰,率僚佐出郊,召父老赐酒食,劝以农桑,告谕勤劬,奉行虔恪。天庆观递年设老君诞会,燃万盏华灯,供圣修斋,为民祈福。士庶拈香瞻仰,往来无数。崇新门外长明寺及诸教院僧尼,建佛涅胜会,罗列幡幢,种种香花异果供养,挂名贤书画,设珍异玩具,庄严道场,观者纷集,竟日不绝。[2]145

如果说宋代杭州的民众视仲春十五日“以为春序正中,百花争放之时,最堪游赏”,那么立春日的“鞭春牛”及花朝节的“帅守、县宰,率僚佐出郊,召父老赐酒食,劝以农桑,告谕勤劬,奉行虔恪”,则是利用这一机会在进行“促生产”的教育了,两者相辅并行,相得益彰。此处所载之“嘉会门外包家山王保生、张太尉等园,玩赏奇花异木”,指的是一些私人的园林,往往仿效禁中帝王苑囿的做法,在一些岁时节庆之日向普通市民开放,此即《武林旧事》所记载的“放春”之日,“蔣苑使有小圃不滿二亩,而花木匼匝,亭榭奇巧,春时悉以所有书画、玩器、冠花、器弄之物罗列满前,戏效关扑。有珠翠冠仅大如钱者,闹竿花篮之类悉皆缕丝玉金为之,极其精妙。且立标竿射垜,及秋千,梭门,斗鸡,蹴踘诸戏事以娱游客。衣冠士女,至者招邀杯酒,往往过禁烟乃已,盖效禁苑具体而微者也”。[3]377

以上所述,仅仅只是南宋杭州民众社会文化生活之冰山一角,全面介绍不是一篇文章所能够进行的,但也已经能够部分揭开其丰富多彩、引人入胜的魅力面纱。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获得如下启示:

(一)古代杭州市民极为丰富的社会文化生活,确实有着独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作为基础

(二)文化不止是可以丰富市民的文化生活和精神生活,还可以促进经济社会的发展

南宋杭州丰富多彩的社会文化生活,带动了民生产业及第三产业的发展。丰富的自然与人文的旅游资源,又都吸引了大量来到杭州寓居及旅游的人,更加促进了杭州社会经济的发展。除了在上文中已经述及的演艺业外,宋代杭州的其他商业与服务行业,如饮膳业(包括茶坊、饭店、酒楼、食店、果子店等)、旅馆业、手工业(各种工艺品及消费品)、租赁业、园艺业(含园林设计施工及维护)、建筑业(这里仅仅指与文化产业有关的庭院楼台亭阁等建筑)、种植业(林木花卉等)、出版业及交通车马等各种服务业,以及穿街走巷、搭小棚摆地摊的小商小贩(甚至这些商贩、工匠的叫卖吆喝所形成的“市声”,都是一种文化),街头巷尾的临时雇工等,不一而足。甚至连公共澡堂都出现于宋代的都市。由此所衍生的行业更多,提供了更多的就业机会。许多行业又形成一种独立的文化形态,例如饮食文化、酒文化、演艺文化、茶文化等。以酿酒为例,仅在《武林旧事》中,就开列了54种名酒,真可谓琳琅满目,闻其名便不觉陶醉。市场的繁荣、城市消费水平的提高,也促进了周边郊县的农业发展。市场的繁荣,城市经济的发展,也增加了政府的税收。文化还改变了市民们的消费习俗,消费习俗的改变又进而促进了文化产业的发展。文化是生产力,在古代杭州的城市经济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三)判断一种习俗是良俗还是陋俗,不能单纯以世界观作为唯一的标准

在前述宋代杭州之多元质朴的岁时节令习俗中,有许多涉及到宗教以及民间俗信祭祀崇拜活动,对于这类“自梁至宋,血食已一千三百余年矣。凡邦国有祷,士民有告,感通即应”、“此邦风俗,从古而然,至今亦不改也”之民间自发的传统俗信祭祀崇拜,我们应该给予理解性的认同,因为毕竟这是在社会生产力以及世界观局限条件下的产物。类似的传统俗信祭祀崇拜活动,其实在当今世界的许多国家或地区,包括一些发达国家或地区,都仍然存在,例如西方国家的“万圣节”,东亚、南亚、非洲、南美洲等地的各种俗信祭祀活动等。人们都已经将这些俗信祭祀崇拜活动作为一种节庆活动在进行。实际上,包括前文所述的书会、演史、杂剧、说经、小说、影戏、唱赚、小唱、鼓板、弹唱因缘等通俗文艺的演艺活动内容中,都有着大量教化熏陶以提高民众文化素质和道德素质的内容。被称之为四大古典名著中的《三国演义》、《水浒传》等,就是在这些演艺场所中,经过无数艺人以通俗文艺的形式不断地演绎、锤炼、建构出其基本的故事脉络与情节。民众在欣赏之余,又受到判断正邪忠奸的爱憎教育,产生了净化心灵的作用。按照近年通行的定义,前文所述之绝大部分活动、项目,都属于近年来定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范畴,人们可以在参与这些文化活动以娱身心、提高生活品质的同时,也受到各种潜移默化的教益。将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发掘和盘活,并应用到城市经济社会的发展中,使之成为城市发展的活力与动力,是当今城市化建设中一个不可回避并且必须更加重视的一个问题。

(四)在文化产业的开发时,政府应该起主导作用

宋代杭州的自然景观资源与历史文化资源,不但是由政府为主出资在履行保护和维护的责任,并且在进行一些岁时节庆活动时,事先进行修缮,还通过诸多的形式购买一些演艺服务,以提供民众享用。不止公共活动场所与景区不收“门票”,包括皇家、官宦、商人在内的一些私人苑囿,也在节日免费提供给市民游玩,甚至精心布展。这种做法,其实在近现代也有仿效者,例如民国时期湖南省政府主席程潜的公馆“蓉园”,晚清长沙首富、大慈善家朱昌琳(朱镕基先生的祖父)的私家园林——人称“朱家花园”的“馀园”,都免费向游人开放。此外,民间社团组织也是保护、开发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的重要力量,随着各种公益性事业的社会化进程,许多工作可以由民间社团承担,政府可以通过购买服务的方式,定期(固定的岁时节庆)或不定期(配合某项活动)举办一些“文化节”,引进一些省内各地乃至全国各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展演给市民游览观看。例如,仅仅是正月十五元宵节的观灯舞龙(灯),湖南省各地便有已经列入国家级或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的“汝城香火龙”、“炎陵三人龙”、“江华人龙舞”、“慈利板板龙灯舞”、“城步吊龙舞”、“雪峰山断颈龙舞”、“芷江孽龙舞”、“平江九龙舞”、“衡南七巧龙舞”、“长沙洞井龙舞”、“湘南壮族滚珠龙舞”、“张家界土家族泼水龙舞”、“客家火龙”、“溆浦蚕灯舞”、“土家族高花灯”、“桑植花灯”、“凤凰文武茶灯”、“溆浦蚕灯舞”、“湘南碟子灯”、“隆回七江炭花舞”等数十种之多,除了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所在地外,其他地区的民众大多只闻其名,未见其面,如果政府能够在某些节庆时“买单”(可以由引进地的政府“买单”,也可以由项目所在地的政府出资送展以作为当地文化旅游品牌的广告)引进,在公园、社区等场地演出,既活跃了民众的社会生活,增添了节庆的欢愉气氛,又繁荣了社会经济。其他诸多的曲艺、演艺、竞技、游艺等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都可以采取类似的方式进行。

当韩国的“端午祭”被纳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目中时,中国民间的舆论一片大哗。但是,静下心来想一想,我们又有哪些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如同诸如韩国“端午祭”一样还“活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融汇成了我们社会生活不可分割的一个部分呢!如果真正是“活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融汇成了我们社会生活不可分割的一个部分,她便有永恒的活力,不待保护都不会消亡。开发利用本身就是一种最好的保护,否则,对于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的保护从何谈起。

总之,只有文化,才能够展现出一个城市独异于其他城市的特色和魅力,才是维系和提升市民基本素质的元素和灵魂,也是展现一个城市的软实力进而促进硬实力持续发展的不绝源泉。这就是文化对于城市发展的价值之所在。

[1]耐得翁.都城纪胜[M]//东京梦华录(外四种).北京: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89.

[2]吴自牧.梦粱录[M]//东京梦华录(外四种).北京: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129.

[3]周密.武林旧事[M]//东京梦华录(外四种).北京: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329.

[4]白居易.白氏长庆集:第34卷[M]//文渊阁四库全书.影印本.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5]白居易.白氏长庆集:第36卷[M]//文渊阁四库全书.影印本.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6]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第10卷[M]//文渊阁四库全书.影印本.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7]范仲淹.范文正集:第3卷[M]//文渊阁四库全书.影印本.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8]黄庭坚.山谷外集:第13卷[M]//文渊阁四库全书.影印本.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9]张岱.西湖梦寻•自序[M]//马兴荣.校,陶庵梦忆·西湖梦寻.北京:中华书局,2007:119.

[10]田汝成,西湖游览志:第1卷[M]//文渊阁四库全书.影印本.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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