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旅游开发对地方文化影响<br/>——以舟山普陀山与三亚槟榔谷为例

海岛旅游开发对地方文化影响
——以舟山普陀山与三亚槟榔谷为例

2014-03-27胡王玉尹昌霞施志晓马仁锋

云南地理环境研究 2014年3期

胡王玉，尹昌霞，施志晓，马仁锋

(宁波大学城市科学系，浙江宁波 315211)

兴起于20世纪70年代的中国旅游业，在促进地方经济增长同时也重塑着旅游目的地的社会文化。随着地方旅游蓬勃发展，地方文化保护、传承与旅游可持续的矛盾日益凸显。学界早在1984年发表了《旅游对社会文化影响初探》，随后较多关注旅游对目的地的居民生活、社区的影响分析，研究样区集中在中国知名山川与少数民族集聚区[1-8]；2005年至学界开始研究民族村寨或传统村落的旅游利用及影响，讨论村民对旅游发展态度的影响因素等[9-14]。旅游开发的社会文化影响分析要素集中在当地居民的价值观、道德与宗教、语言、生活方式等方面[1-4]，以及社区的人口结构、社会网络、市场意识等[6-8]，但是目的地宗教文化旅游日益媚俗化、商品化、市场化等文化传承与文化合理利用问题备受学界关注[15-18]。2003年以来，中国滨海城市旅游快速发展，尤其是海岛旅游开发成为滨海地区各级政府关注热点产业，海岛有限的陆地与独特的历史文化资源、海洋旅游无疑成为海岛居民增收途径[19]。受海岛面积狭小、生态脆弱约束，以及海岛旅游的季节性，海岛文化及其各种载体在潮汐式游客活动中被再生产[20]。因此，选择中国海岛旅游发展较为典型的舟山普陀山、三亚槟榔谷为例，采用质性方法分析旅游开发对海岛日常生活(饮食、居住、特色景观)文化的影响，以期揭示海岛旅游发展过程中的地方文化变化及其居民感知，促进海岛文化与旅游可持续发展。

1 研究区域、数据源与方法

1.1 研究区域

舟山普陀山位于浙江省舟山群岛东南部，系中国佛教四大名山之一。独特的海洋地貌与神秘的观音文化是普陀山景区的灵魂与魅力，也是舟山市发展海洋旅游的核心竞争[21]。伴随舟山海陆空交通条件的改善，普陀山的游客量急剧增加，如2013年普陀山景区接待游客逾1 200万人次，居舟山各岛首位。三亚槟榔谷景区位于海南省三亚市甘什岭自然保护区内，是海南省最丰富、最权威、最灵动、最纯正的黎族文化“活体”博物馆。2008年以来，随着三亚海滩游客量井喷，槟榔谷游客量稳步增加。舟山普陀山与三亚槟榔谷的“独特”，既是游客趋之若鹜的焦点，又易外来文化冲击而改变[22]。如何统筹旅游发展与地方文化保护性利用，实现海岛可持续发展成为海洋强国战略实施的难点[23]。

1.2 数据源与研究方法

课题组利用宁波大学暑期社会实践和项目组成员寒暑假返家分别于2013年2月和2013年7月实施两次实地问卷调查与半结构访谈，调查问卷囊括了饮食、日常生活、地方景观及民间技艺四部分共30个客观选择项、4个开放式问题(表1)。据两地常住居民数量，分别在舟山普陀山、三亚槟榔谷各发放问卷140、60份，回收有效问卷130、52份，问卷有效率为91%。开放问题半结构访谈，槟榔谷景区由黎族学生实施访谈、普陀山由汉族学生实施，均采用随机抽样当地居民现场完成。

定性归纳与统计问卷，梳理当地居民认知的旅游开发影响当地饮食、村落与景观、民间技艺等的观点；定量统计居民认知等，识别两地旅游开发的文化影响度与差异；定性归纳过程部分借鉴了已有案例地相关研究成果。

2 旅游开发对普陀山、槟榔谷的文化影响

2.1 对饮食文化的影响

普陀山属海岛型佛教旅游区，综合问卷与已有研究发现当地饮食文化分为：佛教的素斋、海鲜及其海产干货食品。(1)素斋原为庙宇僧、尼的日常生活必须品，受旅游及寺庙文化的世俗化，素斋成为游客购买和坐在寺庙厨房品尝的重要旅游商品，其生产工艺也由传统的僧尼在寺庙厨房手工制作转换为在舟山本岛工厂化规模生产与包装；此外，普陀山的普济寺、法雨寺、慧济寺为游客提供早中晚三餐的素斋，并进行价格差别化销售。素斋的商业化，既成为寺院除香火钱之外的另一大经济来源，又带动了舟山市域食品工业、包装业与广告业的发展。(2)海鲜是海岛地区居民日常生活必须品，舟山海鲜传统烹饪法为清煮、清蒸，为满足旅游的餐饮需求，普陀山及其周边营建各类酒店与海鲜大排档，海鲜食品成为旅游餐饮基本菜系和旅游商品的重点选择。其中，沈家门渔港海鲜大排档36号以策划《印象普陀》张艺谋团队就餐事件为营销宣传推介旅游餐饮，形成了今日游客明星崇拜的符号空间消费。

槟榔谷属海岛型民族旅游区，饮食文化以黎、苗族的饮食为特色。(1)槟榔谷地区盛产水稻、果蔬，当地饮食多用果蔬和稻米制作成果蔬混搭的特色餐饭，如山栏米饭、竹筒饭、番薯饭等，饮品也就地取材制作了山栏酒、芭蕉酒、番薯酒、薏苡米酒等。但目前当地大数人未掌握传统饮食的制作技法，原滋原味的手艺停留在了老人的手中。(2)槟榔谷黎家饮食制作工艺复杂、制作材料取自地方动植物，如三色饭的每一种颜色源自一种植物的汁，添加黎家人的秘制香料的腌粉已经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旅游开发前，当地村民过着自给自足的地方餐饮生活；旅游开发后，除旅游区和村寨节日的饮食保持原有风味外，日常生活饮食渐趋向汉化。景区传统独具特色的餐饮成为村民主要经济来源，多数村民以流动摊贩经营特色餐饮，但为满足游客百家口味逐渐改变制作方法、原料。总体而言，三亚槟榔谷饮食文化尚未统一规划与管理，经营自由、菜系重复，未能形成主导旅游饮食商品与品牌。

2.2 对地方特色文化的影响

陀山以宗教文化蜚声中外，作为中国四大佛教圣地之一，信众和游客遍布东南亚诸国。(1)关于当地居民的宗教是否商业化、宗教文化是否原真性保护，问卷统计显示50%的居民反对宗教文化逐渐商业化，35%的居民支持，15%的居民无所谓；当地居民认为对加强宗教文化原有意义的保护89%表示赞同，11%表示无所谓，可见加强地方文化原味性的保护是非常必要的(表1)。(2)当地居民认为旅游开发对普陀山的文化弘扬的正面影响较大，促进了佛教传播。调查对象中信仰佛教的超过50%，90%的当地居民认为佛光之说可以提高普陀的吸引力，而科学化会减少信众、观光者。在随机访谈游客中80%的知晓“佛光”，并认为它是否存在并不影响自己朝圣的行为与信仰，可见佛教已深入居民与信徒游客心身，旅游发展对宗教文化的冲击较小。但是宗教圣地作为旅游景区利用，始终会因游客众多打破了原有宁静，以及配套服务旅游的大量设施增加，稀释了宗教建筑景观与本真宁静。

三亚槟榔谷是现存最完整、最原真的黎、苗族文化融合村寨，槟榔是该民族的文化符号。槟榔谷人口60%以上为少数民族，其中黎族约占85%。黎、苗族文化是该地区旅游发展的灵魂，村落民俗风情被全面应用于旅游客源市场开发与营销。(1)受访者中93%认为黎族居民的“雕题离耳”特征是重要的旅游吸引物，是一道珍贵的人文风景线；(2)地方纯朴的民族体育(拉龟、射箭、过独木桥等)，民族音乐(如鼻萧、椰乌、吹树叶等乐器表演)与歌舞(竹竿舞、射鱼、贵屋等)，以及织锦手工技等都被开发成为旅游发展的商业表演或非商业性的日常表演。这虽然传承并创新了黎苗族文化，但是会造成民族特色民俗风情逐渐失真。

综合比较两地调查发现，旅游开发对普陀山、槟榔谷的特色文化都存在积极与消极的两方面影响。消极影响表现为佛教文化、黎族文化等日益商业化，在商业化过程中世俗化问题凸显；积极影响表现为两地旅游发展过程中日益重视地方居民的参与旅游效益的分享及全程监管功能，有利于促进旅游景区可持续。

表1 旅游开发对地方文化影响开放式问题

2.3 对当地日常生活方式影响

旅游开发对舟山普陀山居民日常生活产生的影响集中体现在：(1)发展旅游业使得地方工业无地立足，导致较多居民外出谋生；(2)旅游开发间接抬升了当地物价水平，而且政府未落实海岛补贴，严重影响了原住民生活质量；(3)日益频繁的对外交流，促成普通话快速普及，但造成方言渐渐消逝、甚至出现本地居民经商宰客不文明现象。槟榔谷景区调查表明(表2)：(1)为适应日益增加的游客，当地交通等基础设施快速建设，村庄人居环境被纳入整治与改善；(2)旅游开发为当地村民提供了较多就业机会，黎族女性将传统文化进行适当包装出售以增加家庭经济收入，同时利于民族文化及黎族生活方式走出村寨。(3)旅游开发增加了当地适龄儿童的受教育机会，村庄适龄孩童学习兴趣与家长对子女教育期望普遍提高。

普陀山与槟榔谷两地旅游发展成熟度存在较大差异，但旅游开发已经对当地居民日常生活产生了积极的、消极的影响。总体而言，对居民物质生活影响的正面成效显著，但居民精神生活与行为方式等影响存在争议，如方言消失、地方日常生活的商业化与世俗化、长期影响的不确定性等。

表2 三亚槟榔谷旅游开发对地方居民日常生活影响

2.4 对民间技艺影响

民间技艺包括民间艺术、民间工艺品制作等。普陀山旅游发展较早，当地工艺品以贝壳类、佛教类等纪念品为主，槟榔谷以纹脸、织黎锦等为特色。调查表明：(1)旅游开发前民间传统工艺面临消失，如普陀山的木帆船制作、槟榔谷的织锦等；旅游开发后传统工艺重新面世与传承，但是两地缺乏掌握制作工艺的民间艺人，尤其是年轻人非常少，传承困难。(2)旅游开发使传统工艺趋向商业化，多数家庭为经济收益而学习与传播传统工艺品技术，地方政府与村寨开始关注百姓创收与非物质文化保护等，87%的受访居民认为强化传统工艺的保护、旅游工艺品品质监督非常必要。(3)旅游开发创造的服务就业和民间工艺制作为村寨妇女带来较多的就业机会，提高了当地女性的自我身份的认识与经济地位。多数居民认为旅游开发能提高家庭收益，但是个别居民不能融入旅游业、背井离乡外出谋生。旅游开发提高地方知名度成效显著(表3)，但旅游业发展也致使本地居民的道德水准下降等负面影响日渐产生。

表3 旅游开发对地方综合影响

3 结论与讨论

旅游业发展既依赖于高品位的地方文化，又对地方文化产生深远的影响。以中国海岛旅游的先驱(舟山普陀)与后起之秀(三亚槟榔谷)为研究样本，利用问卷调查与深度访谈研究旅游开发对海岛饮食文化、地方特色文化、日常生活方式、民间技艺等的影响。研究发现：(1)两地饮食文化受旅游开发影响深远，集中表现为利用具有文化价值的佛教饮食或黎族饮食作为旅游商品，进行系列化包装，成为两地居民就业与参与旅游发展的重要载体；(2)佛教、黎族文化分别作为普陀山、槟榔谷的地方特色文化，旅游开发对它们的影响呈现二元性，即消极影响表现为佛教文化、黎族文化等日益商业化，且商业化过程中世俗化问题凸显；积极影响表现为两地旅游发展过程中日益重视地方居民的参与旅游效益的分享及全程监管功能，有利于促进旅游景区可持续。(3)普陀山与槟榔谷两地旅游发展成熟度存在较大差异，但已经对当地居民日常生活产生了影响，其中对居民物质生活影响的正面成效显著，但居民精神生活与行为方式等影响存在争议，如方言消失、地方日常生活的商业化与世俗化等。(4)海岛旅游发展在一定程度上传承与保护了两地民间工艺制作技术等技艺。

当然，两地旅游业发展水平差距较大，当地居民参与旅游业程度也不同，因此当地居民对旅游开发的文化影响认识存在一定差异，这需要进一步探索。未来更应关注作为文化资源保护与传承的旅游开发模式，以及如何结合中国旅游淡旺季适当调整两地旅游者进入策略，积极推动社区居民旅游职业技术培训，提升社区旅游参与及自我管理能力，以便协调地方文化传承与经济社会的协调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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