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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亨利·詹姆斯小说中的“有闲阶级”贵妇形象塑造

2014-03-25魏新俊

常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4年2期
关键词:贵妇亨利阶级

魏新俊

(中国药科大学外语系,江苏 南京 211198)

论亨利·詹姆斯小说中的“有闲阶级”贵妇形象塑造

魏新俊

(中国药科大学外语系,江苏 南京 211198)

亨利·詹姆斯笔下的“有闲阶级”贵妇贤淑高雅、有钱有闲,成为心理现实主义小说中理想女性的化身。她们疯狂地追求自由、勇敢地体验生活和真切地感受社会,在天真无邪和自主独立的背后,隐藏着坎坷的命运和挫败的婚姻,反映出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真实的社会状况。本文从理论溯源、创作动因和群像塑造三个层面加以论述,揭示詹姆斯“有闲阶级”贵妇形象塑造的真正艺术价值和现实意义所在。

亨利·詹姆斯;心理描写;“有闲阶级”;贵妇形象;创作动因

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1843—1916)是美国著名的小说家和文学评论家。他的文学生涯持续半个世纪之久,一直致力于对人物心理内容的探索和小说艺术形式的创新,创造出一部部心理现实主义的经典著作,塑造了一个个鲜活的“有闲阶级”贵妇形象,给后人留下无数宝贵的精神财富,使读者至今仍能感受到他经久不衰的艺术魅力。小说家詹姆斯和经济学家托斯丹·凡勃伦(Thorstein B.Veblen,1857—1929)共同经历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这段特殊的历史时期,他们看待问题的哲学理念和判断事物的道德标准不谋而合[1]。两人从不同的视角出发,在各自的领域里探寻美国社会各阶层的隐秘,反映人的真实本性,揭示美国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还原现实世界的本来面目。在凡勃伦所创立的“有闲阶级”经济学理论的视阈下,本文尽情展现詹姆斯小说中“有闲阶级”贵妇的形象塑造和心理表现,深入发掘小说家的创作理念和构思动机,再度追溯伤感动情的往事,重新把握人物悲苦离奇的命运,有助于全面透视美国当时的社会现实,更加清楚地认识文学创作与真实生活内在关系的本质。

一、理论溯源

在文学创作的实践当中,詹姆斯构建了一整套个性化的心理现实主义的小说理论,不愧为一位优秀的批评家。为“纽约版”小说的集结出版,詹姆斯积极撰写总结性的序言,并发表具有代表性的创作理论《小说的艺术》(The Art of Fiction,1884)一文,表达了他的文学见解和对小说艺术的构想。他把小说当作“最辉煌的艺术形式”加以研究,强调小说艺术的真实性。这种真实性是由外向内转化的,更多的是对人物内心世界的主观真实的关注,而不是注重外部世界的客观现象。在詹姆斯的小说中,人物形象的塑造不是靠灵活多样的动作表现出来的,而是他们丰富多彩的情感流露、起伏多姿的心理演变以及性格特征的生动刻画,这一切则无不借助人物对话的表述、心理感受的捕捉和详尽细节的描绘,才能有条不紊地逐步展示给读者。事件的发生和人物的行为举动已不是小说突出的重点,而情境的再现和人物的内心感受才是真正的主题。透过人物的内心活动反映外部事件的冲突,利用人物心理的真实揭示社会人生的真相。他认为“一部小说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它的确试图反映生活。”[2]这也正是小说的价值和生命的源泉。

詹姆斯一贯坚守的创作原则过于理想化,他力求用完美的艺术形式来表现真实的生活内容,切实做到二者的自然契合和有机统一,以此表达高尚的道德情操和优雅的艺术品位,达到文学作品教化和娱乐的目的。他崇尚艺术技巧、行文结构和表现风格,做出大胆的探索、试验和创新,把思想观念融入作品这个有机整体之中,赋予它鲜活的生命力,产生持久的审美效果。“詹姆斯的原则是,只有当作品具有怡人的美学价值时,伦理观念才能得到成功的表现。”[3]在表现人物复杂多变的内心世界时,詹姆斯选取不同的人物作为“意识中心”,拓展叙事手法、开创表现技巧。他避免运用第一人称讲述故事内容,彻底摒弃用“全知视角”来展开故事情节,与传统小说叙述模式扬分道扬镳。他表现的是生活的经验和感悟,而不是生存的具体条件,以此达到反映真实生活的最终目的。为适应从外部情节到心理活动的转变,他创造高雅的修饰,含蓄的语句,精准的用词,微妙的结构,冗长的外表,复杂的层次,焕发出捉摸不定、变幻无穷和炫目多彩的文字意象,形成詹姆斯独特的艺术风格。詹姆斯的艺术表现手法是他文学创作的最佳工具,美妙的语言形式蕴含深邃的思想内容,兼顾内容和形式的完美结合。“他是先有了那种思想,才有那种风格的。”[4]

在长期的创作实践中,詹姆斯对上流社会的女性人物情有独钟,偏偏以“有闲阶级”贵妇为描写对象。也许有人会谴责詹姆斯过于势利庸俗,忽略了劳动者这个真正社会主体的思想情感,而不惜笔墨去描绘“有闲阶级”这个阶层。不禁让人对他的艺术道德和职业操守产生了质疑。我们知道,詹姆斯“有闲阶级”贵妇的文学创作,体现出他心理现实主义小说的本质特点。他的成功之处在于对人物心理活动的分析和描写以及对艺术技巧的操控和运用,二者均达到一定的理想水准和审美高度。他实现了通过人物主观内心世界反映客观现实真理的艺术追求目标,最终完成他的心理现实主义小说的理论构建,并用他自己的小说艺术理论印证了他的小说创作实践。他的文学创作离不开人物的心理描写,也离不开“有闲阶级”贵妇的形象塑造。

巧合的是,在同时代的凡勃伦创作的《有闲阶级论》这部经济学专著中,“有闲阶级”作为代表上流社会这一个特殊的社会群体同样成为关注的主题和反映的焦点,它全面深刻地映照出这个利益阶层的内在本质,生动形象地揭示了他们带有时代烙印的共同特征,真实具体地再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所经历的特殊生活环境和当时的社会现状。《有闲阶级论》堪称一部经济学宝典,同时也是一部心理学名著。“凡勃伦以十九世纪末在美国产生的新心理学为基础,创立了所谓‘制度’经济学说。”“他把对制度的分析,最终归结为对心理的分析。”[5]附页3凡勃伦对“有闲阶级”的起源、变化和发展过程做了明确的阐释、透彻的分析和充分的论证,他以完备详实的资料、新颖别致的观点和完整严密的推理,概括和总结出该阶级的生活特性和群体形象,并猛烈抨击和尖锐批驳了其阶级的种种弊端和腐朽思想。“有闲阶级”是一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他们有钱有闲,不从事任何生产劳动,生活安逸奢华,一味追逐名利,贪图虚荣,尊崇权力,金钱至上。“以贵族和教士为代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从事非生产性的活动,如政治、战争、宗教信仰和运动比赛等。”[5]5“有闲阶级”是伴随着私有制的产生而相继出现的,他们是一定历史阶段的必然产物,因为社会发展的同时人类自身也在发生着改变,它与本能冲动的驱使、思想意识的形成、行为习惯的制约以及心理差异的影响这些因素密切相关。掌握金钱财富的多少、举行社交礼仪的繁简等方面的不同成为分割社会群体的一道道鸿沟,与此同时,人们对物质名利的狂热追逐和对地位荣誉痴迷向往,越来越多地拉大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加剧了人与人之间的冲突,而与其他普通人群相比,“有闲阶级”这个特殊的群体在渴求荣誉这方面表现得尤其突出。

通过对比分析可以看出,小说家詹姆斯和经济学家凡勃伦,在文学艺术和社会经济两个不同领域里各显神通、各领风骚,共创推动人类精神文化生活、改善物质财富状况和提高社会道德风尚的优秀成果。他们拥有外部世界的共同研究对象和现实生活的共同反映主题,用不同的方法探索同一种“真实”,反映同一种“真理”。他们共同阐释人类社会的心理问题,殊途同归、难决高低。二者的区别仅在于一个用个性化的艺术手法探测人类心理活动的缘由,而另一个用独特的经济原理剖析人类心理变化的动因。这些足以说明,詹姆斯对“有闲阶级”贵妇形象的描绘和凡勃伦的有闲阶级论对贵族阶层的评析如出一辙,小说家和经济学家的哲学理念、道德标准和审美情趣惊人的相似。是时代需求和社会环境在不同领域里造就出情志相投的两位心理分析的艺术大师。尽管经历了岁月沧桑和年代的更迭,但是我们依然能够透过他们的作品领略到“有闲阶级”的精彩画面,品味他们辉煌的往昔时光、洞察他们奢华的生活方式,揭露那个特殊年代美国的社会现实。

二、创作动因

詹姆斯“有闲阶级”贵妇的形象塑造,究其原因,是由他的优越的家庭环境、奇异的成长经历、特殊的时代需求和古怪的个性特征等因素决定的。他出生在美国纽约一个富裕的知识分子家庭里,祖父早年从爱尔兰移居美国,从事多种经营而发迹,到父亲老亨利·詹姆斯这一代便过起了衣食无忧的“有闲阶级”生活。对詹姆斯的成长影响最大的当数他的父亲。作为哲学家和神学家的老亨利,整天舞文弄墨,专注宗教研究,成为一个生性怪癖的宗教信徒和不合时宜的幻想家[6]。他不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新教教义的严格限制和行为约束,崇尚自创的有神论,逐步演化为一种不明确、非正统的信仰。他的主观意念与其他教派和教义格格不入,无法顺应当时的社会思潮,在现实的环境下最终难以实现自己的“美国梦”。因此,老亨利的追寻的理想距离相当的渺茫和遥远,他的壮志宏愿只能借助心灵的慰藉得以平复和实现。

老亨利把自己的宗教信仰和价值追求灌输到对子女的教育和培养之中。他特立独行、崇尚自由,从不墨守成规,而且有足够的经济实力让孩子过一种精神愉悦的健康生活。时常带引孩子游走欧美各地,领略不同的风土人情,接受各类文化的熏染,享有更加广阔的国际大舞台的成长空间,经受社会环境的磨砺和苦难人生的挑战,使他们在经霜傲雪之后成为合格的“世界公民”[7]。其结果,詹姆斯早年远渡重洋,“到21岁时在海外渡过了他人生之中大约三分之一的宝贵时光”[8]。在教育孩子时老亨利注重的是满足心理感受、获取精神财富和享受文化生活。正是在这种游移不定的早年生活中,詹姆斯不仅开阔了视野,增长了见识,也培养了观察和欣赏生活的情趣。也正是父亲独到的教育方式使詹姆斯丰富了人生的阅历,积累了大量的写作素材,同时养成了关注和了解人的内心世界的习性。这一切都为詹姆斯未来从事心理现实主义的文学创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特殊的家庭教育环境还使詹姆斯家族造就了另一位心理学家,就是亨利·詹姆斯的哥哥,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1842—1910)。威廉思维独特、反应机敏,对人的行为举动产生浓厚兴趣,好奇心驱使他展开深入细致的探究,以一种医生临床观察似的经验和方法取得了非凡的成果,著有《心理学原理》(1890)一书,为未来美国心理学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哥哥威廉的研究爱好同样使弟弟亨利耳濡目染,对揭开人类内心世界的奥秘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小说家詹姆斯也是第一位清楚地发现小说创作和心理学研究有相通之处,找到了二者共同的反映对象和表现内容。他认为小说家的首要任务应该是,准确把握现实生活的动向,真实反映出人物心理活动的起伏变化。传统的小说家大都习惯于在情节发展和故事的叙述中阐明自己的见解和做出相应的评述,而詹姆斯则倾向于不做过多的表白和冗长的解释,只是偶尔在故事展开当中引领穿插、画龙点睛,尽可能避免在作品中过多出现。这恰好符合福楼拜(Flaubert Gustave,1821—1880)的文学创作理念,要求小说家像“上帝在宇宙之中无处不在而又无处可见。”[9]可见,这种创作手法对詹姆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然而,在19世纪末期,心理描写和心理分析的创作方法实属新鲜事物,落后的思想意识暂且还无法把它当作一门艺术形式去接受和欣赏,因而詹姆斯的作品当时因没有读者市场而倍受冷落。直到20世纪初,随着现代心理学的逐步发展和不断影响,人们紧锁的心理大门才日益敞开,文学创作的“意识流”手法被普遍使用和接受,像詹姆斯这样富于开拓精神和创新意志的小说家创作的作品才拨云见日,并发挥出潜移默化的作用。多亏无数心理学家和现代心理小说作家的不懈努力,破解了尘封多年的心理世界一个又一个奥秘,探测出一个又一个不为人知的神奇角落。前人的研究成果为我们当今的读者带来了丰厚的恩惠和无限的福报,使我们能够打开一个广阔无垠的内心世界的宝库,以激荡澎湃的心情和高昂的兴趣来尽情饱览和品味无穷无尽的心理画卷的珍品,在人生精彩的瞬间能够得到精神上的愉悦和心理上的享受,从而,慢慢体会、了解和认清主观内心世界和外部客观世界具有异曲同工之妙,二者所包含的诸多事件也惊人的相似,它们同样异彩纷呈、丰富多姿。因此,时代的变革和人们认识外界事物和人类自身能力的不断提高,也为詹姆斯这位心理现实主义小说家的成长和和批评家地位的确立奠定了一定的社会基础。

在个性特征上,亨利·詹姆斯与年长他一岁半的哥哥威廉·詹姆斯形成鲜明的对比。亨利自幼就养成了沉默寡言、忍让谦恭、与人为善的性情,而威廉从小就表现出刚烈固执、蛮横霸气、争胜好强的习性。因此,迫于哥哥的咄咄逼人的气势,亨利在家中总是察颜观色,俯首听命,委曲求全。即便是在不同学科取得的成绩上,或者在科研创新、语言天赋和艺术表现的能力上,兄弟俩也各有千秋,哥哥的优异表现往往使亨利深感望尘莫及。及至后来,威廉在心理学研究上取得了突出成果,更使亨利显得大为逊色。在内心深处,童年时代给他留下了永远难以抹去的不安和恐惧的记忆,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亨利自始至终都生活“在威廉的阴影之中”[10]。有一种猥琐胆怯无以言表的心理隐痛一直伴随着詹姆斯的成长,促使他处处对生活产生敏感和时时留心观察,同时也成就了一个心理现实主义作家从事文学创作的必备的心理素质。詹姆斯利用文学创作倾诉了难以表达的真情实感和胸中郁积已久的沉闷,表现为一种独特可行的高雅方式。像作品中塑造的“有闲阶级”贵妇一样,他侧重的是沉思而不是行动。这一切无不投射出小说家詹姆斯一生诚惶诚恐和惴惴不安的心理状态,不由得使人联想到他一直被情感困扰和复杂多变的内心世界。

三、群像塑造

经过漫漫岁月的洗礼和长期人生的历练,詹姆斯对女性人物有了足够的接触和观察,对她们心理活动的来龙去脉有了充分的掌握和熟知,难怪在小说创作中他能够驾轻就熟,对人物做出详细透彻的分析和灵活自如的描写,用真切的语言勾勒出一幅幅美妙动人的“有闲阶级”贵妇生活的完整画面。在这些艺术形象当中,有许多女主人公给人留下了难忘的印记,例如,《一位女士的画像》刻画了与命运抗争的伊莎贝尔·阿切尔,《鸽翼》讲述了逆来顺受的米莉·西奥尔,《金碗》描绘了倔强不屈的梅吉·浮弗等等。她们都是以詹姆斯的表妹明妮·坦普尔为原型创造出来的。早年深爱的表妹不幸在24岁时因病撒手人寰,给詹姆斯留下无尽的伤痛。他只好把悲愤的情绪化作上进的动力,用小说这种特殊的方式,既抒发了长期压抑的激情,又升华了艺术创作的冲动。这些典型的“有闲阶级”贵妇都是詹姆斯理想的化身,她们无不体现出上流社会的共同特点:高雅尊贵、有钱有闲,天真无邪、自主独立,命途坎坷、婚姻挫败。在各自不同的人生旅程中,她们疯狂地追求自由,勇敢地体验生活和真切地感受社会,所表现出来的人格品质和个性特征成为凡勃伦的有闲阶级学说的艺术再现和最佳注解。

伊莎贝尔向往的“伊甸园”。“她是一个向命运挑战的少女形象。”[11]287从小过着一种富贵高雅的有闲生活,詹姆斯又有意安排她凭空得来一大笔遗产。然而,她向往自由,自主选择了婚姻,最终落入梅尔夫人和奥斯蒙德精心设计的圈套,成为追逐金钱者的牺牲品。在伊莎贝尔看来,奥斯蒙德本质上是一个被欧洲化的美国人,在他身上处处体现出欧洲高雅古朴的文化品味,显示出独具一格的人文内涵,散发出诱人的人格魅力。事实上,在奥斯蒙德虚伪外表的掩盖下,显露出来的那些礼仪、教养和道德仅仅是骗人的假象而已。伊莎贝尔追求自由和独立的个性特征使她义无返顾地选择自己向往的婚姻家庭,用切身经历去体验生活、感悟社会现实和探求人生的真谛。她一度勾画出未来美好生活的蓝图,幻想用自己的真诚自信和经济实力去感召和改变奥斯蒙德。这一决定暴露出不谙世事的美国人在本性上天真幼稚和在行为上草率卤莽,最后必然召致婚姻的惨败。小说的结尾伊莎贝尔又返回罗马,整个故事让读者见证了19世纪末期一个典型的“有闲阶级”贵妇人生变化的心路历程。由于她所处的特殊时代和社会环境使她无法摆脱传统文化的牵制和束缚,而且“有闲阶级”的身份使她无意之中拥有的那笔财富支撑她敢于冒险去实现不切合实际的理想。可是,伊莎贝尔所追求的是金钱带来的荣耀,从中得到一种满足和快感。

米莉悲愤的“失乐园”。她天生丽质、聪慧可人,家产丰厚、生活优越。“她享有生活中能得到的一切,唯独缺少一点应有的自信。”[11]301对“有闲阶级”来说,金钱是至高无上的。在崇拜金钱和支配财富的过程中,能使他们感受到优越、荣耀和满足。在感情生活上,米莉也巧遇一时的因缘和享受到短暂的欢愉。伦敦年轻的记者默顿·丹什与她在在纽约邂逅。可是,命运无常,天不随人愿。不久,默顿回国,米莉则患上一种不治之症。临终前,很想再见他最后一面。令她惊讶的是,到英国后才得知默顿正在跟凯蒂·克洛伊热恋。他故意隐瞒了真相,企图骗取米莉的爱情,先假装和她结婚,以便等她死后得到她的财产。结局出人预料,当米莉满怀悲愤地离开人世时,却以德报怨把所有的财产慷慨送给离弃她的男友默顿。在短暂的人生历程中,柔弱的米莉无法扮演刚强者的角色,然而,她却是一个道义上勇猛不屈的胜利者,最终以正义和善良战胜了邪恶和虚伪。她就像一只祥和的鸽子展开美丽的双翼飞走了,这种高尚纯洁的天使形象永远留在了一代又一代读者的记忆里。

梅吉理想的“复乐园”。她也是在一个优裕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属于不折不扣的“有闲阶级”一族。不幸的是,她早年丧母,只好父女俩相依为命。父亲亚当·浮弗梦想成为艺术鉴赏家,为攫取财富和荣誉变得自私贪婪、不择手段。他甚至把女儿未来的丈夫当作一件收藏品,欣然接受落魄王子亚曼里戈的求婚,以满足他收藏的贪婪嗜欲[12]。在他身上充分体现了“有闲阶级”金钱至上的生活法则[13]。然而,梅吉又面临更为严重的家庭危机,她发现继母夏洛特和丈夫亚曼里戈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为了确保自我“生存”和经营独立的家庭空间,梅吉不得不断绝与维系家庭关系的父亲来往。这样,看似一个破旧腐朽的“家庭”毁灭却造就了一个独立生活的全新“自我”。梅吉步步逼近,层层揭穿阴暗无耻的继母夏洛特的险恶用心及其与丈夫亚曼里戈死灰复燃的旧情,最终迫使父亲亚当携带夫人夏洛特去了美国。

詹姆斯倾心于女性人物形象的刻画和心理活动的描摹,把一桩桩凄婉感人的事件和一幕幕催人泪下的场景搬上文学情感的舞台,这些鲜活的形象和真切的描写背后生动地映照出小说家悲悯多情的个性和酸楚忐忑的心灵,牵涉出一段又一段对往事旧情的难忘记忆,让人对他创作时波澜起伏的内心世界产生无限的遐想。詹姆斯是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特定的历史时期造就出来的一位理想主义小说家,正是因为他具有与众不同的处世态度、观察视角以及理想追求,导致他走上一条与西方现实背道而驰的文学创作之路。凭借“有闲阶级”贵妇的创作,细数她们曲折坎坷的命运和悲欢离合的经历,詹姆斯塑造出一系列个性鲜明、特立独行、标榜自我的理想主义女性人物形象,而从她们身上看到的是真实的社会体验、深刻的人生感悟和纯朴的道德提升。试想假如当年詹姆斯对表妹痴迷的恋情并不存在,并且表妹英年早逝的悲剧也没有发生,令人痛惜的不仅仅是人世间将会失去一段令人荡气回肠的美好姻缘,更大的缺憾却是人类文学发展历程中将会失去一位探索女性心理奥秘的杰出文学大师。

四、结语

一系列闪耀着智慧光芒的“有闲阶级”贵妇形象的塑造和独具特色的人物内心世界的刻画,成为詹姆斯小说创作中引人注目的一大亮点,使他无愧于一代文学大师的称号,在他身上不断散出引领时代的生活气息和经久不衰的艺术魅力。实践再一次证明了他无可争义的文学理论和创作观点,小说存在的唯一理由就在于它是真实生活的反映。在《一位女士的画像》中,为了追求别样的人生、树立良好的道德和回归日渐泯灭的人性,伊莎贝尔付出了青春年华。物质财富根本不能为她插上理想的翅膀,也无法实现她企盼的自由独立的梦想。她用切身经历解读了“有闲阶级”贵妇在现实面前的无奈和人生的困境,她只能沉浸在理想主义的世界里自我陶醉。“小说描写的是一个道义上的荒诞世界,另一个伊甸园。”[14]也许这正是伊莎贝尔憧憬生活和理想破灭的原因所在。经典作品之中无不透射出深邃的人生哲理,蕴藏着丰富的比喻内涵。“詹姆斯的《鸽翼》和《金碗》是对弥尔顿史诗姊妹篇《失乐园》和《复乐园》的重新改写。”[15]批评家阿德琳·R·汀特纳的评价概括了这两部作品的艺术追求和创作意向。小说的主题相互映衬,对比鲜明,呈现出二位女主人公迥然不同的人生体验和命运流变。米莉为了道义而勇于自我牺牲,她为失去爱情而伤感、为追求幸福而拼搏、为获得自由而献身,也许生命的价值就在于这种忘我地付出之中;而与之相反,梅吉为了权益而敢于自我维护,她为争取尊严而奋斗、为人格独立而挑战、为赢得爱情而疯狂,也许人生的真谛就在于这种不断地探求之间。可见,在“有闲阶级”贵妇有钱有闲、显赫华贵和附庸风雅的背后,她们无不经历了令人心酸的往事和伤痛欲绝的旧情,共同品味了与命运抗争的凄婉痛楚,都有诉说不尽的人生启迪和道德感悟。

[1]魏新俊.亨利·詹姆斯笔下的“有闲阶级”——探寻贵妇人伊莎贝尔·阿切尔悲苦人生的心路程历程[J].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2010(5):50—54.

[2]James Henry.The Critical Muse:Selected Literary Criticism[M]. Roger Gard.London:PenguinBooks,1987:188—192.

[3]Allen Walter.The English Novel[M].London:Penguin Books,1978:274.

[4]Swan Michael.Henry James[M].Longman:Green&Co,1969:24.

[5][美]凡勃伦.有闲阶级论[M].蔡受百,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

[6]魏新俊.家世情缘,艺术人生——亨利·詹姆斯“有闲阶级”贵妇创作之路[J].信阳师范学院学报,2013(3):108.

[7]吕长发.西方文论简史[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6:144.

[8]Bellringer Alan W.Modern Novelists:Henry James[M].New York:St.Martin′s Press,1988:6.

[9]Wellek,René.“Correspondance:Nouvelle Edtion Augmentée.”AHistory of Modern Criticism[M].Conard.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93:7.

[10]Bellringer Alan W.Modern Novelists:Henry James[M].New York:St.Martin′s Press,1988:4.

[11][美]亨利·詹姆斯.小说的艺术——亨利·詹姆斯文论选[M].朱雯,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

[12]James Henry.The Golden Bowl[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3:10.

[13]Veblen Thorstein B.The Theory of the Leisure Class:An Economic Study of Institutions[M].New York:Macmillan,1902:22.

[14]Goldfarb Clare.An Archetypal Reading of“The Golden Bowl”:Maggie Verver as Questor,American LiteraryRealism,1870-1910[M].Illinois: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81:52—61.

[15]Tintner Adeline R.“Paradise Lost and Paradise Regained in James′s The Wings Of The Dove and TheGolden Bowl”[J].Milton Quarterly,2007(4):125—131.

The Ladies of“Leisure Class”in Henry James′Novels

WEI Xin-jun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China Pharmaceutical University,Nanjing 211198,China)

Henry James made a vivid portrayal of the ladies of“leisure class”in his novels.They are elegant,rich,free and are the ideal women in psychological realistic novels.They pursue freedom crazily,observe and learn from real life.Behind their innocence and independence,hide their rough lives and failed marriages,which reflect the social reality of the late nineteenth century and early twentieth century in America.This article attempts to interpret James′literary works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theory,characterization and image to reveal the artistic value and realistic meanings of the creation of“leisure class”ladies.

Henry James;psychological description;“leisure class”;image of lady;motivation

I106.4

A

2095—042X(2014)02-0093-06

10.3969/j.issn.2095—042X.2014.02.021

(责任编辑:朱世龙,沈秀)

2013-12-30

魏新俊(1965—),男,河南漯河人,博士,副教授,主要从事英美文学和西方文论研究。

江苏省教育厅2013年度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基金指导项目(2013SJD75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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