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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史研究的一部新力作——《中国英诗汉译史论——1937年以前部分》评介

2014-03-20

外国语文 2014年4期
关键词:译诗汉译译者

易 经

(湖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1.引言

近年来,国内学者日益重视翻译史的探讨,相关研究所涉维度更多,对问题的洞悉更深刻。相关的代表成果有:马祖毅的《中国翻译简史》(1984)和《中国翻译通史》(2006),孙致礼的《1949-1966:我国英美文学翻译概论》(1996),方华文的《20世纪中国翻译史》(2005),王克非的《翻译文化史论》(1997),李伟的《中国近代翻译史》(2005),李亚舒、黎难秋的《中国科学翻译史》(2000),黎难秋的《中国科学文献翻译史稿》(1993)和《中国科学翻译史料》(1996),陈玉刚的《中国翻译文学史稿》(1989),郭延礼的《中国近代翻译文学概论》(1998),热扎克·买提尼牙孜的《西域翻译史》(1994),陈世明的《新疆现代翻译史》(1999),陈福康的《中国译学理论史稿》(1992)和《中国译学史》(2011),臧克伦的《中国翻译史话》(1991),谢天振的《中国现代翻译文学史:1898-1949》,穆雷的《通天塔的建设者——当代中国中青年翻译家研究》(1997)以及查明建的《中国20世纪外国文学翻译史》(2007),等等。

笔者在自己的博士论文(2009)中曾讨论了翻译史研究的基本框架,提出翻译实践史、翻译理论史和翻译专题史是构成翻译史学的三个主要分支。翻译实践史和翻译理论史研究方面涉及中国翻译史、世界翻译史和区域翻译史,而就研究对象的时间跨度上来讲,这些方面都存在通史和断代史研究。专题史分支的已有研究则主要包括如下方面:译家研究、译作研究、学科翻译史、翻译史与文化、翻译机构发展史、翻译教学发展史等。在翻译史学的所有分支中,学科翻译史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学科翻译史即不同文本体裁的翻译史,如文学翻译史、科学翻译史和宗教翻译史。文学翻译史可以更加细化为小说翻译史、诗歌翻译史、散文翻译史、戏剧翻译史等,科学翻译史则大致可以分为人文社科翻译史和自然科学翻译史。

我们看到,上面列举的那些翻译史研究成果都是以这些分支中的某一个或几个为视角,有的探讨翻译实践史,有的讨论翻译理论史(当然实践史和理论史是不能截然分开的),有的研究特定文体翻译史,有的关注特定地域的翻译史,还有的以特定时期的翻译家为专题研究对象。这些成果大多涉及文学翻译及诗歌翻译,不少还专门讨论文学翻译史。但是,专门研究汉译英诗的成果可说是罕见的。在中国近现代文学发展史上,翻译诗歌一直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中国的近现代翻译史上,诗歌的翻译也是一个重要的领域。诗歌是主要的文学体裁之一,对其翻译发展历程的考究完全有必要也有可能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翻译史研究分支而存在。翻译史研究发展到今天,对文学翻译史开展更为全面、更加细化的研究显然成了一种必然趋势。不过实际情况却令人遗憾,虽然翻译史学及文学翻译史的研究有着长足发展,但是鲜有学者对中国的诗歌翻译史进行全面、系统的考察,更不用说一部真正意义上的《诗歌翻译史》的诞生了。

可喜的是,一部“诗歌翻译史”专论的诞生让这种局面有了改观。这部专论便是张旭教授于2011年9月最新出版的著作《中国英诗汉译史论——1937年以前部分》。该书是张旭继出版《视界融合——朱湘译诗新探》(2008)和《跨越边界——从比较文学到翻译研究》(2010)之后的又一力作。作者在该书中并非构拟整部“诗歌翻译史”,而是选取了英语诗歌(涉及作者并非局限于英美国家诗歌作者,也包括经由英语进入汉语主体诗学圈内的弱小民族国家诗歌作者)在1937年以前的汉译发展历程作为研究对象。这一研究可以说是填补了翻译学界在该领域的空白。

2.内容概览

英诗汉译的历史始于清末。近两百年的时间虽说不是很长,但必须承认,要梳理这段历史的脉络、概括其全貌、探究其内在规律乃至发掘英语诗歌与中国民族诗歌的关系确是一项庞大而繁杂的工程。我们看到,作者张旭十分清晰地廓清了1937年之前中国的英诗汉译脉络,合理而严谨地对这一时期的英诗汉译进行了阶段划分。从该书的结构和各章内容概述便可见一斑。

全书由13部分构成,包括绪论、主体10章、结语和后记。绪论部分概要地描述了20世纪50年代之前的英诗汉译史,将这段历史分为四个异质的阶段:清末到“五四”时期;1919年到1937年;抗战时期;抗战胜利到1949年。之后,作者分析了英诗汉译对中国新诗发展的影响。绪论的后半部分交代了该项研究的背景及发展趋势、研究的目的与范围和研究意义。

主体部分的第1到第5章讨论中国近代(即上述清末到“五四”时期)的英诗汉译问题。第1章从整体上按照时间脉络(分为文化外求时期、文化碰撞时期和文化动荡时期)对近代英诗汉译的发展史进行了描绘。第2章讨论近代在华传教士的英语宗教诗歌汉译活动,对这类翻译活动进行了详尽地介绍,考察了传教士在这类翻译活动中的诗艺追求,分析了他们的翻译决策。第3章从意识形态角度描述并考察当时英诗汉译活动的赞助人、选材和翻译策略的取舍等问题。第4章分析中国的佛经翻译传统对近代英诗汉译的影响,回顾了早期的白话体译诗。第5章选取了早期英诗汉译最具代表性的三位译者进行考查研究,他们是苏曼殊、陆志韦和刘半农。作者不但全面地描述了这几位译者的英诗汉译活动,摘取典型译例进行分析,还精辟地总结了他们的翻译宗旨、翻译策略及技巧、对英诗汉译活动乃至中国本土诗歌创作的影响。

主体部分第6到第10章涉及中国现代早期(即1919年到1937年)的英诗汉译。第6章以写史、论史的方式全面而有重点地介绍了“五四”时期的白话译诗运动、莎士比亚及黑人诗歌早期汉译情况、英诗汉译专刊的翻译活动、现代派英语诗歌汉译的萌芽及印度和古波斯等弱势民族国家英诗的汉译情况。第7章和第8章讨论的实际上是同一主题——早期英诗汉译的散体化现象。第7章阐述的是胡适、朱自清和郑振铎三位诗人兼翻译家的译诗实践。第8章则着重讨论创造社三位重要成员——成仿吾、郁达夫和郭沫若——的译诗实践。这两章在概括这些译者的译诗实践和开展典型译例分析的基础上,客观深入地剖析了这些译家的译诗理念、翻译策略和他们的译诗活动的深远影响。更为可贵地是,对于译家们的翻译理念形成的背景和影响翻译策略择取的内外在因素这两章都有较为深刻的揭示。第9章考察新月派成员以新格律体翻译英诗的实践活动,集中描述分析了闻一多、徐志摩和朱湘三位新格律派诗人兼翻译家的诗歌翻译原则、策略及对译诗新格律的探索、实践和追求。主体部分最后一章主要研究白话文学语境中“学衡派”翻译英诗的文言体倾向,对吴宓和吴芳吉等人翻译英诗的艺术追求进行了全面而中肯地评析。该章还从历史文化语境角度阐释了“学衡派”诗歌翻译观形成的深层原因。结语是全书观点的总结。

皮姆(Anthony Pym),(1998:ix-x)曾指出:“翻译史知识的核心对象不应该是翻译文本本身,也不是翻译文本的上下文体系或者其语言特征。翻译史知识的核心对象应该是译者,因为只有人才具备适应于社会因果关系的责任……翻译史应该围绕译者工作和生活地的社会环境建立。”该书主体部分的内容设置便基本贯彻了这一思想。可以说,全书的宏观框架结构系统而缜密。各部分、各章节之间有机联系,逻辑严明。以如此宽广的视野对英诗汉译如此多的方面展开研究,在国内外都可以说是首次。

3.全书特色

《中国英诗汉译史论——1937年以前部分》一书特色鲜明。这部著作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史书,除了具备翻译诗歌断代批评史的特点,它还是一部学术研究专著。著者搜罗了大量珍贵的一手史料,按照史学研究体例编排。作者对这些史料进行了有理有据的系统分析和研究。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该书与前人对相同时期的翻译文学史表述有很大不同。这一点从上述内容概览便可感知。在体例安排、内容取舍、观点评价等方面,作者都注重对翻译诗歌史的重点部分提出研究心得,探讨不同时期的翻译诗歌对主体国民族文学发展的贡献,研究翻译文学史上带有规律性的问题。概括而言,全书有如下主要特色:

3.1 研究的理论基础坚实,研究方法新颖得当

作者以广博而独到的眼光,吸收运用现代最新的翻译理论和相关学科理论(描写译学、多元系统论、文化翻译论、比较文学、社会学、阐释学、接受美学)。可以说,描写译学倡导的描写研究方法是整个研究一以贯之的方法。

不过,作者的论说并不停留在简单描述层面。皮姆就曾批评霍尔姆斯(James Holmes)在“翻译的名与实”(“The Name and Nature of Translation Studies”)一文中描述翻译研究的结构时对翻译史研究的模糊定位。皮姆(Pym,1998:1-2)发问道:“霍尔姆斯的译学结构图是否意味着历史仅仅是对史实对象的描述?像‘翻译批评’这样的非描述性领域是否就与历史无关?是否‘理论研究’根本就存在于历史之外?”皮姆(Pym,1998:2)接着说:“不管霍尔姆斯总结出那些关乎翻译史的范畴的原因是什么,让人感到诧异的是,无论是其描述分支下还是理论分支下,翻译史领域都是片段化的,零碎的。”皮姆(Pym,1998:5)指出:“通常而言,翻译史至少可以细分为三个领域:翻译史实、翻译史批评和翻译史解释。”

我们看到,张旭教授在运用描写方法的基础上,以多元系统理论为观照,对早期的中国英诗汉译活动做历史重构和系统描述。同时,他以意识形态和诗学观为主要视角,考究英诗汉译的历史文本。通过分析翻译过程中操纵不同翻译家的种种因素以及翻译家对于当时翻译规范的影响,透彻地评析并揭示了这背后的意识形态和诗学体系构建的诉求。最为可贵的是,作者站在多元系统论和文化翻译观的立场上,从中外文学关系的角度考察了历史上翻译诗歌所散发的文化力量,令人信服地解析了翻译诗歌在民族文学体系重建过程中拥有的特殊地位和发挥的重要作用。作者将对英诗汉译史的描述、批评和解析有机融合了起来。很明显,他在全书研究中就1937年以前的英诗汉译史较为全面地回答了皮姆对其翻译史三领域的具体描述中涉及的这样几类问题:第一类,译者是谁?翻译了什么?如何翻译的?在哪里翻译的?什么时候翻译的?为谁翻译的以及有何影响?第二类,对不同译本或翻译行为推动或阻碍发展的情况进行评估;第三类,在当时当地,那些翻译史实为什么会发生以及是如何产生变化的?(Pym,1998:5-6)这种全面而系统的研究一方面在很大程度上回避了价值判断的论述,另一方面其总结的规律和提出的观点也颇具说服力。

在描写研究的方法论基石上,作者把写史和论史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在具体的论述中合理运用了多种研究方法。正如作者(2011:12)所说的:“在论述的过程中,还运用比较研究方法,借鉴阐释学的有关原理,通过对译者与译者、译本与译本、原作语言与目标语言、异域文化与目标与文化的比较和阐释,揭示异质,彰显特征,描绘出不同时期的英诗翻译特征;同时还借鉴比较文学领域中影响研究和接受美学中接受研究的方法,运用资料统计方法调查不同时期的译诗流传和接受情况,从而弄清英语诗歌是如何通过翻译的途径进入主体文学体系,进而影响中国的诗歌创作的。”

3.2 史料十分翔实

许多史料均为作者首次整理发掘,为他人研究中国英诗汉译提供了便利。比如说该书第2章集中研究了近代在华传教士用中文翻译英语宗教诗歌的情况。对在华传教士的翻译活动开展研究,本书作者并非第一人。但凡讨论中国明、清之后的翻译史,这一内容都是不可忽略的。从明末清初来华传教士向中国输入科技文本到近代西方传教士在中国从事的翻译活动,都在中国翻译史、科技史、宗教史、文学史上产生过重要影响。不少研究者都关注过这一课题。作者并没有泛泛而谈地介绍近代西方传教士的翻译活动,而是聚焦于他们对英语宗教诗歌的翻译。可以说,这样的视角在已有的对西方传教士翻译活动的研究中是独树一帜的。在这一章中,作者概括了西方圣诗传播到中国的四个时期,即唐代、元代、明末清初和近代。前三个阶段的圣诗汉译所依据的源语为拉丁文,所以这一章重点关注的是近代即清末英语圣诗开始大规模介绍到中国的时期。张旭首次以表格的形式全景式地展现了这一阶段英语圣诗汉译的主要译者、译作、译者所属教派和国家、出版地和时间等信息。在接下来的部分,作者从意识形态、诗学、语言形式和意韵内涵等方面集中探讨了在华传教士圣诗汉译的诗艺追求和翻译策略。作者(2011:78)指出:“近代早期来华传教士在翻译西洋宗教性题材的诗歌作品时,一则由于针对的接受者主要是下层信众,再则由于众译家的汉语文言修养仍然有限,只能译成浅文理的白话体或采用方言形式,疑惑采取文白两种语体并存的方式,不过其译诗都适合于吟唱……它们对于后来汉语文学中白话替代文言起到了巨大的推进作用……另则它们的译诗还能与音乐联系起来,这些自然在近代时期对主体诗学体系产生过巨大的冲击,或是为其自身体系的完善提供了一个可资参照的因素。”作者发掘到在华传教士圣诗汉译活动对于中国文学白话文普及的促进作用以及对许多汉译圣诗的音乐性的细致分析都是发人所未发,别具一格。

还譬如说,该书第10章对“白话文学语境中‘学衡派’英诗汉译活动的考察”就尤其令人耳目一新。在这一章中,作者首先指出“在中国现代文学批评史中,‘学衡派’多是作为负面形象出现的,也就是常被当作文化守陈者角色来对待,并备受时人的批评和攻讦”。作者并没有人云亦云地对“学衡派”进行批判,而是敏锐地把握到了这一学派在外国文艺作品翻译领域所做的工作,他(2011:370)说:“当年‘学衡派’成员在积极地开展文学创作的同时,努力从事着外国文艺作品的翻译和介绍工作,这其中包括对英语诗歌的译介,而且都使用了文言体形式。”对于“学衡派”的翻译活动,作者没有简单地给出“落后”、“保守”或“守陈”的论断,他力图揭示“学衡派”的总体文艺追求之宗旨,解释该派之所以以文言体为翻译的主要形式的原因。在具体研究中,作者首先对“学衡派”成员的译诗活动进行了概括性描述。作者以表格的形式,按照时间先后顺序归列了从1922年1月到1930年3月期间“学衡派”主要译者在该派翻译活动主要阵地《学衡》杂志上发表的汉译英诗。这可以说是基本史料的归纳。作者写史却并不简单罗列史实,而是史、论结合,深入剖析,寻找内部规律。在接下来的论述中,作者分析了“学衡派”的总体翻译特色、译者的背景(包括译者的年龄层次、地域分布和教育背景)、目标语的选择和诗学追求。通过这些分析,作者(2011:377)的如下结论也就显得十分令人信服了:“可以说,正是有了这种‘中正’的学术态度,这种浪漫主义的诗学观,还有所受到的新人文主义思想的熏陶,使得‘学衡派’成员在翻译中能着意于‘融化新知’并在诗艺上精益求精。这样就诞生了中国现代时期非常特殊的一批翻译诗歌,而且从中又能让人获得独特的审美享受。”

我们看到,正是由于史料详实,论据客观,作者探究问题得出的结论都是十分公允的。这反映了作者在研究中重调查、重考证而绝不依赖主观感觉或印象的严谨的治学态度。同时,作者的结论也是开放性的,他说:“至于这些译诗对于后来中国白话新诗的诞生是否有过影响,尤其是有那么一大批白话诗人早年都在教会学校接受过西式教育,而且早期由传教士翻译的一批西洋圣诗又成了他们日间吟颂的必备科目,他们后来创作风格的形成是否与早年吟颂过的那些圣诗有着某种渊源,这些仍然值得进行深入系统的挖掘和研究。”(张旭,2011:78)作者不但给出了自己的研究结论,还极具启发性的对如何进一步推进相关研究提出了自己的思考。这对于其他研究者而言,显然是很有参考意义的。而这一“开放性”特点正是接下来要谈到的。

3.3 观点开放而不武断,体系严谨而不封闭

由于本书整个研究都是建立在翔实的史料、科学的方法论和客观合理的分析之上,这使得作者的观点或结论乃至全书的整个体系都具备很大的开放性和启迪性。他人可以沿着作者开辟的道路或者通过借鉴作者对相关课题进一步研究的思考展开更多有价值的探索工作。如对诗歌的建筑美和中国建筑传统乃至中国传统的“人本”及“天圆地方”思想之间的联系的认识就大可作更多文章。

在第9章,作者通过对大量的翻译实例考察,详细讨论了早期新月派成员翻译英诗的实践活动。在该章第一节中,作者集中回顾了闻一多的英诗汉译活动,并着重从“音乐美”和“建筑美”两个方面中英对照式地分析了闻一多的一些有代表性的译诗。作者尤其关注闻一多在译诗“建筑美”追求中所做的创格举措。在对闻一多和饶孟侃二人合译英国诗人霍斯曼(A.E.Housman)所作《山花》的分析中,作者(2011:320)指出:“早期新格律派翻译家在迻译西洋律诗时,除了效仿原诗采取分行分节的排列方式外,尽量发挥汉语方块字的形体优势,努力使译诗各行形体排列整齐,从而取得‘均齐’的建筑效果。”作者认识到,闻一多的译诗同原诗在形式上是具备极大不同的,这正体现了译者的“创作”诗学主张。作者分析了译者之所以采取这种形式的译诗的原因,即闻、饶二人在对原诗进行重写的过程中更多地考虑到主体文学圈内读者的阅读习惯。译者对诗歌形式进行的调整是要使译诗在各方面都更加接近自己所标举的新格律体诗歌的主张。作者(2011:322)分析说:“译诗首先给人的是‘建筑美’。四四方方的排列形式,给人的视觉以整齐匀称的感觉。译者之所以会将这样的诗歌处理成四方形的诗节,主要是参照了主体诗学的规范。”

在这样的分析基础上,作者进一步将诗歌的“建筑美”同中国建筑艺术的传统联系了起来,即在主旨上讲究天人合一,在基调上强调和谐,在工艺上师法自然,在风格上追求含蓄,在审美特点上近乎于绘画,在设计的起始点上又重在线条。更为可贵地是,作者讨论了中国建筑艺术传统背后的哲学和美学思想根源,他(2011:323-324)说:“这些无一不与中国传统的阴阳哲学和儒家的‘中庸’之道,也就是那种‘守中’的观念相联系……阴阳二气相互消长会造成变化,这样就与中国哲学中‘易’的概念联系起来……表现在建筑领域,就是历来的能工巧匠在追求中正和谐的同时,也普遍追求造型上的‘灵、活、巧、变’……由此派生出‘变中求齐’的美学思想……以此理念来考察闻一多的译诗,我们发现他更多地是在贯彻‘变中求齐’的美学思想,从而在追求译诗‘音乐美’的同时,体现‘建筑美’的效果。”

这样的分析细致入微,丝丝入扣。作者选取微观实例分析和宏观社会文化和哲学思想的双重视角,使我们读者在整体把握闻一多译诗的大体状况的基础上,通过作者对代表性译例的详尽解析,深刻认识那些译诗诞生的背景及内在原因。作者的这些探讨性研究也是发人深醒的。关于诗歌的建筑美、关于诗歌建筑美同真实建筑的建筑美之间的关系、关于诗歌建筑美或真实建筑美背后的社会文化、社会传统、哲学思想、美学理念,以及由此而衍生出的诗歌翻译中种种相应的问题都值得我们进行更多的深入研究。

4.结语

皮姆(Pym,1998:6)曾指出:“翻译史实和翻译史批评主要关注具体的事实和文本。翻译史解释则必须关注这些资料的因果关系,尤其是通过权力关系表现出来的那些因果关系;正是在这一领域中,译者表现为具备一定影响力的社会活动者。”《中国英诗汉译史论——1937年以前部分》的研究无疑很好地注意到了这些方面。通过阅读这部著作,相信读者能对1937年以前的中国英诗汉译史有一个较为全面的认识,对这段历史中出现的种种英诗汉译的现象有着更为深刻的微观(具体事实和翻译文本)和宏观(相关翻译现象产生的原因及社会背景、译者的社会角色、翻译行为的影响)把握,同时也会对翻译史研究的套路和方法有着更为深入的领悟。读者也可以就自己所感兴趣的课题,借鉴本书作者的研究方法、思路和观点,开展自己的研究。

总而言之,《中国英诗汉译史论——1937年以前部分》开了英诗汉译史专题研究的先河,是一部非常值得一读的著作。该书是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成果。由于书中的开创性研究,这一成果被鉴定为“优秀”等级。其所具有的开拓意义,使其成为我国翻译史研究领域十分重要的一部著作。我们期待中国英诗汉译史1937年以后部分的研究成果尽早问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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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张旭.跨越边界——从比较文学到翻译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7]张旭.中国英诗汉译史论——1937年以前部分[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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