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搔到痒处,无补痛处:《爸爸去哪儿》得失面面观

2014-03-12邵杨

艺术广角 2014年5期
关键词:爸爸去哪儿爸爸孩子

邵杨

搔到痒处,无补痛处:《爸爸去哪儿》得失面面观

邵杨

《爸爸去哪儿》,无疑是这一年来中国电视屏幕上最具有话题性的文本之一。一档节目要被认证成“最好看”“最精彩”“最有诚意”“最有创意”都存在难度,这些定语本身都出于主观判断,涉及态度、口味、立场和喜好,难免变得见仁见智、众口难调。唯独“最具有话题性”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现象和一种已经发生的状态——无论这个社会有没有因为它而变得更好,至少因为它而变得更加热闹:该节目的开放式结构和场景任务的变换、带有反差感的嘉宾选择与拼盘式人物性格设定、戏剧性和纪实性之间的两难与摇摆、对教育理念和家庭生活中各种现实困扰的复现和延展,它的爆笑、飙泪、温情漫溢、角色逆转,它的自黑与自曝、积极与消极、引导与误导、正常与非正常、底线与无底线,无一例外地储备和提供了大量的争议空间和讨论余地,时时地骚动着这个迫切需要谈资的时代。最终,除了作为一个惯性选择而持续霸占周五晚间的遥控器,作为一个网络热词而刷爆了微博微信朋友圈,它更具有了一种文化学、伦理学、大众心理学层面的样板个案价值。透过它,我们似乎能够更加深刻地理解和把握电视的成与败、媒介的得与失、观众的爱与恨,乃至,当下中国的需要、希冀和无助。

《爸爸去哪儿》与社会文化的性格契合

作为欧美最风行的节目模式之一,西方的户外真人秀一直以来均以野外竞技和生存权的角逐作为核心内容,以封闭的空间、严苛的赛制、残酷到不近人情的淘汰机制,催动选手在规定情境下与队友竞争、与自然搏斗,不断探求体能和意志的极限。很显然,这种把“谁将被谁排挤出局”作为主悬念的、让饥饿疲惫创伤和勾心斗角伴随始终的重口味取向,并不适用于中国观众所习惯和渴求的那种温情、和谐、积极、健康、正能量的审美,也不吻合中国观众对于电视的休闲、娱乐、精神疗愈的定位(中国观众对腹黑与厚黑的围观欲求都由宫斗、家斗、职场、商战等电视剧所承载,对于“真人”这个层面,他们还是愿意相信人性本善)。所以回溯中国电视综艺的发展史不难发现,在《爸爸去哪儿》出现之前,户外真人秀在内地的收视业绩几乎是一地鸡毛:2000年之后,央视、广东卫视、四川卫视和贵州卫视等制作机构,以《阁楼》《幸存者》《荒野生存》等外国成功范例为样板,先后推出的《生存大挑战》《走入香格里拉》《夺宝奇兵》《金苹果》等节目,不是迅速边缘化到无人问津的地步,就是在不断的自我游移中沦为廉价的游戏和博彩,最终无一例外地惨淡收场。湖南卫视已经坚持到第八季的《变形计》是个例外,但它更偏向于苦情化宣教和治愈,不适合承担黄金档的综艺要求。

相比之下,《爸爸去哪儿》节目模式的原产地是一衣带水、同归东亚文化圈的韩国,可说是户外真人秀在东方伦理的改写和纠偏下,完成的一次重新自我塑型,在多个方位上都呈现出更贴近中国人思维模式和精神气质的状貌。第一,参与者从个体变为父子,参与内容从生存比拼变为组团旅行,天伦之乐、情感交流、互帮互助取代了封闭空间内的道德观察和人性实验,回归到温暖的生活细节,这体现了儒家文明对家庭的绝对重视。第二,保留一部分戏剧性虚拟设定和竞争关系,但无关乎你死我活的是走是留,也并不进行成绩统计和优劣评选,每一场游戏的输赢充其量只能决定当晚烹饪的食材是否差一点、居住的房屋是否小一点,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和喜感贯穿始终,吻合亚洲观众的轻口味愉悦和休闲娱乐诉求。第三,节目主体从普通人变为明星,一方面,褪下光环洗尽铅华的平凡生活场景,满足了后起商业国家里大众对于成名者的习惯性趋奉与好奇心;另一方面,在与歌唱表演竞赛统统无关的洗衣做饭带孩子中时时暴露的失措和无奈,又在心理上拉平了观看者与被观看者的双方在社会阶层上的差异,符合国人最偏爱的“公子落难”“屌丝逆袭”“草根的大腕化和大腕的草根化”等来自身份错置的快感。第四,在传统父权社会里,父亲是名义上的一家之主,是威严、权力、决断、归属的象征,而母亲总是与家庭、子女、日常起居绑定更多的一方,当二者在节目中完成任务逆转,当母亲缺位之后,父亲回归家庭,这种反差感足以转换成节目的新意与创意。

不止于此,当《爸爸去哪儿》从韩国进入中国之后,某些更细致、更贴合、更接地气的改造仍在继续将其拉近中国观众的心理需要:其一,从一个父亲带两三个孩子变为一个父亲带一个孩子,匹配中国特有的独生子女现象,更容易触及到分享、谦让等个人品德的养成;其二,相较于原版较为缓慢的剧情设置和强烈的综艺形式感(三天两夜一次任务,分两期播完),湖南卫视版明显更注重节目编排和节奏的紧凑性(两天一夜一次任务,分三期播完),叙事重点也从沟通、交心、分享、体悟转移到搞笑、哭闹、撒娇、安抚这些比较直观的冲突上,降低了参与孩子的年龄(韩版的儿童都比较大,最小的也已经六岁),这种简单、明快、对情绪的直接撩动,显然与本土观众群体年龄跨度大、女性居多、知识水平相对偏低的特质有关;其三,中国地域广大、幅员辽阔的特点也给拍摄制作提供了得天独厚的环境便利性,从燕郊农村到西北沙漠,从云南苗寨到威海小岛,从江南古镇到东北雪原,视觉上的奇观性和陌生化效应,乃至“饱览祖国大好河山”的自豪感,无疑也很对国人的胃口。

必须提及的还有《爸爸去哪儿》登陆中国屏幕的时间点:一个若干档“某某好声音”“某某最强音”扎堆混战的夏天刚刚过去,演艺类、歌唱类选秀造成的审美疲劳和内耗透支了观众的热情,整个电视业仿佛置身于群雄逐鹿后百废待兴的迷茫中,急需更清新、更鲜活的血液补充进来,急需挖掘和捕捉一个新的潜在热点。而2010年之后,80后初为父母、二胎政策引发关注、第四波生育高峰如期而至、“小儿难养”成为无数家庭最集中的困惑与焦虑——孩子正在不可逆转地重新成为全社会关注的重心。与之相比,由于长期以来的偏见和盲视,也由于低龄参与者在电视拍摄制作中存在着太多不确定性,中国电视屏幕上的儿童形象始终都是缺位的、偏狭的、符号化的,或至少是被动的、机械的和没有存在感的:孩子们或者在少儿节目中担任被教育、被规训的对象,或者在家庭剧中扮演婆婆媳妇争吵角力的触因。是以,当《爸爸去哪儿》第一次将这个群体作为情感寄托中心、故事推进中心和精神传导中心,放在前所未有的突显位置上,试图用孩子身上天籁般的善意、博爱和赤子之心作为价值旨归的时候,一个巨大的空白被填补了。一个新的、低龄的、天真烂漫的兴奋点,用各领风骚数百年的改朝换代,和王侯将相本无种的不拘一格,再次拯救了中国电视。

当然,作为孩子们的监护者,明星父亲们才是这档节目实际上的决策领袖。需要看到的是,近年来以《艺术人生》《鲁豫有约》为代表的名人访谈的社会影响力正在急剧萎缩,尤其是大量曾经在这类节目中谈过道德操守的巨擘出了道德问题、秀过夫妻恩爱的大腕出了婚姻问题之后,观众对于这种端坐演播室里声泪俱下的抚今追昔越来越失去兴趣和信任。于是,明星们发现,在这个推重真性情的时代,自我形象营销和商业价值提升的最佳模式,已经不再是谈话节目里干巴巴地讲述“我很厉害”,而是去户外真人秀节目的田间地头表演一幕幕“我很能干”,再不济,“我很可爱”甚至“我很呆萌”也可以被接受。

于是,当户外真人秀以“先韩国再中国”的逐步趋近完成了战略调整和本土改造,辅之以恰当的时代背景和公众焦虑,瞅准了节目开播时机,呼应了明星曝光需要,这一切条件都聚合在《爸爸去哪儿》身上时,它已经变成了一枚精准的针灸,不偏不倚地扎在了那个最准确的穴位和神经元上,立即释放和激活了整个躯体的内循环。

如果我们细心的话,还不难发现在这档节目和这个社会、这群观众之间,其他一些更加复杂也更加微观的同呼吸共命运,确认了它们的性情相投:

我们总在说,电视业需要创新,需要自我变革和探求新的可能性,于是,以《爸爸去哪儿》为契机,我们看到了一种主持人角色的变化——剧情内置而非舞台司仪型(那个总在颁布任务又不断易装的村长李锐);看到了即使在纪录型节目中,人物编剧的作用依然在不断强化;看到了700比1的样片成片比几乎颠覆了中国电视界对于剪辑的认知;看到了40个以上的机位设置、200人的制作团队和航拍器、直升机的使用在刷新电视节目“大片化”的定义;看到了字幕组的价值前所未有地凸显,那些“屏幕上的文字”不再是人物语言的机械重复而是对剧情的推动、对笑点的总结、对亮点的提醒。

我们总在说,市场需要从成功的电视节目里获取资源和衍生价值,于是我们看到,《爸爸去哪儿》以生活细节而非技能比拼传达的成长性、伴随性,造就的观众情感的黏着度和忠实度,太适合灌注在一整条产业链之间:春节期间《爸爸去哪儿大电影》的票房奇迹、同名手机游戏首日下载量破300万、几个孩子都在小小年纪接下了巨额广告订单、网络播出权实现天价售卖、拍摄地灵水村在今年五一正式升为3A景区对外开放,这一切都太符合消费社会娱乐至死的逻辑——对某个经过检验的优质资源,做毫无保留地反复挖掘和毫无顾忌地蜂拥而上。

我们需要无微不至的暖男,于是我们找到了张亮(这是中国第一个没有通过任何具体专业才艺展示,而在综艺真人秀里用性格和家务红起来的明星)和黄磊;我们需要不会老去的帅爸,于是我们找到了林志颖和陆毅;我们觉得女孩子应该美丽善解人意如天使,于是我们找到了Cindy和多多;我们觉得男孩子应该坚毅甚至粗糙,于是我们找到了石头和费曼;我们转念一想,女孩子胖一点丑一点其实也很可爱,于是我们找到了王诗龄和Grace;我们转念一想,男孩子柔弱一点爱哭一点其实也很招人疼,于是我们找到了Kimi和杨阳洋。

当所有随时升起的愿景,都能在这个标靶式的节目里找到落点和对应,你只能说,它确实搔到了这个社会和这个文化的痒处,让人愉快而且舒畅。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痒点和痛点是否吻合?穴位和病灶是否匹配?取悦和治疗能否并轨?那些被满足的愿景是真实的还是错觉?那些愉快和舒畅,又是否绝对积极、正确而且健康?

《爸爸去哪儿》对社会焦虑的疗救无力

笔者以为,《爸爸去哪儿》以及在它的引领和垂范中前赴后继的《爸爸回来了》《妈妈请回答》《爸爸听我说》等亲子类节目,按照内涵上、立意上的由低到高,其实可以达到五个层次的效果:1.围观孩子卖萌;2.两代人的温情对话;3.集体追怀童年和岁月;4.感悟成长和评估教育理念;5.用童心反哺和疗救成人世界。

如果以此作为评价标准的话,目前,卖萌和温情较为饱满地铺展在整个观看过程中,童年与回忆若隐若现,教育理念大多是网友和评论家们一厢情愿的过度解读,而来自童心的反哺,很遗憾,至少我没有看到,或者说,我看到的是完全相反的另一面。

因为涉及育儿,有体验有感受有经验有教训的人太多,随意一个细节(比如前往拍摄地的途中,车上有没有装安全座椅)都可以被拿出来指摘把玩;因为孩子们和父亲们性格反差大,酷爱抱团相斗的粉丝心态可以得到非常便捷的满足;但如果这种简单无害的讨论和各有所爱的取舍都会被演绎成杀气腾腾的对立,那这个节目所烛照出的,恰恰是整个社会对于童真的远离,或者说,是在那些稍纵即逝的童真面前,整个成人世界的自卑、自恋和自虐。当孩子们在菜市场因为几块钱的使用而产生的分歧,招致微博上排山倒海的“黄磊父女滚出节目”的声讨;当吴镇宇和儿子间的双语对话被网友们斥为“崇洋媚外”或“装X秀优越”;当天天被封为“是非精”、多多被指责“太做作”、王诗龄和贝儿被贴上“没家教”的标签;当许多人以一帧一帧截图的方式,在不厌其烦地堆叠出制作方的黑幕,论证任意一对星爸萌娃表现自己打压别人的心机;当那么多人因为各自喜欢的孩子不同就急不可待地恶语相向彼此诋毁……我不得不说,以这个节目为契机,这个社会正在暴露它最病态的东西。一档以和睦和谐为主要氛围的节目,并没有在外部社会生产制造出和平与和解,相反,它对于戏剧性和可看性的过度追求,在某些场景里的选择性呈现和刻意引导,放大了不必放大的,却又未曾避讳应该避讳的。这一切错位和误区,把“话题性”极端化为一场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的口水闹剧,这闹剧里的暴戾乖张,早已与人们曾经期待过的那个属于童真的世界相距千里。

尤其是,这种过分强烈的目的性和节目效果压倒一切的思路,在第二季中表现得更加明显和肆无忌惮。如果说一年之前还有许多人欣赏和陶醉于每个儿童带着羞涩、忐忑甚或是害怕参与节目的那种“璞玉感”,眼下的这些孩子,似乎对于节目意味着什么已经具有了明确的感知力和较为鲜明的配合意愿,不介意时时刻刻把自己的性格特质与行为特质极端化。

就像已经被很多教育专家和儿童心理专家所指摘过的那些细节一样:为了所谓的“分享”考验而故意让某些孩子的碗中没有早餐,是一种制造不信任感的欺骗;换爸爸过夜会造成界限意识甚至伦理意识的混乱;父亲易装吓唬孩子容易留下心理阴影和创伤;随意寻找小镇居民配合表演电视剧桥段显得肉麻、低俗且居高临下。

只要看看《爸爸去哪儿》第一季在各大视频网站里被替换上的那些狗血标题:黑米天天友情触礁、田雨橙与王诗龄闺蜜变情敌、小小志偷瞄王诗龄放羊、三娃虐恋、小情侣闹翻分、Kimi诗龄恋情告吹……就不难发现,它几乎继承了中国传统育儿经里最不科学与让人反感的部分——拿着孩子保媒拉纤、随意打扰孩子的精神空间、“推己及人”地揣度孩子的心理、八卦孩子的纯洁交谊、有意识地哄骗孩子说出“我喜欢某某某”这样的话并自鸣得意,所有这些背后,是对孩子的工具化、奇观化、成人化甚至物化。

即使放低要求,暂时无视这些文化偏执和伦理偏差,仅仅退回到“教育孩子”这个技术性的层面上,《爸爸去哪儿》又果真具有示范效应吗?性别认知是人格塑型过程里一个不可或缺的基本认知,爸爸妈妈作为两个近在咫尺的性别样板,基于不同性别特质给予孩子的引导和反馈,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孩子的一生。而父亲在育儿行为中的缺席导致中国孩子长期以来受到的女性化溺爱、娇宠和过度保护,早已引起了广泛的忧思,所以,节目能将爸爸拉回到孩子身边,强调男性亲人对于孩子生活的有效参与、有效干预,原本是很具有价值的初始创意。但遗憾的是,在我们目前看到的整个内容设计上,“爸爸”的形象显得异常模糊和混乱。一方面,作为笼统的“家长”,他们仍以说教者的身份反复强调着懂事、谦让、感恩、朴素、勤劳这些并不新鲜的美德,尽管这种强调被节目组设计成一个个具体的场景,并伴随以某种平等和亲切的沟通;但相比另外一些更加具有视觉煽动力的吃苦受虐、闯关斗力内容,这些沟通显得那么的走过场、那么的草率、那么的刻意和那么的不充分,而且永远只有一种结果:孩子懂得了一个道理,孩子认识了自己的错误,孩子接受了新的观念,孩子开始了变化和成长。在一个重建孩子主体性的节目中,孩子依然只有被说服的权利(只不过说服的方式更和风细雨一点),我们支配孩子、规训孩子的企图和决心,原来从未改变。另一方面,因为“教育”环节的轻描淡写、一厢情愿和可视性不足,爸爸到底应该如何更好地参与孩子的成长过程,这种参与招致的抵触和困惑如何解决,不能解决的部分又如何悬置和规避,这些本该更具有挑战性、建设性和可视性、话题性的内容,被忽略于“好看第一”的原则下。从第一季到第二季,整个节目的内容设计几乎越来越与亲子成长无关,而是更加趋向于肢体层面的耍宝,趋向一种“爸爸”生存技能、表演技能、体育技能的大考验。做饭、捕鱼、爬树、划船、投篮、泥地足球,这种奶爸版的“野外大竞技”的确妙趣横生,让人忍俊不禁,但在爸爸们的笨拙、滑稽、狼狈、萌态百出面前,那些和我们一样拍着手咧着嘴看热闹的孩子,究竟获得了什么积极意义(除了节目组反复渲染的“爸爸为了你什么事都愿意尝试”的心灵鸡汤之外),确实很值得怀疑。

这便是今天《爸爸去哪儿》的角色和属性:它成功地找到了中国观众最需要的噱头和彩蛋,摸出了中国电视的命脉和成功诀窍,呼应了绝大多数网络时代和娱乐时代的特定性情,从而准确地搔到了社会的痒处;但它自身的浮躁与浮夸,它价值观上的混乱,它骨子里所受的成见和偏见的根深蒂固的影响,它对于集体无意识的无力和无感,最终决定了它停留的位置,也只能是娱乐大众、提供虚拟的满足,它并没有治愈社会的痛处,充其量,它只是反映和反馈了它们。在这样的痒处和痛处里,它天真着当下中国的所有天真,沉重着当下中国的所有沉重。

邵 杨:文学博士,供职于浙江大学城市学院传媒与人文学院,研究方向为当代影视传媒与动漫文化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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