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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城市:对哈尔滨建筑立面改造热的冷思考(转载)

2014-02-20张路峰

世界建筑 2014年8期
关键词:果戈里风貌哈尔滨

张路峰

假面城市:对哈尔滨建筑立面改造热的冷思考(转载)

张路峰

原文刊载于《中俄城市设计暨建筑风格高层论坛论文集》,2006/Originally published in Paper Collections of Sino-Russian Forum for Urban Design and Architectural Style, 2006

哈尔滨曾经是一座有着浓郁异国情调的北方名城。然而近几十年来,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城市开发建设的升温,城市形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场变化中,大量的历史建筑从城市的版图中消失了。出版于1990年的《哈尔滨建筑艺术》[1]一书中的很多历史建筑的照片今天都变成了“遗像”。人们在慨叹惋惜历史建筑被拆毁的同时,也对势不可挡的城市开发力量之强大感到无奈。和全国其他城市一样,随着老建筑的减少和新建筑的增加,哈尔滨的城市风貌越来越缺乏特色:“东方莫斯科”、“东方小巴黎”的美誉已经成了“过去时”。

近年来,人们逐渐意识到历史建筑对于城市风貌特色的重要价值。但为时已晚——拆旧建新是个不可逆的过程,那些被拆掉的历史建筑是不可能被重建的。为了弥补错误、挽回损失,再现往日辉煌,重温旧梦,于是便出现了类似当年北京“夺回古都风貌”那样的行动,试图“夺回”城市的“欧式风貌”。与北京给每栋建筑安个大屋顶或小亭子的做法不同,哈尔滨采用的是“化妆术”,试图通过“整容”来挽回逝去的风韵。哈尔滨正在上演着一场“假面舞会”,而舞会的主角是城市中的建筑。这场舞会中最引人注目的角色当数果戈里大街。

有着百年历史的果戈里大街(文革期间曾改名奋斗路)是市中心的一条主要商业街,著名的秋林公司就坐落在这条大街上。街道两侧的建筑建造年代不同,建筑风格不同。有20世纪初的繁琐的欧式建筑,有1970、1980年代的简洁的现代建筑,也有1990年代的仿欧式的所谓“后现代”建筑。建筑形态各异,甚至有些杂乱,但却忠实记录了时代的发展与变迁。然而,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这条街被彻底地“整治”了一番,所有建筑的沿街立面都被化了妆,整了形,而且都统一成了欧式风格,成了“俄罗斯风情一条街”[2]。

1-3 果戈里大街建筑立面改造(图片来源:朝衍军提供)

这样的城市环境整治给市民带来的好处是非常实惠的:市民对自己的城市能够“不出国门便可领略到欧亚大陆的风光”当然感到欢欣鼓舞;这样“大手笔”的城市环境整治肯定也能使城市政府相当满意:城市又增加了一处“亮点”、一张“名片”;然而,对于城市研究人员,从学术的观点来看,这样的城市环境整治方法不能不使人感到深深的忧虑。在从上到下一片热烈的叫好声中发出这样“不和谐”的声音肯定令人扫兴甚至惹人不快,但出于职业的责任和对这座城市的热爱,特别是听说这种做法将作为成功经验在全市其他街道“推广”,我甘冒得罪人之险,把个人对这种现象的一些思考摆到桌面上,希望能引起有关方面的关注和讨论。

城市像这样被“整容”是危险的。就像人的整容一样,整容不当就是毁容。走在整过容的大街上,看着那些脸谱化的建筑会产生一种幻觉:觉得自己正处在一个“假面舞会”中,两旁的建筑带着各种各样的面具注视着你;或者像走在某个影视基地搭建的布景中,或是某个供旅游观光的主题公园中。可以想象,如果整个城市都是这样的一种姿态,那她一定会变成一个“假面城市”,一座充满了虚情假意的城市,一座蓄意制造幻觉的城市,一座不可阅读的城市。

有言道:“罗马非一日建成”。城市的发展是个持续的历史过程,就像大树一样,它的生长也是有“年轮”的。每个时代都会在城市这颗大树上留下自己的印记,而这些不同时代的印记像密纹唱片一样刻录着城市的记忆,汇成了城市的所谓“文脉”。城市规划建设中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切断这些“文脉”,擦除城市的记忆,将城市历史的硬盘“格式化”。将整条街上的建筑都人为地统

一成为一种风格,显然是违背了城市历史的连续性原则,是一种严重的误区!

每座城市发展的历史过程不同,其所形成的“年轮”也是独特的。这个独特性是城市的身份(Identity)得以被辨识和认同的依据,正如确认一个人的身份需要的“指纹”一样。城市的“指纹”是一座城市有别于其他城市的特质,也就是城市所谓的“风貌特色”。如果城市没有“指纹”,城市就会迷失自我,不知所往。对城市“年轮”的破坏就是对城市“指纹”的破坏,就是对城市历史“可读性”的破坏,也就是对城市风貌特色的损害。说得再严重些,破坏城市的“年轮”,就是对历史的篡改、对记忆的混淆、对后代的欺骗。如此说来,城市建筑立面改造的初衷本来是要打造城市风貌特色,强化城市发展主题,然而其结果却适得其反。

不难分析出,造成“假面城市”现象的根源,不是城市发展主题的缺失,而是城市文化自信的不足。缺乏自信的结果必然是流于对样板的模仿。历史上的哈尔滨被称为“东方小巴黎”、“东方莫斯科”自然有它的道理,但如果真的把巴黎、莫斯科当成当代哈尔滨城市建设的目标和样板就很成问题,特别是从表面形式上对样板进行仿造和伪造就更成问题。城市发展在每个历史阶段都有其自身的目标和要解决的问题,像哈尔滨这样有着沉甸甸的历史记忆的城市,其发展根本不需要主题,需要的是自信,需要的是“续写”新的篇章而不是“改写”前人的手稿。哈尔滨这座城市不再需要追求什么“哈尔滨风格”,因为城市的风格和人的性格一样是内在的品质,不是凭“化妆术”捏造出来的,也不是用“欧陆风情”能够概括得了的,更不是可以从外部进行预先的、人为的规划和设定的。不需要打造什么北方小浦东、小香港,需要的是挖掘利用城市自身特有的优势资源,加强对城市地域性建筑特征的研究,重新建立自己的文化自信。

在找回文化自信的同时,还有必要提倡一种更动态、更开放的城市建筑史观。历史不是某个特定时间刻度之前的凝固了的东西,它本身就是个相对的时间概念。可以认为,“此刻”之前的全是历史。或者说,我们今天的现实就是明天的历史。早期的欧式建筑是哈尔滨的历史,1950年代的“三大动力”当然也是。在城市规划与建设的过程中,我们需要时刻扪心自问:今天的我们能为这个城市明天的历史添加一些什么样的内容?当我们后世的子孙考古挖掘到我们这一时代的文化堆积层时,是否会在“断代”的问题上发生困难?如果我们的城市规划工作总是像“橡皮擦”那样,后一个过程否定前一个,或者后一个过程模仿前一个,那么,我们的城市永远会是一个没有历史厚度的城市。

随着城市建筑的自然老化,城市生活需求的不断升级,城市更新、旧建筑改造和再利用正在成为城市规划建设工作中越来越值得关注的课题。建筑学的任务也在随之发生改变,正如库哈斯所言:“建筑在专业上被定义为一种活动,这种活动为世界增加一些内容。以前我相信这个职业如同‘Lobotomize’(脑叶切割手术)——目的在于增加些什么而不是移去或删除些什么的构思。而我们应该以这种追求改善的智慧去应付其尸体、残骸。虽然这令人沮丧,我们仍能力挽狂澜地去恢复或重申历史来应付城市的衰落。……建筑学正是要移去一些什么,然后建造一些全新的”[3]。在这一变化过程中,我们必须清楚地认识到,“移去”和“添加”是不可避免的,重要的是,不要把能证明城市身份的“指纹”移去,更不能随意添加和更改述说着城市历史记忆的“年轮”。

[1]常怀生.哈尔滨建筑艺术.哈尔滨:黑龙江科技出版社,1990

[2]参见《果戈里大街综合整治规划与设计方案》,编制单位: 哈尔滨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果戈里大街及特色街区综合整治造指挥部规划设计部,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环艺系,哈尔滨工业大学建筑学院,完成时间: 2003(11)

[3]Yoko Choy.与库哈斯对谈.新视线.广州:新视线,2006(06)

Masked City: Reflections on Facade Renovation in Harbin (Reproduction)

ZHANG Luf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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