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论白居易新乐府诗之创作动机

2014-02-12

太原城市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4年10期
关键词:歌诗乐府诗乐府

李 冰

(河南工业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河南 郑州 450052)

诗歌一直以来都是古代文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媒介,总在扮演着传达诗人内在思想、联系个人与社会的重要角色。时至中唐,新乐府诗歌创作忽然呈现出燎原之势。这种大肆兴发的文体并不是中唐文人的首创,但它的蓬勃发展却是在“元白”等人手中。在白居易久负盛名的新乐府诗中,以《买花》《轻肥》《缚戎人》等为代表的诗歌尤其彰显出了白居易作为新一代现实主义诗人的写作准则及技巧。而白居易积极创作新乐府的原因,或应有三。

一、时代所驱

大唐王朝在经历了“安史之乱”之后,逐渐沦入动荡。从天宝之年到元和之末,正是整个唐朝由盛转衰的特殊时期,诸多社会矛盾渐次浮现:藩镇割据、宦官专权、外族入侵、民生凋敝……昔日热烈饱满的盛唐气象已然褪去,代之而起的是一幅日益腐朽的衰亡之相。然与此同时,面对盛世不再的残酷现实,众多文人依然在竭尽全力地呼喊,希望警醒君主、感化黎民。

但是,如果想要达到改良社会、拯救国运的目的,就必须实施一场上至君主下至黎民百姓的全民改革。而元和之时的白居易在官职上也仅仅居于谏官之职,以其个人之政治权力,绝无“改革”之可能。故而,白居易等人曲线救国,将这场事关中唐之势的革新寄希望于文学作品之中,试图以一种特殊的声音完成从改良文字到改良社会的最终理想。正如白居易所述:“文王以文理,则文之用大矣哉。自三代以还,斯文不振,故天下以将丧之弊。……且古之为文者,上以纫王教、系国风,下以存炯戒、通讽谕。”他认为,国家应以文化天下,好的文学作品可以引导国家走向清明,与此相反,不良的文学之作及其氛围则会将国运坠向没落。鉴于文学这样的大“用”功能,再加上白居易一贯的文名,“……乐天一举擢上第。明年拔萃甲科。由是《性习相近远》《求元珠》《斩白蛇剑》等赋,洎百节判,新进士竞相传于京师矣。”所以,时值国家多事之秋,白居易在朝堂之外选择用诗文来传达自己的忠君爱国之志实为常态。正是因为有着这样广大的文学受众基础以及积极的为政之情、远大的人生理想,所以在中唐,以白居易为代表的诗人不得不利用他们所擅长的诗文写作来达到其心中的政治愿望,即救济人病、裨补时阙。

但是,这种诗文书写在被赋予了特殊的书写前提之后,白居易在选择写作内容时就必须紧扣现实,因为惟有如此才能将中唐的真实之态予以浓缩、展现,才能在一片昏黄、靡靡之中,产生一种振聋发聩的声效,从而警醒昏聩的君主、教化躁动的民众。

欲揭示最真实的中唐之景象,就离不开对现实生活的记叙,而生活则是由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以及由这些“事”而勾连出的种种“情”连缀而成。于是,“事”与诗文写作就构成了一种特殊关系。正因为如此,白居易才会在《与元九书》中言道:“自登朝来,年齿渐长,阅事渐多。每与人言,多询时务。每读史书,多求理道。始知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而这种对于“事”的思考还被白居易多次阐发:“贞元、元和之际,予在长安,闻见之间,有足悲者,因直歌其事”“又自武德迄元和,因事立题,题为《新乐府》者,共一百五十首”……在上述自叙之中,我们可以看到白居易在“诗”与“事”之间的思考,其创作中的叙事意识逐渐成为自觉。由此,如何将所处时代的多“事”之态书写出来,便成为白居易功利性诗歌写作的重要表现因素。

二、身份所使

白居易选择用歌诗的形式来书写现实、呼吁革新,不仅仅缘于其文人的身份,更多的因素还是来自于其作为政治官员的社会身份,正如陈飞先生所论:“中国古代的文人文学,说到底是政治的文人文学”。

元和三年(808年),白居易依前充翰林学士同时授左拾遗。同年五月八日,白居易在被授予左拾遗之职一个多月后,特作《初授拾遗献书》。文中详叙了“拾遗”之职的特殊性和重要性,同时,在文末白居易也表达出了自己居于拾遗之职必要恪尽职守的政治决心:“然今后万一事有不便于时者,陛下岂不欲闻之乎?万一政有不合于道者,陛下岂不欲革之乎?倘陛下言动之际、诏令之间,小有遗阙,稍关损益,臣必密陈所见,潜献所闻。”此番自陈并非白居易的官场委蛇之语,在其后的谏官生涯中,白居易确实践行着自己的政治责任,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不遗余力地上奏。元稹在《白氏长庆集序》中曾这样描述白居易:“未几,入翰林掌制诰,比比上书言得失”。而在白居易现存的文集之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其在谏官之任上的一些奏疏:《论于由页裴均状》《论魏征旧宅状》《论太原事状三件》《论姚文秀打杀妻状》等。在《论制科人状》一文中,白居易更是为因直言时事而获罪的牛僧孺等三人以及一众因赏识牛僧孺而被贬谪的官员鸣不平:“若数人进,则必君子之道长。若数人退,则必小人之道行”。不仅如此,在稍后的文辞间白居易更是情绪激昂,一展谏官本分:“臣若不言,谁当言者。臣今言出身戮,亦所甘心。何者?臣之命至轻,朝廷之事至大故也。”言辞激烈,铮铮之情力透纸背。

正因身怀谏官之使命,所以白居易才会在政坛之上如此奋不顾身。但同时白居易也深知,面对如今满目疮痍的中唐之世,他需要做的不仅在朝堂上指陈时弊,把那些“侧听”而来的“时议”奏闻于上,他还需要用更多更灵活的方式来完成他谏官的职责,及其作为儒家用世文人的责任。于是,在庙堂之上,白居易选择用政治性的文书来表达意见、警示君主;而在庙堂之下,白居易转而用乐府诗来润化圣心及民心。对此良苦用心,白居易也多次在与朋友的书信往来中道明。《与杨虞卿书》中,白居易回顾自己身居谏官之时的行径:“凡直奏密启外有合方便闻于上者,稍以歌诗导之,意者欲其易入而深戒也”;而在《与元九书》中,白居易将自己的行为、心态解释得更为详细:“擢在翰林,身是谏官。月请谏纸。启奏之外有可以救济人病、裨补时阙,而难于指言者,辄咏歌之,欲稍稍递进闻于上。上以广宸聪、副忧勤,次以酬恩奖、塞言责,下以复吾平生之志。”在白居易看来,欲挽国家之颓势,必先以君主为重点警醒对象,因此,在白居易元和年间所作的《新乐府》五十首中,近四十首都是从“戒”“刺”“恶”“愍”“伤”“忧”“疾”“诮”“哀”等角度,力图展现中唐社会生活中的种种弊端及丑陋之态,以期下情上达、警示君王,试图敦促李氏王族采取积极有为的政治措施。而余下的数首《新乐府》则转换心理角度,采用“美”王业的叙述方式,或以初、盛唐之气象激励君王振奋向上,或以作者内心期望之蓝图引导君主体恤民情、重整河山。总而言之,出于自我政治角色的需要,白居易需要借助一种特殊而有效的方式来辅助自己完成谏官之任及“兼济天下”的人生志向。

三、文体所擅

而对于白居易为何会选择乐府歌诗来实现自己的教化目的,吴相州先生在他的文章《论元白新乐府创作与歌诗传唱的关系》中已然指明:“元白的新乐府创作是对盛唐以来朝廷音乐反思的结果,这一创作固然是要实现其‘补察时政’的参政目的,但他们所采取的形式也有很强的针对性,即意在以这种新的歌诗取代朝廷的大雅颂声和乐府艳歌。”在吴先生的这番论述中,点出了一个重要的线索,那就是乐府诗作为一种诗歌体裁,它具备了音乐性、传唱性。这一特性,有助于乐府诗在朝廷以及民间的传颂,从而裨益于白居易创作目的的实现。

除了携带有音乐性、传唱性之外,乐府诗歌还具有重要的现实性、政治性。从乐府的起源可知,乐府诗的出现是和朝廷中央所实施的“采风”制度紧密相关的。而所谓“采风”则具有不容忽视的政治色彩,即补察时政。在《策林》中,白居易就将采诗之举描绘得极为清晰:“臣闻圣王酌人之言,补己之过。所以立理本导化源也,将在乎选观风之使,建采诗之官。……日采于下,岁献于上者也。……然后君臣观览而斟酌焉。政之废者修之,阙者补之。人之忧者乐之,劳者逸之。……故政有毫发之善,下必知也。教有锱铢之失,上必闻也。……上下交和,内外胥悦。若此而不臻至理,不致升平,自开辟以来,未之闻也。”在这段论述中,白居易明确指出,国家欲永享太平,首先必须确保上、下沟通之畅,而承担起这种沟通重任的载体则是诗歌。诗歌进入朝廷,经乐师加工之后,便成为乐府歌诗流入庙堂之上、君王之畔。由此,乐府诗就使得下情上达成为一种可能。而纵观唐之时,采诗之制久已不存,弥漫于诗坛之上的乐府多为媚俗娱乐之辞。由此白居易在《采诗官》一诗中愤愤不满:“郊庙登歌赞君美,乐府艳词悦君意。若求兴谕规刺言,万句千章无一字。”而造成上述局面的原因,白居易认为,责在朝廷。白居易甚至在《采诗官》的自序中将“采诗”的重要性直接上升到了决定国家存亡的高度:“鉴前王乱亡之由也”。他认为采诗的设置与执行,反映的是一个国家的开明之态,借助下情上达的民情互通,可以及时、有效地完成国家大政方针的制定与践行,从而达到长治久安的政治目的。有鉴于此,作为一国之君,中唐君王必须改变以往端居朝堂的闭塞之态,要自上而下地去采集盛行于民间的“歌诗”,“欲开壅蔽达人情,先向歌诗求讽刺”。再加上此前“诗圣”杜甫与时俱进,已开创了“因事立题”的新乐府,为古老的乐府诗歌注入了属于李唐王朝的独特气息。乐府文体的诸多积淀都为白居易等诗人走向新乐府的创作阵营提供了最大的可能,所以,白居易选择以民生、民情撼动君王之时,充满现实主义色彩的乐府歌诗就成了他的首选。他希望自己的作品可以被朝廷选中,以实现其诗作的讽谕、警诫之用,最终借采诗之形式使一己之作及理想流播宇内。

由此,新乐府诗便成了白居易于庙堂之外而着力创作的一类诗体,最终成为他表达政治理想、人生责任的重要工具。

[1][唐]白居易.策林·六十八议文章[A].[清]董诰等.全唐文(卷 671)[C].北京:中华书局,1983.

[2][唐]元稹.白氏长庆集序[A].[清]董诰等.全唐文(卷 653)[C].北京:中华书局,1983.

[3][唐]白居易.与元九书[A].[清]董诰等.全唐文(卷 675)[C].北京:中华书局,1983.

[4]陈飞师.唐代科举制度与文学精神品质[A].陈飞,俞绍初.中州学术论文集第一辑[C].北京:中华书局,2000,181.

[5][唐]白居易.初授拾遗献书[A].[清]董诰等.全唐文(卷667)[C].北京:中华书局,1983.

[6][唐]白居易.论制科人状[A].[清]董诰等.全唐文(卷 667)[C].北京:中华书局,1983.

[7][唐]白居易.与杨虞卿书[A].[清]董诰等.全唐文(卷 674)[C].北京:中华书局,1983.

[8]吴相州.论元白新乐府创作与歌诗传唱的关系[J].中国诗歌研究,2002(3).

[9][唐]白居易.采诗官[A].[清]彭定求等.全唐诗(卷 427)[C].北京:中华书局,1960.

猜你喜欢

歌诗乐府诗乐府
乐府诗中发展出早期叙事诗
《乐府新声》2021年(第39卷)总目录
乐府诗
歌诗达塞琳娜号与钻石公主号应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应急处置措施的对比及启示
品读乐府
《乐府三首》
汉乐府古辞在唐代的传播
歌诗达亚洲战略新布局 大力发展广州母港航线
全球邮轮继续开往中国 歌诗达要为中国市场量身订购
歌诗达邮轮表彰中国旅行社合作伙伴威尼斯狂欢夜荣耀加冕“旅业菁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