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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翻译学视角下译者的“三维”适应与选择——以许渊冲《长恨歌》英译文为例

2014-02-12

铜仁学院学报 2014年6期
关键词:原诗许渊冲长恨歌

武 宁

( 遵义医学院 外国语学院,贵州 遵义 563003 )

白居易的《长恨歌》是我国文学史上脍炙人口,广为传诵的诗歌名篇。此诗不但颇为读者喜爱,而且深受译者青睐,因而出现了好几种英译本,国外译者如Herbert A. Giles, Witter Bynner, Innes Herdan的散体译文,W. J . Fletcher 的诗体译文[1];国内的有著名翻译家杨宪益、许渊冲先生的英译文[2]。从现有文献看,既有成果对《长恨歌》英译文作了十分有益的探讨[3]。本文将从生态翻译学翻译适应选择论入手,对许渊冲《长恨歌》英译文进行分析,探讨译者如何在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三个层面作出多维转换,从而得出整合适应选择度较高的译文。

一、关于翻译适应选择论

生态翻译学是一种生态学途径的翻译研究,内容涉及生态学和翻译学,其核心理论是翻译适应选择论。胡庚申于2004年出版了《翻译适应选择论》一书,该书以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为基础,借鉴该理论中的“生态环境”、“选择”、“适应”,以及“适者生存”等生态学核心概念,将翻译界定为“译者适应翻译生态环境的选择活动”。认为在翻译过程中译者要“适应”翻译生态环境(即原文、原语和译语所呈现的“世界”),要“选择”译本最终整合适应度最高的行文,即“翻译过程=译者的适应﹢译者的选择”;并进一步指出,翻译过程就是译者适应与选择的交替循环过程。翻译所遵循的原则是多维度的选择性适应与适应性选择,所采用的翻译方法为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等多维度的转换,而最好的译文是多种因素结合而产生的“整合适应度”最高的翻译[4]。这些认识,从“适应”与“选择”的视角对翻译的本质、标准、过程、原则和方法等方面,以及生态翻译学翻译适应选择论作出与以往不同视角的描述和阐释。

二、《长恨歌》英译文中译者的“三维”适应与选择

翻译适应选择论为翻译研究带来了诸多启示,为翻译理论和翻译实践注入了新的活力,给译者选择翻译方法、为译文评估提供了与以往不同的视角和标准。译者在翻译过程中,要从语言、文化和交际等多维度进行适应性选择转换,以实现“整合适应选择度”最高的译文。

(一)语言维的适应与选择

任何一种语言都有自身的语音系统、词汇系统、语法系统和意义系统,任何一个语篇都是由语音、词汇、短语、句子、段落等不同层次的语言单位构成的。诗歌是运用语言的艺术,是艺术性最强的语言艺术,其内容与形式高度统一,诗歌借助形式传递神韵,失其形便失其神。因此,诗歌翻译不可能不重视语言形式的转换,形神兼备是诗歌翻译的追求[5]。翻译适应选择论认为,语言维的适应性转换即翻译过程中译者对语言形式的适应性选择转换,该转换是在语言的不同方面、不同层次上进行的[6]。总体而论,翻译的过程可以分为理解和表达两个阶段。翻译过程中译者首先要主动融入原语语言生态环境,努力“适应”组成原语语篇的各种语言构成要件,对原文的语音、词汇和句法进行详尽分析和透彻理解;在此基础上,译者须尊重两种语言系统之间的差异,充分了解译入语语言生态环境,“选择”恰当的语言形式,将原文信息完整地传递出来。

《长恨歌》以唐玄宗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为主线,洋洋洒洒60行,共计120句,七言通贯全篇,为乐府歌行体格式。纵观全诗,音韵协调,平仄相间;句式整齐,对仗工整。从用韵方面来看,原诗多用换韵的方式,有两句一韵的,如第27-28句尾韵为“un”,也有4句一韵的,如第13-16句的“ao”韵,还有8句一韵的,如第1-8句尾韵压“e”韵。从原诗形式上看,诗中不乏工整对仗的对偶句和排比句,此类句子的运用无疑增强了诗歌的音乐美和形式美。如“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等。许渊冲在翻译过程中力图实现诗歌语言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在翻译时对诗歌语言的语音和形式层面进行创造性再现,使译诗在音韵和形式上与原诗达到相似或相同的表达效果。译诗在押韵的选择上颇费心思,第49-72行采用abab cdcd efef的交替式押韵,而第1-48行、73-120行则采用aabbccdd的联韵方式押韵。原诗120句,每行字数相同共840字;译诗也是120行,每行12个音节。此外,译诗在传递原诗的形式美时也有很多佳译。如“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的英译文“Or when in vernal breeze were peach and plum full-blown,Or when in autumn rain parasol leaves were shed?”句式对仗工整。译文“The moon viewed from his shed a soul-searing light,The bells heard in light rain made a heart-rending sound.”(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两句句式结构几乎完全相同,两句的主语、谓语、宾语、定语和状语一一对应。又如译文“On high, we’d be two love-birds flying wing to wing,On earth, two trees with branches twined from spring to spring.”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无论是从语音、形式和意义上都达到了堪与原诗媲美的效果。可见许渊冲教授在语言维转换方面作出十分恰当的适应性选择。

(二)文化维的适应与选择

文化是一个极为复杂的概念,每个学者由于视角不同对其定义各异,可谓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美国著名翻译理论家尤金·奈达认为文化是“某一社会群体信仰和行为的总和”[7]。《辞海》将文化定义为“人类社会历史实践过程中所创造的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的总和”。总之,文化是人类社会进步文明的全部成果。文化具有时空性特征。从时间上看,社会发展的各个历史阶段产生了具有本阶段时代特征的文化;从空间上讲,每个国家和民族在不同的地理和人文环境下形成了各自特色的民族地域文化。翻译是不同时代、不同地域、不同国家和民族文化沟通的桥梁。在翻译活动中,文化应该引起译者的高度重视。生态翻译学指出,译者在翻译过程中要重视原语和目标语文化内涵的传递与阐释,关注两种文化在性质和内容上存在的差异,以避免从译入语文化观点出发曲解原文,译者在进行语言转换时,要适应该语言所属的整个文化系统[6]。因此,译者要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文化人”,不但要深知两种文化的共性,更要谙熟两种文化的个性差异,熟练运用各种翻译技巧,在文化层面作出恰当的适应性选择转换。

《长恨歌》具有浓厚的汉文化色彩,汉文化负载词(culturally-loaded words)比比皆是,诗中众多的人名、地名、典故和比喻用法给汉英翻译转换带来了很大的挑战。人名如“汉皇”、“杨家”、“六军”、“太真”等,地名如“六宫”、“华清池”、“后宫”、“骊宫”、“九重城阙”、“马嵬坡”、“昭阳殿”、“蓬莱宫”等,典故如“梨园弟子”、“倾国”等,转喻用法如“凝脂”、“云鬓”、“花颜”、“蛾眉”、“粉黛”、等。许译《长恨歌》中文化维层面成功转换的佳例颇多,如诗歌第一句“汉皇重色思倾国”中的“汉皇”和“倾国”的翻译,不同译者由于对原语文化内涵的理解不同,其译文也存在较大差异。首先来看“汉皇”的翻译,Fletcher将其译为“The Lord of Han”,Bynner 的英译文为“China’s Emperor”,而Herdan译为“Ming Huang”。根据中国古代的文化习惯,皇帝乃一国至尊,是绝对权威的象征。所以本朝人著书作文,不宜直接提及本朝皇帝。诗人此处写唐朝皇帝的事,不能直说唐朝,而是采用比较隐晦的说法,以汉代唐,文字表面虽说汉皇,实际指唐明皇李隆基。Fletcher没有真正弄清楚原文的内涵所指,采用直译的方式,传达的是原语的形式,而使译语读者误以为诗中描述的是汉朝皇帝。Bynner的译文“China’s Emperor”意指“中国的皇帝”,显然外延过大。而Herdan的译文过于直白,没有传达出原文委婉的叙事方式。许渊冲的英译文“the beauty-loving monarch”意为“喜欢美女的君主”,传达了原诗隐晦的表达方式,没有明确指出“唐明皇”,但译文读者通过译语上下文语境便可推知其所指。“倾国”为一典故,此处已是转喻的用法,指绝色美女。语出汉代李延年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入城,再顾倾入国。”后来以倾城倾国喻指迷人的美色。Giles的英译文为“a subverter of empires”, Bynner译为“beauty that might shake an empire”,两种译文均为直译,其含义为“颠覆帝国之人”,传递的是语言的表层形式。许渊冲抛开原语的形式,译为“a beautiful lady without a peer”(无与伦比的美人),把“倾国”转喻用法的文化内涵意义成功传递出来。又如“渔阳鼙鼓动地来”一句,“渔阳”为地名,转指历史事件。安禄山当年反叛起兵于此。Fletcher把该句译为“When like an earthquake came the boom/Of drums and war’s alarms”,许渊冲的译文为“But rebels beat their war drums, making the earth quake”,两句译文皆未把“渔阳”这一地名译出,然而许译用“rebel”(叛军)一词点明了“渔阳”的转喻内涵意义,即安禄山叛乱的历史事件。从以上译例可以看出,在传递富含中国历史文化色彩的翻译过程中,许渊冲可谓煞费苦心,尽力使自己的译文适应原文的“翻译生态环境”,不拘泥于文字的表面形式,而是深入领会原诗的文化内涵意义,正确选择译文,实现译文在文化维层面的确当转换。

(三)交际维的适应与选择

在翻译过程中,译者除了进行语言信息和文化内涵的传递之外,还要重视双语交际意图的适应性选择转换,将选择转换的侧重点放在交际的层面上,关注原语中的交际意图是否在译文中得到体现[6]。作者著书撰文,或叙事,或说理,或畅怀,总有其写作的目的或交际的意图。毫无疑问,翻译是为着某一交际目的而进行的,翻译意味着交流。翻译时,译者的任务之一便是要传递原文的交际目的,把原文的交际意图准确无误地在译文中表现出来。

《长恨歌》以叙事为主,主要描述了唐玄宗和杨贵妃的爱情悲剧故事。全诗大致可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从诗歌开头至“尽日君王看不足”,讲述唐玄宗与杨贵妃醉生梦死的爱情生活,也为爱情悲剧的产生埋下伏笔;第二部分从“渔阳鼙鼓动地来”至“魂魄不曾来入梦”,叙述杨贵妃之死及唐玄宗对杨的思念;“临邛道士鸿都客”至末尾为第三部分,运用浪漫主义手法刻画道士仙山寻找杨贵妃的过程。关于《长恨歌》的主题思想或诗歌的创作意图,历来学者界说法不一,出现过隐事说、讽谕说、爱情说、感伤说等多种观点。但总的来讲,诗歌除第一部分描写李杨因爱情荒淫误国而发出讽刺批判的态度外,后面两个部分记叙杨贵妃之死、李对杨的思念和寻找杨妃的过程,特别是诗歌的最后四句,凄婉动人,可歌可泣。由此诗歌的整个基调似乎可以定位于对李杨爱情悲剧的哀婉和遗憾叹息。

翻译这首诗至少有三个方面的考量。一是向外国读者推介中国古诗的艺术形式,让英语读者体验古代汉语诗歌的韵律、语言形式的美;其次是促进中西文化交流,让中国文化走出国门,让西方读者了解中国文化。从上文对译者在语言维和文化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的分析中可以看出,许渊冲的译文成功实现了这两个层面的交际目的。第三个层面涉及《长恨歌》整首诗主题思想的传递问题。总体而言,许渊冲的译文能体现出原诗壮美、凄婉、感叹、遗憾的旋律。 如诗歌题目的翻译就有“Song of Eternal Sorrow”和“The Long-term Hatred”等好几种英译文。而许渊冲将其译为“The Everlasting Regret”,“everlasting”无论从语音还是形式上来讲都同原诗的“长”相契合。而“regret”更能传递原诗对李杨爱情悲剧惋惜和遗憾的主题思想。也就是说,与另外两种译文相比,许渊冲的译文在交际维作出了更为恰当的适应性选择转换。

生态翻译学翻译适应选择论明确将翻译定义为:译者适应翻译生态环境的选择活动。这一理念把译者摆在翻译过程的中心地位,强调翻译是译者对翻译生态环境的适应性选择和选择性适应不断交替循环的过程。翻译适应选择论对翻译实践和翻译批评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从翻译适应选择论的视角来考察《长恨歌》的翻译,本文的分析表明,许渊冲的译文之所以获得成功,在于他从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等多维度作出恰当地适应性选择转换,从而得出整合适应度较高的英译文。

[1] 许渊冲. 翻译的艺术[M].北京: 五洲传播出版社,2006:235-251.

[2] 冯庆华.实用翻译教程[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 428-440.

[3] 张智中.许渊冲与翻译艺术[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6:149.

[4] 胡庚申.翻译适应选择论[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 2-4.

[5] 江枫.江枫论文学翻译自选集[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9:92.

[6] 胡庚申.生态翻译学的研究焦点与理论视角[J].中国翻译,2011,(2):5-9.

[7] Nida,Eugene.Language,Culture and Translating[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1993: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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