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持续发展”理念的首倡及其意义——《我们共同的未来》述评

王 剑，吴 娟

（ 1．贵州师范大学 历史与政治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1；2．贵州大学 人文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

“可持续发展”理念的首倡及其意义
——《我们共同的未来》述评

王 剑1，吴 娟2

（ 1．贵州师范大学 历史与政治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1；2．贵州大学 人文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

由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在1987年完成的报告《我们共同的未来》，包括共同的问题、共同的挑战和共同的努力三大部分，论析了人类共同面临的环境与发展问题，正式提出“可持续发展”的理念，并以此理念为指导，呼吁各国政府和人民为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制定正确的政策并付诸实施。报告还倡议联合国与国际社会一齐努力，建设一个公正、合理、安全、和谐的新世界。报告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理论价值，启发中国政府制订了“科学发展观”的基本国策。

《我们共同的未来》； 可持续发展； 环境； 科学发展观

1983年12月，受联合国第38届大会秘书长的委托，挪威首相布伦特兰夫人组织并领导了一个独立的临时性的“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该委员会由来自21个国家的社会活动家和科学家组成。委员会成员用了近三年的时间，在全世界范围内，搜集了有关经济、人口、医疗、教育、军事、资源、环境、生态等各方面的材料与数据，广泛听取了政府官员、科学家、各种专家、社会组织以及成千上万的个人——农民、棚户区居民、青年、企业家、原住民等就环境和发展问题发表的意见，在此基础上完成了一篇里程碑式的调查报告——《我们共同的未来》，并在报告中正式提出“可持续发展”的理念。

一、问题与危机

《我们共同的未来》这份报告呼吁世界各国政府和人民，必须从现在起对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这两个重大问题负起自己的历史责任，制定正确的政策并付诸实施。错误的政策和漠不关心都会对人类的生存造成威胁。损害生态环境的非常恶劣的行为已经出现，必须立即行动起来，加以纠正和改变。

报告分为“共同的问题”、“共同的挑战”和“共同的努力”三大部分。在报告中，委员们首先调查、发现、记述并分析了当今世界在环境与发展上存在的诸多问题。报告的导言称，当今世界有很多迹象令人乐观：婴儿死亡率下降、平均寿命提高、成年人受教育的广度与程度提高、儿童入学比例上升、全球粮食生产增速超过人口增速。然而，人类在取得这些成就或进步的同时，也给地球生态和人类未来带来很大破坏或埋下许多隐患。如全球陷入饥饿的人数达到历史最高值并有上升趋势，穷国与富国的差距在不断拉大而不是缩小，每年全球军事费用总计达一万亿美元，还出现了土地沙漠化、森林滥伐、酸雨污染、臭氧层遭破坏和全球变暖等越来越严重的环境问题。

报告的导言指出，地球是一个大的世界，是一个整体，这些环境的、能源的、经济的、发展的问题或危机也不是相互孤立的，它们的影响已经跨越族群、地区、国家乃至物种的界限，而成为相互关联的人类问题、地球问题。如瑞士一仓库火灾发生后，很多化学制剂冲进莱茵河，数百万条鱼被毒死，德国与荷兰的饮用水都受到威胁。因此，一国的环境污染往往会危害邻国，并引起多国的关切或恐慌。

对人类来说，资源、环境与生态问题可能是比局部的贫困与发展问题更根本、更深远的问题与危机，它们已经对人类和地球的生存和未来命运提出了强大的挑战。深入、广泛的环境危机，给拉丁美洲、亚洲、中东和非洲的很多国家和地区的安全，甚至生存都造成很大威胁。草场退化、沙漠化、森林的过度砍伐、矿藏的过度采掘以及核武器竞赛给全人类带来的死亡威胁，都（将）是当今人类，尤其是我们的子孙所难以承受之恶果。

报告的第一章《受威胁的未来》，指出环境和发展问题已经受到全世界许多民众的深切关注，这种关注不仅导致了抗议，而且已经有民间人士积极行动起来改变自己和影响他人。环境压力其实是发达地区和贫困地区、富人和穷人共同面对的现状。贫穷饥饿的人们为了生存而过度使用资源、破坏环境；经济正在快速增长的发展中国家，其民众生活水平的改善，是建立在高能耗、高污染、低效率的工业发展的基础上；发达国家的民众也不愿改变高消费、高能耗的生活方式。

报告出版至今已过去将近30年，很多问题还在延续，我们面临的形势还很严峻，很多病象警示：现在的人类还在借助工业和科技的魔力，超负荷地开采和使用自然资源。所谓的高速发展、GDP的高速增长是以征用、消耗与浪费属于下几代乃至几十代人类的资源为前提的。身处其中的人们更是急功近利、崇拜财富，物欲横流，许多人都被裹挟前行。

二、理念与对策

在集中分析了全球人口、粮食、健康，能源、物种和遗传资源，还有工业和人类居住环境等方面的情况，并系统探讨了人类面临的一系列重大经济、社会和环境问题之后，这份报告提出了三个鲜明的观点：

第一，环境危机、能源危机和发展危机是不能分割的关联性课题；

第二，地球的资源和能源远不能满足人类发展的需要，必须限制人口和经济；

第三，为了当代人和下代人的利益，必须改变当前的经济发展模式。

在此基础上，报告提出了“可持续发展”的概念。“可持续发展是既满足当代人的需要，又不对后代人满足其需要的能力构成危害的发展。”[1]52其中，“需要”的内涵，是要将全世界贫困人民的基本需要放在首要地位来考虑；“持续”的诀窍，在于国家政策和社会组织要对环境满足当前人类需求的程度加以限制。不管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市场经济国家还是计划经济国家，“其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目标必须根据可持续发展的原则加以确定”[1]52。

首先，可持续发展的理念要求满足全人类的基本需求，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的贫困人群，其需求如粮食、衣服、住房、就业等应优先得到满足。从这一点来看，报告具有强烈的普世主义色彩和人道主义关怀。其次，该理念提倡在生态允许的范围内制定消费标准，要求人类的经济发展不能危害整个地球的生态系统。特别是对于人口增长和资源利用而言，增长是有限度的，超过这个限度就会导致生态灾难和人类自身的生存危机。在目前依赖工业制造和科技进步来推动经济发展的现代化格局中，急剧削减对资源的利用和极力保护生态系统是不可能的，但人类可以也应当将资源的开发、利用率控制在子孙后代可持续利用的程度，并尽量多开发、使用可循环的绿色能源，人类自身的繁衍与科技推广也应当被控制在不再继续破坏生态系统的压力范围之内。

再次，报告的作者们提出了他们的政治思考，认为仅仅依靠一国的政策调整和技术进步是无法实现可持续发展的目标的。这是因为现今世界的经济体系，已经形成不公正的国际产业与贸易格局。例如发达国家通过技术垄断和贸易壁垒，压低国际市场上资源、原料的价格，抬高高端产品的价格，从而严重打击发展中国家的经济，使其过于依赖资源密集型产业，只能通过过度开发、使用各种本土资源来维持经济发展。众多非洲和拉美国家都陷入这样的不利困局中。因此，发达国家和各种国际性机构都有狭隘和自私之处，各自关心局部的问题而忽略了全球性的问题。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提醒所有国家和人民：环境与发展问题是超越地域的全球性问题，其后果不会仅由某一个国家或地区来承受，例如热带雨林的破坏、物种的灭绝与气候的变化会使整个人类遭受危害。

面对“共同的挑战”，报告从人口与人力资源、粮食保障、物种和生态系统、能源保护、高产低耗的工业转型、城市建设等各个方面详细分析了现存的具体问题，并提出了具体对策。最后，报告呼吁所有国家和人民采取“共同的努力”，来改进和解决各种环境与发展问题。这就要求各国根据可持续发展的理念制定本国环境与发展政策的主要目标，要求各国通过宣传教育培养人类“共同利益”的思想观念，要求联合国改革现存的机构、体制，加强立法，促进国家与国家、地区与地区之间的合作，要求各国在平等基础上重建世界经济秩序，建议全世界人民共同管理地球的公共资源和生态系统，从而走向一个公正、合理、安全的持续发展的新世界。

通读全书，可知该报告的思想精髓是：把环境与发展这两个紧密相联的问题作为一个整体来思考。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只能以生态环境和自然资源的持久、稳定的支撑能力为基础，而环境问题也只有在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中才能够得到现实的解决。因此，必须处理好短期利益与长远利益、局部利益与整体利益的关系；协调好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的关系。此外，报告还触及了当今伦理学中所讲的代际公正、分配正义、生态伦理等前沿问题，只不过本书作者们的理论思考都隐含在事实分析和对策提议中。有西方学者指出，“本书提醒人们注意，经济学和生态学联姻的时代已经到来”[1]494。

不可否认，报告后面对“共同努力”的提议有很多理想化之处，但其中阐述的核心思想，对当时和现今各国政府和人民的政策选择，仍然具有重要的指导与参考价值。

三、背景、尾声与意义

1962年，一个女生物学家撰写了一部轰动美国的环境科普著作《寂静的春天》，从此环境问题开始从全球经济议程的边缘走向中心[2]。1972年6月，联合国在斯德哥尔摩召开了第一次人类环境大会，会上各国签署了《人类环境宣言》，从此揭开了人类追求可持续发展的序幕。同年，《只有一个地球》问世出版，将人类对自身生存与地球环境之关系的认识推进到很高的理论水平[3]。还是这一年，一群知识分子组成的“罗马俱乐部”，发表了名为《增长的极限》的研究报告，警告人类：如果不能自觉限制人口增长和工业扩张，将导致不远的未来出现资源耗竭、生态破坏、环境污染的恶果[4]。这些前期准备，为《我们共同的未来》这份报告成果的出炉打下坚实的基础。

1983年12月，更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月份，因为在这个月，联合国代表全人类发起成立一个“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委托该委员会面对全球环境与发展问题的挑战，提出一个长期的面向新世纪的人类“可持续发展”对策，其成果就是《我们共同的未来》这份极其厚重的报告。《我们共同的未来》以其对可持续发展思想的深入全面的论述，以及丰富全面的调查材料的支撑论证，被誉为人类“可持续发展”的正式宣言，这又为1992年里约热内卢召开的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铺平了道路。2002年，直接以此命名的世界“可持续发展”首脑会议召开。其后，围绕全球气候变暖的议题又召开了几次国际会议。2003年，胡锦涛代表中共中央提出“科学发展观”，其核心内容之一就是“可持续发展”。其后，“科学发展观”被写入党章，成为中国共产党的指导思想之一。

抚今追昔，我们发现从这份报告发表至今，“可持续发展”的理念虽然得到广泛传播和一定范围内的真切认同，然而由于种种现实原因，在各个国家和地区的生产生活实践中，此理念远未得到真正的贯彻，全球资源、环境与发展的诸多问题依然很严重。早在1997年，就有国内学者指出，没有几个国家能从政策上采取有效措施去实践此理念，究其原因有三：第一，人类生活在一个两极分化的世界里，发达国家与高收入者不可能真正去关心、扶助发展中国家与穷人，也不愿意放弃既得财富与优越的生活方式；第二，在民选政府国家，可持续发展的理想往往拗不过选民提高物质生活水平的意愿；第三，资本主义的自私逐利本性与可持续发展的全民福利倾向相悖[5]49。其实，第三世界的大多数发展中国家，要么在不公正的国际经济格局中挣扎求生，要么在经济高速增长的狂热中忽略环境保护，同样没有真正行动起来实践“可持续发展”的理念。

正如某些学者所言，“可持续发展要从理念转变为行动， 需要三步走：科学家的艰苦探索，构建可持续发展理念；决策者的政治意愿，接受可持续发展战略；更深入的公众参与，推动可持续发展实现”[6]31。尤其是第三步，又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来落实：落实现代企业的社会责任与环境责任；充分发挥大众媒介的科普、宣传与监督作用；支持、鼓励民间环保组织以及绿色社区、绿色村庄等有益活动；加强制度设计、环境法规的保证、支持与规范[6]34。这些建议其实是希望上至政府、企业家、媒体，下至老百姓和民间组织的主动性、积极性都调动起来，形成合力去推动可持续发展理念的实践。笔者认为，其中各国政府、知识精英以及各种民间组织可能发挥最大作用，此外还应加强各个国家和地区间的交流与合作。

不论“环境与发展”的任务多么艰巨、前路多么崎岖，《我们共同的未来》的发表，毕竟是人类历史上一个全球性的重大生态事件，这个事件表明：各谋私利、各自为战的人类各族群、各国家终于跨越狭隘的民族主义，开始为人类乃至地球“共同的未来”考虑与行动，开始培育“同呼吸共命运”的全球生态伦理观，开始憧憬人类和平与地球和谐的理想。对于中国而言，以可持续发展为核心理念之一的“科学发展观”已经并将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指导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

[1] 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我们共同的未来[M]．王之佳，柯金良，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

[2] （美）蕾切尔•卡逊．寂静的春天[M]．吕瑞兰，李长生，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

[3] （美）芭芭拉•沃德，勒内•杜博斯．只有一个地球[M]．曲格平，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

[4] （美）丹尼斯•米都斯，等．增长的极限[M]．李宝恒，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

[5] 何兴华．可持续发展论的内在矛盾以及规划理论的困惑——谨以此文纪念布隆特兰德报告《我们共同的未来》发表10周年[J]．城市规划，1997，（3）．

[6] 崔大鹏，张坤民．走好关键的第三步——纪念《我们共同的未来》发表20周年[J]．环境经济，2007，（9）．

On the Initiation of the Idea of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and its Meaning

WANG Jian1, WU Juan2
（1. Institute of History and Politics, Guizhou Normal University, Guiyang, Guizhou 550001, China; 2. College of Humanities, Guizhou University, Guiyang, Guizhou 550025, China）

The report "Our Common Future" by the world commission on environment and development in 1987, included three parts: common problems, most common challenges and common efforts. It discussed those environment and development problems all human beings were facing, formally put forward the idea of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and called on all governments and people to formulate correct policies for their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nd put it into practice. It also proposed the United Nations and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working together to build a fair, reasonable, safe and harmonious new world. The report has great realistic meaning and profound theoretical value, which inspired the government of China to formulate the basic national policy of "scientific development concept".

Our Common Futur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environment; the scientific development concept

X22

A

1673-9639 (2014) 06-0062-04

（责任编辑 白俊骞）

（责任校对 王小聪）

2014-04-19

本文系贵州省教育厅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科学发展观‘人本’理念与中国传统思想的关系研究”（12GH008）成果。

王 剑（1976-），男，湖北应城人，哲学博士，贵州师范大学历史与政治学院副教授。吴 娟（1983-），女，贵州黎平人，贵州大学2012级民族学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