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歌

李冬梅

父爱如歌

FUAIRUGE

李冬梅

随着父母年纪增大，回家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

年前，儿子帮母亲打扫卫生时发现一个盒子，打开吓了一跳，急忙把我叫过去。盒子不是很大，里面的东西满满的，有药盒，还有针管。我仔细翻看，一件件都是那么熟悉。药盒是几年前父亲身体不好，我说带他看医生他不愿意去，于是咨询医生后听医生的建议给父亲买药，可能是品种太多，父亲每样都留了一个。针管则是这些年来我给父母注射流感疫苗的证据。流感疫苗虽然问世好多年了，但这几年才被人们广泛接受。我因为工作的方便，再加上自己会注射，从有流感疫苗开始，我每年都给父母注射。我记得每次给父母注射完后随手就把针管扔掉了，怎么又被父亲保存着呢?

盒子不大，虽然装得满满的，真正拿出来也没有多少。正当我同儿子检查这些东西时，父亲看见了。我问父亲留着这些干什么。父亲的脸略微红了一下，说：也没什么用。我说没用就扔了吧，垃圾越积越多。父亲把盒子拿到走廊一样一样地翻看着，我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父亲，有些东西父亲本来有了扔的动作，但是停顿几秒钟又放回盒子，最后父亲把那个盒子拿到了储物间。我知道那是父亲的回忆，也是我对父亲关心和爱的见证。这时，我突然发现，父亲花白的头发比前几年稀疏多了，他的额头也有了我先前未留意过的皱纹……

我说爸，您收着这些做什么？说着，泪水就溢出了我的眼眶。父亲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而在他回头用和蔼的目光看着我时，我的心头不禁一颤。

父亲不是一个擅长表达自己的人。这些年来我从没有听父亲说过爱我之类的话，记忆中也只有父亲的懦弱和与世无争。我可以说是在母亲对父亲的抱怨中长大的，小时候受母亲的影响我对父亲还有过不屑。我的奶奶是个重男轻女的典范，叔叔也曾公开斥责过母亲无子，我曾一度把奶奶和叔叔的冷漠迁怒到了父亲身上。

前段时间收拾旧物，发现读中专时一位朋友给我的一封回信，内容大概是劝慰我不要太责怪父亲了。我不知道当初我曾给她写了一封怎样的信，她才会那么言词诚恳地劝慰我。虽然我不记得曾经，但我知道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对父亲是不满的，甚至可以说格格不入。我不知道我同父亲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融洽的，或许是因为见证了他的衰老，或许是因为年岁增长我终于懂得了生活中的确有许多无奈和无力吧。

关于父亲，我印象中有两件事挺深刻。一是我考上中专需要办理户口和粮食关系。那时候从中学考上中专比考重点高中难，谁家有孩子考上中专都是皆大欢喜的事。别的同学户口和粮食关系都是父母帮着办理。我以为父亲也能帮我办理，但是直到最后期限，父亲都没有一点想要帮我办理的意思。当时我记得我问过父亲，父亲怎么回答的没有印象，只知道结果是我自己去村上和派出所办理的所有手续。到派出所时正好碰到我中学的一位老师，他女儿也是同年考上师范学校的。再次遇到这位老师时他当着许多人的面夸我自立，这么小就能自己办理自己的事，我当时只是笑笑。他不知道，当办理完所有手续，从派出所出来回家时我哭了一路。我不知道那次的泪水是不是预示着我艰难的亦是坚强的人生的开始。

还有一件关于父亲的事。小时候二妹是个挺能哭的孩子，每天不知原因地哭，那时候父亲特别偏爱二妹，每次她哭父亲就会打骂我。有一年春季，父母正在园子里栽土豆，二妹不知为什么又哭开了。父亲一脚把我踢倒，然后就用正在做垄的镐打我的屁股，这次的事故导致我许多天不敢坐着吃饭。刚开始二妹哭我挨打骂时我同父亲解释，父亲不听，后来我索性不解释了，一任父亲打骂。多年以后提起此事我对父亲还是有怨恨的，父亲的解释是：他刚开始想打我只是吓唬我一下，谁知道刚开始我还解释，后来干脆就站在那儿挺着。一个不知道低头的人将来走向社会会吃大亏的。父亲的打骂并没有教会我如何求饶，我也承认因此受过挫折，但是与此同时我也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对有些人有些事不去解释，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交给时间。

这些年来我承认我对父亲有成见，我给父亲买衣服，买好吃的东西，可更多的时候只是出于为人女儿的责任和义务。我一直感觉父亲是不疼我的，直到前几年父亲同亲戚谈起我们姊妹三人，父亲说：我大女儿付出的最多，无论在精神上还是体力上！当时正在扫地的我泪流满面，那一刻我坚硬的心突然间就柔软了。

前些年小妹在外求学，二妹也一直在外面打拼，父亲腰肌劳损，母亲手指关节风湿，家里的活大多时候是我去帮忙。这几年二妹和小妹虽安定下来，但因为孩子小，也帮不上父母什么忙。我虽然任劳却不任怨，但是到啥时候出啥力。去年年前我趁着双休日，起了两个早把母亲家应该清理的都清理了，应该清洗的都清洗了。吃过午饭我同儿子都累得躺在了炕上，后来相互鼓励爬起来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时，看见父亲坐在炕边默默地流泪。

父亲节过去了，该为父亲写点什么来表达我对父亲的爱呢？心中对父亲充满着无数的敬意，此刻却觉得语言和文字都显得那么苍白和无力。其实，其实我很早就想说，在我穿上嫁衣坐上喜车，回头看到您向我挥手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再恨您了。汽车开动了，渐行渐远。回头望，父亲仍站在瑟瑟的寒风中，风儿轻拂着他满头白发。他向我挥着手，向我微笑着，伫立在路边的身影由大到小，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的眼睛模糊了，泪水止不住涌了出来……

也许就是从那个寒冷的清晨开始，我在内心深处一点点改变着对父亲的看法。尤其是，当我有了儿子，为人之母后，这种“怨恨”竟然觉得弥足珍贵了。

“父亲”一词承载着太多的感情，对母亲的爱溢于言表，对父亲的爱却深藏在心，不习惯对父亲说一声“我爱您”，也从不习惯对父亲说一些关怀备至的话语；也许言语的表白太苍白，也许我们在接受沉默如山的父爱时，父亲也正在渴望听到我们的评价与关怀。

父亲，女儿不会用太多的言语来表达对您的爱，也不会亲口对您说些什么动容的关怀话语，唯有在这边敲打着键盘来诉说我对您的爱。

我不想说父亲一直是爱我的，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我不知道怎样的修行才能让我们互为父女，既然今生相遇了，唯有好好珍惜。

亲情，就像一滴春日里的甘露，总能在悲怆的岁月里，鲜活怀旧者那风干的记忆；亲情，就像一片夏日里的绿荫，总能在炎炎烈日中，撑起迷茫者的蓝天；亲情，就像一缕秋日里的阳光，总能在萧瑟的风雨中，温暖失落者的心田；亲情，就像一场冬日里的白雪，总能在污浊的旅途中，涤尽跋涉者的征尘。它就是这样，没有杂质，没有距离，更没有虚伪，仅仅是相通的血脉间彼此默默地相互关怀。

每次回家，看着父亲乐呵呵的样子，我总会问自己：父亲当年的严肃古板和不苟言笑都哪里去了？如今，父亲眼神里流泻出的全是慈爱和温和。当我每次离开时，他总会站在门口向我不住地挥手，依依不舍地总是重复着那句话：“多回家看看！多回家看看！”望着父亲和蔼慈祥的脸庞，我的心头怎能不漾起融融的春意呢？

父亲拿着盒子不忍丢弃最后又放回储物间的身影，经常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每次想起来，都会让我泪流满面。盒子里装满的，是一个女儿对父亲的爱呀！一个女儿对父亲应当做的这些平常的小事，却让父亲如此珍视，可这些，和您给予我生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每到此时，歌手崔京浩的那首《父亲》就在我耳边回荡——

那是我小时候

常坐在父亲肩头

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

忘不了粗茶淡饭将我养大

忘不了一声长叹半壶老酒

……

父爱如歌！

责任编辑 叶雪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