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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高适的“济世”理想

2014-02-05高立强

枣庄学院学报 2014年4期
关键词:济世边塞诗入世

高立强

(西藏大学 文学院,西藏 拉萨 850000)

高适是唐代著名诗人,更是盛唐边塞诗人的杰出代表。对于人生,高适有着积极的入世态度,穷其毕生精力,都在为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而不断努力,不断奔走。前期的入仕屡次受挫,报国无门,造就了高适苦闷的人生,后期做高官,所以高适的一生又带有很多偶然性和戏剧性。人们更是通过高诗而熟知高适,但纵观高适不平凡的一生,我们不难看出,他不是为文学、为艺术而写诗,这些不朽的诗作只不过是,诗人发泄郁闷,对时局表示不满的工具,更是诗人扩大关系网,结交权贵,与人交际的工具,但诗作中处处体现了“入世”的强烈愿望和“济世、安民、佐君、报国”的人生理想。

一、“济世”思想产生的原因

唐王朝仍然处于我国封建社会的上升期,是我国封建社会一个有着重要影响的朝代。由于唐初的统治者采取了较为积极的恢复和发展经济的政策,又通过几次边疆战争,取得了绝对性的胜利,这些为边疆的稳定和中原经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使唐王朝成为当时有着巨大影响力、雄踞东方的大帝国。所以身处“天朝上国”的文人们,对人生、对国家普遍有着超乎以往任何朝代的自信心和优越感,他们以积极“入世”,报效国家的人生理想为己任。生于如此盛世的诗人高适也同样会被卷入积极“入世”的时代洪流中,去实现其人生抱负。

翻开高适的家谱,就会发现,适曾祖父高佑为左散骑常侍;祖父高偘曾是高宗朝擒突厥车鼻可汗的名将,官至陇右道持节大总管,拜安东都护;伯父高崇礼,官至云麾将军行左卫帅府中郎将。从高适祖父到伯父三代均是武将官职,显赫家族的背景和光环,对年轻的诗人不可能没有影响,对有着入世理想的诗人来说更是一种无法抵挡的诱惑,他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实现入阁拜官的崇高理想,去恢复名望家族昔日的荣耀。科举制度的确立和加强,为封建统治者起着安邦定国作用的儒家学说和思想,始终是我国封建社会的正统思想,一直倍受士人的拥护和推崇,也是封建统治者选拔人才,治理国家的主要思想。曾是出身官宦家庭背景的高适,不可能不研习儒学,不可能不熟读儒学经典,因为这毕竟是诗人走向仕途的敲门砖。“生生不已、自强有为、尚义崇公、包容存异、关怀济世等五大精神是儒家思想的基本精神。”[1](P5)儒家思想,已经为广大的文人规定了一条积极入世的人生道路,儒家思想教育出来的诗人高适,必然把积极入世、报效国家、报效君王作为自己的人生理想和奋斗目标。

二、实现“济世”理想的途径

封建社会的文人要实现自己济世的人生理想,必须要有名分,即要取得功名,成为封建统治阶层的一员。当时的文人要想取得功名,只有四条路可以选择,即科举、举荐、辟暑和上书拜官。渤海高氏虽然曾经也是望门,可不幸的是到高适时,家族已非常衰落,父亲只是韶州长史之职,属正六品,如此低微的官阶,如此破败的家庭,靠“辟署”的路已被断绝,自上而下“辟署”选拔人才,是不可能轮到没有任何名望和背景的高适身上的。出身卑微的现实,也使得高适把跻身于上层社会的愿望寄托在“科举、举荐和上书拜官”的路子上。于是诗人早年曾游走长安,“二十解书剑,西游长安城,举头望君门,屈指取公卿。”(《别韦参军》),这虽然是是诗人离开长安,初到宋州时所作,但却描绘了自己西游长安的意图。诗人来到长安天子脚下,本来是希望通过上书拜官来“屈指取公卿”,以实现步入仕途的理想。“国风冲融迈三五,朝廷欢乐弥寰宇,白璧皆言赐近臣,布衣不得干明主。”(《别韦参军》)却也在诗中表达了对世事的不满和无奈,也透露出入世无门的苦闷。“布衣不得干明主”也说明了想通过“上书拜官”这条路子更是行不通的,出身卑微的高适是没有资格上书拜官的,况且其“上书”也需要官场政要的引荐。在一生为入仕的不懈追求中,诗人高适也尝试了科举这条路子。“李林甫为相,凡才望功业出己右及为上所厚、势位将逼己者,必百计去之;尤忌文学之士,或阳与之善,啖以甘言而阴陷之。世谓李林甫‘口有蜜,腹有剑’。”(《资治通鉴》)。李林甫位居相位十九年开元二十二年五月开始拜相,这时的高适三十一岁,满腹济世理想的高适,却遭遇了妒贤嫉能的李林甫,只能说生不逢时。科举制度隋朝开始确立,到唐朝时更加完善,是我国任用人才、选拔人才的一大进步,使寒门出身的士人步入仕途成为了可能。但是魏晋南北朝确立并得到发展的士族制度,虽然经历了几次打击,其残余依然存在,而且唐玄宗后期,由于昏愦腐朽,政治已经相当黑暗,同样也不可能不波及科举场上,没有任何家庭背景的诗人,要想通过科举考试不如仕途,可谓困难重重。

唐代很多文人,特别是出身卑微的诗人墨客,为了实现其匡民济世的人生理想而游走边疆,寄希望于杀敌立功,以得到任用和举迁。诗人高适更是多次游走边关,以期实现文略武功的的人生抱负。虽然在“入仕”的道路上不断碰壁,但高适从来没放弃过,带着入仕的强烈愿望,诗人一生曾经三次入塞:开元十九年(公元731 年)、天宝九年(公元750 年)入蓟北边塞,天宝十一年(公元752 年),入河西边塞。诗人带着建功边疆的强烈愿望第一次入塞,却无果而返。天宝九年,四十七岁在封丘县尉职上的高适,送兵去蓟北,第二次出塞,至清夷军(今河北怀化)时,作诗《奉酬路太守见赠之作》,赞扬睢阳太守路齐辉的同时,也表达了自己年老位卑的苦闷和无奈,进一步映射出想得到贵人的引荐和任用。北归前所作的《送兵到蓟北》,更是表达了希望得到重用,然却一事无成的“谁知此行迈,不为觅封侯”的极度失望和忧愁。天宝十一年,当了三年封丘尉的高适,辞官第三次入塞,被河西节度使哥舒翰任为幕府书记,更是由于“安史之乱”,此后的高适,可谓平步青云,最终入阁为刑部侍郎、转左散骑常侍,后封渤海县侯,终于实现了其毕生追求的“济世”天下的宏图伟业。

三、“济世”思想在诗中的体现

高诗大体可分为三类,即田园诗、边塞诗和赠别诗。诗中表达了诗人为实现入世抱负的不懈求索和报国无路、入仕无门的苦闷,更表达了其忧国、忧民、忧天下、济世匡民的人生理想。宋中十年,高适过起了躬耕农桑的清苦生活,使之目睹了农民生活的艰苦和劳作的辛劳,更是见证了,生活在最底层的农民在自然灾害面前的脆弱和苦难,也反映了诗人对下层劳动人民的同情,希望在大灾之年,统治者能够减轻或减免赋税,赈济灾民。“试共野人言,深觉农夫苦,去秋虽薄熟,今夏犹未雨,耕耘日勤苦,租税兼舄卤,园蔬空寥落,产业不足数。(《自淇渉黄河途中作十三首》),“圣主当深仁,庙堂运良筹,仓廪中年给,田租应罢收。”(《东平路中遇大水》),诗中体现了诗人爱民、忧民的思想。高适的躬耕生活,曾经作为下层劳动人民的一员,使他能够把视角放在普通民众身上,能够体察民情,善于用诗歌描写下层社会的阴暗面,对于满腹儒学思想的诗人,是有着积极意义的。

出身卑微的高适,要想得到推荐和任用,必须扩大自己的关系网。在唐王朝写诗、吟诗成为一种风尚的国度里,诗歌无形中就成了诗人认识权贵,结交名流最好的工具,高适也是把诗的这种功用发挥到极致的诗人,因此诗人写下了大量的赠别诗(其赠别诗包括题赠之诗和题别之诗)。第一次北上蓟北途中,诗人写下了《真定即事奉赠韦使君二十八韵》,其中后十六句,“沦落而谁遇,栖遑有是夫?不才羞拥肿,干禄谢侏儒。契阔惭行迈,羁离忆友于,田园同季子,储蓄异陶朱。方欲呈高义,吹嘘揖大巫,永怀吐肝胆,犹惮阻荣枯。解榻情何限,忘言道未殊,从来贵缝掖,应是念穷途。”先写了自己贫穷失志,也流露出希望得到恒州刺史韦济引荐。高适的很多赠别诗中均体现了希望被引荐任用之意,特别是高适前两次蓟北之行写下了大量的题赠诗。虽然“高适是个非常自负、功名心极强的诗人,性情豪放不羁,好结交游侠。”[2](P207),但高适,为了实现自己入仕的人生抱负,难免也有拍马溜须之嫌,为了“毛遂自荐”,他写下众多题赠诗,先把题赠之人赞扬一番,然后引入正题,道出自己终不得志的苦恼和希望被任用的强烈愿望。自己的苦苦推荐,却没有人能够理解和重用,诗人更是忧苦郁闷到极点,所以在一些题别诗中也流露出归隐的意思,“君将挹高论,定是问渔樵,今日逢明圣,吾为陶隐居。”(《送虞城刘明府谒魏君苗太守》),诗中道出了诗人归隐的意思。“不可否认,高适的很多诗篇也流露出退隐之意,但这一方面是他求仕失意的愤激之词;一方面是求仕的一种策略:通过暗示自己的退隐来引起别人的注意,以期得到当政者的援引。”[3](P41)高适把赠别诗作为结交权贵,借以实现入仕理想的工具,但诗人入仕的不懈努力,却得不到认可,满腹治国济世思想,可却遇不到识才任贤的伯乐,诗人的内心世界当然是苦闷的。苦闷之余,诗人仍然没有放弃入仕报国的理想追求,这在诗人赠别诗中,体现的最为明显,隐逸诗只是诗人对世事表达不满的工具而已,并没有真正归隐山林,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高适是盛唐时期以写边塞诗著称的诗人,对于一直积极入世的诗人来说,其“济世”理想在边塞诗中更有积极的体现。“这种‘边塞诗’的背后潜藏着儒家的伦理观念和政治情怀,当个人的功名气节和国家的安危治乱,乃至民族的生死存亡融为一体的时候,一己的政治抱负便会升华为‘投笔从戎’的壮烈行为和‘以身殉国’的忧患意识。”[4](P139~140),高适边塞诗中的爱国情怀是和其济世理想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三次入塞的经历使高适目睹了边疆的艰苦,环境的恶劣,战斗的残酷,也为其诗歌创作积累了丰富的素材。高适边塞诗中体现了深沉的忧患意识,由于早年不寻常的经历和较为贫困的生活,所以诗人能够以一个较为公正的视角,去关注下层士兵的生活,通过对边疆环境的描写,来表现士兵生活的艰苦。高适的边塞诗,《燕歌行》是不得不提的,“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写出了战士们边疆生活的艰苦和边地的极为荒凉;“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战场是残酷的,战场意味着要有流血牺牲,可战士们视死如归的报国精神,深深的感染了诗人,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有力地抨击了军前统帅的昏愦荒淫。“边兵若刍狗,战骨成尘埃,行矢勿复言,归欤伤我神。”(《答候少府》),对于战争造成的巨大伤亡,诗人也是非常痛心的,目睹了边战的惨烈,和对人民造成的巨大痛苦和灾难,诗人在诗中也表达了渴望和平的愿望,“万骑争歌杨柳春,千场对舞绣骐驎,到处尽逢欢洽事,相看总是太平人。”(《九曲词三首》之二),描写了没有远离战争的生活,更是表达了诗人对和平生活的向往。

不可否认高适的边塞诗是为其“入仕”的抱负服务的,对于有着“尚武”精神的他,早已把建功边疆,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作为其终极目标。诗人热情歌颂保卫边疆,抗击周边少数民族入侵的战争,同情下层普通士兵,关心他们的生活。多次游走边塞的劳顿生活,也使诗人目睹了战争阴暗的一面,从而表达了对和平美好生活的向往,这些都是有着积极进步意义的。但是,只有战争才能给诗人步入仕途带来希望,所以诗人的内心世界又是极为矛盾的,当第三次入边,得到哥舒翰重用以后,诗人一改往日的创作风格,开始痴狂地歌颂哥舒翰及其领导的战争。“遥传副丞相,昨日破西蕃。作气群山动,扬军大旆翻。奇兵邀转战,连孥绝归奔。泉奔诸戎血,风驱死虏魂。头飞攒万戟,面缚聚辕门。鬼哭黄埃暮,天愁白日昏。石城与岩险,铁骑皆云屯。长策一言决,高踪百代存。威棱慑沙漠,忠义感乾坤。”(《同李员外贺哥舒大夫破九曲之作》),描写的是哥舒翰收复河西九曲之地的战争,前十二句写的是收复九曲之战的战斗场面,后十二句则是赞扬主帅哥舒翰。诗中可以看出,诗人对于战争和哥舒翰的崇拜已达到了一种狂热的地步,因为战争使诗人被委以重任,战争使诗人实现了自己终生为之奋斗的理想抱负,从而掩盖了对战争公允性的评判。哥舒翰所发动的对吐蕃的战争,有些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战争劳民伤财,战争造成的巨大伤亡给很多家庭带来苦难,这时的诗人是不会考虑的。纵观整个中华民族的发展史,和平和战争一直都是社会前进道路上的两大主题,可历史上的和亲也一直存在,并且有着其积极的意义。“戎狄本无献,羁縻非一朝,饥附诚足用,饱飞安可招。”(《睢阳酬别畅大判官》),“边尘满北溟,虏骑正南驱,转斗岂长策?和亲非远图。”(《塞上》),可见诗人是极力反对和亲政策的。和亲政策虽然不能带来持久的和平,但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战争,或者可以把战争降到最小化,也可以促进边疆各族人民的交往,恢复被战争破坏的生产,有利于民族大融合,这是诗人没有意识到的。

高适是盛唐诗人中的杰出代表,他一生都在为入仕而做着不懈的努力,诗人忧国、忧民、忧天下的积极济世思想对后人树立积极的人生态度有着巨大的感召作用,他同情下层百姓,关心最底层人们的生活,是值得我们肯定的,但诗人也流露出最战争狂热的赞美,是有着其局限性的,是我们应该批判的。

[1]李承贵.儒家思想的基本精神——根源、变异及培植[J].南京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1).

[2]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第2 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3]蔡根堂.高适晚年诗歌的心理透视[J].浙江工商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3,(1).

[4]陈炎.中国审美文化史[M].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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