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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新运动时期出版业发展与政党思想传播*

2014-02-05贺良林

中国出版 2014年20期
关键词:报刊政党学报

文/ 贺良林

维新运动对于中国报刊出版业的发展,可谓是功不可没。维新运动期间,“国人在14个省的20多个城市共出版了90来种报刊”,[1]这些报刊“开中国‘民报勃兴’之先河,林林总总,蔚为大观”,[2]成为中国报刊出版业发展史上的第一次高潮。

中国出版业对于维新运动的意义,恰如汪家熔先生的评价:“说戊戌变法运动及其以后的变革,是多年思想家所做的书报建构成的成果,并不为过。”[3]的确,维新运动期间,为了迎合维新变法的需要,中国出现了多种新报刊。而这些新办报刊,则成为维新派舆论主阵地,使其维新主张得以广泛传播,包括时人所不知或是“不敢知”的政党思想。

一、维新运动时期中国报刊业发展的缘由

1895~1898年,之所以维新派以前所未有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在全国掀起意义深远的维新运动,关键在于时代为维新派提供了一个强有力的武器——报刊。

无论是康有为、梁启超,还是谭嗣同、严复,他们都深知报刊对于维新运动的重要作用:一是“设报达聪”,方能更好地推行变法运动的发展。康有为说:“中国百弊,皆由蔽隔”,而“解蔽之方”,莫过于报刊,因为报刊可以快捷、有效地使天下之事“民隐咸达,官慝皆知”。[4]二是报刊的宣传,可以壮大维新派的力量。维新派本以组建学会开始推行其变法主张,但当时“欲开学会,颇有应者,然其数甚微”,因此若建学会,必须发挥报刊的喉舌作用,使“报馆之议论,浸渍于人心”,[5]才能获得更多人的支持和参与。

鉴于此,维新派不仅确立了“以报先通其耳目,而后可举会”[6]的维新变法第一步骤,而且将创办报刊作为维新变法的主要内容之一,并不时的对办刊意义进行宣传。1896年《强学报》创刊号发表《开设报馆议》一文,认为开设报馆有“广人才、保疆土、助变法、增学问、除舞弊、达民隐”六大好处,呼吁国人积极办刊,“其于风化,为益大矣。”[7]《时务报》创刊号上也发表《论报馆有益于国事》,认为“去塞求通,厥道非一,而报馆其导端也”,“有助耳目喉舌之用,而起天下之废疾者,则报馆之为也”。所以国家不仅要保护报馆,还应大办报馆,因为“阅报愈多者,其人愈智;报馆愈多者,其国愈强”。[8]

这些开民智、益国事的办刊思想,伴随报刊的发行,日益被人所知,中国出版业也随之而发展,《知新报》《湘学报》《湘报》《国闻报》等报刊如雨后春笋般相继创建;大同译书局、南洋公学译书院、商务印书馆等新式出版机构也随之建立起来。

二、报刊业的发展与政党思想的传播实践

维新派创办报刊,促使中国出版业得以发展,同时又有效运用了报刊,推动了维新运动的发展,促进了源于西方的政党思想在中国得以传播。

1.从地域上由局部扩大到全国大部,为政党思想的传播提供了区域空间

中国人自办的近代意义报刊,始于19世纪50年代。最先创刊的是1858年香港出版的《中外新报》;在内地,国人最早自办的近代报刊是1872年在广州创刊的《羊城采新实录》。此后又有《汇报》《新报》创刊于上海,《维新日报》创刊于香港等。伴随帝国主义入侵,中国资产阶级得以被动式发展,部分具有资产阶级观点的开明官吏和知识分子,开始出现了政治改良思想萌芽,主张向西方国家学习。在这种背景之下,王韬主办的《循环日报》于1874年在香港创刊。上述可见,维新运动前,中国的近代报刊数目少,且集中在上海、广州等沿海城市。

维新运动掀起中国出版业发展史上的第一次高潮,不仅表现在数量上的增加,更在创办报刊的区域上突破了早期国人办报局限,由沿海扩展到内地,形成了上海、武汉、天津、长沙等几个舆论中心。重庆、杭州、成都等地也出现了《渝报》《经世报》《蜀学报》等报刊,甚至在一些小城市也出现了国人所办报刊,如桂林的《广仁报》、温州的《利济学堂报》、芜湖的《皖报》等。出版地域扩大,为政党思想的传播提供了区域空间。

2.形式上确立了言论的主导地位,为政党思想的传播提供了舆论空间

中国报刊业的起源可追溯到西汉时期的邸报,但是邸报内容仅局限于皇帝诏书、王朝法令,没有一般性的新闻和言论,且仅在统治阶级内部发行,这与面向社会大众、传播各类信息的现代报刊有着本质区别。1815年,西方传教士创办第一份近代化中文报刊《察世俗每月统纪传》,由此至19世纪末,“外国人在中国一共创办了近200种中、外文报刊”,[9]这些报刊虽然结束了“不载言论”的历史,但其目的在于“麻醉中国人民的精神”,“愚弄广大的中国人民”。[10]

维新时期的报刊,一改以往办刊风格,在形式上不仅刊载大量报摘新闻,而且常常发表各类言论。如《中外纪闻》“尽管单独发表的言论文章篇数极少,但附于文后(文前)的短论却非常活跃,出现的频率很高”;[11]《强学报》以言论为主的特征更加明显,其《本局告白》中写道:“现当开创之始,专以发明强学会之意为主,派送各处不取分文”,至于本刊,由于篇幅限制,所以“时事新闻,不及多载,俟将来乃陆续录之,非敢略也”。[12]新闻本是报刊的主要内容,而《强学报》却在版面中重长篇言论、轻报摘新闻,足见维新人士对言论的重视,《时务报》《湘学报》《湘报》《国闻报》等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维新报刊言论的空前繁荣,确立了这一时期报刊在中国出版史上的重要地位,为政党思想的传播提供了广阔的舆论空间。

3.内容上确立了政论的主体地位,为政党思想的传播提供了舆论阵地

维新报刊的言论主导,在内容上表现为政论特征,开创了中国出版史上的“政论报刊时代”。《强学报》所刊文章虽少,但基本是政论文体,如《论会即荀子群学之义》,大力宣传开馆办报;《变法当知本源说》提出明定国是、开设议院的构想。《时务报》一开始就对时政表现出极大热情,梁启超等刊发的大量政论性文章,影响着社会舆论,推动着社会变革。作为维新派在北方唯一的舆论机构,《国闻报》刊登的《论德人驻胶州湾事》等文章,主张学习西方的科学与民主;因有谭嗣同等为主笔,《湘报》鼓吹民主政治,所刊文章的思想激进和言辞大胆,远远超过了《时务报》等先期核心报刊。

以政论为主要内容,是维新报刊最为突出的特点。有人对维新时期的“几种重要报刊的第1至10期全部文稿中政论文章的比例作过粗略统计:《时务报》完全谈论政治的文章占29.7%,《知新报》占29.6%,《湘学新报》占34%,《渝报》占41%,《岭学报》占58%,《蜀学报》占50%”,“这个统计虽不够精确,但它基本上反映了这些报刊对政治问题的关心和重视程度。”[13]将言论传播摆在首要位置,让政论唱主角,这种内容和形式的重大变化,不仅带来了新办报刊的勃兴,也为政党思想的传播提供了舆论阵地。

4.官书局和民营企业的发展,推动维新思想的传播

在器物层面学习西方的洋务运动,随甲午战争而宣告失败。对西学输入的反思。1896年年初,胡孚宸上书“筹议官立书局,选刻中西各种图籍,任人纵观,随时购买”。[14]6月,李端棻疏请“于京师设大译书馆,广集西书之言政治者,论时局者,……分类译出,不厌详博”。[15]在各级官吏的奏请和推动下,诸多省份设立官书局,大量西学译著随之出版,其中不乏社会科学类作品。

翻译潮的出现,促进了民营书局发展。有资料显示,1896~1911年,国内各地新成立的西书翻译出版机构至少有95个,[16]而在维新时期,仅上海创办的民营书局就有10多家。这些民营出版机构创办者多是肩负社会责任的先进知识分子,其出版方向主要为维新知识分子著作或是西方社会科学译作。

官书局的发展和民营出版机构的成长,使社会科学类书籍大量出版。据统计,维新时期,就译著而言,西方社会科学文献的翻译数量占此期总数的61.4%。[17]这说明,维新时期出版内容主流和人们关注热点已经发生明显变化。大量社会科学书籍出版,促使维新思想,包括政党思想,得以广泛传播。

5.维新出版物异军突起,使政党思想得以切实传播

维新变法,就是要变皇权专制为君主立宪,而以政党组织参与议会,则是君主立宪中最基本的组成部分,所以“今日之中国,以开学会为第一要义”。[18]然而若建学会,首要问题就是使其合法化,至少被多数人认同。

康有为等维新派坚持“办事有先后,当以报纸先通其耳目,而后可举会”的理念,于1895年创办《万国公报》(后改名《中外纪闻》),宣传变法,鼓吹维新,“报开两月,舆论渐明,处则骇之,继亦渐知新法之益”。[19]1896年年初,《强学报》创刊,同年梁启超又办《时务报》。随后,维新志士竞相利用舆论宣传,近百家维新出版物纷纷涌现。

维新出版物异军突起,为维新派提供了舆论工具。首先,维新派通过这些出版物,引古论今,全面论证结社的重要性和必要性。维新出版物的舆论宣传,使多个具有政党一般性质的学会的成立成为必然。康有为说:“学堂学会,遍地并起”,是因为维新出版物“争讲万国之故”。[20]其次,维新派通过这些出版物,鼓吹西方议会制度、政党制度。《强学报》率先提出开设议院的政治主张。此后,《时务报》《湘报》《国闻报》等报刊中,开设议院的呼声络绎不绝,同时,维新出版物多有论及政党的文章出现,引导了维新运动的舆论方向,1897年1月,《时务报》刊登的《政党论》,对政党产生原因、本质特征以及政党体制的优劣进行了详细论述,可谓是维新时期政党思想的巅峰之作,对后世产生积极影响。

6.出版经营模式的完善,使政党思想得以快速传播

19世纪中期之后,新式印刷机器以及铅活字印刷等新技术在中国得到普遍使用,印刷能力大大提升。但是印刷仅是基础,关键在于发行。1880年,傅兰雅说:“中国邮递之法,尚无定章,而国家尚未安设信局,又未布置铁路,则远处不便购买。且未出示声明,又未分传寄售,则内地无由闻知,故所售之书尚为甚少。”[21]

这种状况,在维新运动期间得以彻底改善。首先是出版经营模式进一步完善,编辑、出版、发行“三位一体”的经营模式被出版业广泛采用;其次是出版发行条件进一步改善,1895年胡燏棻力陈“开铁路以利转输、创邮政以删驿递”[22]等变法之策后,清政府于12月颁发上谕,准许各省商人招集股本,设立铁路公司;再次,次年2月,成立总邮政司,开办国家邮政。

经营模式的完善、基础条件的改善,为维新出版物提供了便捷的流通渠道。以《时务报》为例:为了扩大发行量,《时务报》利用所有关系在各地“设立分销处,使得《时务报》的派报处遍及全国18个行省和港澳75个城镇,及槟榔屿、新加坡、日本国外5个城市,共202个销售点”;[23]利用各种渠道发行报刊,如“托其于各通商口岸凡招商局船能至之地,均由局船代带”[24]“士子云集省会,似可每省酌寄一二百分,以期拓充”。[25]销售网络的建立和发行渠道的拓展,加之报刊内容新颖、关注现实,《时务报》“一时风靡海内,数月之间,销行至万余份,为中国有报以来所未有,举国趋之,如饮狂泉”,[26]政党思想伴随报刊的广泛发行,得以快速传播。

三、总体评价

维新运动时期,书业报刊业的发展是维新派重视和鼓吹的结果,也是中国历史发展的必然,同时推动着维新运动的进程。就政党思想的传播来说,维新时期书业报刊业的贡献是巨大的。

一是维新时期书业报刊业的发展,掀起了国人办报的第一次高潮,呈现出区域广、报刊多、内容新等特点。而这次高潮的主流,始终是维新派主办的、以宣传变法维新为主旋律的政论性报刊。这些报刊依靠众多的销售网络和销售渠道,将变法维新思想广泛、快速地传播。

二是书业报刊业的发展,促成了具有政党一般性质的学会成立,为中国政党产生奠定了组织基础。在维新报刊极力宣传下组建的强学会、南学会等政治性学会,虽然作为一种刚刚出现的政治幼芽,它与真正的政党有着很大差别,但它不仅有学会章程及立会宗旨,而且通过报刊公开说明立会宗旨、研讨某种政治学说、宣传某种政治思想,具备了近代政党的一般特征。

三是书业报刊业的发展,使得西方议会制度和政党观念进一步传播,积淀了中国政党产生的思想基础。通过维新报刊的宣传,源于西方的政党观念开始在知识分子群体中较快传播,逐步为人们所接受,并使更多人关注、研究这一问题,为中国政党的产生奠定了思想基础。

当然,维新派在报刊中所宣传的政党思想仍存在一定的缺陷,如对真正政党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认识,对政党思想的传播还仅限于《时务报》《湘学报》《国闻报》等政论性报刊。但是在封建专制下,有这些政论性报刊传播,并对政党思想有如此认识,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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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强学报.1896-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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