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梦麟个性主义教育思想及其对成人教育的启示

赵小军

一、蒋梦麟及其个性主义教育观的形成

蒋梦麟(1886-1964)，浙江余姚蒋村人，是我国近现代著名的民主主义教育家。1908年，他自费赴美留学，于加州大学学习教育学，毕业后进入哥伦比亚大学，师从杜威，继续研究教育学和哲学。这段留学经历促成了日后蒋梦麟现代教育理念的形成。归国后，蒋梦麟曾任上海商务印书馆编辑，后任江苏省教育会理事。1918年，与陶行知、黄炎培等人创办《新教育》杂志，传播西方教育思想。在这期间，蒋梦麟陆续撰文阐述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与教育主张，形成一套自成体系的教育观，其中一个重要内容是个性主义教育观。1930-1945年，蒋梦麟在任北大校长期间，积极践行个性主义教育观，为北大成为国内外著名学府做出了极大贡献。

蒋梦麟个性主义教育观的形成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1)少年时期的农村生活环境，是蒋梦麟形成个性主义教育观的一个重要因素。乡间生活的宁静给年幼的蒋梦麟带来无限快乐，在大自然中，孩童的个性得以释放，本性得到发展，为他日后强调学生个性的发展奠定了基础。(2)留学美国学习教育学，特别是师从杜威的经历，也对蒋梦麟现代主义教思想的形成产生了重大影响。美国是一个崇尚个人主义的社会，杜威是美国著名的实用主义哲学的创始人之一，是民主主义教育的先驱，他强调教育应尊重儿童的天性，注重儿童个性的养成。(3)当时中国的现状，则对蒋梦麟个性主义教育观形成影响最大。辛亥革命推翻了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制度，但封建残余势力仍很强大。三纲五常的封建礼教反映在教育上就是重视群体而忽视个体，束缚了个人的身心发展。蒋梦麟认为，中国要摆脱贫穷落后的局面就要强调个人主义，故他创办《新教育》的目的就是:养成健全之个人，创造进化之社会。个人主义的实现从教育理念说就是充分挖掘和展示学生的个性，即施行个性主义教育。［1］

二、蒋梦麟的个性主义教育观

(一)个性主义教育的前提——尊重个人

欧洲的文明来源于古希腊，而古希腊是非常尊重个人的。智者学派的普罗泰戈拉曾说“人是万物的尺度”。苏格拉底则进一步指出，人既为万物的尺度，则人的第一责任就要尊重个人。正因为有尊重个人为前提的个人主义教育，才有古希腊文明的繁荣。蒋蒋梦麟认为，我是一个特殊的个人，你是一个特殊的个人，他也是一个特殊的个人，因为尊重个人的价值，所以，我尊重你，你尊重我，我和你都尊重他，同时，他也反过来尊重你和我。你、我、他都相互尊重，且又都自我尊重，各尽所能来发展自己的“至大至刚”的天性，个人的天性越发展，则他的价值就越高，在一个社会中每个人的价值越高，则文明的进步就越快。就像他所言:“吾人若视教育为增进文明之方法，则当自尊重个人始。”［2］

蒋梦麟所赞成的个人主义，是不为政府社会家庭所压制的个人，应享有自由和平等。但蒋反对老庄学说和欧洲的无政府主义，认为它们是极端的个人主义，在当今世界是行不通的，它会导致社会秩序的混乱。他还认为，个人有个人的价值，我们不可损害它。国家和社会要保障个人的平等和自由，而个人对于国家也有维持的责任;国家社会对于个人，有保障的义务，个人的行为如果有违犯国家、社会的，那么，法律就要惩罚他。可见蒋梦麟在倡导个人主义教育时，所强调的尊重个人是有一定的原则的，即以不触犯他人、国家、社会的利益为界线。

(二)个性主义教育的目的——增进个人价值，养成进化社会之人格

蒋梦麟主张，个性主义教育的目的乃增进个人价值，养成进化社会之人格。蒋梦麟指出，现代中国教育可能有种种问题，有一个中心问题就是“做人之道”，就是怎样通过教育增进人类之价值。而个人的天性越发展，则他的价值越高，可见蒋梦麟认为，通过个性的发展能增进个人价值，最终“一社会之中，各个人之价值愈高，则文明之进步愈速”。［3］蒋梦麟一再强调，现代社会就是要培养人们对个人价值的认识和尊重，这便要求施行个性主义教育。

个人价值的一个重要体现就是个人人格。蒋梦麟指出:“所谓人格，就是本人固有之特性，具独立不移之精神，其蕴也如白玉，其发也如春日，而此特性，此精神，就是所谓的人格。”以这样的目的的教育，就是所谓的人格教育，即发展个性尊重个人的教育。而个性主义的教育不止要养成个人人格，还要养成进化社会之人格。这一目的反映在教育宗旨上就是:(1)将所有学生培养成活泼泼的个人，不应该使他成为一个曲背近视眼的人。(2)将学生培养成能改良社会的人。(3)将学生培养成能生产的人。蒋梦麟个性主义教育的目的，立足于增进个人价值，尊重、认识学生个人价值，培养健全人格，一切以人为本，以培养学生个性为本。

(三)个性主义教育的精髓——发展个性

怎样才能增进个人的价值呢?蒋梦麟认为，只有通过教育，即通过发展个性的教育才能增进个人的价值。从孔子的因材施教、孟子的性善论，到裴斯泰洛齐、福禄倍尔、卢棱、蒙台棱利和杜威，莫不以发展学生的个性为教育的原则。如果没有发展个性的教育，个人的价值就不能增进。由于每个人的先天秉性的特殊及差异，教育就要根据每个人的特性而发展之，并进而达到极点。我能思考，则尽我所能来发展我的思考力而达到极点;我身体能发育，则尽我所能来发展我的体力以达到极点;我喜爱美术，则尽我所能来培养我的美感以达到极点。“各个人秉赋之分量有不同，而欲因其分量之多少而至其极而同”，这也是孔子和亚里斯多德所说的“止于至善”。［4］

在北大期间，蒋梦麟也一贯主张发展学生个性。1920年，他在《北京大学开学演说词》中说:“本校的特色，即在人人抱个性主义。我常说，东西文明的不同，即在个性主义。比如希腊的文化，即以个性为基础，再加以社会的发达，方能造成今日的西方文明。孔子虽然也讲个人，但是，相对的而非绝对的，讲起个人总是联说到家族和社会上去，所以，真正的个人主义，就是以个人为中心，以谋社会的发达，并不是自私自利。西方近代文明之所以如此发达，就因社会与个人同时并重。”

(四)个性主义教育的方法——强调自动，养成自治

蒋梦麟认为，个性主义教育实施的方法是学生自动，重要途径是学生自治，通过养成自治发展个性主义。他说:“好的生活是自动的，他人带动的不是好的生活，学生自治是自动的一个发展。”何为自动的人才?他是这样解释的:“具有远大的眼光，进取的精神。事事改良，著著求进步。人未能敢行者，我独能行之，人未能及知者，吾独察先机而知之。此所谓自动的人才也。”养成活泼自动之人，就是要:(1)养成独立不移之精神。凡事须进一步想，勇往直前，百折不挠，以是而养成独立不移之精神。此种青年愈多，则社会进化愈速。(2)养成健全之人格。体育、美育，二者并进，健全之个人乃成。(3)养成精确明晰之思考力。正如蒋梦麟所说:“以糊涂之头脑解析中国之问题，未有不错乱纷杂者。如欲以教育方法解决中国之问题，当养成精确明晰之思考力。欲达此目的，事事当以‘何以如此’为前提。”［5］

学生自治是自动的一个发展，蒋梦麟一贯主张学生自治，从前严厉的办学是“治而不自”，杜威的新教育理念讲“自而不治”，任何偏颇都是不好的，合理的最好的结局是二者的结合，在团体生活中养成学生个性。后来在谈到学生自治时，他强调三个要点:(1)养成学生自治的精神。在学校里面就是大家经常说的“学风”。(2)培养学生自治的责任。(3)处理好学生自治团体与其他团体的问题。在任北大校长期间，他也鼓励学生自治。五四运动爆发后，北大的学生们对于通过游行示威能够迫使政府让步越来越有兴趣，他们与政府、学校、老师的关系越来越紧张。蒋梦麟不惮辞费，谆谆告诫青年学生，要弄清自己的真正职责与奋斗目标之所在，学生自治的方向应用在学校内外有益有用的学生活动上去。［6］

(五)个性主义教育的保障——施行平民主义

蒋梦麟认为，个性主义教育的一个重要保障即施行平民主义。蒋梦麟一直很崇尚个人主义，从教育理念上说，个人主义的实现就是他的个性主义教育观。而个人主义是为了使个人享有自由平等之机会，不为政府社会家庭所抑制。在西方，个人主义又称平民主义，即个人有个人之价值，国家与社会的职能就是保障个人的自由平等。为此，他提出一系列推进平民主义教育的方案:(1)在教育行政方面，随时随地推行义务教育，以促进社会之进步，随时随人设职业教育、补习教育，以增经济之能力;(2)在学校教育方面，发展个性以养成健全之人格，注重美感教育体育教育，以养成健全之个人，注重科学，以养成真实正当之知识，注重职业陶冶，以养成生计之观念，注重公民训练，以养成平民政治之精神，为服务国家及社会之基础等。究其实质，蒋梦麟提出的平民主义(民主主义)即个性主义，二者名异而实同，平民主义所主张的自由平等即保障个人之说。

三、蒋梦麟的个性主义教育思想对成人教育的启示

(一)成人教育者要树立“以人为本，尊重个人”的教学理念

成人教育的对象是成人，只有了解和认识成人，才能更好地发展成人教育，尤其是组织好成人教学。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成人教育有了长足的发展和进步，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我国目前的成人教育在教学中还存在着许多问题和不足之处，一些成人教育工作者在进行和组织成人教学的实践工作中，没有很好地去了解和认识成人及其需求，盲目教学，甚至漠视或无视成人学员对教学的诉求，依然用普通教育的观念或者传统教育的方式来进行成人教育。成人学习者大部分都是社会在职人员，他们具有成熟的心理和丰富的工作生活经验，所以，在教学中要充分考虑成人的诉求，从成人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在互动中教，在交流中学，尊重成人的人格，培养他们的自信心，切实提高成人教育教学质量。

(二)成人学习者要养成“学成以报社会”的高尚情操

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继续学习的必要性，成人教育的独特作用也越来越凸显。然而，在金钱至上的社会环境下，绝大多数人都信奉一切的学习和努力都是为了个人的生存和发展。蒋梦麟先生认为，个性主义教育的目标就是“增进个人价值，养成进化社会之人格”。在构建和谐社会的征途中，作为社会建设的主力军的成人如果没有“学成以报社会”的情操，没有“进化社会”的人格，和谐社会的建设将无从谈起。这就要求成人教育在教学过程中，把德育放在和知识技能教育同等的位置，把受教育者培养成德才兼备的人才。

(三)成人学习者要掌握“自主学习”的学习方法

成人自主学习，可以理解为是由成人自己决定学习内容、学习方法、学习强度、学习结果评价的学习方式，也可以理解为是成人能够指导、控制、调节自己学习行为的能力与习惯。成人自主学习具有主体性、能动性、独立性和创新性等特征。自主学习既适合成人的年龄、文化、职业和所处环境各有差异的特点，也适合成人学校课堂教学时间少，教学内容针对性、适用性和综合性强的特点。成人自主学习的推行和实施，不仅有利于发挥成人教育者的主导作用，而且，也有利于充分调动成人学习者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从而有利于成人教学质量的提高。成人自主学习的任务是成人学习者自己选定的，成人学习者有根据自己的学习基础和能力水平制定恰当合理的学习目标的权利。成人自主学习提倡成人学习者有学习的主动权与自决权，也提倡成人学习者对学习结果的自我评价。成人学习者对学习结果的反思，可以明确学习过程中的经验与失误，并可以给以后的学习以指导。

(四)成人教育要真正实行“对一切成人之教育”

成人教育作为传统学校教育向终身教育体系转变的一种新型的教育形式，其对象多为已踏入社会、走上生产、工作岗位的从业人员或曾经参加过工作的人，其社会构成更具有广泛性和复杂性。一切成人，不分民族、年龄、家庭出身、性别、职业、党派、宗教信仰、教育程度、财产状况、居住条件和身体状况等，都有机会参加各级各类成人学习。这些都充分体现了成人教育对象领域的开放性，面向的是一切成人。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成人教育的对象只是局限普通人群中，一些特殊群体并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例如，边远农村妇女的教育，老年人的“临终教育”，农民工教育，生命关怀教育，等等，这些都是成人教育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这就要求成人教育要真正实行“对一切成人之教育”。

［1］马勇.蒋梦麟传［M］.北京:红旗出版社，2009:65.

［2］约翰·杜威.民主主义与教育［M］.王承绪，译.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8:25.

［3］肖庆华.论蒋梦麟的个人主义教育观［J］.当代教育论坛，2003(11):116.

［4］付八军，冯晓玲.评析蒋梦麟个人本位的教育价值观［J］.浙江教育学院，2007(3):14.

［5］熊春文.过渡时代的思想与教育——蒋梦麟早期教育思想的社会学解读［J］.北京大学教育评论，2007(2):59.

［6］曲士倍.蒋梦麟教育论著选［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5: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