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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微笑之光》中的创伤叙事策略简论

2014-02-05李惠珍

漳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4年2期
关键词:艾丽丝鬼魂沃克

李惠珍



《父亲的微笑之光》中的创伤叙事策略简论

李惠珍

(漳州职业技术学院 应用外语系,福建 漳州 363000)

采用创伤理论,分析了《父亲的微笑之光》中的创伤叙事策略,如鬼魂叙事,非线性叙事,复调等。小说中亡灵的萦绕是受创者对创伤事件未能释怀;非线性叙事是受创者破碎记忆的再现;复调的叙事结构赋予了小说中人物讲述创伤经历的机会。通过这些叙事策略,艾丽丝·沃克向我们展现了小说中人物的创伤治愈过程,从而呼吁男女之间,黑人和白人之间平等相处,这才是构建和谐社会的根本之道。

创伤叙事策略;鬼魂叙事;非线性叙事;复调

《父亲的微笑之光》是艾丽丝·沃克的第六部小说,于1998年出版。这部小说从性别、宗教、战争和种族等方面对西方中心论进行了全面的颠覆,倡导传统黑人文化和自然人性的回归。它以孟多文化的信仰之说瓦解了西方父权制的二元对立,被誉为一部两性平等和谐的宣言书。值得注意的是,国内虽有不少学者从暴力、同性恋、父权制及妇女主义等主题上对该作品进行研究,但鲜少有人涉及它的创伤主题。本论文将从作品中的创伤叙事策略入手,探究小说中人物的创伤治愈过程。

《父亲的微笑之光》中的人物大多经历着或经历过创伤。“创伤经历受到意识的压制,潜伏在潜意识层面,无法言说、无法知晓,但在创伤幸存者的记忆中不断重复,并干扰受创者的生活,而创伤幸存者对自己的一些强迫性重复行为的原因却一无所知。”[5] P136为了更好地呈现小说中人物的创伤经历,艾丽丝·沃克运用了多种叙事策略,如鬼魂叙事、非线性叙事、复调等。小说中挥之不去的鬼魂是生前遭受创伤或施加创伤者的化身。他们无法原谅施创者或他们自己,所以死后还回来窥探生者的世界。非线性叙事展现了受创者时空交错的破碎记忆。受创者的受害经历被自己的潜意识抑制着,特定的诱因或情境出现时,会唤起他们的回忆。这种回忆缺乏时间上的先后关系,是破碎的,零散的。复调式叙述为受创者提供了一个对话平台讲述他们的创伤经历,同时也给予他们相互交流的机会。受创者的讲述实际上也是自我疗伤的过程。

一、鬼魂叙事

在创伤小说中,鬼魂的叙事是十分常见的。除了本文要探究的《父亲的微笑之光》外,托尼·莫里森的《宠儿》,卡莱尔·菲利普斯《血液的本质》和安妮·迈克尔斯的《漂泊手记》等作品也都采用了鬼魂叙事。鬼魂是过去对现在的萦绕。受创者或施创者的幽魂放不下他们的过往,因此还回到生前的生活窥探他们离开后的混乱世界。《父亲的微笑之光》中所倡导的孟多文化里,变成鬼魂是受创者或施创者重新获得一次被宽慰或是宽慰别人的机会。正如马努列多所说,“每一个人去世后,还会有一点点时间,还会有一次机会去弥补过错,向亲朋好友告别,并把爱重新带给被遗弃的心灵”[1] P136。

《父亲的微笑之光》中的故事情节,大部分是由鬼魂叙述来完成的,包括鲁宾逊、麦格德琳娜、马努列多、兰莉等的鬼魂。他们都是生前伤害过别人或是被别人伤害过,因此死后还不能安息。鲁宾逊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生前深深伤害了他的两个女儿,死后后悔不已。直到临死之前,他的两个女儿都不能原谅她,所以他变成一个鬼魂来完成生前留下的两个任务。据马努列多所说,这两个任务是“第一,把被你抛在身后因而迷路的那个人引到正路上来;第二,主持一个典礼,与你伤害过的人握手言欢,使双方都能无遗无憾地面对永恒。”[1] P135因为父亲对姐姐的鞭打,苏珊娜对异性恋失去了兴趣。麦格德琳娜则过着无性的生活;她变得暴饮暴食,狼吞虎咽。变成鬼魂后,鲁宾逊重回现实生活来弥补宽慰她们。他萦绕在两个女儿的周围,窥视她们的生活,并开始凝听她们的心声。他意识到自己对女儿的深深伤害,所以在死后想尽力做出补偿。鲁宾逊的幽魂频繁地出现在苏珊娜的梦中,引导她一步步接受他的爱。而且,他还依照孟多人的习俗,为麦格德琳娜和马努列多的幽魂举办了一个隆重的结婚仪式。最后,在马努列多的帮助下,他的鬼魂和麦格德琳娜的鬼魂和解了。

麦格德琳娜怀着对父亲的愤恨离世。她的幽魂回到世间来弥补她的缺憾。生前,麦格德琳娜是一个可怜的受创者。儿时的天真与野性一直被父亲压抑着。少年时,与马努列多享受性爱欢愉后,本以为会得到父母的祝福,却遭到父亲的毒打。此后,她过着无性的生活,暴饮暴食,喜欢穿孔,以虐待自己的身体为乐。她嫉妒父亲对苏珊娜的爱,抱怨妈妈不站在她那边,憎恨父亲毁灭了她的生活。因此,麦格德琳娜开始对家人进行报复。她蓄意破坏苏珊娜和父亲的感情,不理会妈妈对她的关爱,把忏悔的父亲视若可怜的野狗。临死之前,她也没有原谅他的家人。死后,麦格德琳娜的幽魂恢复了原来美丽的容颜,高挑柔软的身姿。她回到了和马努列多共同的家(山坡上的岩洞),接受了爸爸妈妈对他们的新婚祝福。当苏珊娜死的时候,麦格德琳娜的幽灵来到她的房间,为曾经将苏珊娜引入歧途而道歉。最终,她们原谅了彼此,和好如初。

马努列多也是带着遗憾离世的,因为他没能帮助麦格德琳娜走过创伤,也因为他给那个越南女孩带来的巨大伤害。为了找到麦格德琳娜,他离开孟多,辗转中稀里糊涂地参加了越南战争。在期间,他杀害了一个小女孩的父母。这给小女孩带来了毁灭性的生活,使她沦为一名妓女,最终因感染艾滋病而死去。因此马努列多的幽魂为小女孩举办了一个仪式,让她可以“无遗无憾地面对永恒”[1] P135。马努列多的鬼魂其实是孟多文化的传播者,他帮助鲁宾逊走过创伤,引导兰莉渡过冥河。事实上,马努列多也是这次鞭打事件的受害者。他在临死之前与麦格德琳娜的团聚短暂而充满神秘色彩。他的死是使命完成后的归宿。在这部小说中,马努列多是爱丽丝· 沃克创造的一个引导者。通过他神秘的再现,爱丽丝·沃克告诉我们,马努列多就是这位帮助麦格德琳娜从痛苦中解脱并引导她走过创伤的天使。

鬼魂叙事再现了受创者和施创者挥之不去的过去。不忍离世的幽魂从生前的仇恨和抱怨中解脱出来,站在另一个高度俯瞰生前的混乱世界。受创者和施创者的鬼魂相互宽慰彼此,从而找到一条治愈彼此创伤的出路。

二、非线性叙事

这部小说有三大部份,分为四十七个章节,由八个叙述者完成讲述。他们的叙述凌乱且破碎。在第一章节中,鲁宾逊的鬼魂讲述了他窥视苏珊娜生活的经过。第二章节中,鲁宾逊的鬼魂回顾了他们在墨西哥的生活。第三章节中,麦格德琳娜讲述了她和马努列多的幸福生活和她挨打的经历。接下来的五个章节也是由鲁宾逊讲述的,但是讲述的场景各不相同,毫无时间顺序。这些场景从墨西哥的家庭生活跳跃到苏珊娜在希腊的旅行。第九个章节中,叙述者从彼得罗斯跳跃到鲁宾逊。故事情节交错复杂,难以分辨开头和结尾。整部小说就如叙述者的记忆碎片拼凑成的镜片,支离破碎,却片片意义深刻,折射出受创者复杂的内心世界。虽然小说采用非线性叙事结构,通过相同事件的重复讲述,读者可以把情节联系起来,还原小说中的真相。正如安妮·怀特海德所说,“文学中的重复可以作为一种结合的形式。根据相似性或替代性,使读者从文本的一个时间段跳跃到另一个时间段,从而明白文本的叙述”[6] P125。这部小说中,鲁宾逊和他两个女儿之间的关系是贯穿起小说情节的主线。小说中人物叙述着与他们相关的事件,又或在不同的章节里他们讲述着同样的事情,读者可以把这些相关的或相同的情节联系在一起,拼凑成一个整体,还原并了解小说中的真相。

创伤理论认为,受创者“一方面对创伤事件的记忆进行抑制,另一方面又不可控制地不断重现创伤性情景,记忆在这个过程中经常发生变形和扭曲或者以伪装的形式出现”[4] P24。小说中受创者的创伤经历被自己的潜意识抑制着,只有特定的诱因或情境出现,才会唤起他们的回忆。这种回忆是被动的,变形的。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小说中叙述的非线性和不完整性。这种叙述缺乏时间上的先后关系,破碎而零散。托妮·莫里森曾指出的,“记忆的碎片常常是因为我们想要的一切”[7] P216。这正是沃克运用这种非线性叙述的原因。她把小说中人物的记忆化成了碎片,通过受创者的讲述,让读者自行拼凑出完整的故事情节。在讲述的过程中,这些受创者与他们的群体联系在一起。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小说中呈现出的不同群体,如妇女和男子,黑人和白人。根据创伤理论,叙述者通过叙述创伤经历,可以把创伤性记忆转化为正常记忆。受创者回忆他们的创伤事件并与人分享这些经历。他们获得了面对创伤事件的勇气,重新正视它们的存在并使它们成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因此,叙述是治愈创伤的过程,而非线性叙述是创伤小说传达创伤事件的毁灭性影响的技巧之一。它收集分散的碎片,拼凑起过往并形成了一个整体,形象生动地再现了创伤的愈合过程。

三、复调

《父亲的微笑之光》这部小说中,叙述者的不断变化和非线性叙事创造出了多个声音。这些声音是小说中众多人物意识的体现。这正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艺术的“复调性”:“恰恰是将那些拥有各自世界、彼此平等的众多意识,在这里组合成某种世界的整一,而相互间并不发生融合”。[2] P99小说中来自不同世界的人物聚集在同一个平台,发出自己声音,并表达不同意识群体的看法。小说中共有八个声音,包括鲁宾逊,麦格德琳娜,彼得罗斯,苏珊娜,马努列多,波林,艾琳和叙述者。不同的声音倾倒着自己的创伤记忆,表达着自己的思想。在这个平台上,每位叙述者都摆脱了现实生活的束缚。他们都是平等的,每一个角色都可以跟它人对话。更有时,不同的叙述者往往对同一件事情表达出不同的看法,从而达到一种交流。正如王晓英教授分析到的,提及“鞭打”这件事,鲁宾逊只是认为“孩子不打不成器。”[1] P25然而,麦格德琳娜则说“那个男人毁了我的一生”[1] P107显然,这次鞭打事件对他们的影响程度迥然不同。对鲁宾逊而言,女儿不听话,父亲打她,这是做父亲的权力,是合情合理的。然而,对麦格德琳娜来说,这次事件却是摧毁她一生的痛苦经历。小说采用复调的叙述形式,使得鲁宾逊和麦格德琳娜都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表达不同的看法;同时,不同的声音相互进行交流,从而实现正视自己的创伤经历,平等交流,和谐共处。

“复调的一个最重要目标就是描绘人物身份和主体性的发展。”[8] P66这正是艾丽丝·沃克颇具匠心地采用复调叙述的意义所在。通过多重声音,艾丽丝·沃克为我们展现了生动的人物和他们的创伤记忆。当读者走进小说中人物的内心世界,会发现他们的身份各不相同,意识并不融合。他们各自的声音推动着自己所代表人群的意识发展着。读者不难发现,不同群体的意识也是作者感受的体现。通过多重声音,艾丽丝·沃克实现了与小说人物的对话。王晓英教授曾探求了这部小说中的三层对话。第一层是人物之间的对话。它是浅层,在叙述者的叙述中创造出场景并推动情节发展。第二层是人物和作者之间的对话。第一层对话表达了叙述者自己的感受,而不是作者的感受。有时候,这两种感受是相矛盾的。小说中人物的叙述泄露了这种矛盾。因此,复调建立了人物和作者之间的交流。第三层是黑人和白人,男性和女性的对话。这一层是最深的,也是作者的写作目的。[3] P194-195在这部小说中,复调帮助读者理解到第三层对话,即黑人和白人之间的对话,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对话。通过复调叙述形式,艾丽丝·沃克轻而易举地借小说中众多人物之口,表达出对黑人的身份认同,以及父权社会中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关系的深深思考。

艾丽丝·沃克运用了多种叙述策略展现小说中人物的创伤经历。安妮·怀特海德在《创伤小说》中指出,创伤小说依赖于的就是传统的叙事方式和技巧的运用。这些方式和技巧包括互文性,重复和分散的叙事声音。小说家采用这些技巧,如镜子般折射出创伤的影响。[6] P125《父亲的微笑之光》中,沃克采用了鬼魂的叙述,非线性叙事,复调等叙事技巧,更好地展现了小说中人物的创伤记忆并说明创伤的深远影响。值得注意的是,作为一名黑人女性,艾丽丝·沃克本身也是父权制社会的受害者之一。她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她的父亲鼓励儿子们去体验性,而女儿们一旦对性表示出丝毫的兴趣便会遭到他的鞭打。在儿时,兄长故意射伤她, 而家人并不在意她的伤口,这使得她一只眼睛几近失明。艾丽丝·沃克通过完成这样的一部小说来弥合自己的创伤,同时,也为小说中的受创者寻找走出创伤的道路。她呼吁男女之间,黑人和白人之间平等相处,这才是构建和谐社会的根本之道。

[1] 艾丽斯·沃克. 父亲的微笑之光[M]. 南京:译林出版社,2003.

[2] 周启超. 巴赫金的“复调理论”对人文科学研究的意义[J]. 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3 (1): 80-86.

[3] 王晓英. 走向完整生存的追寻-艾丽斯·沃克妇女主义文学创作研究 [M].苏州大学出版社, 2008.

[4] 林庆新. 创伤叙事与“不及物写作” [J].国外文学, 2008(4): 23-31.

[5] 师彦灵. 再现、记忆、复原—欧美创伤理论研究的三个方面[J].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1(3):136.

[6] Whitehead, Anne.[M]. 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 2004.

[7] Morrison, Toni. Memory, Creation and Writing[A].[C]Ed. James McConkey. New York and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6: 212-218.

[8] Day, Sara. Power and Polyphony in Young Adult Literature: Rob Thomas’s Slave Day [J]., 2010, 1&2: 66-68.

(责任编辑:马圳炜)

The Analysis of Techniques for Conveying Trauma in

LI Hui-zhen

(Zhangzhou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Zhangzhou, Fujian, 363000)

The thesis analyzes the formal techniques for conveying trauma inby applying trauma theory. The techniques include ghosts’ narration, non-linear narrative and polyphony. The ghosts are the haunting effect of the past; non-linear narration is the representation of the fragmental traumatic memories; polyphony offers an opportunity for the traumatized to speak out their traumatic experiences. By these narrative techniques, Alice Walker presents us the process of trauma healing in this novel. She speaks highly of the equality between men and women, between the blacks and the whites, which is the basis of building a harmonious society.

techniques for conveying trauma; ghosts’ narration; non-linear narrative; polyphony

2014-04-28

李惠珍(1984—),女,福建漳州人,助教,硕士,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1673-1417(2014)02-0054-04

10.13908/j.cnki.issn1673-1417.2014.02.0011

I712.07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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