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谊诸赋创作时间考

金前文

贾谊（公元前200-前168年），西汉洛阳人，“以能诵诗书属文称于郡中”，文帝初被召为博士，迁太中大夫，后贬为长沙王太傅，转为梁怀王太傅。梁怀王坠马死，谊自以“为傅无状”，忧伤卒，死时年三十三；著述五十八篇。事见《汉书》本传。

《汉书·艺文志》云：“贾谊赋七篇。”

考其赋，《汉书》本传有《服鸟赋》（《文选·鸟兽上》等所录又作《鵩鸟赋》）。本传曰：“谊为长沙傅三年，有服飞入谊舍，止于坐隅。服似鸮，不祥鸟也。谊既以適居长沙，长沙卑湿，谊自伤悼，以为寿不得长，乃为赋以自广。”据史书记载，贾谊被贬为长沙王太傅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绛、灌、东阳侯、冯敬之属尽害之”（《汉书·贾谊传》），“绛，绛侯周勃也；灌，灌婴也”（《汉书·贾谊传》颜师古注）；而在文帝三年（公元177年前）冬十一月周勃就被文帝遣就国离开了京城（见荀悦《前汉纪·孝文皇帝纪上》），则贾谊任长沙王太傅应是在文帝三年（公元177年前）冬十一月之前。而荀悦《前汉纪·孝文皇帝纪上》又云：“二年……十有一月……太中大夫贾谊说……上从之”，则说明文帝二年十一月贾谊仍在京城。因此，贾谊贬任长沙王太傅应是在文帝二年十一月到三年十一月之间。《服鸟赋》既然是谊为长沙傅三年所作，则其创作时间应在文帝五到六年之间；因此，徐广认为《服鸟赋》作于文帝六年（马积高《赋史》第58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也是有道理的。

《汉书》本传还有《吊屈原赋》。本传曰：“天子……以谊为长沙王太傅。谊既以適去，意不自得，及度湘水，为赋以吊屈原。”如上文所言，谊贬任长沙王太傅是在文帝二年十一月到三年十一月之间，《吊屈原赋》是作者作于赴任途中，因此，此赋当创作于文帝二年十一月到三年十一月之间。

《古文苑》卷三又有《旱云赋》。有学者认为：“其末段有云：‘何操行之不得兮，政治失中而违节；阴气辟而留滞兮，厌暴至而沈没’，把灾异与政治联系起来，这种现象是汉武帝以后才出现的事，当非贾谊所作。”（马积高《赋史》第62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这种说法似乎过于主观。阴阳神异思想在秦嬴的时候就已经兴起；把灾异与政治联系起来也不是武帝之后的事情，贾谊《新书·铸钱》就有“凡治不得，应天地星辰有动”的说法。因此单凭此点是无法否定贾谊作为《旱云赋》的作者身份的。《艺文类聚》卷一百又名之为《旱颂》，并把它系之于东方朔门下。题目的变动对赋的影响并不大，说成是东方朔所作，则似过牵强。东方朔虽也有“强国富人”之论，然一生的行事特点却是以“观察颜色”为主，“口谐倡辩，不能持论”（《汉书·东方朔传》），像赋中“农夫垂拱而无聊兮，释其鉏耨而下泪。忧疆畔之遇害兮，痛皇天之靡惠……嗟乎，惜旱大剧，何辜于天无恩澤。忍兮啬夫，何寡德矣。既巳生之，不与福矣……终怨不雨，甚不仁兮”这等激烈深忧的句子，无论如何是喊不出来的；倒是贾谊在他的言论中所表现出来的“以富乐民为功，以贫苦民为罪”（《新书·大政上》）的思想为此赋作了最好的注脚。因此，说《旱云赋》为贾谊所作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下面讨论一下《旱云赋》的创作时间。贾谊一生共历孝惠、高后和孝文三世。查考史书，从惠帝到文帝天下大旱共有四次；一次是“惠帝五年夏”，一次是“文帝三年秋”（《汉书·五行志中之上》），一次是文帝“九年春”，一次是文帝“后元……六年……夏四月”（《汉书·文帝纪》）。惠帝五年贾谊只有十一岁，是不可能作《旱云赋》的；文帝后元六年（公元前157年）贾谊已经去世，也是不可能作《旱云赋》的。因此，《旱云赋》的创作时间应该是在文帝三年或九年。

另《艺文类聚》卷四十四有《虡赋》残篇；其文曰：“牧太平以深志，象巨兽之屈奇。妙雕文以刻镂，舒循尾之采垂。举其锯牙以左右相指，负大钟而欲飞。”这种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形象也绝非作者受贬长沙、傅梁怀王时的心境所愿刻画的，创作时间当在作者“年二十余……文帝说之，超迁，岁中至太中大夫”，正受文帝器重之时。其他赋作现均不可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