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艺专”的音乐教育

戴俊超

(湖北工程学院 音乐学院，湖北 孝感 432000)

“武昌艺专”的音乐教育

戴俊超

(湖北工程学院 音乐学院，湖北 孝感 432000)

成立于“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的“武昌艺专”，是武汉乃至湖北省现代艺术教育的发源地。在音乐教育方面，“武昌艺专”也是开湖北专业音乐教育之先河，不仅吸引了一批高水平的师资，也培养出一批在中国近现代音乐史上较具影响的专业人才，为湖北音乐教育事业在建国后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武昌艺专；音乐教育；音乐史

“武昌艺专”，其前身是成立于1920年4月的“武昌美术学校”，初创之时只是一所美术培训性质的中等学校。1922年10月，该校由湖北省教育厅报请北洋政府教育部立案，1923年8月开设“专门部”并更名为“武昌艺术专门学校”。1929年，该校按照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颁布的《专科学校组织章程》重新立案登记，更名为“私立武昌艺术专科学校”。*见武昌艺术专科学校编：《私立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一览》，1934年10月，第1页。抗战爆发后，“武昌艺专”曾迁往湖北宜都，不久在战时大后方四川江津新建校址，抗战胜利后，于1946年回迁武汉。由于“武昌艺专”是现代中国首批艺术专门学校之一，也是我国中部地区产生的第一所高等艺术学校，实为武汉现代艺术教育之滥觞，在其近30年的办学历史中，对我国特别是中部地区的艺术教育产生过重大的影响。故此，目前湖北的两所高等艺术学府——湖北美术学院与武汉音乐学院，都可将其办学历史上溯至“武昌艺专”。

图1 闻一多在武汉大学文学院任教期间，与武昌艺专部分教职员的合影(右五为闻一多)

一、“武昌艺专”的音乐教学简况分析

关于“武昌艺专”的音乐学科及教学情况，目前尚不清晰。就笔者目前所掌握的史料来看，大抵是在“武昌艺专”初创阶段尚未设立音乐学科，随着专业音乐教育在现代中国的发展，特别是在萧友梅先生主持的“北京大学音乐传习所”等我国第一批专业音乐教育机构的影响之下，“武昌艺专”不久也开创了音乐学科。有学者通过分析相关史料，认为“武昌艺专”“在1923年由私立武昌美术学校改名为私立武昌美术专门学校后，至少在1924年就有音乐学科存在了。”[1]实际上，在当时的中国成立的第一批艺术学校是按照日本艺术学校的体制开设的，一般也是将音乐与美术合并在一起教学，以利于培养艺术教育方面的师资力量。考虑到在辛亥革命之后，民国政府于1922年颁布了“壬戌学制”，其中将音乐与图画合并为“音图课”，使得在当时各省立师范学校中，大都设立有“音图科(组)”(音乐、图画与手工制作并重)来培养社会上急需的艺术师资。因此，“武昌艺专”在1923年成为“专门学校”之时，成立所谓“音图科(组)”，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虽然，“武昌艺专”成立的音乐学科可以推至1923年，但这并不意味着它此时已经是一所可以培养专业音乐人才的学校。事实上，在“武昌艺专”整个办学历史过程中，始终都是以培养美术方面的专业人才为主的，这一点也可以在更名为私立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之后的英文名称Wuchang College of Fine Arts(“武昌美术学院”)中得到印证。在音乐人才的培养与造就方面，“武昌艺专”更多是起到“启蒙”的作用：一些具有音乐天分的学生，在这里接受音乐启蒙之后，往往会选择到音乐专业院校求得进一步深造的机会，进而成为音乐方面的专才者亦不在少数。实际上，在“武昌艺专”于1929年更名为“私立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之后，其音乐学科也得到了较快的发展。

在一些回忆性质的文献中，提及了“武昌艺专”在“1928年增设音乐科”，特别是在1934年7月编制的《私立武昌艺术专科学校学则》中，第三章《学制》中有“第四条、本校专科分设绘画系、艺术教育系、图案系、音乐系、雕塑系；第五条、本校绘画系分中国画、西洋画二组，艺术教育系分图音、图工二组，其余各系不分组。”*据相关资料分析，这里所称的“音乐系”似乎没有招过学生。以至于在1932年至1937年间，无论从师资力量还是人才培养质量来看，“武昌艺专”音乐学科的发展一度达到了相当“发达”的程度。从1934年10月编印的《私立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一览》中可以看到，当时“武昌艺专”的艺术教育系“音图组”的音乐课程设置之中，有“练声”“练耳及视唱”“歌曲”“钢琴”“普通乐理”“和声学”“作曲法”与“对位法”这8门专业课程，其中注明“钢琴”课程为“个别教授”，此外，另设一门音乐选修课程，系从“提琴”“国乐”以及“音乐史”这3门课程中选取1门。

表1 “武昌艺专”艺术教育系图音组课程表(音乐部分)*见武昌艺术专科学校编：《私立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一览》，1934年10月，第21页。

二、曾在“武昌艺专”任教的著名音乐家

在“武昌艺专”整个办学过程中，其音乐方面的师资流动性很大，除了聘用在国内“辗转教学”的一批教师之外，还聘请了少量外籍教师作为补充。如陆华柏等人在《贺绿汀老师1932-1933年在武昌艺专任教时的情况》一文中，有过这样的介绍：

音乐方面可说名师云集，除贺老师外，还有缪天瑞先生，姜希先生(音乐理论)、陈啸空先生(声乐)、陈田鹤先生(作曲)、李自新先生(钢琴)等等，同时，学校聘请了居留在汉口‘租界’上的某些外国音乐家前来兼课。钢琴有肖绮好特(女，白俄，毕业于彼得堡音乐院钢琴系)、大提琴有西维沙(男，白俄)、声乐有罗平茂(波兰人，女高音)，还有位教小提琴的外国教师，名字已忘了。*这里说肖绮好特为女性，但在《私立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一览》中的介绍则为男性，待考。[2]

此外，根据资料统计，此间曾在武昌艺专任教过的音乐师资中，还有刘己明(乐理)、向偶(理论)、巫一舟(钢琴)、马丝白(声乐)、王人艺(小提琴)、陈培勋(理论)、陆华柏(乐理)、蒋箴予(声乐)、唐宅静(乐理)、杨金兰(声乐)等人。

在“武昌艺专”音乐学科发展的盛期，先后来学校任教的有缪天瑞、贺绿汀、陈田鹤三人，他们在时间上有着一定衔接关系。缪天瑞从1930至1932年在“武昌艺专”任教乐理。贺绿汀是1932年上海淞沪抗战爆发后，为躲避战火来“武昌艺专”任教的，大约在1933年秋回上海继其学业。陈田鹤于1933年1月至1934年5月间在“武昌艺专”任教。*根据上海《国立音乐专科学校校刊》(1934年11月)在齐尔品征求中国风味钢琴曲比赛的获奖公告上的介绍，以《序曲》获得二等奖的陈田鹤的身份是“武昌私立艺术专科学校教师，国立音乐专科学校肄业”。其后，来武昌艺专任教还有姜希、刘己明等上海“国立音乐专科学校”的毕业生。

著名音乐家缪天瑞(1908-2009)，幼年喜爱音乐，中学校时代先后刻苦自学了竹笛、二胡、口琴、风琴等乐器，1923-1926年间，到上海艺术专科学校音乐科专门学习音乐。[3]据资料介绍，缪天瑞在武昌艺术专科学校教学的时间是1930年8月至1932年7月，任教的科目是钢琴与乐理。缪天瑞在武昌艺术专科学校担任教学工作之时，刻苦学习英语与日语，还出版了《简易钢琴风琴合用谱》(1930)、《中国民歌集》(1933)、《世界儿歌集》(1933)、《小学音乐教学法》(1933)等。[4]缪天瑞在“武昌艺专”教学期间，还在上海艺术专科学校教师编辑出版的《艺术旬刊》*《艺术旬刊》创刊于1932年9月，其编辑及主要作者皆为上海艺术专科学校的教员。《艺术旬刊》虽然是规模较小的艺术刊物，但对于西方现代主义艺术东迁我国，却起了颇为关键的作用，对中国现代艺术的发展影响重大。上发表系列译著，如他

图2 缪天瑞(前排左二)于1930-1932年在武昌艺专任教时与部分师生的合影

(资料来源：中国艺术研究院编：《百岁学人缪天瑞——庆贺缪天瑞百年华诞影集》，人民音乐出版社2007年版，第14页)

分别在1932年《艺术旬刊》第1卷第2、4、11期上发表译著《绝对音乐与描写音乐及其他》(Stanford原作)、《歌曲作法》(Ernest Newton原著)以及《音乐的发生》(伊庭孝原作)。

陈田鹤先生在“武昌艺专”的教学活动，目前的相关记述不详。如常罡、石山在《雕琢“剑声”的历程——作曲家陈田鹤》一文中，对此极为简略：“经黄自先生介绍，1934年在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任教”[5]；颜廷阶在《中国现代音乐家传略》中，对于陈田鹤此间的活动的介绍是：“1934年2月至1935年1月由黄自先生介绍在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任乐理教员”；[6]与此相比，梦月在《音乐之子——陈田鹤》一书中的介绍算得上是较为“详细”了：

在武昌艺术专科学校做作曲理论教员的陈田鹤从1934年2月到1935年5月，教学之余便创作了十几首儿童歌曲，这大部分儿童歌曲都是在他23、24岁时创作的。[7]

但在一些回忆性质的文献中，对于陈田鹤先生此间的介绍则更为生动而详细，如在戴鹏海先生编著的《陆华柏音乐年谱》中，在介绍陆华柏此间随陈田鹤学习作曲理论时，有如下记载：

从本年起，从陈田鹤学作曲：开始创作带钢琴伴奏的歌曲，而且“几乎热心到发狂”的程度，“一天到晚苦苦思索好听的曲调”。据陆说：陈改作业时非常认真，“他常常很严格地批评，有时因为我想的曲调不足以表达诗的情趣，或者是我写的伴奏音型没有意义，他一次一次表示还要不得，我便只好再拿回来惨淡经营。有时他兴之所致地稍稍为我改动一二处，每每增色不少，令我心折”(以上引文均见陆华柏《我怎样学音乐》)。*戴鹏海：《陆华柏音乐年谱》，广西艺术学院1992年3月内部出版，第25页。

在《私立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一览》一书中，有“武昌艺术专科学校教员一览表”，其中对陈田鹤的介绍是：“男，24岁，籍贯，浙江永嘉，国立音乐专校毕业，到校年月，二十三年三月”*见武昌艺术专科学校编：《私立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一览》，1934年10月，第7页。，但实际上，陈田鹤此时并没有“毕业”，而是由于经济拮据的原因，从上海国立音乐专科学校辍学来“武昌艺专”任教的。书中对与陈田鹤先生同时在“武昌艺专”任教音乐的师资的介绍如下：

萧琦好特，男，32岁，俄国人，俄国皇家音乐学院毕业，钢琴教员，到校年月，十八年二月；

李自新，男，28岁，山东济南人，山东齐鲁大学毕业，曾任北平师大音乐讲师，音乐教员，到校年月，二十一年九月；

钟本立，男，38岁，四川达县人，上海新华艺专毕业，附中音乐教员；

荣碧蕙，女，23岁，广东番禺人，本校专科艺术教育系毕业，附中乐理教员，到校年月二十三年三月。

陈田鹤在“武昌艺专”的音乐创作，一般是发表在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出版发行的《音乐教育》杂志上，这份杂志的主编之一缪天瑞先生于1930-1932年间在“武昌艺专”当乐理教员，后来，这一位置由贺绿汀暂代，而此时陈田鹤来“武昌艺专”任教，似乎是填补了缪天瑞、贺绿汀留下的这一空缺。

根据梦月在《音乐之子——陈田鹤大师传》一书中的附录《陈田鹤创作年表》上的统计，此间陈田鹤创作的歌曲有：《燕子的歌》(尹令眉词，载《音乐教育》一卷四-五期合刊，1933年9月)、《天神似的英雄》(徐志摩词，载《音乐教育》一卷六-七期合刊，1933年11月)、《月下雷锋》(徐志摩词，载《音乐教育》二卷二期，1934年4月)、《望月》(徐敬蘅词，载《音乐教育》二卷三期，1934年7月)等。实际上还有遗漏，陈田鹤曾在1934年2月出版的《音乐教育》二卷一期上，发表过《晨歌》、《春天的歌》、《樵歌》、《好国民》、《春游》等五首短小的儿童歌曲。

陈田鹤在“武昌艺专”教学期间，正值其办学的鼎盛时期，学校曾请教育学教员冯涤尘作词、陈田鹤谱曲,创作了《武昌艺术专科学校校歌》(四部合唱)，该校歌词曲印行在学校编撰的《私立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一览》之上。*在《私立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一览》中，有关冯涤尘的介绍是：冯立生，38岁，湖北黄梅，湖北省立第一师范毕业，教育学教员，到校年月，民国十年二月。其歌词以及歌曲的第一段谱例如下：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萎萎*根据唐代崔颢的原诗应为“芳草萋萋鹦鹉洲”，这里“萎萎”见之于《私立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一览》(1934)中，疑为印刷错误。鹦鹉洲。

大江流日夜，大别龙蛇走。

危楼百尺名黄鹤，矗立江岸障中流。

河山好，风景幽，自古有才生三楚。

吾校惨淡经营，发扬文化绵悠悠。

舞乐八方，粉绘千秋。

愿吾侪齐努力潜修，复兴我伟大民族。

谱例1 《武昌艺术专科学校校歌》

关于此首校歌的歌词，有学者认为是著名诗人闻一多在国立武汉大学文学院任教时应邀写成的。[8]此时，闻一多先生曾在“武昌艺专”任文学院院长兼教授，且担任过“武昌艺专”的“校董”。但在《私立武昌艺术专科学校一览》中，注明其作词者为冯涤尘，在马军编的《近代中国高校校歌选》一书中，注明的词作者亦是冯涤尘，但曲作者都是陈田鹤。[9]

三、从 “武昌艺专”走出的音乐名家

据资料分析，曾经在“武昌艺专”开始学习音乐，后来成为音乐专门人才者不在少数，较具影响者就有马丝白(1928年毕业)、林路(1929年入学)、刘天浪(1932年入学)、陆华柏(1932年入学)、邓尔敬(1934年入学)等人，其中最具影响的当数音乐家陆华柏。

陆华柏在“武昌艺专”学习期间，先后向缪天瑞、贺绿汀、陈田鹤学习“基本乐理”、“和声学”和“作曲法”，打下了较为扎实的理论基础且具备了一定创作实践能力，堪称是一位由“武昌艺专”“自产”的作曲家了。*1949年之后，陆华柏先生先后在华中师范大学、武汉音乐学院与广西艺术学院任教。通过现有资料分析，陆华柏在音乐创作方面受陈田鹤的影响较大，与陈田鹤一样，陆华柏也在江西省推行音乐教育委员会出版的《音乐教育》上发表其音乐创作。陆华柏先后在《音乐教育》上发表了10首创作歌曲和4首乐曲，*戴鹏海：《陆华柏音乐年谱》，广西艺术学院1994年1月版(内部出版)，第10-18页。分别是：独唱《感旧》(李后主词，2卷5期)，独唱《田家乐》(李笠翁词，2卷8期)，独唱《相见欢》(纳兰容若词，2卷10期)，儿童钢琴曲《狩猎》(3卷1期[音乐创作专号])，儿童歌曲《月光光》(广西民谣，3卷8期)，钢琴曲《Scherzo》(4卷1期)，钢琴曲《辞别》(4卷5期)，儿童歌曲《要我歌唱》(自作歌词，4卷7期)，儿童歌曲《自鸣钟》(自作歌词，4卷9期)，独唱《长城谣》(陈子展词，4卷11期)，儿童歌曲《小蜜蜂》(自作歌词，4卷12期)，钢琴曲《偶成》(5卷1期)，齐唱《义勇军》(自作词，5卷5期)，独唱《抵抗》(自作词，5卷6期)。如，其中的儿童钢琴曲《狩猎》就是具有一定水准的乐曲。

谱例2 儿童钢琴曲《狩猎》(陆华柏曲)

一般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艺术教育，承袭了民国时期的基本格局，这一点在“武昌艺专”对武汉现代艺术教育的影响方面表现得尤为明显。1949年后，“武昌艺专”的部分音乐师资及教学设施，被辗转归入成立于1953年的中南音乐专科学校，在发展武汉现代专业音乐教育方面继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可以说，“武昌艺专”的音乐教学活动，对武汉现代音乐教育的推动作用不可低估。

[1] 汪义晓.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武汉音乐学院历史沿革及地缘、行政隶属、人文资源考[J].黄钟：武汉音乐学院学报，2008(1):146-156.

[2] 杨霜泉，粟仲侃，陆华柏.贺绿汀老师1932-1933年在武昌艺专任教时的情况[J].星海音乐学院学报，1990(3):1-3.

[3] 缪天瑞.幼年时代的音乐生活[M]//作家自传丛书：我的童年.上海：简明出版社，1946：247.

[4] 国华.缪天瑞音乐贡献评述[M].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16.

[5] 向延生.中国近现代音乐家传：二[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94：182.

[6] 颜廷阶.中国现代音乐家传略[M].台北：绿与美出版社，1992：208.

[7] 梦月.音乐之子——陈田鹤大师传[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3：36.

[8] 林.闻一多的一首佚诗[J].黄石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4(3)：94.

[9] 马军.近代中国高校校歌选[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274-277.

(责任编辑：张晓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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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4824(2013)05-0060-06

2013-06-28

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重点研究项目(2011jyte154)

戴俊超(1963— )，男，湖北孝昌人，湖北工程学院音乐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