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月欣 百姓身边的科学家

文/本刊记者 郭 隆

杨月欣说，科普是每一个科学家的责任，自己有义务去把健康知识和营养学研究成果推向社会。“营养学这个专业就是需要与老百姓的日常生活结合，帮助大家吃得安全、健康而又科学。”

从2013年1月1日起，消费者在超市里拿起一袋软包装牛奶、速冻饺子或是瓶装腐乳，会发现其外包装上都新标注了一个《营养成分表》，对该食品每百毫升中所含的能量、脂肪、蛋白质、碳水化合物和钠的含量进行了明确标示，有些还标明营养成分、功能成分等。这样的成分标注可以使消费者更加详细地了解食品基本信息，比如，哪个高脂肪、哪个低钠（盐）等；在乳制品中，每100克牛奶中蛋白质含量在2.5克以上，则是纯牛奶，若蛋白质含量在1克左右，则属于含乳饮料。

推动建立《预包装食品营养标签通则》这一食品安全国家标准，花了10年时间将这张《营养成分表》“贴”上食品外包装上的人，就是北京市政协委员、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营养与食品安全所营养评价室主任杨月欣。

科学与实践

化学专业毕业的杨月欣在科研领域的主攻方向曾是基因表达。在年轻时代的杨月欣眼中，穿着白大褂，拿着试管、显微镜在无菌实验室里提取细菌中的抗药基因并摘取学术成果，才是一个科学工作者价值的体现，力争在前沿科学领域有所建树是她看中并充满期待的前进之路。

80年代初，杨月欣被调到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营养与食品安全所工作。“孕妇的奶水不够有什么办法解决？”“给孩子吃奶粉的剂量要如何把握？”“化验结果为贫血，吃什么能补充体内的铁元素？”平日工作中，所里的营养学专家、老师们几乎每天都会详细解答这样的电话咨询，工作内容也主要围绕与老百姓居家生活密切相关的问题。这让一直向往前沿科学的杨月欣颇感失落，回想当初，她坦言：“当时我从心理上认为营养学这个专业比较浅，觉得都是家长里短过日子中的琐碎问题，如何科学进取比较迷茫。”

看法的转变往往与亲身的经历和感受密不可分。1988年，杨月欣跟随所里的专家队奔赴山东、河南以及北京房山区等郊区乡镇，为偏远贫困地区的孩子做佝偻病检查和预防。佝偻病在婴儿期较为常见，是由于维生素D缺乏引起体内钙磷代谢紊乱，而使骨骼钙化不良的一种疾病。由于当时群众不懂得相关知识，不少患儿2岁以后残留有不同程度的骨骼畸形。得知有北京的专家前来义诊，每天抱着孩子来做检查的群众，天不亮就排起了长队。“给婴儿补钙吃什么效果好？”“在家里晒太阳管用吗？”急切地咨询显露出家长内心的焦急。在下乡义诊的过程中，杨月欣发现很多老百姓执著地用自己家的鸡蛋去换麦乳精给孩子喝，在八十年代，大多数家长认为工业化的产品是营养丰富的好东西，结果导致不少孩子出现了营养不良。

“这些亲眼所见、亲身所感的经历对我的触动很大，我第一次意识到日常生活中的营养科学对老百姓是多么重要。社会需要营养知识的普及，只有将这些知识传播给群众，才能解决他们生活中的实际困难。”谈及自己当时的思想转变，杨月欣说：“原来营养科学不是婆婆妈妈的小事情，而是一门实实在在的应用科学。”

自此，杨月欣在科技研究中越发重视从理论到实践的应用，更加注重从实验室到百姓应用的衔接。在荷兰、法国留学期间，更加加深了她对营养科学的认识。之后，杨月欣的科研道路一路顺畅，陆续承担了“863”、“973”等国家重点科研项目，以及很多与国外营养学领域的合作。

控制血糖的新概念

一位业界知名而有威望的老教授曾告戒中国疾控的员工：要学会做“四个家”，即医学家、科研家、教育家和社会学家。话中之意疾控人不能仅是实验室里的“科研虫”，而要关心社会，知道社会人的需求，让研究成果造福群众。

结合多年的工作实践，杨月欣越发领会到前辈的教导之意。在社会生活中，营养教育和营养强化被认为是改善群众营养不良问题的“两条腿”，其中营养教育是最经济划算的，通过“科普”让大家知道如何科学合理膳食。“当一个科学家，就有责任做好社会实践，把科学知识说出来、写出来，让大家得以应用。”杨月欣说。

馒头、米饭的含糖量在80%左右；大葱、冬笋是6%……以前，在有关控制血糖升高的科普读物中，通常只将不同食物中含糖量的高低依次列出，简单地告诉患者要少吃或不吃含糖量高的食物。杨月欣在多年的研究中发现，食物中的糖以多种类型存在，不同类型的糖对人体血糖代谢的影响是不一样的，所以用某种食物含糖量绝对数值高低作为其对人体血糖影响大小的高低排序是不科学的。由此，杨月欣提出了一个新概念——食物血糖生成指数，即一个食物能够引起人体血糖升高多少的能力。为获得这一相对准确的生理学参数，杨月欣又一次奔走在各个医院、社区，埋头在实验室中，测量种种食物的血糖应答。每一个数值的获得就需要采集15个人的每人20多份血液样本。杨月欣和她的实验室同事们共完成了五万多个血液指标的数据检测。科学研究取得了同行肯定的同时也得到多个科研奖励。杨月欣没忘记这个成果的实用性，2004年她发表了自己的第一本科普读物《食物血糖生成指数——一个关于调节血糖的新概念》，提出了不同碳水化合物将会对血糖有不同的影响，并将这些通过实验测出的不同食物血糖生成指数做了详细的分析和排序，有助于读者制定个性化的食谱。“很实用，建议高血糖患者人手一本”，大量的热线电话和读者来信对这本科普书表示了认可，该书被多位业内专家称为——碳水化合物革命的前沿性著作。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百姓对健康饮食、科学养生的认识也在逐步提高。“一个营养学家不能仅在实验室里，要了解社会，给老百姓做些与日常健康密切相关的事情。”受到BTV《养生堂》栏目和中央台《消费主张》《健康之路》等节目组的邀请，杨月欣录制了多期关于合理摄取维生素和健康饮食的科普节目。她说，科普是每一个科学家的责任，自己有义务去把健康知识和营养学研究成果推向社会。

NL健康教育行动计划

每当社会上遇有食品安全、健康饮食相关的难题，中国疾控中心营养与食品安全所的专家们便义不容辞地承担起调查、科研、膳食指导的社会责任。杨月欣正是这个大家庭中活跃的专家。她认为每个科学家都应该承担社会责任，而食品安全公共政策的制定和推进是政府管理的有效措施。

杨月欣自2002年开始研究各国食品营养标签管理，到2007年通过我国“卫生部营养标签管理办法”；2013年1月1日起，国家食品安全强制性标准 《预包装食品营养标签通则》（简称《通则》）在我国所有食品中强制执行。营养标签（NL）从研究到国家强制性执行这个过程用了整整10年。

每每说起营养标签工作，杨月欣脸上露出喜悦笑容，她说：“虽然并没有像实验室研究一样得到国家科学技术奖励，但这是我最值得骄傲的成就。一个营养政策、标准的实施，能改变全国人民的生活，没有比这更有价值了。” 目前，她正和她的同事们就《通则》的具体内容和工业界操作指南进一步完成。有工业界人士认为，这个标准是首个普照食品工业界、消费者的“营养阳光”，一场包装食品“营养革命”即将轰轰烈烈的到来。无疑，营养健康是人类生命的重要目标，一个“营养”国家标准的强制实施，将使得全国13亿人口轻松获益，让千家万户更加简单的安排一日三餐，享受健康饮食。

我国目前糖尿病、高血压、高血脂及心血管疾病人群逐年增加，成为大众健康高危害性、高死亡率、高经济负担的三大疾病。 为了促进膳食平衡、推动大众健康，中国CDC启动《国家营养标签健康教育行动》、《减盐行动》推动营养立法等。 杨月欣是这些项目的倡导者和执行者。目前她正在联合社会各界，组织开展食品标签“高油”“高盐”调查，启动“营养标签改善我生活”，“读营养标签、过健康生活”等系列活动。她说：营养标签实施是利民阳光政策，预计这个简单方式，五年内可以带来大众营养意识提升、膳食平衡加强、以及城市慢性病和边缘地区营养缺乏病的极好预防； 十年可带来可见的疾病发生和医疗经济负担显著减少。政策对大众健康的影响意义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