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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工业与服务业相互关系之实证研究*

2013-11-23江飞涛贾俊生

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3年1期
关键词:生产性增加值服务业

刘 勇,江飞涛,贾俊生

一、引 言

中国工业和服务业之间的比例与相互关系一直是产业经济研究重点关注的问题之一。尤其是当今中国面临着严峻的产业升级和结构高级化的压力,对于服务业与工业发展之间关系的研究和判断是十分迫切和必要的。发达国家的经验表明,在工业化中后期,从工业领域独立出来的生产性服务业,对工业升级的支撑作用不断显现。由此来看,积极发展以生产性服务业为主的现代服务经济,形成工业与服务业协同发展的局面,是提升我国工业竞争力、推进产业结构升级的关键之一。

本文以中国1992—2012年的第二、三产业增加值数据为依据,通过时间序列分析和投入产出分析对中国工业与服务业之间的相互关系进行实证研究。

二、文献综述

在理论界,关于工业(主要是制造业)与服务业之间的关系,归纳起来,主要有以下四种观点:

一是“需求论”。这种观点认为制造业是生产性服务业发展的前提和基础,生产性服务业是工业的补充和附属。这种观点的主要代表是科恩和齐斯曼(Cohen&Zysman,1987)。他们提出,许多服务行业的发展,正是得益于制造业的发展和增长。如果没有制造业,社会就几乎没有对这些服务的需求。只有工业化和制造业的发展到一定程度,才会对相关服务产生比较可观的需求。

二是“供给论”。生产性服务业是工业不断进步发展的重要保障和前提。生产性服务业不发达,制造业将不会有很强的竞争力和影响力,生产性服务业在两者之间占主导地位。国外学者持有这种观点的有奥法耶尔和希钦(O'Farrell&Hitchens,1990)、埃斯瓦兰和科特瓦尔(Eswaran&Kotwal,2001)等。前者指出,一个国家或地区如果没有生产性服务业的支持和促进,劳动生产率和本地制造企业的整体竞争力将受到影响。后者认为,生产性服务业可以带来更加深入的专业化和分工,另外还能够降低制造业所需要的中间服务成本。

三是“互动论”。即服务业和制造业之间是双向的关系。帕克和成(Park&Chan,1989)、舒甘(Shugan,1994)、巴斯拉(Bathla,2003)都提出,制造业与生产性服务业之间表现出较强的相互依存关系。制造业的发展深化一定是中间投入品的逐步增加,需要越来越多的中间投入品,而这正是生产性服务业的最大作用;同时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可以使制造企业更加专业化,外包出更多的服务环节,可以更加专注于自己的制造环节。先进制造业应该与生产性服务业协同发展,以提高竞争力和影响力。

四是“融合论”。这是近年来出现的一类新观点。这类观点认为工业与服务业之间有协同整合的趋势。以生产性服务业为代表的服务业正加速向工业生产前期研发、设计,中期管理、融资和后期物流、销售、售后服务、信息反馈等全过程渗透。例如,伦德瓦尔和博拉斯(Lundvall&Borras,1998)就提出,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服务业与工业正在呈现融合发展趋势。这种融合发展趋势在高科技制造业中表现得更为明显,在苹果公司的整个产业链中,服务环节的增加值和带来的利润远远超过制造环节。

应当看到,上述四种观点彼此并不矛盾,它们分别揭示了生产性服务业与工业(制造业)在不同发展阶段上的相互关系。

三、时间序列分析

数据样本为1992年1季度到2012年2季度,共82个有效样本。本文的实证分析使用STATA12.0完成。表1为数据的描述性统计。

本文首先利用Census X12季节调整法进行季节调整,接着对各变量取对数并进行平稳性检验。

表1 变量的描述统计特征

1.单位根检验

本文使用ADF(Augmented Dickey-Fuller)方法对变量平稳性进行检验。检验结果如表2。

表2 各变量单位根检验

从表2可见各变量一阶差分的ADF值在5%水平上显著,lnoutput2、lnoutput3等时间序列都是一阶单整I(1)序列。

2.协整检验与VEC模型估计

对各序列数据进行Johansen协整检验。该方法是基于VAR模型的秩检验方法的推广,结果如表3。

表3 Johansen协整检验

从表3中可以看出,检验结果表明ln output2、ln output3之间存在长期稳定的协整关系。

在完成对各变量的单位根检验和协整检验后,可以通过VEC模型找到两者之间的长期均衡关系。

误差修正项表明中国第二产业增加值和第三产业增加值之间的长期均衡关系可表示为:

ln output 2= -0.903 ln output 3 -0.824

其中,第三产业增加值对第二产业增加值的长期影响系数是-0.903。这表示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第三产业增加值每降低1%,第二产业增加值反而会增加0.903%。如果以第三产业增加值为被解释变量,结果如下:

ln output 3= -1.108 ln output 2+0.912

其中,第二产业对第三产业增加值的长期影响系数是-1.108。这表示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第二产业增加值每降低1%,第三产业增加值反而会增加1.108%。从影响系数上来看,第三产业对第二产业的影响系数是-0.903,第二产业对第三产业的影响系数是-1.108,从数值方面来说两者都比较接近于-1,这说明两者之间的影响关系不是非常明显。

3.VAR 检验

VAR模型的实质是考察多个变量之间的动态互动关系。这里只有ln output3这一个变量,下面考察两者之间的关系。

根据VAR检验反映的结果可知其有如下关系:

D ln output2t=0.086D ln output3t-1+0.527 D ln output3t-2-0.0186 D ln output3t-3-0.154 D ln output3t-4+0.156

(已通过AIC和SBIC信息准则选择VEC模型滞后项数p为4)

其中,滞后一期和二期的影响系数为正,而滞后第三四期的系数为负。这说明,从滞后一期和二期来看,第三产业增加值对第二产业增加值有促进的作用,而在滞后第三四期时结论相反。滞后2期的系数最大,显著性最强,这表明在滞后两期时对于第二产业影响较大。

如果以第二产业为被解释变量,结果如下:

D ln output3t=0.084D ln output2t-1+0.949 D ln output2t-2- 0.102 D ln output2t-3- 0.328 D ln output2t-4+0.033

其中,滞后一、三和四期的影响系数为正,而滞后两期的系数为负。另外,滞后一期时系数最大,显著性最强,这表明在滞后一期时对第三产业影响最大。

4.HP 滤波分析

我们再用Hodrick-Prescott(HP)滤波方法描述中国工业和服务业增加值时间序列的长期变化趋势(λ=100)(见图1)。从图1可看到,1978年以来中国工业和服务业增加值的波动态势基本吻合:从1989年到1993年,工业增加值的波动序列为负,1990年到1993年服务业的波动序列为负;从1993年1998年,工业增加值存在正向缺口,而服务业的正向缺口延续到1999年;之后两序列均呈现出正缺口,直到2006年又转为负向缺口。HP分析结果显示,工业增加值缺口和服务业增加值缺口具有基本相同的分布。

图1 中国工业与服务业增加值的变动趋势

对这两组时间序列的相关分析结果显示,它们之间的pearson相关系数为0.998,相关的 t统计量为90.123,其在统计上是显著的。这说明,工业增加值与服务业增加值之间存在极高的相关性。

再对两组数据进行回归曲线拟合,可以分别得出服务业增加值对工业增加值的弹性系数为1.14(R2=0.996),工业增加值对服务业增加值的弹性系数为0.87(R2=0.996)。据此推算,服务业增加值每增长1个百分点,工业增加值增长1.14个百分点;工业增加值每增长1个百分点,服务业增加值则增长0.87个百分点。从分析结果看,服务业对工业发展的拉动作用大于工业发展对服务业的拉动作用。

四、投入产出分析

1.工业增长对服务业的影响

2007年,我国工业对自身的直接消耗系数高达0.633,对农业和服务业的直接消耗系数分别仅为0.048和0.085,工业部门工业产品投入和服务性产品投入的比率为7.4∶1。相比之下,美国工业对自身的直接消耗系数仅0.342,对农业和服务业的直接消耗系数分别达到0.033和0.187,工业部门工业产品投入和服务性产品投入的比率为1.8∶1(见表4)。值得指出的是,中国工业的中间投入率为76.7%,美国只有56.1%。这也就是说,中国工业的增值能力比美国要低20多个百分点①中间投入率为中间投入与总投入之比。中间投入率与增加值率之和应为1。。这种差距与双方投入结构的不同有着很大的关系。

我国工业对自身的完全消耗系数高达2.055,对服务业的完全消耗系数仅为0.340。这意味着,中国工业每增加1个单位的最终需求,将对整个工业部门产生3.055个单位的总需求,对服务业只形成0.340个单位的需求,两者比率为9.0∶1。同期,美国工业每增加1个单位的最终需求,对自身和服务业分别拉动1.594和0.441个单位的总需求程度,两者比率为3.6∶1(见表5)。

表4 主要产业直接消耗系数

表5 主要产业完全消耗系数

2.服务业增长对工业的影响

中国服务业对工业和自身的直接消耗系数分别为 0.244 和0.201,二者比率为 1.2∶1;美国服务业对工业和自身的直接消耗系数分别为0.078和0.303,二者比率为0.3∶1。显然,中国服务业在投入结构上对工业产品有较大的依赖性,而美国服务业更多依赖本部门自身的投入。中国服务业的增加值率为54.1%,比美国低7.2个百分点(见表4)。

从产业波及效应看,中国服务业每增加1个单位的最终需求,对自身的需求波及程度为1.359,对工业则达到 0.948,两者比率为 1.4∶1。而美国服务业每增加1个单位的最终需求,对自身的需求波及程度为 1.484,对工业则达到0.179,两者比率为8.3∶1(见表5)。这表明,中国服务业增长对工业的拉动作用远远强于美国。

3.服务业内部分析

从表6可见,在中国工业对服务业内部各部门的直接消耗上,工业对服务业的带动作用有较大改进,尤其对交通运输及仓储业,其次对批发和零售业,再次对金融保险业。但是对其他的一些服务业部门还存在着较大的提升空间。例如:邮政业、文化体育娱乐业、公共管理和社会组织,以及旅游业、科学研究事业等。制造业对服务业的完全消耗比直接消耗有一定的提高,说明在服务业内部本身的产业联系比较密切。排在直接消耗系数前5名的是交通运输及仓储业、批发和零售业、金融保险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住宿和餐饮业,反映了生产性服务业还处于较低的发展层次,制造业消耗了相当比例的社会服务与公共服务,而对生产性服务业的需求则侧重于内涵和资本密集度都不高的租赁服务、交通运输和批发零售行业。

表6 工业对服务业内部各部门直接消耗前5名比较

投入产出分析表明,中国服务业发展尚属于稚嫩期,对工业的中间需求和依存度都还比较高,最终需求对工业部门的波及效应也比较明显;工业在中国仍处于经济的中心枢纽地位,而服务业更多处于边缘、依附地位,经济结构转向“服务经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五、抑制服务业发展的主要因素

服务业在中国经济中所处的边缘性地位,主要由以下几方面因素所决定。

1.工业对服务业的需求不足

从产业形态上看,初级产业和初级产品仍在我国工业经济中占据主要地位。企业产业链中与产品制造相关的金融服务、市场营销服务、人力资源服务等占的比重偏小。大多数企业参与市场竞争,主要依赖成本优势和价格竞争,技术进步、产品开发虽有所进展,但总体上与发达国家仍有较大差距。即使生产流程引入外包机制,也多以产品生产为主,服务外包才刚刚兴起。这种状况从工业部门的增加值率上也能得到印证。从长期来看,服务业特别是生产性服务业的需求空间,将随工业部门的结构高级化进程而逐步打开。

2.垂直分工体系中的外资企业与国内服务业产业联系薄弱

在华外资企业是跨国公司全球价值链中的一个环节,更为重要的是,这一环节相对封闭,两头在外,在东道国产业链延伸不足,以加工型、出口型、生产型企业居多,产业间及产业内垂直分工的结构特征较为明显。受垂直分工的约束,外资企业产品设计、关键技术、零部件依赖于进口,产品直接出口多,营销体系和金融、设计等都为跨国公司的固定合作伙伴,很少将这些高端生产服务业环节外包到东道国。包括人员培训、物流、法律、广告策划、市场调研等服务也表现出明显的外向化特征。中国成为世界制造业中心,并不必然带来生产者服务业产值的增加,主要原因就在于跨国公司产业链的全球布局。

3.服务业自身创新发展能力还比较缺乏

总体上看,服务业的管制性进入壁垒普遍高于工业,市场化程度低的问题较为突出。一些行业不仅对非国有经济和外资没有开放,甚至其他行业的国有企业也难以进入。由于资源流入受限,导致竞争机制在产业发展中配置资源的基础性作用也被弱化。不仅创新不足,企业运营效率也受到制约,市场供求和企业的成本效益难以得到真实反映。较低的市场化程度还导致竞争的不规范和不成熟,凸显了市场分工的不确定性,抬高了市场交易成本,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和削弱了工业企业服务环节外置的动力(吕政、刘勇、王钦,2006)。

4.工业化与城镇化脱节束缚了服务业的发展空间

城市是大量人口、资源、信息和产业的空间聚集体,是服务业发展的基础平台。一般而言,服务业的内部结构本身就是城市发展水平的重要维度展现。改革以来,城镇化水平与工业化进程出现了比较明显的脱节,城镇对工业发展的聚集和支撑效应没有充分显现(刘勇,2007)。2011年,我国城镇化率与工业化率之比为1.28①根据国家统计局《2011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计算获得。,明显低于国际公认的1.4—2.5的合理值。这种布局状况直接导致服务业资源分布相对分散、业态种类较少、集聚程度偏低等问题。可以认为,工业部门对服务经济的带动性不足,且在空间结构上与城市经济断裂,也使城镇化进程失去了应有的产业支撑。

六、研究结论及政策建议

工业与服务业二者之间这种“工业主导、服务业从属”的关系,折射出现阶段中国经济特有的结构特征与发展方式:工业自身内循环特征较为明显,对服务业的中间需求弱,依赖程度较低,服务资源对工业增长的支撑作用尚未充分显现;服务业增长对工业品投入还有较高依赖,依靠服务业自身投入获得增长的能力还不显著。可以预见,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里,只要国内外需求环境不发生大的改变,工业仍将是带动包括服务业在内的整个中国经济发展的增长引擎,服务业尤其是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也将主要围绕工业部门的总量增长与结构升级而展开。然而,服务业的这种从属性地位也在发展中不断发生着由量变到质变的改变。在中短期,服务业通过创新发展对工业部门优化升级所发挥的支撑作用将趋于加强;在长期,服务业与工业在协同、互动发展基础上的产业界限逐渐模糊,融合发展在更广范围、更大程度上成为现实。

加快发展服务业,强化工业与服务业的产业联系,第一,要从降低进入壁垒、建立健全市场监管体制、推进产业标准化、完善行业自律机制等方面入手,消除体制性障碍,引入和强化服务业领域的市场竞争;第二,对研发、设计、创意等技术服务企业以及影响大、带动作用强、具有示范效应的重点项目,应加大政策支持力度,以强化专业化服务企业的分工优势;第三,优化外部合作环境,全力推进企业内置服务市场化、社会化,实现社会化服务与工业生产过程的高效对接;第四,鼓励服务企业技术创新,增强服务企业的技术集成与产业化能力;第五,通过调整和优化产业的空间布局政策,推进服务业的集聚式发展;第六,进一步强化区域协调,形成城市间融合配套、错位分工、优势互补的服务业发展格局。

Bathla,S.,2003,Inter-Sectoral Growth Linkages in India:Implications for Policy and Liberalized Reforms,Institute of Economic Growth Discussion Papers,No.77,Institute of E-conomic Growth,Delhi,India.

Cohen,S.and J.Zysman ,1987,Manufacturing Matters:The Myth of the Postindustrial Economy,Basic Books,New York.Eswarran,M.and A.Kotwal,2001,The Role of Service Section in the Process of Industrialization on Manucrio,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

Johansen,S.,1998,Likelihood-Based Inference in Cointegrated Vector Autoregressive Models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Lundvall,B.and S.Borras,1998,The Globalizing Learning Economy:Implications for Innovation Policy,TSER Programmer Report,Commission of the European Union,(1):1—162.

O'Farrell,P.N.and D.M.Hitchens,1990,Producer Services and Regional Development:A Review of Some Major Conceptual and Research Issues,Environment and Planning,22(1),141—154.

Park,S.H.and K.S.Chan,1989,A Cross-country Inputoutput Analysis of Intersectoral Relationships between Manufacturing and Services and their Employment Implications,World Development,17,(2):199—212.

Shugan,M.Steven ,1994,Explanations for the Growth of Services,in Service Quality:New Directions in Theory and Practice,ed.Roland T.Rust and Richard L.Oliver,Thousand Oaks,London,Sage Publications,72—94.

吕政,刘勇,王钦.中国生产性服务业的战略选择.中国工业经济,2006,(8).

刘勇.论服务业与制造业的协同发展.学习与探索,20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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